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暴宠狂后之夫狼太腹黑 作者:北灵儿 内容介绍: 她本是大西国最尊贵的公主, 痴情错付,换得是国破和数万将士牺牲的下场! 她悔、更恨! 原来—— 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痴心妄想! 所谓良人,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于至痛至殇里,她,涅槃蜕变,发誓必以鲜血洗国耻,报深仇! 片段一:惊艳 气势恢宏的大殿张灯结彩,一片歌舞升平里,喜乐欢快奏起。在大乾皇帝的含笑、各国使臣的期待的目光中,一身张扬红袍的司马瑜牵着郡主随着女官进殿,目光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喜气洋洋的面孔顿时惨白。 “爱妃,又有登徒子被你的美貌迷住了呢!”君少扬抬袖遮住她的眼脸,明明是灿烂的笑容却诡异地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哦。”西门涟扬唇一笑,倾身咬住他的耳朵,“夫君,挖了他的眼珠可好?” “果然还是爱妃最聪明了。”君少扬笑着搂她入怀,她咯咯笑出声来,眉眼皆是妖娆,玲珑的身段在暗黑色的纱衣包裹中呈现出禁忌的美感,绝美如同深海的妖姬,引得群臣侧目。 司马瑜被这一幕刺得心头剧痛,明明那人儿的美、娇、媚都是属于他的啊,他还没有休了她,她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 怒从心头起,他不顾一切的怒骂出声,“西门涟,你这不知羞耻的荡妇!” “大乾皇帝,你国驸马公然辱我北越太子妃,当真以为是我北越无人了吗?”君少扬声音比他更厉,挺拔的身躯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身风华凌厉慑人! “司马瑜,还不赶快向北越太子和太子妃赔罪!”大乾皇帝面含怒气,斥道。 司马瑜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部意志力,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日后,就用你的性命赔罪吧!”君少扬冷笑一声,看向皇帝,“大乾皇帝,我北越太子妃今日于此殿被你臣子出言侮辱。若你不亲自带着他到我北越使馆行三跪九叩之礼赔罪,自此两国,敌!” 一干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达到目的的君少扬带着西门涟扬长而去! 片段二:祸国妖后 大局初定,君少扬上早朝也不忘记带上她,对于她当庭提出的兴兵出击的提议只说赞成。 群臣齐反对,他耐着性子听完那些慷慨大义的话后,却只是掏掏耳朵,轻飘飘一句,“夫妻是一体,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来人,把叫嚷得最大声的给朕拉出去砍了,藐视皇后就是藐视朕,其罪当斩!” 顿时朝堂一片肃静,不到三日,皇后挂帅出征。 百姓无不抚脸嗟叹,有此荒唐皇帝和祸国妖后,北越必亡! 他听了只是一笑,指挥侍卫将亲手打包的数个囊括衣食住行的器物用马车给她运去。 自己的女人自己疼,打仗那也是不能让她吃苦是吧! 片段三:荒唐帝王 天下一统,君少扬亲自活捉了司马瑜,等西门涟伤好了带她一起到校场,吩咐属下将司马瑜塞了嘴巴带来绑在铁柱上。不仅如此,还令将士敲锣打鼓的召集百姓观看,他则是抱着她坐在高位看着刽子手用刑,不一会儿,侍卫献上一条大狗。 “这是?” “那人太脏,你胃肠不好,吃了定不消化,用它代劳就行。” “不行!” “那我陪你。” “你?” “牲畜的血肉吃多了,偶尔也想尝尝人肉的味道。皇后,朕先帮你试吃,没毒死的话你再吃也不迟。” “……” 恶搞番外,萌宝 某年某日,某宫。 萌宝:“母后,我刚看见父皇和一个宫女在眉来眼去。” “嗯。”躺在椅子上的西门涟应一声,手指微掀,将书本又翻了一页。 萌宝鼓着一张包子脸,抱着她的手臂摇啊摇,“母后,父皇明儿就要给宝儿纳新的娘娘了,你快起来快起来。” “君萌宝,你想尽一切办法把那唯一可以制住你的医女调开我不说你,你又告你老子黑状,你皮痒了是吗?”气冲冲冲来的可不是君少扬君皇帝么? 西门涟抬起眼,默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塞到萌宝手里。 “杀了父皇?”萌宝手抖啊抖。 “不。”西门涟面无表情的道,“缝上你这张颠倒黑白的嘴!” 萌宝睁大泪汪汪的大眼,“不带这么欺负小孩子的,求帮忙,求带走,求领养!” 本书标签:女强 爽文 宠文 皇后 专情 古武 ==================   ☆、001:至恨至痛   大西五十一年:冬   持续了一年的战火终于从边境蔓延到大西国内,短短数月内,乾国人以虎狼之势连夺大西十座城池,今夜随着副元帅金乌那以身殉城,主城正式宣布被攻破。皇城外一片烽火狼烟,冲天的火焰将天空照耀得犹如白昼,照亮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慌失措的脸。   晨烨宫随处可见抱着包袱疯狂逃窜的宫女和太监,处处都是混乱不堪,唯一平静的就只有被封闭的龙庭,今夜大西皇族和幼小的皇子皇孙都聚在了这里。   “赵平、徐然,你们领十人先去探路;苏了、陈一,你们率领百人护送帝后入地宫,维护秩序;熙毅、左军,你们负责垫后,在地宫合上后保护皇族之人安危!”   赶在乾国人前一步而来的西门涟冷静地将任务交待下去,她的镇定自若也让满心惊慌的皇族众人找回了些冷静,不再像最开始那般慌慌张张。   “小九,那你呢?”皇帝发冠歪斜,衣衫不整,可想而知他逃时有多慌乱,但在这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最疼爱的女儿。   “是啊,小九!”皇后满脸忧虑,“你的人手本就不多,再分出这些人来保护我们,你可要怎么办啊?”   “我自有主张!”西门涟的脸宛若凝结了冰霜一般,看不出丝毫情绪。事实上从得知这一场灭国之灾的缘由的那一刻起,她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任何情绪,平静的有些可怕。   “小九!”皇帝满面担忧,“事情到这样不是你所能预料到的,你再自责也于事无补。你就听父皇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西门涟冷冰冰的拒绝,一抹狠决的杀意从那双冰冷的瞳孔燃起,“他祸害大西、伤我子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皇帝抓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苦口婆心的劝道,“小九,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能怎样?城都破了,已经没有办法了!小九,你就听我话,我们一起逃吧!”   逃?   西门涟眼中怒火更盛,森寒的杀意骤然从周身升起,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要逃!   她西门涟的人生里,从不存在逃这个字!   “父皇!”   她倔强的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顿的道,“他欠下的血债,必须血偿!”   “小九!”皇帝气她的顽固,但对于这一个固执得不行的女儿,他一向都是没办法的,只得求救地看向皇后。   “母后,是错,就应该弥补,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我懂事时你第一句教给我的话!”西门涟一撩起战铠,单膝跪下,苍白的唇瓣沁出血来,“金乌那,不能白死!”   “小九,你这是何苦?”皇后落下泪来,抱着她的头哀伤哭泣。   眼泪砸在脸上,滚烫的,灼热的,只是没有那刺鼻的血腥的味道。   城门下,高悬的头颅,那最后僵硬在脸上的微笑……   西门涟痛楚地闭上了眼睛,喉头一片腥甜,和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尽数咽下!   金乌那!   想到那一个铁骨铮铮殉国的男儿,她喉头凄楚更甚。当年若不是她的固执,他怎会在这般年纪就惨死,都是她的错啊!   如今再悔,也换不回那人的性命,更换不回大西百年安宁。   她是罪人,愧对他、愧对父皇母后、愧对百姓、愧对西门皇族的列祖列宗!   这罪孽,今夜她将全部担下!   “母后!”   西门涟睁圆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沉声坚定的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皇后哭出声来,“小九……”   “苏了、陈一!”西门涟高声喝道。   “末将在!”两名将军齐声应喝,单膝跪下。   西门涟头也不回,厉声道,“将帝后押入地宫,一路往前不许回头!有违令者,斩!”   苏了和陈一站起身来,苏了果断的将皇后从她的怀里拉开,陈一钳制住皇帝,不容他反抗的押着他往里走。   这如同反叛的一幕,在大西皇族中人看来却是最平常不过,早在三年前,皇帝就不再管国事,把持朝政的一直都是西门涟!而凤凰军,这是皇帝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当着群臣的面宣布他们只听命于九公主西门涟!   即便祸国只由在她,皇族的人也不敢对她有半句微词,在这生死存亡关头她能护着他们先走,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他们,已经足够抵消他们心中的怨愤了。   西门涟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亲人一个个的走进地宫,一直到最后一道身影没入,她才宛若被注入生气般地站起身来把龙椅缓缓扳回原位,将密道口恢复成原状。   “你们都走吧!”   西门涟转身,面无表情地将脸上的残留的泪痕抹去,目光朝着四方望去,所及之处便有将士跪下,他们俱低着头,铠甲满是刀痕,凝结的在其上的鲜血早成乌黑之色,在摇曳的烛火下,此情此景是那么的凄凉。   “誓死追随元帅!”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将士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众将士抬起头,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坚毅,异口同声大声喊道:“誓死追随元帅!”   “国在人在,国亡人亡!”   “宁做亡国魂,不做他国鬼!”   “混帐!”   西门涟冷喝出声,凛冽的怒气如云集在眉眼,笔挺的身姿散发着极强的杀气,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刃,慑人风华令人不敢不避其锋芒!   一瞬间殿内噤如寒蝉,她凌厉如鹰的目光在一张张面孔上扫过,厉声高喝,“国虽破,百姓却还在!凤凰军是为百姓而存在,而不是为个人盲目的信仰!”   将士们皆愧疚地低下头去,已经有人暗暗啜泣!   “哭什么哭!我大西的儿郎都是世间真丈夫,流血不流泪!”   西门涟口气越发严厉,一指指向后殿,“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哪怕以后再不能站在杀敌的最前线,也要尽一切力量保护百姓!你们还当我是元帅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敢违我令者,视同叛国!这样的人,哪怕是黄泉路上相遇,我也不绝不承认他是大西子民!”   “元帅!”   “元帅!”   将士皆哀,哭号声成片!   “走啊!”西门涟厉喝出声,眼眶的润意被她死死地压制着,唇瓣一片血红,她硬是没发出哪怕是一声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的将士们都是满目含泪地杀了出去,那一声声地喊杀声里,多少心痛、多少哀伤、多少不舍……皆藏匿其中。   西门涟阖上眸子,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刷地流下。   “对不起!”   她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向龙椅的方向跪下,一磕母后生养之恩、二磕父皇栽培之德、三磕他们对她的纵容和疼爱。   只怕,过了今夜她已经没办法再报答他们了!   再也没有办法了……   热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流下,她吞下满满一口血水,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决绝地往外走去!   外面厮杀正烈,如同黑云般的乾军看见她瞬间像是蚂蚁见了蜂蜜般的聚拢来,西门涟咧唇,嘴角扬起嗜血的笑容。   这些人……   她,绝对一个不留!   如猛虎入羊群,她利剑所向人头遍地,剑起剑落,收割性命无数。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那些鲜血溅在雪花上,遍地宛若荼蘼花逆季盛开。而她优雅如同行云流水的身影穿梭其中,正如花中之妖,极致妖娆。   “杀尽一切入侵之敌,扬我国威!”   大西拼死顽抗的将士见到此景,军心大振,有人高声喝,立即有人应,“元帅万岁,战神永垂不朽!”   “元帅万岁!”   “元帅万岁!”   一声声充满血性的呐喊声里,西门涟身体越发轻盈,但那剑招却越发凌厉,携风雷之怒,大地之威,利刃之狠,撕开人海阵术的巨大口子,宛若死神一样将性命全部收割。可这收割,却似乎隐约带着一定的规律,仿佛是另有所图一般。   “退,快退!”   有人看出门道,立即高声提醒!   “想退,死了先!”   西门涟眸色顿厉,手下剑招越发地快,一大片的人头伴随鲜血到达指定的位置,却在这时,背后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她身体快速一旋,险险避开那剑招,踩着人头,连退数步才在一处宫墙站稳。   “西门涟,投降吧!”   持剑的司马瑜一身白衣翩跹,俊美的面孔宛若冰霜覆盖,眉眼皆是冷意,寻不着昔日半点温情,仿佛从前的他只是她的幻象而已。   的确,只是幻象,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凉薄,无情!   西门涟紧紧握住剑,充满恨意的眸子盯着他,“司马瑜,你要我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   “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吗?”司马瑜冷冷一笑,眼神轻蔑。   西门涟倏地咬紧牙关,强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揭掉他丑陋人皮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道,“大西四十七年秋,我座下惊马,你根本无意救我?”   “是!”他连敷衍她都不曾,一个字直接戳破她的美梦!   果然!   西门涟身体一震,朱唇生生咬出血来,那些答案她已知晓,但她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死心,就是要彻底的戳破虚伪的表象,才能让她永世不忘这奇天大辱!   “大西四十八年春,我及笄,金凤栖梧簪并非你送?”   “是!”   “大西四十八年秋,你为我驸马,当夜宫内祭祀的神官说神珠失窃,有刺客混入,你为我挡箭,是怕泄露身份故意为之?”   “是!”   “大西四十九年春,我生病你不眠不休的照看我,派人到处寻医问药,为的就是绘制我大西各处边防要塞的地图?”   “是!”   “大西四十九年冬战役始,你以避嫌的名义离开大西中途假称身亡,就是为了回到乾国拿绘好的地图献给乾国皇帝好让他发起战役?”   “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002:孤注一掷   西门涟恨极而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眼盲。   他何其残忍,只用了一个字,就摧毁了她所有自以为是的美梦和全部的痴心妄想,告诉她,她的人生只是一场笑话。   恨意在胸臆汹涌澎湃,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可恶的脸,声音因过度愤怒而变得高亢而尖锐,“司马瑜,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为什么?”司马瑜清冷的眸子浮现一丝轻蔑,冷哼一声,“西门涟,因为你傻,因为你自作多情!”   他憋了很久的话,在这一刻终于可以爽快的说出来,“那一年你惊马,根本就不是我帮你!我只是在你醒来的时候恰巧蹲下来找猎物,谁知道你那时候正巧清醒,一门心思的以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这么缠上我。”   竟然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西门涟一双眼睛睁得越发的大,配上她过度削瘦的面颊,平添数分凌厉的锋芒,整张脸扭曲,“就算是我先缠上你,你当初为什么不斩钉截铁的拒绝我!”   没有他的纵容,这个错误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司马瑜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之色,“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崇拜着,口口声声叫救命恩人,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为什么要否认?”   一转眼,他脸上又布满阴霾之色,“哼,若不是当今皇上看上你的身份,我何必舍弃心爱的莲儿娶你这只能看不能碰的瓷娃娃!都十七岁了身材还跟十岁一样,除了那一张脸还能看,还有何用处?要不是你对我有用,就你这样的,给我当提鞋的,你都不配!”   “我呸!”   西门涟一口血水喷上他的脸,赤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歇斯底里的疯狂,高声厉喝,“司马瑜,你给我记住,不是我西门涟配不上你,而是我西门涟不要你!皇天后土万民为证,你我夫妻两载,今夜于这晨烨宫恩断义绝!”   长剑唰的一声,她割断洞房花烛时曾同他绑在一起的长发,只留下齐耳的部分,乌黑的发丝飘摇在空中,无声无息的坠下。   她此举是断发,更是彻底削断他让她感到耻辱的过去,手上寒气四溢的长剑隔空直指向他颈项,狠决道,“再见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司马瑜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脸上暴怒之色显现无遗,长剑直指向她,“西门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交出神珠,我或许还能饶你过错!”   他不爱她,但是绝不能容许她先不要他!   “想要神珠,除非我死!”她在应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即便是死,她也要活活把他拖下地狱!   司马瑜怒不可遏,举剑直攻向西门涟,西门涟毫不犹豫直面应战,她熟悉他所有招式,而这两年内她从未在他面前出招过,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功力的深浅!再有,他才到大西不到两载,宫内守备重重,他根本不可能熟悉这里的地形!   她已经试出他功力的深浅,现在的她想要他死,根本是易如反掌。但是她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的。这样,实在太便宜他了,根本无法消弭她心里滔天的恨意!   须臾,她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缠斗中她假意落败,故意让他一剑划破她的手臂,高声呼痛,睁圆一双赤红的眸子,“司马瑜,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脚下极有技巧的一滑,她身体重重地往饲养着数头鳄鱼的池里钻去,沉入底时一声惨叫,随后只见一大串血水随着发丝冒了出来,顿时染红了整个池子。   司马瑜提剑到池边,在看清楚了那云集而来的鳄鱼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退到一边。那等凶悍的闻血疯狂的鱼,一旦有血腥的活物进去,是不可能出来的!   这时候有副将小跑着过来,见此情景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侯爷,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司马瑜冷笑一声,收回长剑,“全力搜索大西帝后和皇族、神官诸人,一旦抓到人就立即向我汇报!”   西门涟是死人他不敢去捞她的尸体渣去找神珠,但是大西皇族和神官可是活人,要是从他们身上搜不到神珠,他就把他们一个个的丢下鳄鱼池去捞!   “末将领命!”副将被他脸上的狠辣之意吓了一跳,忙退下了。   司马瑜转过身来,见下面大西的少数将士还在拼死顽抗,心下刚灭的怒火再度熊熊燃起,他使轻功跃上晨烨宫宫殿顶端,运起内力高声喝道,“尔等大西人,放下武器,本侯答应饶你们不死!若是再负隅顽抗,就别怪本侯对你们不客气!”   “他就是背叛了元帅的驸马!”   “那个无耻的背叛者!”   “他杀了元帅,为元帅报仇啊!”   “杀!”   悲痛不已的大西将士更是视死如归,强悍的爆发力让人心惊,司马瑜眼看着乾军又在损兵折将,怒从心头起,脚一使力,却不想突然一个打滑,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脚踩着的地方竟飞出一柄匕首,森寒的银光一闪而逝,他一声尖叫,额头上带出一道血珠飞溅。   ‘啪!’   一道银色的怒雷劈开沉黑的天幕,亮光所及之处,一颗星辰冉冉升起,亮得让人心惊!   也在这时候,大西的宫殿忽然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在晃动,地面开始塌陷,琉璃瓦成片的滑落,烈风携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席卷而来,顿时飞沙走石!   西门涟最厉害的不是她的剑法,而是她的排兵布阵之术,简直强悍到了让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为之色变的地步。如果不是这样,以大乾的实力,还不会向自己的一个不大的附属国下手!得西门涟者得天下,从她初次展露才华的那一刻,这一句话就在整个大陆传播开来,人尽皆知。   而现在,她布下的阵法终于启动了!   “快,快逃!”   司马瑜终于慌神了,都顾不上去捂受伤的额头,如丧家之犬般疯狂逃窜,哪里还有先前半点从容?   ------题外话------   关于女主为什么不在打仗开始时就用阵法,其实有原因,此处不存在Bug,一切另有安排,谢谢。   ☆、003:一个人的战斗   嗤’   长剑果断地从鳄鱼的喉咙拔出,带出巨大的血柱子,艳红色晕开的鲜血将池水瞬间染红。西门涟早抓在手上的断发,于这一刻抛出,随着那鼓起的水泡一起浮上水面。   “全力搜索大西帝后和皇族、神官诸人,一旦抓到立即向我禀告!”   那狠辣的话,同样也入了她的耳!   “司马瑜,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西门涟满脸狰狞,银牙紧咬,在下一秒灵敏的耳朵听到大批闻血腥而来的鳄鱼游来的声音,立即屏住呼吸,解下一身碍事的铠甲。就在这时,三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朝着她冲来,在它们的身后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群!   杀!   不是它们死,就是她粉身碎骨!   西门涟双瞳泛寒,那一张张血盆大口都幻化成司马瑜那贱人的脸,强烈的杀意在她周身暴涨,手中利刃寒光一闪!   唰唰唰!   三股巨大的血柱从失去头颅的鳄鱼身上喷出,那庞大的身体顿时沉入海底!   鲜血让随后群涌而来的鳄鱼疯狂,西门涟借着它们扑向鲜血的时候身形快如灵鱼往池底深处游去,她记得在最深的地方有一个小缺口,只要她能避开它们,就能从那里逃出去!   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她战斗,剑起剑落之下,一条条性命被无情剥夺。在池底,她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来,满池的水都被染成血红之色,她拼了命地朝着记忆里池底的方向游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提起最后一口气时终于手触碰到了那缺口的边缘,浑身骨骼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她身体顿时缩小了一倍,没有丝毫阻碍地冲了出去!   缺口所在的方向是大海,有死亡之地的美称,四季如春,人在这海里,哪怕是不会游泳也不会沉下去。   这是她当年无意间发现的地方,在这池子里鳄鱼没有放进去前,她都是从这里偷偷溜出宫玩的,却不想今儿救了她的命!   “噗!”   身体随着海浪浮浮沉沉,西门涟憋在口中多时的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一阵头晕袭来,力竭的她终于晕了过去。   暗夜的天空,那刚刚亮起的星星,也像是被一层纱笼罩一样,再看不清楚。   这一奇异的景象,天下的占星师,都为之迷惘。   却独有一人,高兴得不行。   “星落北越,朱雀星选中的皇后会在北越,哎呀哎呀,这可是大好的消息!”白胡子白发的老头儿一蹦三尺高,瞬间忘记了自己下了一百盘棋输了九十九盘的丢脸的事儿——其中唯一的那一盘,还是他耍赖硬拗才当是平局的。   棋盘旁另一个落子的青衫黑发的老人却是木着一张脸落下最后一颗棋子,“一百零一盘,你又输了!”   “什么?”   白胡子白发的老头儿脚一崴,惊恐地把脸往棋盘上贴,看到自己一大片河山丢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奇书子,你就不能让我赢一盘赢一盘哪怕是一盘吗?”   “不能!”奇书子面无表情地将属于自己的黑子收得干干净净,“奇鬼师兄,再来。”   “不要脸!”   奇鬼捂住脸痛苦得嚎叫出声,“师弟,你明明知道我是臭棋篓子,就别逼我跟你下棋了行不行?这两年来你日日带着棋盘和我下棋,平日还会让我一两盘,但这几日里你这么丧心病狂的赢我是要闹哪样?”   这很打击他老人家的自尊心,会让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想象的那样聪明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啊啊啊!   “还下不下?”奇书子选择性无视他的话,当没看见他的撒泼。   拒绝,会很危险的!   深谙其理的奇鬼立即松开捂脸的手,曲线救国,“师弟,我知道你徒儿嫁的人你不满意,又担心她体弱生病会被欺负。你既然这么想她,那就去看她啊,都两年了,你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她说不定也很想你只是脱不开身,你是师傅你就主动去看她吧!”   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也别折腾他老人家了,好吗?   “她会想我?”奇书子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奇鬼一见有戏,立马谄媚道,“小漓洛从到这起就最黏你,学那些可认真了,都叫我们这些老骨头眼馋得要命,都恨自己没那缘分收那么一个粉嫩的女娃娃而是那几个混小子!”   “嗯。”奇书子点点头,若有所思。   奇鬼再接再厉,“再有,虽然我们都教授了她一些本领,但是她学你教的是最出色的,这不也说明你在她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比的崇高吗?”   奇书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的确。”   奇鬼为了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不再下棋,更不要脸的吹捧,“作为一个满腹经纶文武双全深明大义的师傅,是要好好关照并且纠正爱徒的错误的。漓洛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才跟你闹,现在说不定她已经后悔了,又不好意思来找你。这样你作为一个胸襟宽广的师傅,就要去找她,让她有机会向你承认错误是不是?”   “是。”奇书子觉得他讲得十分正确,心里淤积的郁闷这一瞬间消失,顿时觉得心胸开阔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我这几日心浮气躁的,怕是她出了什么事,你算算。”   “好啊!”   只要能送走这瘟神,要他干啥都愿意!   奇鬼双眼闭上,掐指算起来,他其实没告诉奇书子,他能算任何人的命盘,独独算不出她的。这次他只是抱着骗他出岛的想法算,就欺他不懂星象之术,早在掐指的第一刻就想好了谎话。   可是这一次的算,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感觉直冲胸臆,隐隐地他竟窥见了她那转动的命盘。   红似火,灼目,妖冶!   他豁然睁开眼睛,失声叫出声来,“怎么会!”   “师兄?”奇书子顿时拧紧双眉。   “她有麻烦,你赶快出岛!”奇鬼话音一落,青色衣袂拂过眼前,人影瞬间消失。   “朱雀星原来是妖星成,是乱世之兆,怎么会?”   奇鬼面色惨白的喃喃,掐指再算,却再一次的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004:困境生存   疼!   铁钉钉脑仁一般的疼!   剧烈的痛楚在脑仁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身体一下子都变得疼痛起来。   西门涟眉头紧锁,耳朵传来轰鸣声,还有不甚清晰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人的交谈声。   “都三天了,她还能活下来吗?”   “嘘,这孩子看着也怪可怜的,别大声,让那帮子贩子知道了,她会被丢下去的。”   “阿娘,我知道了。”   “呐,孩子,娘手臂今儿抬不起来,你就代替娘,学着娘早上一样,把这馍馍撕了融到水里给她喂下去。”   “好的,阿娘。”   西门涟感觉到唇瓣一阵濡湿,有暖暖的液体从口腔蔓延到喉咙,身体主动的吞咽下去。疼痛感渐渐的散了去,眼珠一阵翻滚,渐渐的睁开一道小缝,然后慢慢的,天地在她眼里清晰起来。   “阿娘,她醒了!”   是那熟悉的声音。   “小心,别把水洒在她伤口上了。”妇人赶紧提醒道。   “哦。”那脏兮兮的少年赶紧拿稳了碗。   她们,救了她?   西门涟抿唇拒绝了那少年再喂的汤,清澈的眸子从那看不出面孔的少年脸上扫过,再看向那妇人,一霎那她就可以分辨出她就是刚才说话的妇人。   无他,除了她们母子,其他衣衫的褴褛人都是一脸麻木的靠在车笼里,目光呆滞,如同木头。   “谢谢。”   很顺利的就说出这两个字,显然她昏迷的时间里她们把她照顾得很好。   妇人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孩子,你才醒,好好休息。”   西门涟沉默地阖上眸子,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强撑着坐起身,默默打坐,空荡荡的丹田终于蓄积起了一丝内力。   “你在做什么?”少年好奇道,伸出手去戳她。   异样波动的气流毫无保留的传入她灵敏的耳朵,在那手指到她的攻击范围之内,西门涟豁然睁开眼睛,森寒的冷意在眸中涌动,杀意瞬间在她周身暴涨,气势骇人。   少年的手僵硬在空中,一动也不敢动。   “不要打扰我。”   西门涟看清楚他的脸,浑身气势顿时一敛,冷漠的小脸再度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睛再次阖上。   那股慑人的气压终于散去,少年面色恢复平静,可心里的胆寒之意却久久未散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妇人面色复杂地低下头,暗惊在心底,她曾见过的人里,除了久经沙场的将士,再没有人能有这种骇人之极的杀气。眼前孱弱的少女一刹那爆发的骇人的杀气里,分明还有着上位者的威压,难道她还是身份尊贵之人不成?   早沉寂在黑暗的心,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希望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挣扎着抽出根,发出小芽,以疯狂的势头蔓延茁壮长大,终成参天大树。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她们这边的异样,终于引起了同车内妇人的注意,但也只是短短的时间而已,她们很快就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马车于傍晚时在一处简陋的客栈停下,凶神恶煞的数个彪形大汉将车队团团围住,由一个长相刻薄的男人拿着钥匙将一个个车笼打开,他身后的一个高壮的男人则是将一副副镣铐给出来的人上起来。   西门涟在感觉到丹田的内力再一次充盈后便睁开了眼睛,黑如黑曜石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一个车队,车笼里的全是奴隶,而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从押运人的服饰来看,这是北越人,那么这批奴隶也定是运往北越的。   奴隶里有男有女,却不知是送往北越皇城还是送到什么地方做苦工。   思考一瞬,她决定静观其变。   轮到她时,那高壮的男人看了一下她瘦弱的小身板,眉头皱了皱,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快,这顿时丰盛的,吃了早点上路!”   吆喝声响起,诱人的香味从客栈内传出,西门涟循声进去,但见一盘盘肉食摆放在桌子上,还有别的酒菜,显得格外的丰盛。   但是,奴隶们却没有冲上去哄抢,反而是抚着脸悲伤的哭泣起来。   最后的晚餐。   西门涟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五个字,显然他们知道会被送到哪里,但是那地方是凶险的,他们怕死,所以哭泣。   傻缺!   越是凶险的地方,代表着越容易找到活路,不好好积蓄力气,简直太愚蠢!   她第一个走上去,用那酒水将手净了净,快速地吃起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也就有了第三个!   哭泣的奴隶们终抵不过美食的诱惑,一个个的上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先前救西门涟的那对母子也在其中之列。   “孩子,这个你收好。记得阿娘的话,哪怕是死也要跟着她,这是你唯一离开这里的机会!阿娘没用,没能让你过一天好日子,等你拿着这信物找到你爹,你爹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将一枚玉佩塞入少年的手掌心,轻声交待。   “阿娘,我不怕苦。”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大的年纪却因为苦难而早熟,他挥舞着拳头,“在找到爹之前,我会保护阿娘!”   “心疼阿娘,就要听阿娘的话。”妇人脸上流下泪来,声音颤抖,“阿娘的身子脏了,不能污了你爹爹的眼,孩子,你要记住你的出身,你要记住阿娘教给你的本事,无论如何你都要认祖归宗啊!”   “身子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啊!”彼时少年听不懂话语里的凄楚。   妇人凄楚摇头,没有告诉他,有些污垢一旦沾染,便是怎么洗,都再也洗不干净了。   ……   在再次上车后,马车再次启程夜深时妇人看众人沉睡了,悄悄凑到西门涟耳边,“这是往斗场去的路,那里堪比人间地狱,你能逃的话就想办法逃吧!”   斗兽场!   借由打坐消食的西门涟眸中寒芒一闪,在妇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静静阖上。   ☆、005:残酷斗场   第二日,西门涟是被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惊醒的。   “阿娘……阿娘……”   少年破碎的声音,凄楚而悲凉。   心头掠过一抹不详的预感,西门涟睁开眼来,却见昨夜还对她说话的妇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少年的怀里双眸紧闭,已经没有了气息。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的脸上,成一条小小的河流在那过度苍白的脸上流下。   一抹殷红,入了她的眼。   西门涟伸手摸去,一支被磨得锐利的银簪下,压着被撕裂的帛布。   沉默地打开,短短几行血字,写尽了一个不堪凌辱的女子的悲凉,还有最后的托付。   安静一瞬后,她将银簪收好,血书则抛了出去。   过度残忍的真相,还是不要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的好。   “别哭了!”   她冷静地抬起眸子,盯着那低泣的少年,“要是你真舍不得你阿娘,把头凑过来,我一掌就能送你下去陪她;如果你想达成她的愿望,那就收起你那无用的眼泪,从这一刻给我牢牢记住——堂堂男儿,流血不流泪!”   字字铿锵的话语让少年愣住,突然地,他一抹脸上的泪水,“我要为阿娘报仇!”   “那就从这一刻起,闭上你的嘴!”西门涟闭上眼睛。   车轱辘滚滚前行,瑟瑟凉风起,掩盖住一切声音。   ……   “吼、吼、吼!”   “杀啊!”   “快,杀啊!”   “啊,你倒是给老子动啊!”   “妈的,站起来!”   “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哈哈,这把我赢了!”   “我也押了他,哈哈,银子银子,快到我怀里来!”   “艹,晦气!”   各种脏话充斥的场地,数方高台如同高岛耸峙,一个个穿金戴玉的富人或高兴或愤怒地盯着下方的斗场,看那两个青紫得看不清楚的脸的奴隶赤手空拳殊死搏斗,其中一方已经明显落入劣势,输了显得激动的人们脏话不绝于耳。   “这就是你说的给本王看的刺激的?”   却独独有一方高台,显得格外的静,衣着华贵的少年斜靠在铺着虎皮的大椅上,还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却挑起,那一双明媚的凤眸里却分明流露出危险的光芒,根本就不似他脸看起来那般无害。   君少扬,皇后所出的次子,排名第三,十五岁就因军功而被皇帝赐予宫外宅邸,天生相貌出众、才智卓绝,却以残暴闻名于北越。   皇家三子名少扬,谪仙貌虎狼心肠。   女子闻名闭窗叹,小儿闻名俱啼哭。   短短四行童谣,自从他第一次出征归来后就被传唱至北越的大街小巷。   意思嘛,很简单:帝王家的三王爷呀长得好心却如虎狼一般残暴,但凡是女子听到这名字都把窗户给关得严严实实的,叹息这般长得好的郎君却不是良人而是残暴得可以;不懂事的小孩子可就杯具了,一听到爹妈拿这名号吓,那就没有一个不哭的。   而他今日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在京城客栈和宰相的儿子因为争饭桌而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就把人活活打死了。宰相痛失爱子,悲痛之余联合数位大臣向皇帝禀告此事,对他的种种暴行进行了一系列的口诛笔伐,短短三日里弹劾他的折子御史就上了百道,皇帝气得冒烟,一怒之下就把他给贬谪到这东山镇当师爷来了。   当然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是这样,具体什么样的情形他们这些地方官也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哪怕君少扬被贬到这当一个小小的师爷,那也是龙子龙孙,半点怠慢不得。   “好玩的,当然是在最后头呐!”县令一脸谄媚的笑容,身板儿弯得那叫一扭曲,绿豆样的小眼睛拼了命的睁大,一张嘴张合着,活像一只滑稽的王八,“王爷稍等,马上就来。”   “最好是这样。”君少扬眼皮掀起,斜瞥向县令,似笑非笑的道,“不然的话,你这脑袋就给本王摘了当球踢来玩儿!”   当球玩儿!   县令狠狠一个激灵,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却不敢抬手抹,结巴着干笑道,“那是……那是。”   ‘咚咚’   突然,两声沉而有力的擂鼓声响起,县令顿时喜形于色,肥短的手指一指场内,“来了!”   君少扬淡淡瞥过去,看见那滚滚车轮掀起一阵灰尘,一阵铁索的叮叮当当响声过后,野兽的咆哮声和人惊恐到极致的声音同时响起。   人兽斗!   君少扬眼眸危险的一眯,原本就不甚厚的唇于此时紧抿成一线。   他脸上神色晦暗,难辩喜怒。   县令悄瞥他一眼,见他这模样,刚还兴奋的心又有些不安起来,为了性命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吹嘘道,“这些野兽都是卑职花大价钱购得的,饿了整整三日。那些个奴隶在被运来这里之前都吃得很饱很饱,他们要是斗起来,一定会很有趣的!”   君少扬没有作任何回答,却在此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一道冷冽的而危险的目光倏地朝他射来!   比野兽更凶悍!   他锐利的目光顿时追了过去,目光很快锁定其中的一座囚车内。   里面的人儿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瓜子小脸有美人尖,长眉如神来之笔携天下最美之黛色绘制而成,杏眼桃腮,一管琼鼻直挺使五官更为分明,其下那淡粉色樱唇如含苞欲放的玫瑰蓓蕾,这一副相貌是世间少有的精致。既有男儿的英气,又有女子的两分媚意在其中,让人很难分清到底是男是女。   在他想再看个仔细时,她却偏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嗯,会很有趣的,就开始吧!”   君少扬唇角微勾,抬手轻轻摩挲光洁的下巴,唇边噙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可那一双微眯起的凤眸却是闪烁强烈的掠夺光芒,如同猎人见到了最满意的猎物一般。   县令大松了一口气,一拍巴掌高声喊道,“开始!”   场内,饿红了眼睛的野兽的笼子的铁链被斩断,它们迫不及待的冲出兽笼,狂吼着扑向关着奴隶的囚车。   “啊!”   “啊!”   惊恐的叫声不绝于耳,西门涟却仍端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冷静的眸子看着那颤抖的少年,“怕?”   “不怕!”少年牙关打颤。   “不怕,就拼!”   “拼?我没有武器。”   西门涟轻蔑地瞥他一眼,“你有手、有腿、有一口牙齿,哪一样都是武器!”   少年睁圆了一双眸子,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   “跟紧我!”   西门涟懒得跟他废话,以实际行动告诉他怎么使用‘武器’!   ☆、006:强悍斗狮   轰!   在少年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西门涟拎着他的领子从被她一掌劈得四分五裂的囚车飞出,藏在袖子里的银簪抖入手里,带出一道寒冷流光,手腕翻转,那朝他们扑来的野狼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头骨顿时被生生劈开成两半,一只绿色眼珠随着鲜血一起飞出!   西门涟看也不看满手的鲜血,将银簪塞入少年的手里,也不管他是被吓傻了还是疯了,径直冲入兽群。   只有鲜血才能让人成长,如果他今日不能活命,那么她即便是救得了他一时,也救不了他一世。   最重要的是——她讨厌懦夫!   面对绝境不能走出来的人,还不如马上去死!   鲜血,是刺激野兽最有效的药!   饿红了眼的猛兽一瞬间就疯了,怒咆着,不顾一切地扑向赤手空拳的奴隶们,它们已经等不及的要饱餐一顿。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奴隶群里响起,一个个的惊慌失色,不要命的逃窜。奈何这里是光溜溜的场地,他们根本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尤其是他们之中有很多妇孺,顿时哭嚎声一片!   场地顿时失控,一片混乱。   西门涟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静得只剩下一个字。   “杀!”   薄薄的唇里轻吐出这一个字,瞬间,她动了!   真正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抠眼、扼喉、踹腿、击腹、空中翻身双腿狠辣绞头!   招招都是杀招,半点都不拖泥带水,她所到之处野兽无不扑倒在地,横尸当场。   这奇异的一幕让慌乱逃窜的奴隶们为之惊愕,随即是深深的振奋。   一个孩子都能杀掉猛兽,他们是大人,难道连她都不如吗?   “杀!”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粗噶的声音骤然响起,却是先前那被西门涟塞给银簪的少年,他高喊一声,随即高举着簪子猛地向朝他扑来的一头野猪的脑袋扎去!   “杀!”   奴隶们不再逃窜,以手脚作为武器,齐心协力共同抗击猛兽。   终于懂得反抗了呵!   西门涟朝少年的方向看上一眼,也只是看上那么一眼,就收回目光,纤细的手腕翻转,两根撕裂的带子从袖中抖出,在空中转了个圈,下一秒就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哧’的一声,撕裂空气,携万钧之势,响彻场地。   鞭尸还是驯兽?   君少扬的目光紧随着她移动,看她还是那一副面瘫样,他猜会是后者。   小小年纪,爆发力这般强大,真是让人惊艳啊!   西门涟狠狠一挥手上的‘鞭子’,双眸一寒,娇小的身子跃上朝她奔来的巨狮的背,双腿豁然夹紧它的背部,在一干人目瞪口呆下——直接坐下!   ‘吼!’   巨狮怒咆,群兽一阵瑟瑟发抖,再不敢妄动,伏下身来。   奴隶们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吐出一口气,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西门涟骑在狮背上,左手揪紧了它脖子上的鬃毛,右手上的鞭子狠辣朝着它的腿抽下!   ‘吼!’   巨狮吃痛,反口就朝她狠咬而去!   ‘吸’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紧张不已的盯着那一人一狮。   “哼!”   西门涟冷哼一声,单手撑在狮背,柔若无骨的身子从巨狮身下绕过,且一拳击向它的腹部,它调头时,她又转向它的背后。你来我往之间,根本不给巨狮咬住的机会,让本就焦躁的巨狮变得更加暴躁!   “好!”   “好!”   一阵阵叫好声,从看台发出,热烈的掌声于此刻轰响。   巨狮终于控制不住的发狂了,就地一个翻滚,西门涟目光一寒,一个跟斗翻了过去!   ‘吼’   巨狮愤怒地咆哮震天撼地,如飓风一般扑向那定在原地的西门涟。   天!   那样的极速!   “啊!”   看台上,爆发出惊叫声一片,胆小些的已经捂住了眼睛,生怕看见她被巨狮撕裂的惨烈一幕。   西门涟站定后立即争分夺秒的休息,同时屏气凝神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在巨狮起扑的那一刹那,她灵敏的耳朵便是捕捉到了它的动向。   眸子倏尔一眯,她没有选择立即躲开。   “啊!”   “快跑啊!”   “你是被吓傻了吗?跑,快跑啊!”   看台上,数人的惊叫声成片!   唯独君少扬一人含笑的望着那一抹纤瘦的背影,笑容宛若朝阳一般耀眼夺目。   强悍如她,怎可能会在危险降临时被吓傻?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她已经精疲力竭或者是她在等待着某个时机,而从她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相信定是后者。   凤眸愉悦地扬起,“接下来,你会带给本王怎样的惊喜呢?”   场地内,西门涟屏气凝神全身紧绷到极限,高度敏感的耳廓张张合合,风声止,巨狮扑下来的那一刹那,一直静止的她骤然暴动!   手上的鞭子猛地挥出,死死的勒住它大张的嘴和喉咙,拖着它一个就地一个翻滚,整个身体挤入它的胸前。巨狮只能仰仗鼻子呼吸,越发暴怒,拼了命的挣扎、翻滚!   西门涟怎会给它挣开的机会!   她忍受着身体与地面摩擦的剧痛,双臂交叉如铁钳一般死死地扣着巨狮的背脊,沉重的拳头一拳一拳没有丝毫迟缓地砸在巨狮的身上。每一拳打下去,都能听到骨头的脆响,一声一声,振聋发聩!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巨狮越发发狂,终于它咬开了那鞭子,甩开了西门涟,狂猛地朝着她娇小的身子重压而下!   “啊!”   看台上,顿时响起惊恐之极的尖叫声!   西门涟却是冷静得可怕,双瞳泛寒,在巨狮扑下来之时猛地从地上弹起,在它低下头的那一刹那,她抱住它的脖颈猛地下压,锋利的牙齿重重朝着它的喉管咬下!   ------题外话------   接下来,哟西,英雄救美?   ☆、007:小东西乖乖   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脸,强烈的血腥味将她熏得几乎要晕过去,使得她只能用手肘狠狠撞击地面,用疼痛来刺激自己不让自己昏迷。   不能昏迷!   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   大西的将士不能白白牺牲,百姓还在受苦,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不能!   绝对不能!   西门涟圆睁着赤红的双目,连吞下数口狮血,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且断在了它的肉里。血液的急速流失让巨狮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它却不肯放弃挣扎,瞪大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和她僵持在了一起!   这时候拼的是耐力,她前一秒松口,下一秒就可能丧生在狮口!   绝对不能松口!   她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这一刻,全场皆静,看客们无不目瞪口呆。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一个小个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儿竟然在和恐怖的巨狮在搏命!   更可怕的是,她她她……她竟然在生饮巨狮的血!   那吞咽的声音……   一声一声,低沉,恐怖,就像是地狱里回荡的魔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于巨狮没有了力气,四肢渐渐地软了下去。   西门涟一直等到它彻底断气才从它身上滚下来站直了身子,终于有时间抬头朝高台上望去,她很确定在她与猛兽搏斗的时候那一道如同附骨之蛆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在这里,果不其然!   凭栏而立的人着一袭黑色长袍,五官是无可挑剔的俊美绝伦,发如泼墨,鬓若刀裁,麒麟的护额下长眉浓且黑,直挺的鼻梁下适中厚薄的唇宛若绽放的玫瑰,整张面孔最吸引的是那一双极华贵的丹凤眼,无论是轻瞥还是眯起,波光流转间都蕴含着让人难猜透的神秘。   西门涟狠狠一咬唇瓣,又是个皮相好心思歹毒的小人!   抬手,狠狠抹去唇边的鲜血,她高傲地抬起头,冲他,冷冷一笑。   那一笑,饱含冷意和讥嘲,如一柄利刃直直剖开人最脆弱的心脏,狠辣决绝!   君少扬凤眸危险地眯起,脚尖一点,身轻如燕从那高台飞下,稳稳落在她的面前,两只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你笑?”   语气,十分危险。   “笑你的残暴、无耻、仗势欺人!”即使是下颌传来的剧痛难忍,西门涟仍然倔强地盯着他,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   “倒是个有意思的!”君少扬笑出声来,可那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那一双眯起的眸子一片森寒,“听你口音,不像是我北越百姓,倒像是大西人。”   西门涟不接话,以同样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君少扬唇角微弯,手指的力道瞬间加重,冷哼出声,“一个亡国奴竟敢这般倨傲,本王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和你的态度一样强硬!”   亡国奴!   短短三个字,如同尖针刺入西门涟的心头,她双眸豁然杀气凛冽,在他的手扣上她肩膀的那一刹那,身体骨节瞬缩,头直往他胯下狠撞而去!   君少扬手下一空,身体快速反应过来,一个跟斗翻过去,抓住她来不及收回的手臂狠狠一旋,只听啪的一声,她的肘关节瞬间错位,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西门涟一阵头晕眼花,下一秒铁钳一般的手掌便是掐在了她的脖颈,她顿时呼吸困难。   “放开她!”   就在这个时候,斜边杀出一道身影,直冲向了君少扬。   君少扬眼眸微眯,单手成拳,一拳就将少年打了出去,少年狼狈伏地,呕出一口黑血,顿时晕厥。   “放……放了他!”西门涟艰难地挤出话,有事,冲她来!   君少扬眸色一暗,森然道,“一条人命是命,两条那也是命。小东西,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和他留个全尸呢!”   “浑蛋!”   西门涟瞳孔深深一缩,一口含血的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   君少扬面色骤然阴戾,手下力道顿时加大。   西门涟只感觉到喉头窒息感却越来越重,头晕目眩里她染血的十指在身下的石板划出触目惊心的十道血印。   她能从鳄鱼池里逃脱,又从狮口抢命,却要死在他的手里。   不甘心!   她还有大仇未报,国耻未洗,怎能这般死去?!   她不甘心!   不甘心啊!   充满恨意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脸,有泪水从眼角不断滑下,滴滴,殷红似血。   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在她决绝地迎向死亡时,喉头的压力却骤然消失。   “咳、咳!”   西门涟捂着喉咙,用力咳嗽起来,赤红的眸子透过泪水看向他,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什么在最后的关头松了手?   君少扬负手而立,唇角勾出的那一抹笑容残酷而危险,“毕青!”   “属下在!”一道黑影,眨眼即至。   君少扬脚尖一指坐在地上的西门涟,“把这小东西用麻布袋装回去,洗干净了送本王房间,从今往后她就是本王的奴!”   奴!   西门涟瞳孔骤然一缩,冰冷的眸子直瞪向毕青,士可杀不可辱,要她堂堂大西公主当这无耻之人的奴,她宁同他们同归于尽!   “还想反抗?”君少扬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极具威胁力的身躯俯下,唇角那一抹笑越发危险,“本王倒是忘记了,你这小东西有一口好牙!”   他的声音低沉,那话却不是对她说,“毕青,那趴地上的小子你带上,小东西挣扎一下,就打断那小子一根骨头!本王身上破一块皮,就割那小子一块肉,直到小东西乖乖的为止!”   “是!”毕青转而走向晕厥少年,一把扛在了背上。   “卑鄙!”这话,从她咬紧的齿缝挤出,愤怒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君少扬眼神冰冷,唇角的笑容却越发弄浓烈,他伸手温柔掌抚上她的头,语气轻柔几近呢喃,“小东西,你是自己乖乖地跟着本王走还是本王打断你的腿,用麻袋把你拖回去,嗯?”   ------题外话------   下一章,女主会接受么?   啦啦啦,求收藏咩,猜到的十个潇湘币币哟西。   ☆、008:那一刹的惊讶   赤果果的威胁!   西门涟怒极而笑,“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真不怕被人耻笑!”   “耻笑?”君少扬眉眼皆透着张扬和霸道,“谁敢,本王必撕了谁的嘴!”   西门涟冷冷一笑,“天下悠悠之口,岂是你想堵就能堵?”   未免太过天真!   君少扬眼睛危险地一眯,声音低而轻,“小东西,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他看着她冷漠的眉眼,忽而又笑了,“小东西,除了那一句‘亡国奴’让你变脸,你这张脸就跟冰冻了数年一样,本王真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他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伸出手,欲触她的脸。   西门涟眸色顿时一冷,在他的手到来之前,单掌撑地,扫堂腿猛地攻向他的下盘,快且狠!   “打断那小子的胳膊!”   君少扬一声冷喝,青稞飞身而起,避开她的攻击,远处一声脆响!   西门涟连皱一下眉头都不曾,面无表情地将自己骨折的骨头接回原位,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个小子的性命,你即便是取了又如何!”   她不是善男信女,绝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那少年,自保且难,还想救她,身陷险境那是他笨,怪不得她!   “啧啧,这心肠可是够冷的!”君少扬啧啧两声,眉眼顿厉,手快如闪电,直取她的左肩。   西门涟娇小的身体一旋,与他擦身而过的同时扯开他黑色披风,飞快往后滚去。骨节一阵噼里啪啦脆响,整个人拔高一倍,已然是娉婷的少女的身姿。那黑色的披风从胸往下裹,将身体裹得密不透风。   却,独独遗漏了那纤柔的双肩。   君少扬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惊艳。   那一双肩,如天山采撷的那一抹白,如雪初降那一抹莹润,一线匀成的锁骨如画笔细描出般精致,上落几点艳红,似傲雪寒梅绽放于那如雪肌肤,真正的冰肌玉骨,美玉无瑕。   竟然是女子!   他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打不过,就想投怀送抱色诱?”   西门涟冷横他一眼,身法快如闪电,单掌成刃,直取他喉咙!   君少扬头一偏,反手抓她腰间的带子,西门涟身体反旋转避开他的手,修长的玉腿直踹向他的大腿,空出的手直朝他身上要害袭去。   后力难继!   君少扬从她的出招里很快辨出她的状态,却不会小觑于她。   一个能在绝境里活生生咬断狮喉的女子,性子可见非一般的刚烈!   要想驯服她,绝非易事,但是他喜欢挑战!   一双凤眸里涌上炽热的征服欲,他,必要令她臣服于他脚下!   “毕青,把那小子的骨头一根根拆掉!”   是时候,找点事让她分分心了!   “是!”远处的毕青应一声,晕厥的少年因剧痛而清醒,痛得惨叫出声,“啊!”   凄厉的呼痛声,振聋发聩。   西门涟脸色更冷,出招却更快,整个人欺身到君少扬跟前,与他贴身搏斗!   她快,他更快!   贴身搏斗,正是君少扬擅长的,她所有的招式在刚出便被他截下,一声声瘆人的骨骼断裂声里,他越战越猛,而她却越来越疲惫,肌肉传来的酸麻感和腿部传来的战栗都让她觉得力不从心,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骨头,真美。”   近乎是情人间的呢喃在耳边响起,西门涟身体骤然一僵,颓然的往下倒去。   他,点住了她的穴道。   却,并不像她以为的会栽在地上,而是入了敞开的怀里,还是以她最不屑的‘投怀送抱’的姿势。   屈辱的泪水浮上眼眶,她瞪着他,恨不得咬下他的肉来!   “这样看着本王,是对本王心动了吗?”君少扬笑容灿烂,眉眼光芒张扬而狂狷,说不出的志得意满的脸凑到她的脖颈边,轻而诱惑的道,“如本王这等倜傥风流的男儿可不多,不如留下来做本王的第十八房姬妾吧!”   “杀了我!”委身于他,她宁可死!   “暴殄天物,本王可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要好好享受才是。   生生憋回眸中的泪,西门涟咬牙切齿的道,“若能离开,今日之耻,来日必百倍相报!”   他莫要欺人太甚!   “以身相许是个不错的决定。”君少扬笑看她一瞬间铁青的的脸色,出其不意地将她打横抱起,大笑道,“这少年生得花容月貌的,本王要了!来人,备轿,回行宫!”   一瞬间,场内外,静谧如荒城。   这世道,皇族、达官贵人、巨富商人玩养男宠都是在特地的场所暗中进行,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得能搬上台面的事儿,没人会广而告之。而君少扬却做了,昭告众人他得了一男宠,还是立即带回行宫。   简直太明目张胆!   皇三子荒唐残暴,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看台上诸客无不担心,有这么个主儿在这里为祸,他们的日子哪里还能好过?   县令却是眉开眼笑,这‘男宠’是在自己的地盘发现的,那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子,他去巴结巴结,等‘他’得到了君少扬的宠爱,还怕他仕途不顺,一生压死了就这么点品阶官职?   说的人有意,听的人各自揣摩,这就是官场、人心。   ……   君少扬一回到行宫便摈退了全部侍卫,直抱着僵硬得如同木头一般的西门涟到了温泉池边,手轻在她身上一拂,将她像扔石头一样朝着水里丢去。   硫磺的味道顿时入侵口鼻!   西门涟极快屏住呼吸,单手撑住池底跃起,足尖一点,可下一秒她惊愕的发现空荡荡的丹田凝聚不出半点内力。   “卑鄙!”   她怒骂出声,这浑蛋竟然封住了她全部的内力!   “没那个本事解开,就乖点!”岸上的君少扬心情愉悦地解开金丝滚边的腰带,纯黑质的外裳落下后,手轻一挑,白色的系带拆下,往旁边一掀,露出的块块分明的肌肉线条每一根都是那么的完美。宽肩窄腰长腿,身材看似清瘦却极具有爆发力,一如他外表看似无害,一旦发作便是雷霆万钧,少有人可抵挡。哪怕——是她。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西门涟的目光随着他下水的动作而移动,水底下,一双拳头紧紧握起!   ------题外话------   木有英雄救美,木有怜香惜玉,这时候是不是该发生点什么了?~\(≧▽≦)/~   在这,谢谢公子的钻石,爱你哦~\(≧▽≦)/~   ☆、009:禁忌的魅惑   君少扬天生反骨,越不让做的事,他越喜欢做。   她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止步,反而是令他更愉悦地往她面前走去。   炸毛了的小东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很好玩呢。   浑蛋!   西门涟冷眼瞪着一步步走来的他,一抹决绝从眸中一闪而逝。   那情绪逝去得很快,却还是被他捕捉。   小东西会怎么做呢?   君少扬唇角勾起戏谑的笑意,不急不慢走到她面前,食指轻佻地抬起下巴,“奴,把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有赏;惹本王不高兴了……”   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他低低一笑,俯下身子,唇暧昧地贴在她耳边,声音低而危险,“填池的骨骸,又会多一具的。”   说到此处,他伸出舌头,轻舔她小巧的耳蜗。   轰!   西门涟的脸顿时爆红,黑色瞳眸妖火灼灼,一个反身,屈膝重重朝他胯下顶去!   她要杀了这登徒子!   君少扬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她的攻势,反手一捞,一抵,高大的身子以绝对具有威胁力的优势将她抵在池沿,一双邪魅的凤眸瞥见她红透的脖颈,他脸上笑容如同初升朝阳那般绚烂,却也更可恶,“原来脖子是你的敏——感区啊!”   西门涟真恨不得撕了他那张脸,浑身紧绷如被拉满了的弓,却不能动弹哪怕一寸半寸,这体位,实在太让人羞愤!   一双黑瞳妖火更红,“你今日,最好是杀了我!”   “时辰还早。”   他饶有兴致的目光丝毫不避地迎视她眼底的怒火,生气了吗?对,就是越生气才越可爱啊!小东西冷着一张脸,哪有现在好玩?   “你……”西门涟痛斥他的话才到唇边便咽下,冷着一张脸别过头去,他意图挑起她的怒火,她绝对不会上当的!   君少扬眸底掠过一缕失望,他的用心这么快就被她看穿了呀!果然是太聪明的小东西是不可爱的,不过这样玩起来才更有趣不是吗?   他邪邪一笑,双手骤然发力将她的双手高举在头顶,长腿猛地挤入她小腹间,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在她猛然转过头时,他能敏锐的感觉到身下紧贴着的那一具身体犹如水般柔软,还带着一股迷人的幽香,身体顿时有了异样的反应。   那气息,太灼热!   紧贴着池沿的背部传来的凉意让那一份灼热更加明显,西门涟未经人事不代表她不懂男女之事,一张俏脸顿时如火灼烧,心头那一股巨大的耻辱感如滚滚浪潮朝她席卷而来,几乎都要把她淹没。   她终于再忍不住的痛斥出声,“下……”   那温软如水的娇躯本就撩拨得他身体里的怪兽蠢蠢欲动,再看她如花瓣般的唇张开,他眸子顿时暗沉一片,一股从未有过的燥热顿时在他身体里熊熊燃起。   想要她!   君少扬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相反他任性妄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一旦决定自己想要的,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他猛地低下头来,以鹰隼之快猛之势,压上她的唇,两双唇紧密的相叠,未说完的话都变成了模糊的呜咽。   西门涟豁然睁大了眼睛,唇因过度惊愕而忘了要合拢,却正好给了在她口里掠夺的人机会,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痛楚而来,一低眉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容颜。   轰!   无可遏制的怒意将她理智的堤坝瞬间冲垮,怒瞪圆一双妖红的杏眼,如同小兽一般狠狠反击,追着他的唇舌发狠的咬。   “咝!”   那一声疼痛的呼声,不知道是从谁口中发出。   他转而单手紧扣住她的头颅却不曾松开一丁半点,也是发狠的咬,强烈的血腥味在他和她的口腔传递,艳红的血线从他们相贴合的唇角源源不断地流下。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两只凶兽在撕咬,是为领地而战。   激烈的相吻中,两具身体的剧烈摩擦下,西门涟裹身的披风落下,那光滑娇嫩的肌肤顿时入了他的眼。   轰!   一瞬间,他眼底火焰更烈,扣住她手的大掌松开,快而迅猛地袭向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柳腰,另一只扣住她头颅的手终于松开,一同往下,并驾齐驱而去。   糟!   西门涟一张脸涨成血红之色,却迅速从羞愤中清醒过来,他的手才刚贴上她的腰,她腰身一旋,光滑如羊脂白玉的肌肤根本不由他握住,飞快犹如鱼儿一样从他身边游开了去。   好美!   君少扬有一瞬间为眼前的美妙的一幕怔住,那皎白的身子在氤氲的水里飞快穿梭,摇晃着的细柔的柳腰、浮上的雪白挺翘的臀、优美摆动着的修长的玉腿,无一不是天公的鬼斧神工之作。   此刻的她就好像是神话里才存在的美人鱼,禁忌、绝美!   他眸中顿时大放异彩,却环胸不急不慢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俊美绝伦的脸上初升起泛滥开来的笑容,危险而邪魅。   头晕,四肢发软!   西门涟都还没找到可以成功逃离的出口,身体却先出了状况,四肢的力气渐渐被抽离,双腿的动作慢慢僵硬,到最后是连手的滑动都是那么的困难。   温水,香汤……   涨成了浆糊的脑袋似乎有了一刻的清明,明白了什么。   “小东西,乖乖的,本王会好好疼你的。”   腰身倏尔一紧,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最可恶的那个人!   西门涟豁然睁大眼睛,很努力地想要推开他,手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像是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连动,都不可以。   温泉泡久了,会头晕的啊!   君少扬笑看怀里软如一汪春水的人儿,灼热的吻落在她微阖的眼眸,从她的眼角滑下,毫无障碍地吻上她的唇。   一双修长的手,在她身上探索着,点起热情的火焰。   她的抗拒于此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反而是因为那小小的摩擦,他与她紧紧贴合肌肤的相触引发的电流越发明显。   “小东西,把自己交给我吧!”   呢喃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一般动听,低低回响在她耳边,奏出令人沉溺的动人旋律。   ------题外话------   灵儿是个没节操的妹子,哎哟,在这呼唤一声收藏,因为接下来的两天和你们见面的会是可爱的存稿君。因为灵儿要回家啦,好远的路呢,买了很多牛奶和吃的,撑到回家了争取多多存稿,大家要和灵儿多多互动哟西,么么哒,爱你们。   ☆、010:双面娇娃   瞬间的意乱情迷!   春闺里,哪个少女不曾怀春?   西门涟也是女子,尤其她还曾上过花轿,即使那一段爱恋带来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但是曾经在上花轿的那一刻,她何尝没有期盼过良人会温柔待她,与她共享鱼水之欢,永结秦晋之好?   他的温柔,无疑拨动了她心中最渴望的那一根琴弦,奏响了她心底藏匿最深的旋律。   失神里,她同样地迎合他的动作,将从未有过的温柔展现。   “小东西,把你自己交给我吧!”   哗啦啦!   当头,犹如一盆冰块当头浇下!   迷失在他温柔情网里的西门涟豁然惊醒,一睁眼看见他眼底化不开的情、欲之色,双眼豁然圆瞪,下一秒巨大的耻辱感几乎将她摧毁!   她在做什么?   她……就在刚才,她竟像乡野不知廉耻的妇人和素不相识的男人将行那苟且之事!   西门涟,你的骄傲都被狗吃了吗?!   嘶吼的声音在心里回荡,西门涟张口,在他以为她会答应的那一刻,朝着自己的舌头重重咬下!   一瞬间的清醒,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   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狠狠地瞪着他。   君少扬因她的不回答而暂停下动作,有黏黏的液体落在身上,发痒。   是泪?   他抬头,却诧异的发现那是从她紧咬的唇角流下的鲜血,红色的唇,白色的牙齿,在这一刻看起来有一种疯狂的感觉。迎向那一双犹如暴风雨前宁静的眼睛,他的心忽然一突,心头和心底的火气,一瞬间皆消散了去。   “伤口会发炎,离开这里处理掉。”   松开环抱着她的手,他默然转身。   腰身,却忽然一软。   后背,乃至于浑身的肌肉,骤然发紧。   “为什么急着走?”娇软的呢喃声魅惑动听,那一双不同于一般女子滑腻的小手儿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游弋,却带起他身上异样的感受,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明明知道反常是不对的,却在此刻,他怎么都没办法命令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着了魔一样的感觉!   “刚才,是你问我,要不要把自己交给你的哦。”   那娇娆的人儿却是绕过来,双臂犹如藤蔓一般缠住他精瘦的腰身,仰起的小脸笑靥如花,深深的酒窝儿一晃一晃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美!   真的很美!   如果说冰冷的她犹如雪山圣女神圣不可侵犯,那么热情如火的她就像是地狱里盛开的荼蘼花妖一般妖娆,更为惹人注目的是,即便是她这般说着话,那一张小脸却不显得半点媚俗,尤其是那一双明媚的杏眼,丝毫笑意不显,如冰冷寒。   火与冰的极致对撞,那一朵娇艳的荼蘼花于冰火中妖娆盛开!   君少扬抬不起脚来,哪怕知道她包藏祸心。   “不回答问题的人,真的很讨厌呢!”   娇软的声音犹如人动情时发出的呻吟,下一刻她红滟滟的唇便是亲上他胸口那一颗红、果,他身体犹如被一阵电流激过,眸色顿时幽暗,她却咯咯的笑了,眼中的冷意顷刻散尽,像一只迷人的女妖。   “小妖精!”   君少扬沉黑的眸子更沉得不见底,大手一捞住她腰身,从池中飞出,身体一旋,高大的身躯犹如帝王般将她娇小的身躯禁锢在了身下。   娇、滑、软!   这是感官最直接的感受,身下的人儿嫩生生的宛若水做成。   “是你点火的,别说是我欺负你!”   声音,因动情而变得沙哑,别有一番性感的味道。   “你现在做的,不就是欺负我的事儿吗?”她咯咯的笑着,不怕死的捋着虎须玩儿。   回答她的,是他又凶又狠的火辣辣的吻。   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男人强悍的舌头卷入她馨香的檀口,不顾一切的掠夺,拖着她的舌头凶悍的又吮又吸。她身上那一股诱人的馨香随着他狂狷的动作越发浓烈,两人不着寸缕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蠕动、交缠。   古铜色与极其细腻的白色,对比出热辣的爱欲的浓烈。   却在那最后他身下的怪兽将要一举攻城时,她柔滑的身体忽然一动!   “……”   君少扬闷哼一声,大颗大颗的冷汗骤然从额头升起,源源不断的落下。   谁在最兴头上被来那么一下子,都受不了!   他不是硬撑着压下那剧烈的疼痛,早昏死过去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   西门涟仿佛看不见自己身体的光裸一般,单手撑地,笑眯眯的眼睛从他捂着小腹下方那一处的手一直挪到他的满是冷汗的脸上,伸出手,戳戳他的脸,“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你还说我是亡国奴,要我做你的奴。”   “……”他实在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西门涟咯咯笑出声来,凑过去亲亲他的脸。   鬼使神差一般,君少扬都没想过要避开。   “作为惩罚,你做我的奴,我会很高兴的。”她眉眼弯弯,爬到他身上趴下,一张小脸却顿时阴郁下来,“你要是不从,我就把你身上所有的肉一块块的咬下来!要知道,在你对我动手动脚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这么做了!”   为奴?   君少扬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哪怕提的对象是她,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她看出他的拒绝,忽地笑出声来,眉眼张扬而妖娆,红滟滟的唇张开,一口重重朝着他胸肌咬下。   疼痛而甜美的折磨!   君少扬极力控制身体不要丢人的颤抖,却还是忍不住在她诱人的红唇下丢盔弃甲。   那如花一样的唇,柔嫩且软,所拂之处,酥痒难耐。   可是,那编贝一样的齿,却是那般锋利、尖锐。   在最愉悦的那一刻,体会到那最剧烈的疼痛,是天堂到地狱瞬间下落的快感。   她像一只小兽,不停地在他身上制造伤痕,凶悍而执拗,却不是在真正的实质性的伤害他,而分明是借由这样幼稚的动作来发泄着郁积在心里的种种已经不堪重负的负面情绪。   下腹的疼痛渐渐缓解,君少扬那一双谜一样黑沉的凤眸里,多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柔软。   ☆、011:神秘玉佩   “毕青,宣太医。”   衣袂当风,那一抹低调的深黑在一片青色纱幔里却是最张扬的色彩,君少扬高大的身躯怀抱着昏迷的西门涟出温泉池的第一刻,守在这边伺候的侍卫便迎上前来,他却以眼神制止了他们的动作,独独宣了毕青。   “是。”毕青领令退下。   “毕蓝,准备一套女子衣衫,无需缀饰。”   “是。”女侍卫毕蓝退下。   “其他人等,将本次携带的药材全部取出,放入库房。”   “是。”   所有人都离开后,君少扬抱着仍然未醒的西门涟回了自己的房间,丫鬟们见他抱着人回来,皆是一愣,随即上前来问安,却被他冷漠的制止。   一会儿后,原先院子里所留下的丫鬟仆人等都被他令管家安排到了外边的院子,这里换上了他自己的亲信护卫。   不一会儿,毕蓝就端了衣裳过来。   君少扬拿起来看,衣裳的颜色是雪白,却别有用心绘上了墨竹,腰带是滚边镶金的黑色,有点眼熟。   “下去吧!”   衣裳,他很满意。   “姑娘肌肤娇嫩,莫要叫那些粗手粗脚的丫鬟婆子弄得伤了。”毕蓝甩节操,男女有别在王爷和他们面前就是瞎扯淡。   君少扬满意地一笑,“的确。”   他的小东西,本就没打算给别人碰去,哪怕是同性,也不行。   毕蓝面皮如城墙厚实,将托盘里的衣裳拿起,将衣裳所有的穿法讲解一遍,绝对的面相诚恳语气委婉,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王爷是个好心的,这世道像王爷这样好心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嗯。”君少扬点点头,抬眼看她,“有什么事相求,说。”   “听说县令大人给王爷您准备了一方澄砚,很是名贵。”毕蓝有收集各种名砚的爱好。   “赏你了。”君少扬对下属一向大方。   “谢王爷。”毕蓝眉开眼笑。   “好了,你可以滚了。”他赶人。   “马上滚,滚,马上。”毕蓝以最快的速度遁走。   门扉处传来响声后,君少扬拿起装着衣裳的托盘朝着床的方向走去,才走到床边,一抹艳红的玉色便是入了他的眼。   是她白皙的手腕上静静挂着一块雕着红莲的玉佩,中心嵌着一颗黑色的宝石,这样的组合说不出的怪异,却意外的适合的她。   咦!   似乎那玉佩的旁边,有蝇虫一般的簪花小楷。   他正想凑过去看个仔细,她却忽然发出一声悲怆的哀鸣,安静的身躯忽而剧烈的颤抖着,如编贝般的牙齿眼见着就要陷入她明显已经伤痕累累的唇瓣!   君少扬眉头一沉,极快地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去,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伤处顿时传至四肢百骸,他没有将手臂从她口中收回,而是钻入被窝,拉了被子将他们一起裹住,将她颤抖的身躯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咚咚’   外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   ‘吱嘎’   木门被从外推开,毕青先进,随后的才是拎着药箱的太医。   “拜见王爷。”   太医三十左右的年纪,留着两撇八字胡,身材结实,五官端正,硬汉一个。   但这样的他,无论在清俊的毕青身侧,还是在俊美绝伦的君少扬身边,都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   “太医,过来。”   “是,王爷。”   太医朝着床的方向走去,那早扯好的帐幔里,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当然,这是君少扬抓出的西门涟的手。   太医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将诊脉的工具排布好,手按向那脉搏,眉头微微一皱,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之色,继续诊下去,好一会儿后他站起来道,“王爷,此病甚是难治。”   “说!”冰冷的声音,掷地有声。   太医不慌不忙的道,“王爷您这是服多了补药,才会虚不受补。不过王爷您感染过风寒,又没有将之放在心上,这才导致了体寒的状况发生。问题绕回先前,这是药也有三分毒,您服的补药里有几味药是有着极大冲突的,再服下去,恐有性命之虞。”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王爷您床上这姑娘是被人给害了,吃太多补药反亏了身子,还在前一段时间感染上了风寒,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才出来,结果染上风寒了。现在还发了烧,还不给她治,只给她乱吃补药的话,小命有危险啊!   君少扬当然能听懂这一番鬼话,“尽你所能。”   “是。”太医领令,“下官这就去抓药。”   “下去。”君少扬这般道,却暗暗朝毕青打了个‘留下’的手势。   太医走后,毕青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请鬼医。”君少扬简单扼要的道。   “马上出发?”毕青问。   “晚上。”君少扬眸子里光芒流转,语气有些不怀好意,“兵分两路,其中一队走偏路夜袭山寨,动静大点无妨。”   毕青眼底燃起一缕亮光,“人带多点少点?”   “跟人多人少没关系。”君少扬轻哼一声,“最重要的是箱子够多,动静要大。”   “一定不辱使命!”毕青很高兴的应了。   “下去吧!”君少扬道。   “是。”毕青退下。   毕青走后,君少扬察觉到怀里人儿已经松了口,微微松了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臂,一边小心的看着她。   比起方才,她现在的睡相很是甜美。   也不知道先前她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会被吓成那一副模样。   当然了,他敢肯定他做的不是什么关于斗兽场的事儿,但……   “渴……”   床上的人儿紧皱起眉,干涩的唇瓣张开,小声的喃喃。   君少扬心底的疑问顿时烟消云散,去取了茶去,细心给她喂下,她喝了,又睡着了。   君少扬将杯子放下,拿起一边的衣裳给她穿上,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朝她的身体多看上哪怕是那么一眼。只是饶是如此,他为她穿衣裳的动作还是显得太过笨拙,最后穿出来的效果着实有点诡异。忙出满身大汗的他却没有发现,为她盖好被子后就坐在她床头,守候着她。   这么一忙,他倒是忘记要去看她手上的玉佩到底刻的是什么字儿了。   ☆、012:你这是投怀送抱?   晨曦的光透过微敞的窗斜斜透入,金色的光线投在那临窗而立的人古铜色肌肤上,洒落光辉点点。   他黑色长袍扎在精瘦的腰间,手扬起,臂膀肌肉形线条十分完美,内蕴的张力让人难以忽视。   五指,细而修长,指节根根分明。   举过肩,轻拍而下。   扬起的手臂,一圈微红,类似牙印的形状。   牙印?   西门涟眉心一拧,半睁的眸子阖上,一些零星的记忆渐渐出现在脑海。   肉……一块块的咬下来……   她伏在他的身上,耳鬓厮磨间……   那画面,大胆,香艳!   一阵阵热意快速从白玉般的耳垂传递,她白皙的容颜也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之色,犹如暖玉生烟。   不是气恼到极致,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唇,微微一咬。   君少扬何其敏锐,在她刚有动静时便知道她醒了,没叫她,只是需要上药而已。而后来她更那灼灼的目光,他就是想忽略都难,不过这目光倒奇异地不让他觉得厌恶,就由着她看下去了。只是这看着看着,突然就没有下文了,这小东西莫非害羞了?   君少扬停下上药动作,将系在腰上的衣裳扯开,随意地披在肩上,也不系玉带,就敞着结实的胸膛,大大方方地朝床边走去,果然是看见她俏脸泛红,尤其是小巧的耳垂,鲜红得宛若熟透的草莓。   还真是害羞了呢!   他见她这难得的小模样,突然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醒了还装睡,是刚才看本王看得太痴迷了,现在在想着如何向本王投怀送抱?”   调侃的声音,近在咫尺。   熟悉,刺耳!   西门涟豁然睁开眼睛,又看见他毫无遮蔽的胸膛,眼神骤然一冷,“滚!”   “小东西,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君少扬含笑在她床头坐下,双腿优雅交叠,凤眸斜睨着含怒的她,唇角笑意更浓,那模样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闲得,仿佛在逗弄宠物猫儿。   真恨不得撕了他那张脸!   西门涟银牙一咬,抬手掀被子,下一秒她眉心紧拧,冷厉的眸子豁然抬起,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震怒,“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君少扬愉悦地重复一遍,俯下身亲亲她冷厉的眉眼,笑出声来,“该做的,都做了呀。”   愉悦至极的笑声和那极具误导性的话,瞬间让西门涟白了一张俏脸,种种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一一掠过,喉咙顿时涌上一股腥甜,她拼了命的咽下,睁大了一双杏眼,声音沙哑,“死开!”   “有本事,拿脚踹。”感觉到身下躯体的绷紧,君少扬抬起头来,唇角的弧度越发拉大了些。   她百变的表情,还真是可爱哪!   他的唇,暧昧地凑到她耳边,“像昨夜一样,得劲儿踹!当然,前提是你有力气的话。”   倘若有力气,她怎会受他这般欺辱!   西门涟痛楚地闭上眼睛,唇瓣却是一热,都不待她睁开眼睛,那火热的吻便是铺天盖地袭击了她所有的感官,那强势的气息逼得她更是浑身发软,呼吸困难,更是面红耳赤。   窒息感,扑面而来!   “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本王的,要是再让本王看见你伤害自己,就这样惩罚你。”在她面孔酡红如醉时,君少扬才松开她,灼灼如火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睁开的潋滟的杏眼,唇角勾起的笑容邪肆而张扬。   无耻!   回过神的西门气得浑身颤抖,只恨自己没有力气,否则一定生生撕了他!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正在兴头上的君少扬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悦,直起身来将长袍束紧,“进来。”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进来的是端着汤药的毕蓝。   “太医交待早中晚各服一次,若是您家宝贝怕苦,这盒子里有特制的蜜饯三颗,足够喝完药。”毕蓝目不斜视,直接把汤药端给君少扬。   宝贝!   君少扬觉得这称呼听起来很不错,“今儿药熬好了,让太医歇几日。”   “王爷,太医这一时半会的还真起不来。”毕蓝很老实的道。   君少扬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眉头一扬,询问似的看向毕蓝,后者点点头,表示真就是那么回事。   君少扬目露沉思之色,“出去寻几个大夫熬药,另外配一个给他看看!”   “是。”毕蓝立即愉快地应了,熬药这事真不是谁都能干的,那味道熏死人了!   她身影消失在门外时,君少扬才转过身来,却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眸子。   “我昨夜发烧了!”   语气,不是陈述而是十分的肯定。   君少扬迎着她投来的探究视线,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这是我给你熬的毒药,喝不喝?”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夜的记忆并不愉快,她想不出他要对她好的理由。   “把你养好了,才能欺负得过瘾啊!”君少扬斜睨她一眼,一副‘你很笨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模样,偏头吹吹热烫的药,单手扶着她坐起身,命令道,“张开嘴。”   这人,或许没有想象中的可恶吧!   西门涟心底泛起一阵暖意,正要听话地张开嘴时,君少扬又开口了,“再不张口,我就用嘴帮你喂了!小东西,你就这么喜欢我吻你吗?”   喜欢个鬼!   西门涟怒哼一声,心底初升的那一股暖意顿时消失无踪,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认为这恶劣的人是好人!   恨恨地张开嘴,将他笑喂而来的药和连勺子一起咬在了嘴里。   脸鼓鼓地,还真像是猫儿呢!   君少扬脸上笑意越发地浓,却偏捡她不爱听的话刺激她。   一人喂药,一人喝药。   房间里气恼的声音和愉悦的笑声交织,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王爷这是敞开心防了么?”   在屋顶掰着手指的毕蓝望天,很努力的回想,有多久了,没看见王爷这般发自真心的笑了?   ☆、013:恶劣的调.戏   晌午时分,县令带了礼物到了行宫,道是晚上有为他安排的接风洗尘宴,望他能赏脸参与。   这话,是毕蓝传过来的。   彼时,君少扬正拿着筷子,在某只冷脸宠物要杀人的目光下,正挑挑拣拣出自己喜欢的食物愉快的喂着。   “本王身体微恙,本不便参与,但难却大人盛意,晚时必定准时携男宠参加。”说到‘男宠’,他笑眯眯地瞥那眼神跟冰渣子一样的人一眼,强忍住笑意别过眼去,一本正经对前来传话的毕蓝吩咐道。   “王爷身体单薄,此时又染恙,需要名贵的药材若干,小的说得可对?”有其主必有其仆,毕蓝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点都不逊色于君少扬。   “嗯。”君少扬满意的点点头,一点就通的属下才是好属下。   “小的告退。”毕蓝一脸喜色的下去了。   冷眼看着一场双簧落幕,西门涟唇角冷冷一扯,“真够无耻!”   “小东西。”君少扬拿筷子另一端点点她的眉心,颇有些无奈的道,“骂来骂去就那么几个词儿,下次能换点新鲜的吗?”   她词汇量,有那么缺吗?   “哼!”   西门涟冷瞪他一眼,挣扎着下床,却不见地上有任何鞋履。   君少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再怎样也是女子,她想走,难道还能赤脚不成?   下一秒,西门涟弯下腰来,抬起他的脚,毫无心理障碍地脱掉他的长靴,套在了自己的脚上,嫌弃有点大,顺手扯坏了床上的被子,揉了揉就塞了进去。   一套动作完全是行云流水,弄妥了就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本王的东西,你倒是用得很顺手啊!”   腰间,却忽然一紧,一具极有压迫力的身体紧紧贴在了她的后背,那恶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第一次是披风,第二次是靴子,第三次会是什么呢?”   “你的人皮!”挣扎不开他铁钳一般的钳制,西门涟干脆不挣扎,就那么任他抱着。   反正少不了一块肉去!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君少扬幽幽一叹,颇为心痛的道,“枉费本王昨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为你忧心。”   说得好像对她多好似的!   西门涟冷冷撇唇,“我若有力气,封你内力、打断你四肢,喂你一夜药又何妨?”   “你心可真狠。”耳朵,骤然一疼,却是他突然咬住了她,那不安分的舌头在她耳蜗旋转,啧啧有声。   西门涟绷紧了身躯,咬牙切齿,“你最好确定你一直能稳占上风!”   不然,她一定让他后悔这么轻佻对她!   小东西又发怒了呢!   君少扬唇角微勾,“小东西,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儿呢?”   她铁骨铮铮,倨傲尊贵,想来不是百年世家的传人便是皇室公主,他倒是好奇,大西那么个小国到底是什么水土,能培养出这样的一个她?   “与你何干!”西门涟语气既冷且硬。   “不说?”君少扬一挑眉,头微侧,威胁性地贴近了她唇角。   这该死的小人!   西门涟一咬牙,“漓洛!”   一听就不像真名!   也罢也罢,兔子急了那也是会咬人的,不能逼她太紧。   君少扬微微一笑,将她拦腰抱起,“现在还不是时候,晚上一起出去赴宴。”   “放手!”谁要跟他去!   “有本事,挣开。”他直戳她痛脚。   “你……”   腰下一软,整个人跌在了绵软的床榻,都不待她说完,他健硕的身体便是直接朝她压了下来,长臂一揽,将她宛若抱猫儿一样毫无缝隙地贴在了身上。   强有力的心跳,如擂鼓响顿时响在耳边。   天杀的浑蛋!   西门涟顿时炸毛,可是这境地实在太囧,根本是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昨夜的旖旎让她至今恨得咬牙,怎能不清楚自己小腹处紧贴的是什么东西?   恨恨地,她一口咬在他的胸膛,唇里顿时有了血腥的味道。   “小东西,真要本王把你的牙齿一颗颗的拔下来吗?”闲闲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西门涟不情不愿的松了口,恨恨地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君少扬抿唇轻笑,像抚猫儿一样地摸摸她的头,“漓洛,以后就随本王的姓,君漓洛,这名儿不错。”   自作多情!   西门涟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便是响起。   君少扬低下眉眼,看她即使睡着也是鼓起的半边脸,低低地笑了。   小东西,还真是满心怨愤呢。   ……   傍晚时分,毕蓝呈上了一大一小两套暗黑色袍子和长靴,西门涟极不情愿同他穿一样的,但是更抗拒穿女装,只能退而求其次穿上了。   一乘轿子,从行宫出发,到了县令安排的宴会场地。   西门涟一看到那张灯结彩的楼阁,立即就黑了脸,怎么都不肯下轿子,一双本就没什么热度的眸子这会儿更是冷飕飕的。   “真不听话。”已经走出去的君少扬折回来,在她要杀人的目光下一把将她抱了出来,笑得一脸灿烂得走进去跟迎上来的县令和一干官员、巨商豪绅打招呼,那叫一自在。   在场的都是些眼色好的,纵使心里惊异脸上也愣是没一丁半点表示出来,由县令代表他们将君少扬请去上座,不一会儿美酒佳肴,丝竹管乐便是响了起来。   靡靡之音里,艳丽的妓子衣不蔽体,上菜倒酒,穿梭其中,一片淫声浪语。   “贪官!”西门涟一张脸冷得跟结了冰一样,不是君少扬实在箍得太紧,她早在妓子给他倒酒的时候拍案而起了!   所谓的接风洗尘地,是青楼花坊间,简直是荒淫无耻!   君少扬朝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见一肥头大耳的官员正和一妓子调情,忍不住一笑,“盛世乐,太平音,小东西太不会享受。”   “国之蛀虫,当诛!”西门涟绝不同意他的论调。   “是浑水才好摸鱼!”倒一杯酒,君少扬笑着喂到她唇边,“来,今夜重头戏在后边,不吃饱喝足,你哪有力气看戏?”   ☆、014:脱线的刺客   看戏?   他话里带的太过明显的笑意太难忽视,西门涟疑惑地朝他看去,唇边却是一凉,毫无防备间辛辣的酒水便是入了喉。   “咳……咳……”   她顿时咳嗽出声,一张嫩生生的俏脸顿时白里透红。   “哦,我倒是忘了你不会喝酒的事儿了。”这话,听着没半点诚意。   西门涟冷剜他一眼,别过了头去。   君少扬也不管她,就着她唇沾过的杯角,将那剩下的清酒喝了下去,一双微眯起的凤眸掩映着流光溢彩,那张俊容更是雅致风流。   这样的情景,底下人明里暗里瞧了个清楚,心里各自有了计较:一个小小的男宠都能把他制服得妥妥帖帖,想来也不过是一般的纨绔子弟而已。   酒过三巡后,县令站起身来,举杯道,“王爷能来东山,是东山之福,下官斗胆敬王爷一杯。”   “好。”君少扬单手举起酒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人如此会揣摩上意,当是难得!”   就在他行宫时,才放出的去消息便是有了回馈——此刻的行宫库房,堆满了各种名贵的药材,全是这县令送的。   “能为王爷分忧,下官之幸。”县令谄媚道。   君少扬笑两声,“干!”   举杯,豪迈地一干而尽。   县令脸上笑容越发地浓,也是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   有一就有二,有点底气的官员都大着胆子上去敬了,君少扬来者不拒,喝得那叫一爽快,没过多久便是已经醉眼迷离。   “王爷,下官还为您安排了助兴节目,您看,您可否移驾?”酒壮人胆,县令举着酒杯,绿豆一样的眼儿睁得溜圆,脸上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哦。”君少扬颇感兴趣应一声,微颤的手伸出,“你……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好节目?”   “保管王爷您喜欢。”县令一脸的神秘。   “不好的话,摘了你脑袋!”君少扬大笑着拉西门涟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要往下走。   县令赶紧去拦,“王爷,带了人去,可就没意思了。”   “那本王就不去了!”君少扬一皱眉头,将西门涟揽在怀里,凑到她耳边低低的笑,“小东西,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儿还是你伺候本王,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他说这话,西门涟吃了他的心都有!   县令心里一阵惊慌,这可是百年难得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他怎能跟‘那人’交差?   “王爷,要不,下官把节目给您弄行宫去?”   灵机一动,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也好。”君少扬打了声饱嗝儿,高大的身子整个压在了西门涟的身上,咕哝出声,“走,小东西,回宫。”   西门涟心里那个恨呀,不会喝酒喝那么多是想害死她吗?   在众虎狼群伺里,她又不能弃他而去,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   天知道,她有多想杀了他!   “恭送王爷。”县令高声喊道。   其余的喝醉的、半醉的都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喊这话。   咚!   君少扬身体忽然一软,连带着西门涟一起压倒在地。   “王爷。”   “王爷。”   一大片惊叫声里,西门涟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这就是他说的看好戏?   浑蛋,这是他们变成好戏让别人看了好吗?!   “快,快把王爷送到休息处。”县令最先冷静下来,招呼人手。   外边的护卫听到这话,七脚八手上来要分开君少扬和西门涟,奈何君少扬已经烂醉如泥,抱着西门涟跟抱枕一样的死不撒手,众人无法,只能将他们一起用架子抬了上去,送到早为他备好的房间里。   红纱帐,绿绮罗,脂粉飘香。   县令亲自为君少扬脱了靴子,小眼睛瞥了那被君少扬勒得晕过去的西门涟一眼,一抹狠辣从眼底一闪而逝,下一刻他敛去神色,对早侯在这里的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吱嘎。   门,从外边阖上,脚步声远去。   “王爷……”   拉长的声音既娇且媚,糅合了女声的柔男声的清澈,宛若天籁般动听。   披红裳的人,一张面孔夺天地之秀色,妖娆妩媚,喉头却有一点凸起,这般活色生香的尤物,竟是少年!   君少扬没有回应,睡得依旧沉,他怀里的西门涟也没有动静。   少年修长的手儿一卷鬓角垂下的一缕黑发,唇儿弯起,“这么个醉死的人,倒叫奴家怎生服侍才好呢?”   他好像颇为苦恼一般,又喃喃出声,“扒皮?抽筋?还是剔骨呐呐?”   “死了就算完成任务!”   房梁上,传来男子沉冷的声音。   “银子只收了一份,多杀一个人划不来呀。”少年瘪瘪嘴,漂亮的桃花眼里忽然亮起一抹夺目光芒,“小东子,这样我们把多出的这个人带回宫里吧!”   “没二两肉,宫主不会喜欢!”   “才不要吃了她呢!”少年跺脚,咬着指头,身体宛若宽带面一样扭着,“人家晚上孤独空虚寂寞冷,有她正好有个伴儿。”   “宫里缺粮,宫主会连你一起吃下去的!”   “不管不管,人家要她!”少年尖着嗓子,赌气一般叫完,手快如闪电直朝君少扬的手臂斩去!   “想要她,也要问问本王同意不同意!”君少扬抱着西门涟豁然起身,一抬手化掉少年的攻击,一双如黑曜石的眸子里,哪里有一丁半点的醉意?   西门涟也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扫过那妖孽的少年,只是一眼,冷笑出声,“报应!”   哪怕体内有半点内力,她也能清楚的感应到屋子里两人的功力不低。   这下,还真有好戏看了!   “小东西,你好像格外喜欢看到本王倒霉?”君少扬微眯起眸子,很恶意的悄声在她耳边提醒道,“你身体里可没半点内力,本王要是倒霉,你也不会好到走运到哪里去哟。”   西门涟唇角狠狠一扯,顿时不说话了。   “呀,你竟然没醉!”少年眼看着他们互动完毕,漂亮的桃花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最终锁定西门涟时,眸子里的笑意再看不见,只有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呐,我要定你了!”   ☆、015:针尖对麦芒   君少扬凤眸危险地一眯,他的人,岂是这些无名小卒能觊觎!   二话不说,立即开打!   他的招式快、准、狠,招招老练仿若演练过无数回,哪怕是有西门涟在怀里,他一人战两人也不落丝毫下风。   ‘咔嚓’   一声骨骼的脆响,是那少年的肘关节被生生错位,整个人狼狈摔在了地上。   “少宫主!”   剩下的那人低叫一声,眼看着君少扬狠辣的一脚就要朝少年的胸口踹去,立即扑了上去。   岂料君少扬出的是假招,在那人扑上来时,长腿猛地转弯,一脚将扑上来的人直接踹倒。轰的一声,那人沉重的身体将茶几连同滚烫的热茶一起压倒,木材顿时四分五裂,他尚来不及起身,君少扬极具威胁力的脚就踩上了少年的胸口。   “说,谁派你们来的?”   少年唇角流下一缕猩红,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她问,我才说。”   君少扬眉头狠狠一拧,一脚踏碎他胸口几根肋骨,“说!”   那声音,冰一样的冷!   “她问,我才说。”少年脸上丝毫不显痛苦之色,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君少扬脚瞬挪向少年的咽喉,身上森寒的杀意掩都掩不住。   少年固执,却并不愚蠢,大叫出声,“好吧好吧,但在我说之前,让我问她一句话好么好么?”   君少扬脚步没有丝毫迟疑,重重踏下!   “嗯。”   却是最开始那人扑来,为少年充当了垫背的。   君少扬那一脚踏得极狠,疼得他闷哼一声。   “问!”一直保持沉默的西门涟终于开口。   少年嘿嘿一笑,“姑娘年方几何,许人了没有?”   君少扬一张黑如锅底,脚抬起,眼见着又要落下!   那少年却看情形不好,抓着身上的人火速逃命,窜出窗的时候不忘回头对西门涟喊一声,“我还会再回来的。”   君少扬一声冷哼,吹响暗哨,唰唰几道黑影顿时出现,直朝着少年逃的方向追去。   简直,闹剧!   西门涟丝毫不感兴趣的冷哼一声,“盛世音,美人美酒,你还没有那个享用的福气。”   “本王的命,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好取。”君少扬从窗口收回目光,含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道,“你是受了风寒嗅觉失灵,可本王没有,这里烈酒的味道委实太浓了些。这帮脓包,还真把本王当成傻子了。”   夜宴、灌酒、刺客、烈酒、若有人点火,一场意外事故天衣无缝。   西门涟眸色微沉,冷嘲出声,“亏心事干多了的下场!”   “美人乡,英雄冢,能死在你身上,本王也是死得其所了!”君少扬恣意笑出声来,长袖将碍眼的帐幔和沾了香粉的床单扫掉,抱着她直躺上去。   “起来!”西门涟挣扎,她才不要在这肮脏的地方睡觉!   “本王累了。”君少扬阖上眸子,像是能猜出她想法一般,“能有床睡,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这里只有脂粉的臭味,而没有淤泥的恶臭,你该满足了。”   “我宁愿睡在淤泥里!”   “是吗?”   君少扬豁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将她覆在身下,幽深的眸子冰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本王,就这么让你讨厌?”   “是!”   西门涟毫无畏惧的迎上他冰冷的眸子,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他自己做的事有多恶劣他还不清楚吗?   “漓洛,你是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吧!”君少扬冷笑出声来,手直轻佻地挑起她尖细的下巴,声音低而危险,“本王想得到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漓洛,本王可以原谅你偶尔的耍性子,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不代表本王心里没有底限!”   “宠爱?”   西门涟冷笑出声来,“折我傲骨、辱我自尊、不顾我的反抗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这就是你所说的对我的宠爱?”   迎着他瞬间阴鸷的眸子,她唇角笑意越发冷冽,“我现在就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这份容忍,我不需要!我漓洛不屑玩手段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若是要别的女人,现在就从我身上起来,滚到别的女人床上去!”   “漓洛!”君少扬瞳孔阴云密布,一张俊颜如风雨欲来那般可怕,紧扣着她细腰的手收紧再收紧,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西门涟丝毫不为他可怕的脸色所动,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也不曾让她有半点皱眉,毫无畏惧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是吃准了本王不会对你下狠手?”君少扬怒极而笑,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现在的他已近暴怒边缘。   “我说过,有本事,你杀了我!”西门涟语气丝毫不软!   君少扬重重提起拳头,怒朝着她的脸砸下,西门涟丝毫不动,哪怕是那剧烈的罡风刮在她脸上,她连眼睛都不曾眨上那么一下!   轰!   那一拳,最终砸在了她枕头旁的木床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   西门涟望着他暴怒的脸,轻蔑的笑了。   “今晚,你来侍寝!”   君少扬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变了脸,“无耻!”   “本王就无耻怎么着了!”君少扬阴戾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哪怕是一丝的情绪波动,在这静谧的夜里,他恶狠狠的磨牙声是那样的瘆人,“漓洛,本王不会让你死,但有一百个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你乖乖地伺候本王,成为本王的女人,本王或许不会让你那么悲惨。如果你胆敢反抗,本王必定生生剐下你的血肉来!”   那一双赤红的眼眸里,充斥着的不仅是滔天的怒火,还有那几乎毁天灭地的杀意。   西门涟心底终于有了一丝悔意,她不该一时冲动得罪这疯子的!怎么能因为他一时给的好脸色就忘记,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的事实。   “知道怕,太晚了。”君少扬冷冷一笑,长臂一揽将她抱起,从那打开的窗口纵身飞了出去。   ☆、016:谁比争‘浑   迅如风,黑色的身影宛若一道流光落在了行宫内。   哧!   剑光亮,数道黑色的身影倏尔从行宫暗处飘出,直袭向君少扬的落地处。   “解开我内力的禁制!”   一路安静的西门涟第一次发声,冷冽的眸子望着如风般飘至的刺客,眉心一拧。这些人呼吸绵长,身法犹如鬼魅,无一不是内力深厚之辈,对付起来万不可托大。他们联手,或许还能赢。   君少扬却以为她想趁乱逃走,越发怒不可遏,一双凤眸寒光四射,钳制住她腰身的大手更紧,“漓洛,今夜就是死,你也得给本王陪葬!”   “你疯了?!”西门涟不可思议地低吼出声来。   回答她的,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唰!   君少扬沉着一张阎王脸,手上雪白的剑身散发出刺骨的寒意,翻转间,一道亮眼的血红之色斜飞向飞来的刺客的咽喉,红线断,见血封喉。   砰砰砰砰四声响,便有四个刺客毙命当场。   剩下的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惧意,黑色的身影迅速集合,叠叠相加,成北斗七星排布之象,将君少扬和西门涟困在了正中央。   有三人,率先发起攻击。   “重七星剑阵。”   在君少扬还手的时候,西门涟腰间的力道少了一半,这才有了提醒他的机会。   “你知道?”   她方才的乖顺,让君少扬怒火稍微平息了些,但也没好多少。   西门涟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冷声道,“有本事,自己战。”   脾气不小!   君少扬冷眉一扬,龙行虎步,踏东南方向,斜挑正央,和刺客几个交手间,但见那红色寒芒亮起时,必有刺客毙命。   他招招狠辣,踩到哪个方位就直接宰杀哪个方位的刺客,简单而粗暴,完全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可言。刺客见伤不了他,就把矛头对准了他怀里的西门涟,所有的杀招都冲着她。   “找死!”   君少扬手腕一抖,西门涟只感觉背后一热,四肢顿时有一股暖流快速窜至四肢百骸,她体内丹田贪婪地吸收这热力,正畅快时,那热源忽然断了。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他脸上满满的戏谑之色。   可恶!   西门涟咬牙,下一刻她手一凉,那高她许多的男人低下头来,“接下来,换你了。三分之一的内力,解决这些喽啰,可够?”   “不够你会把内力全部还给我吗?”她冷眼瞪他。   “当然……”他脸上戏谑之色更浓,语气一转,“不!”   “……”她真想咬死他!   另一波刺客扑上来时,君少扬抄着手,都懒得把手伸出来了。   就在这时,西门涟动了!   一动,便是雷霆万钧,她面色冷凝,踏西北之方位,长剑以固有的轨迹迅速移动,剑招既快且准,一朵朵剑花从剑身绽,飞卷向扑来的刺客的身体。   嘭嘭嘭嘭,数朵血花在暗夜妖娆绽放,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从刺客喉咙迸出。   西门涟脸色更冷,迅速转向,转踏东南方位,柔软到极致的身体诡异的一旋,东南西北四方,一朵朵血花嘭嘭嘭嘭连续炸开,刺客成片倒下。   她大杀四方时,君少扬一眨不眨的看得认真。   眼前这一幕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终于演出一样,她的脑子、身体、剑达到了可怕的统一的地步。和他直接动手杀人的方式不同,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缜密的思考,无论是偷袭的角度,还是防御的位置,都完美到了极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重七星阵法,到她这里,就像小孩子玩的红绳,轻轻巧巧便翻过。   漓洛,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君少扬眸子骤然一沉,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猛地上前,双掌出力一转,咔嚓一声瘆人的骨裂声响起,那试图从她后背偷袭的刺客顿时毙命。   听得动静的西门涟猛地转过身来,看见那站在她身后面色冷峻的男人,黑色的瞳眸迅速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下一刻腰身一软,双脚顿时离开了地面。   ‘哧’   暗器划过的声音才响起,她骤然感觉到他高大的身躯有短暂的僵硬,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心里升起,她手摸向他的后腰,掌心一片黏稠。   “你受伤了!”   西门涟低喝出声来,紧扣着她腰的男人却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她手上的长剑顿时易主,一大片绚烂的剑光闪过,那硕果仅存的几个刺客再没剩下的。   “走!”   蛮横得如同专制的帝王,君少扬臂弯紧夹着她的腰,大踏步往外走。   “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他受伤是因为她,这时候她即便是痛得皱眉,也没有大幅度的挣扎。   “闭嘴!”   君少扬眉毛紧皱成‘川’型,飞身而起,一点在屋顶,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掠过漆黑的丛林,落到那热气氤氲的那一处天地里。   咚!   西门涟还没从疼痛里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落到了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四溅,落下时噼里啪啦砸得她浑身湿透犹如落汤鸡。   “脱!”   君少扬骤然松开钳制住她的手,张开双臂,盯着她嫩生生脸儿的凤眸灼灼,亮得惊人。   西门涟冷厉的眸子毫不示弱地瞪他,“没长手?!”   “这是什么?”   君少扬冷酷地拉高她一双手,在她猝不及防间,健硕的身体隔着湿透的薄薄布料不留一丝缝隙紧贴住她如水般的娇躯,恶劣的在她唇边一咬,“脱不脱?”   西门涟吃痛,盯着他的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   君少扬眼眸一眯,声音沉而幽冷,“不从,就脱你的!”   炽热的大掌,极具威胁地按在了她腰间的玉带上,只要轻轻一动,那薄薄的布料便会四分五裂。   “脱!”   西门涟呼吸粗重,咬牙退步。   “乖!”   君少扬唇角微弯,松开钳制她的手,在她愤怒的目光下揉揉她的小脑袋,看她像小刺猬一样的竖起浑身的刺儿,他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来,“伺候好了,有赏!”   他冲她,再次张开了双臂。   真恨不得把他手臂给折了!   这暴力的想法当然只能在心里实行,处于劣势的西门涟扭曲着张脸,双手搭上他的腰带,   ------题外话------   推荐好友的文文:《太子养成:溺宠腹黑妻》   宠文,腹黑,甜蜜,幽默,搞笑,质量保证~   ☆、017:后遗症之坏消息和好消息   ‘嗷’   丛林里,一声狼嚎声忽然响起,然后接二连三狼嚎声成片,疾风声里,一道道灰色的身影迅速朝着这一方天地奔来。   有狼群!   “走!”君少扬冷眉一拧,揽住她的腰,才提气,脚步忽地一个踉跄。   西门涟顿觉事情不妙,立即低下头朝他腰上的伤口望去,在看见他伤势后,深黑色的眼睛霍然睁大。   黑色的鲜血从那蓝紫色的伤口不断流下,其上一圈足有她巴掌大的血肉在这短短时间已经溃烂得不像样,密密麻麻的钩印遍布其上,触目惊心。   暗器上有剧毒!   “你走!”君少扬此时已经有点缓过来,趁着清醒,松开钳制住她的手。   “蠢货!”   西门涟怒骂一声,他当她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胸口怒火腾腾,这一刻,她再不迟疑,双手用力,一把抽掉他束腰玉带丢在池子里。踮起脚尖,双手快移至他肩胛处,用力一拉,扒光掉他早湿透的衣衫,就着他的手握的剑,快速一旋,将他伤口处溃烂的最大一块肉削去。   君少扬身体一僵,闷哼出声,额头上一层冷汗密布其上。   “不想死,就忍着!”西门涟抓紧了他的手,快速地将周边细小的腐肉一并削去。   狼群所过之处,风声猎猎,已经快逼近。   西门涟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膝盖弯曲噗通一声跪进水里,双臂宛若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他精瘦的腰身,掌心相合,十指紧扣护着他。现在的她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体力,为避免他中途跌倒,只能这般撑着他。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她仰起脸,花瓣一样的唇儿凑到他伤口处,深呼吸用力将那黑色的鲜血吸出来,大口吐出去。   皓月在乌云里,渐渐露出脸儿来,明黄色的月光落在她写满了坚毅的脸上、挺直的背脊上,为她镀上一层暖暖的光环。   迷蒙之色已经彻底的从眸底散去,君少扬晶亮的凤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身侧以臣服之态跪着的女子,没有想象中征服的快意,却有另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在胸中如波涛汹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的舒服,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   ‘嗷’   野狼王长长一声嚎叫,群狼止步,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全锁定了温泉池里的两人。   “够了!”   君少扬沉喝一声,单手拎起西门涟,后者睁着一双迷蒙的眸子,明显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换她中毒了!   君少扬眸中掠过一抹疼惜之色,吹响暗哨。   不过须臾,数道黑影如鹰隼一般掠至,落在温泉池边,单膝跪下,“属下拜见王爷!”   “嗯,平身。漓洛冬日缺一件狼毛披风,就它们了。”君少扬口气十分的云淡风轻,就好像随手买了东西,让跟班儿给钱一样。   “是。”众金龙卫齐应一声,站起身来,一双双比狼更凶戾的眸子直接和群狼对上。   杀伐声起时,君少扬已经带着西门涟远去。   ……   忽冷、忽热、整个身体好像处于冰与火的相交地,她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不停的来回翻滚着,试图让两种温度中和。可是随着她的动作,难受不但丝毫未有纾解,那冷热交替反而是越发的的快,还伴随着一股子奇痒在身体乱窜,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床榻对面的桌旁,君少扬面沉如水,等着太医的回话。   “这毒名叫‘深蓝火欲’,人一旦沾染上伤口处理得慢的话神智会丧失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以上,乖乖令人摆布。王爷您伤口处理得相当好,毒也被吸了个干净,只要好好养那么几天伤,等肉长好了就没事了。但床上这姑娘的话就问题大了。”   太医单手撑着发疼腰,一脸的为难之色。   “说!”   那字儿,冷得跟冰渣子样的。   太医一怵,也不敢再卖关子,一股脑的全说了,“她身体是被各种药滋补过头的,这毒原本对她是好事,能让她身体摆脱虚弱的状态,重新恢复健康;可是坏也坏在这里,她天生媚骨,身体冬暖夏凉,情动时候身有催情异香。这毒一入身体,等她清醒过来后身体就会处于极其敏感的状态,只要是被人太近距离的接触,就会身体酥软,宛若醉酒。”   天生媚骨……   君少扬想起来,初次碰她的时候是觉得她的骨头绵软如水,更有一股异香撩拨得他想要得到更多。原本他还只当是第一次和女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才会这般冲动,现在听太医这般说他才知道,原来会那么冲动根本不是他自制力差,而是跟他身下的绝代尤物特殊的体质脱不了干系。   他眉眼微敛,抿唇,“可有压制之法?”   “让她练习至寒的功夫。”太医想也不想就答道。   “不能服药解决?”君少扬抬起眉眼来。   太医摇头,“是药三分毒,她的身体从她清醒后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哦……”君少扬拉长的语调里有几分询问的意味。   太医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地道,“下官摸姑娘的骨,判断出姑娘应是二八有余,二九不足之龄。之所以身材娇小、生理特征不甚明显是因为长期服药之由。现在随着那‘深蓝火欲’毒的入体,她身体恢复健康,生理特征就会变得明显,女子优美曲线毕露。”   二八有余,二九不足,那就是十七岁了!   君少扬修长的手指在桌面叩两声,问,“她还会再长高吗?”   太医一愣,对上君少扬高深莫测的眉眼,立即低下头去,老实回答,“会长一些,但不会超过半尺。”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这话说的,怪没诚意的。   太医疑惑,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这里没事了,下去吧!”君少扬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下官告退。”太医带着满肚子疑惑,退下去了。   他离开后,便有侍卫将门关上。   嘎吱的关门声响后,君少扬站起身来,缓步朝着床边走过去。   ☆、018:投石问路   床上的人儿此时已经停止了翻滚,呼吸均匀,嫩生生的脸儿白里透红,浓密得如同两把小扇子样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下打下淡淡的阴翳。桃色腮中央,挺直俏鼻如莹润如玉管,花瓣一样的唇儿微微张合,宛若羞答答的玫瑰盛开着。   一个字,美。   君少扬修长的手指随着目光滑到她优美的蝴蝶骨上,再往下低去时,那一双深黑瞳眸里燃烧起两簇小小的火苗来。   太医的话,犹在耳边。   “之所以身材娇小、生理特征不甚明显是因为长期服药之由。现在随着那‘深蓝火欲’毒的入体,她身体恢复健康,生理特征就会变得明显,女子优美曲线毕露。”   一瞬间灼热的目光从她平坦的胸部滑到她纤细不盈一握的柳腰,再到只隐约露出一些的臀,他唇角勾出一抹深沉的笑容。   昨夜,惹火佳人的媚态依稀在眼前。   她那般干扁的身材都能有那般风情,若是再拥有成熟女子的曲线,这一身水做的媚骨将会有多魅人可想而知。而这样的她,是他的,是专属他一个人的!   笑容,犹如朝阳绚烂,君少扬俯下身去,在她花瓣样的唇儿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在她发出呻吟前点住她的昏睡穴。   “漓洛,我等你长大。”   首次,他在她面前没有用那象征身份的自称,只以男人的身份同她平等对话。   轻轻一吻毕,他弯腰抱起她,亲手为她沐浴更衣熏香才重新把她放回床上,拂开她的穴道让她好生休息。之后便是随意打理了下自己,只等那湿发干后,去了隔壁的房间歇下。   ‘喔喔喔喔’   雄鸡的打鸣声响起时候,东边金乌初升,行宫里的仆人接二连三的出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睡了一夜的西门涟也醒了来,在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是熟悉的之后,满心的警惕稍微消除的了那么一点儿。掀被子起身,在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身深黑色的里裳时,俏脸忍不住一黑。   衣裳皱巴巴、带子是死结、更为可怕的是暗扣扣得乱七八糟,穿出去跟乞丐一样。这么差的手法,一看就知道不是惯于伺候人的奴才,而是那个霸道到变态的暴君的手笔!   对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好像是遇到狼群了,那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就在这时,门忽然从外边被推开,她抬眼望去,眼皮子顿时狠狠一跳。   进来的君少扬着和平日无异的一袭金线滚边的精致黑袍,一手端着洗脸盆,另一只手端着一只茶杯,肩膀上则搭着一根白色的毛巾。即便是这副可笑的打扮,他强大的气场却一点都没有缺失,和那些酒楼饭店的店小二没有半点相像。   “洗脸、漱口、准备用早膳。”   他走到她身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头的椅子上,这才抬起头冲她说道。   中邪了?   西门涟脑子里顿时闪过这样的念头,也难怪她胡思乱想,换做任何一个人,在饱受某人恶劣的折磨后,一觉醒来忽然发现某人变得异常乖顺,都会起疑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西门涟眉头一沉,不搭他的话,反而问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想得到的?”君少扬不答反问,一撩袍子,贴着她在床上坐下。   西门涟眉心一敛,往边上挪去,君少扬也跟着她挪,床就那么大,她挪了几次就再挪不开了,而那跟着他挪的人却追着她,那一具胸膛几乎都贴在了她背上。   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犹如电流般窜入她的身体,西门涟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冷眼瞪着他,“开出你的条件,一并拿出诚意来。”   “你觉得我不够诚意?”君少扬眉头一扬,身法快如鬼魅飘至她身边,长臂一揽住她纤细的柳腰,再一束,将她整个人箍起到胸前,低下头浅浅一笑,“这样,可够?”   “登徒子!”   西门涟咬牙切齿的冷喝出声,下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比方才还大了数倍的酥麻感快速在身体肆虐,瞬间就软了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   心头迅速掠过一抹慌意,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怒不可遏的斥道,“你昨夜对我做了什么?”   “你说昨夜啊!”君少扬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昨夜我为你沐浴,你跪在我的身下,小嘴儿贴在我身上,又吸又吮的,样子可勾人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会发生什么……嗯,你不觉得你现在腿软吗?”   “下流!”   要不是现在没有力气,西门涟定狠狠甩他一记耳光。   就这样?   君少扬眸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又再接再厉道,“下流?你昨夜央求我快些的时候,可一直叫我好哥哥呢!那一声声娇软的声音,特别好听,不过比起‘好哥哥’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少扬’。”   “君少扬,你还能编得再恶心一点吗?”西门涟忍无可忍的冷喝一声,嗤笑道,“事急从权,我跪下只是为了给你吸掉余毒,好让你对付狼群,没半点别的意思。你为我沐浴更衣又怎样,本……我自小到大沐浴更衣都是下人伺候的。”   她脸上冷嘲之色愈浓,“我只是问你我为什么会腿软,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何用意?即便是我和你有了什么关系,那也是我睡了你,占了你的便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那么容易就被骗到,就不是她了!   君少扬愉悦一笑,也不反驳,亲亲她花瓣一样柔软馨香的唇儿,“小洛儿,你摸着你的真心告诉我,在狼群来袭,我推着你离开的时候,你不顾一切的留下为我解毒,是为了什么?”   ☆、019:乱心   “我怎么就没把你丢出去喂狼?!”西门涟咬牙切齿,若当时真的这么做了,他现在哪里还能这般嚣张!   “你舍得?”君少扬脸上满是促狭之色,一双凤眸里更是喜意浓浓。   “你让时间倒流,你看我舍不舍得!”西门涟大怒,恨不得挠花他那张可恶的脸。   “所以说你舍不得嘛!”君少扬乐滋滋的得出结论,看她像炸毛的猫一样快跳起来,他安抚宠物一样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小洛儿,我错了,你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是我最贴心的小宝贝。来来,给我笑一个,有糖吃。”   他还真拿出一块糖,在她眼前快乐地晃呀晃。   “君少扬!”   西门涟暴怒地吼出声来,理智、教养、风度什么的这一瞬间统统都被丢到爪哇国去了,睁圆了一双几乎能喷出火的眼睛,她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手狠咬而去。那架势凶得,就像是发现了猎物极速扑击的雌鹰。   “在这。”   君少扬欢快地应一声,不但不躲开,反而更把手往她唇边凑,却偏偏在她的利齿将要咬上他手的那一刹那却飞快地举高了去。   他眉眼皆含笑,愉悦地逗着她道,“小洛儿乖乖,糖在这呢。”   天杀的逗宠物的调调!   西门涟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儿因过度愤怒而染上胭脂一样的艳红,她本就生得十分的精致美丽,这一刻更生出一种夺人心魄的明艳。   君少扬眼眸微眯,有一瞬间的失神。   也就在这一瞬间,西门涟豁然踮脚,发狠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唇!   ‘砰’!   房门,忽然被人粗鲁地从外踹倒,顿时木材四裂,窗纸飞扬。   “王爷,所有安排都已齐整,只……”   来人的话在看见屋内情形后顿时戛然而止,一只还没迈进门槛的脚以僵硬的姿势停在外边,再难动弹。   太丢人!   西门涟耳尖瞬间灼烫,火速松开嘴,就要逃离。   君少扬凤眸里一抹幽暗一闪而逝,哪里容得她逃,单手按住她的脑袋,强势封住她的唇,灼烫的气息强行灌入她的口腔。霸道的卷起她小巧的舌,强有力的挑动,勾缠,死死吸吮不松开,一直到她小脸涨红,呼吸困难才放开她。   “小洛儿,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眯着眼睛,唇角扬起的笑意十分的邪恶,那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看起来既魅惑又危险。   西门涟脸红,眼睛更红。   太过亲密的接触让她敏锐的察觉到身体有一股伴随着羞人的愉悦的火焰迅速燃烧并且在四肢百骸蔓延,灼烫得让她心惊,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觉得他身体特别的凉。身体的掌控权仿佛被另一个人掌控,让她紧紧地依附在他的身上去缓解身上过度的灼烫,怎么都无法移开。   这样的反应她曾经有过,是误食用了奇樊师叔为岛上的毒虫猛兽配置的红花散。那红花散有催情的功效,当时师叔察觉她不对后立即把她丢到冰水里,整整泡了一个时辰才将体内的灼热彻底祛除。   现在,要怎么办?   明媚的杏眼里闪过几分迷离,她强持清醒,在失控和理智间艰难挣扎。   这么倔强啊!   君少扬心里存着的惩罚心思看到这样的她,很没原则地烟消云散了,叹息一声,他温柔地将她微颤的娇躯拥入怀里,扬起长袖遮掉她的身形后这才抬眼,看见那傻站着一脸目瞪口呆的人时眉头顿时一沉,“还不快滚出去!”   “属下……属下这就滚!”   那人如梦初醒,火烧屁股一样逃了。   “没事了,休息会儿用膳,我带你看好戏去。”君少扬低下头,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哄着她,她却像鸵鸟一样只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怎么都不肯抬起头来。   君少扬却分明感觉到,胸口的衣料传来微凉感,默默地叹息一声,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榻坐下,也不出声,就那样安静地抱着她。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从外边透入,爬上他温柔拥抱着她的手、爬上他搂着她的臂膀、爬上他温柔看着她的眉眼,此情此景,温馨美好得宛若一幅画。   “君少扬你个浑蛋!”   一声尖叫将这美好狠狠撕裂,骤然暴动的她像一头小狮子样把他扑倒在床上又咬又打,他毫不反抗由着她闹腾,任她咬得再狠、打得再重连眉头都不曾稍动。   她闹了好一会,猛然抬起头来,红肿的眸子不期然望入他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两行清泪毫无预警地沿着面颊滑下。   梨花带泪的面庞,如花般柔弱,格外招人疼惜。   君少扬在心底幽幽一叹,微微抬起脸来,温柔的吻落在她圆睁着的眸子上,感觉到她的退缩,笑一声,“小洛儿,不就是欺负你一次吗?你看看你现在都欺负回来了,就别再折腾了,乖乖的才是我最疼爱的小宝贝嘛!”   西门涟身体骤然一僵,顿时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控,美眸一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他身上跳起来,抓起旁边的毛巾丢到水里,快速地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君少扬翻身下床,他也不急着走,高大的身躯倚在床头,闲看她快速地打理衣裳,她犹如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是赏心悦目,一看就是经过严格的礼仪教导。   最早的问题又一次在脑中回想,她,在大西会是何身份?   据他得到的情报:大西帝后和皇族诸人至今下落不明、国之控权者西门涟葬身鳄鱼腹、第一猛将金乌那以身殉国。大乾人强势逼入使得大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如今的大西名存实亡,大乾的百官早把大西这个国家当成大乾的城市,已经在想新的名字了。   “漓洛。”   粘腻的名字在唇齿辗转,他忽地抿唇轻笑,她曾经什么身份与他何干?现在的她,只是他心尖上的小宝贝。   只是……大乾啊!   一抹森寒的光芒掠过凤眸里,这名儿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上的褶皱拉平,君少扬唇角笑意越深眸色却越冷,似乎手底下有那么几个人正闲着,就比如——爱踹门的那一个!   ☆、020:倒霉的八卦君——毕白   彼时不知道已经大祸临头的某人正和一大帮子金龙卫在院儿里勾肩搭背,绘声绘色地八着君少扬的八卦,“你们是没看见啊!王爷亲那姑娘亲得那叫一投入,场面那叫一火辣,啊哟!”   他猛地一拍大腿,学着君少扬的口气,“小洛儿,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后呢!”   一大帮子金龙卫个个听得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追问剧情发展。   “然后呀……”   某人吊足了一干金龙卫的胃口后,挤眉弄眼一脸淫、笑,“然后……”   “咳!”外围的有个金龙卫朝远处瞟时,无意中发现了正往这边儿走来的一双俪影,吓得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大家八卦的主角儿来了!   金龙卫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一听同伴这暗号,迅速以鸟兽状逃窜至各自的岗位,没有丝毫同伴爱地留下一脸问号的某人在原地大叫,“喂,你们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然后……”   “然后什么?”   森冷的声音幽幽,和在风里一并传来。   某人背脊倏地一凉,迅速转过身来在看见君少扬那一张风雨欲来的脸时,眼睛一瞠,差点没吓得当场栽倒在地。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低头,单膝跪下拱手行礼,颤着声儿,“属下毕白,拜见……拜见王爷。”   君少扬没斥责他,但也没叫他平身,而是用那一双冷飕飕的凤眸睨着他发白的脸,问“毕白啊,然后呢?”   “然后啊……”毕白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顿时纠结成包子状,耷拉着脑袋,眼睛不敢跟那凉得跟冬风一样的眼神儿对视只能斜着数地上爬过的蚂蚁,瘪着嘴恨不得自己能消音,“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的没有?”君少扬音调微扬,长眉冷冷挑起。   十三只蚂蚁慢慢爬过……   毕白眼神闪闪烁烁,“王爷您说有就有,您说没有就没有。”   君少扬眉眼顿厉,“毕白,那本王有没有说过——你再踹坏一扇门,本王就把你调到阿卡斯大草原养兔子去?!”   “王爷不要啊!”毕白顿时如丧考妣,哀嚎出声,连连磕头求饶,“王爷,您看在属下对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求您了!”   君少扬冷眼看着他磕头,双手负在身后,一言不发。   “不过一时之错,何必计较!”冷冷的声音的主人,是自出门起就没出声的西门涟。她本就心烦意乱,那咚咚的磕头声无疑让她烦上加烦,不然他管教属下与她何干?   “既然是漓洛给你求情,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君少扬眸中一缕幽光闪过,声音冷漠,“起来!”   “谢王爷!”毕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低着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斜朝先前那发声处瞟去。先前不是没看清楚脸儿么,现在有机会了不看哪有跟人八卦的本钱?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得就是他这种人,只可惜君少扬身体太过高大,他除了那黑色的袍子,就只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   他的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君少扬的眼睛?   君少扬凤眸里幽暗之色愈浓,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两封用火漆密封过的信一并丢给他,毕白吓得赶紧回神,忙伸手去接。   君少扬冷声下达命令,“什么时候把事儿办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毕白一个踉跄,顿觉手上的两封信化作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颤巍巍的问,“王爷,要是……要是办不好呢?”   “办不好啊……”君少扬欲言又止,幽暗的凤眸直望进那一双闪着恐惧的眸底,瞬间眸光凌厉如利刃,“一年办不好留一年,十年办不好留十年,一辈子办不好,那就留一辈子!”   毕白当时就给跪了,双手撑地仰着一张可怜兮兮的娃娃脸声泪俱下,“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争取有生之年还能再伺候于王爷左右。”   君少扬无视他打的苦情牌,“看你的造化!”   “谢王爷隆恩。”毕白泪眼攻势失效,现在的他只希望任务不要太难嘤嘤嘤。   “走吧!”君少扬转过头,看向西门涟的目光已经是格外的柔和。   “走!”西门涟并不因为他对她的好态度而给他好脸色,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   君少扬也不生气,提步往用膳的地儿走去,边走一边儿问她喜欢什么吃食、偏辣还是偏甜、饭后甜点爱吃那种、水果爱吃那样?   一大堆话,拉拉杂杂,却都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西门涟只是抱着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区别待遇呀嘤嘤嘤,在原地的毕白哀怨无限,瘪着嘴,拆信。   ……   在厅内用了早膳后,君少扬带着西门涟共骑一匹马从闹市直往县衙而去,他们所到之处,无论是官是商还是百姓,都迅速地让出一条道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夜一早晨足够君少扬把人命当儿戏、光天化日弄男宠、才来的第二夜就携男宠在东山镇最有名的花房眠花宿柳的事儿给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镇内连稍知事的小儿都会骂君少扬一句‘荒唐透顶’,却无一人敢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这,就是权力的绝对威慑。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县衙门口,君少扬率先下马,转身张开双臂接她。   西门涟无视他的献殷勤,单手撑着马背,利落地翻身落地走到他身侧站定。   还真是会打击人呢!   君少扬唇角扬起无奈的笑,把手上的缰绳交给狗腿样迎上来的衙役,免了他的行礼,“去,本王的马儿,牵了给好生喂着。”   “是。”衙役牵着马儿去马厩了。   君少扬微微一笑,单手亲昵地环住西门涟的腰身,无视她霍然投来的冰冷的目光,俯下身轻柔地在她耳边道,“小洛儿,行宫内随你怎么闹腾,我全盘接受。不过这外人面前,你可别忘记了,你是本王最宠爱的男宠哟。”   ☆、021:色令智昏如此荒唐   西门涟冷眼扫过他得意的脸,别过了头去。   君少扬笑而不语,就这么揽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县衙。   县令在公堂外领着人卑躬屈膝相迎,绿豆一样的眼睛在看见毫发无伤的君少扬和西门涟时迅速闪过一丝异色,上前行礼,“卑职拜见王爷!”   顿时,一片叩拜行礼之声响起。   君少扬漫不经心看他们一眼,声音懒懒,“都起来吧!”   “谢王爷。”   县令起来后,他身后的那些当差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有好奇的人悄悄朝着君少扬瞄去,看见他亲密揽着的‘美少年’,暗道他果真如同传言中一般荒唐。   君少扬对于那些偷窥的视线仿若未发现一般,径直揽着西门涟大步走到了县令的位置。县令小步挪上前,正待说话,君少扬眉头却是一皱,不高兴的问,“怎么只有一把椅子?”   师爷的位子,在那边儿上呢!   县令当然不敢没眼色的纠正君少扬,嘿嘿干笑两声,“卑职这就令人去搬!”   “你自己去搬去!”君少扬冷哼一声,重重一拂袖,“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县令心里一阵恼火,却不得不陪着笑脸,“王爷息怒,卑职这就去。”   “快滚!”君少扬一点都不客气。   县令忙不迭去搬椅子了,君少扬也不坐,就那么站着。不一会儿县令搬了椅子来,殷勤地把椅子放到了大椅后一些的位置上,“王爷,您先请坐。”   君少扬脸色顿时阴沉,抬脚狠踹县令下去,“本王让你办一点事都办不好,还这般没眼色,要你何用!来人,拉出去砍了!”   县令大惊失色,顾不得浑身疼痛,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跪下连连磕头,连呼,“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公堂下无一人动,君少扬怒眉一扬,抓起桌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的一声,巨大的力道震得案台都震了三震。   他暴怒的声音跟着震动的回音一同响起,“怎么,本王的话你们都听不见?!”   众人顿时如梦初醒,扑通扑通地跪倒一大片,“王爷饶命!”   君少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退后一步将椅子拉到并排,拉西门涟一同坐下,偏头问她,“小洛儿,这帮听不见话的奴才,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竟然把他们的命运交给一个‘男宠’!   公堂下众人无不恐惧,更大声的磕头,喊着求饶。   西门涟冷眸中闪过一抹厌色,“既听不见话,要耳朵何用?”   君少扬唇角顿时勾出灿烂的笑容来,倾身伸手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小洛儿的话果真合本王的心意,那这帮人就由你处置吧!”   那语气云淡风轻的,就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人命,而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西门涟寒着一张脸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   “洛少爷饶命啊!洛少爷饶命啊!”   众当差人已经意识到求君少扬没用,求饶的对象立即就变了。   西门涟面无表情地从台上跃下,怀里长剑出鞘,森寒剑光成片,一大片哀嚎声里,耳朵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好了。”   两指一抹,剑身上的血就被抹去,泛寒的剑身又回到了剑鞘,而她也回到了座位上重新坐下。   “不。”君少扬摇了摇头,指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县令,“还有这个呢?”   “这个……”西门涟森寒的眸子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睨去。   “王爷饶命,洛少爷饶命啊!”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县令连滚带爬地从角落滚出来,哭喊着求饶。   西门涟冷眸一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人就是草菅人命的那个狗官!若不是此人心怀鬼胎,她和那一些奴隶怎会沦落到兽口求生的地步?   “王爷……”   她忽地笑了,明亮的杏眼水波粼粼,仿佛是那被微风掀过的春湖,一圈圈的涟漪在她深黑的瞳眸泛开,越深,越见不着底,让人迷失在那诱人的眼波里。   “只要是小洛儿说的,本王都听。”君少扬抬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笑,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杀和剐,都太无趣了,要来就要来个刺激的。”西门涟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站起身来,身子一旋稳稳坐在了君少扬的大腿上,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仰着一张嫩生生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盛满邀宠的光芒,“王爷,洛儿也想看人兽斗。尤其是达官贵人和它们斗,洛儿想知道,他们的血是不是要比普通人要黑上那么一点?”   那模样儿娇生生、那声音酥软如蜜,怀里的人儿一瞬间就变成了诱人的小妖精。   君少扬眉眼皆含笑,喜爱极她有仇必报的性子。   低下头,他愉悦地在她如花般的唇上亲了亲,“小洛儿难得有请求,本王岂能拂你之意?”   这就是答应了!   “王爷你可真好!”西门涟娇笑着回吻他一记,松开手,如同慵懒的猫儿一般窝在了他怀里,水灵灵的杏眼瞥向那面如土色的县令时,瞬间冷厉,嗜血的杀意一刹那生。   昔日他为刀俎人为鱼肉,而今她就让他尝尝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滋味儿!   恶贯满盈者,不死何用?!   县令绿豆一样的眼睛因惊恐瞪得溜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从未感受过那般强烈的杀意,心头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别说是求饶,就连大声喘息他都做不到。   身体一阵颤抖,黄色的液体从他靴脚流了出来,流了满地,顿时一阵臊臭味充斥着整个公堂。   他,吓尿了。   君少扬厌恶地拧起眉头,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   公堂内顿时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君少扬满意地点点头,手朝着县令的方向一指,懒懒的道,“把这奴才扒了官服带到斗兽场,好生喂饱了后就丢出去跟野兽斗斗,要是小洛儿觉得精彩的话,本王重重有赏。”   “谢王爷!”   这下众人再没有迟疑,以虎狼之势冲向吓得魂不附体的县令,扒衣的扒衣,拽人的拽人,最后只着一身白色亵衣的他用绳子吊着拖了出去。   ☆、022: 强悍更胜猛虎   “走!”   一干人等离开后,西门涟毫不眷恋地从君少扬腿上站起,往外走去。   君少扬凤眸微微一眯,下一刻身法快如鬼魅一般飘到西门涟身边,长臂一紧,她娇小的身体便被他霸道地锁在了胸前。在她豁然抬头冷瞪下,他低下头去,三分戏谑两分叹息地在她耳边轻道,“利用完就扔,小洛儿,你未免也对我太过无情了些。”   “既然知道是利用,何必自作多情!”挣不开他强有力的束缚,西门涟俏脸顿时一冷,语气更是冷得更冰一样。   “口是心非的小洛儿真不可爱。”君少扬低低叹息一声,有些怀念的道,“方才小洛儿说我真好的时候,真的好可爱啊!”   这语调,太招人上火!   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走不走?!”   “走,当然走了。”君少扬看她这模样,哈哈笑出声来,就这么搂着她往外走去。   马房的马夫早已经牵着马在门外等候,看见他们出来,屈身行礼,“拜见王爷。”   态度不卑不亢,语调沉稳。   君少扬多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被打理得皮毛光亮的马儿,漫不经心地瞥向马夫,“能把马儿刷洗的这般干净,打理公堂的事儿想来也不会太差,正好县衙还缺了个县令,就你了。”   那马夫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天上这是掉馅儿饼了?   但是君少扬下一秒就让他知道,想要吃掉馅儿饼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做不好的话也不过是掉脑袋的小事儿。”他摸摸马头,唇角含笑,“东山镇这么多人,县令天天轮换,多有意思。”   马夫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卑职谢王爷隆恩!”   语毕,磕头谢恩。   君少扬也不叫他起来,抱着西门涟跃上马背,马鞭猛地一挥,“驾!”   烈马扬蹄,长长一声嘶鸣,滚滚烟尘顿起,君少扬一手勒紧缰绳,一手紧揽着西门涟,驾着马儿往斗兽场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斗兽场正进行着一场人与虎的激烈对战,受伤的猛虎暴喝一声,高高跃起,强有力的四肢携风雷之怒势、挟天地之威压,猛地朝着那个赤着精壮上身的男人扑去!   “啊!”   场内骤然爆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紧接着高亢的叫好声随即响起,掌声犹如滚滚浪潮将场地所有的声音席卷,整片天地都只剩下那震天的掌声!   男人的眼神冷得可怕,在猛虎快扑下的那一刻,健硕的身体骤然暴起骑上猛虎的背脊,手上的锁链一抖,直往猛虎的喉咙勒去!   猛虎猛地咆哮一声,只听得咔嚓一声,那足有成年男人手腕粗的锁链被它生生咬断。如铜铃般大的兽瞳爆发出强烈的杀意,庞大的身体就地一滚,硬生生压断了来不及逃开的男人的数根肋骨,男人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吼!’   猛虎一声暴吼,强有力的虎爪猛地拍向男人的脑袋!   男人先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又受了如此重伤,哪里还能爬得起来?   “杀啊!”   “起来!”   “没用的东西,站起来啊!”   “杀了这畜生!”   那些下了男人注的看客激动地高声呐喊,场地顿时一片沸腾。   可男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咆哮的猛虎一爪拍碎了男人的脑袋,虎口猛地一咬,死去男人的半边身体就进了那一张血盆大口。一声声骨头脆裂声随即响起,让人寒毛倒竖。   这一刻,万簌俱静。   也在这时候,斗场的大门忽然开了,两道黑色的身影翩然而入。   在这时候进,那是找死!   猛虎吃了男人后,处于极度暴躁的它会咬死他们的!   看客们或惊愕、或不可思议的目光都投向了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他们这是疯了吗?   ‘呜’   一声哀鸣,将所有看客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猛虎的身上。   一看,一惊!   只见先前还发狂的猛虎此刻竟然像是见了天敌一样以绝对臣服的姿态匍匐在地上,庞大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一滴滴的热汗沿着它的皮毛宛若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看着这模样,竟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这是假的吧?!   所有看客这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君少扬瞥一眼那瑟瑟发抖的猛虎,偏头看一眼冷着一张脸的西门涟,凤眸里顿时多出几丝戏谑光芒来,“小洛儿,你说它是怕你还是怕你呢?”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无聊!”   “小洛儿,亲我一下就不无聊了。”君少扬笑嘻嘻地一点自己的唇。   西门涟面色一寒,“无耻!”   君少扬俯下身在她唇角偷了个香,在她冷厉的目光瞪视下笑容越发灿烂,沙哑这声音的教导她道,“这时候你该说我下流,然后在我宠爱你的时候对我欲迎还拒的说‘少扬,不要’……”   最后四个字儿那声调,撩人至极。   这无耻的下流胚!   西门涟眼神比冰更冷,恨不得咬死他!   “是她!”   看客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西门涟眉头一拧,朝发声处望去,更大的尖叫声随即响起,“是她,就是她咬断了巨狮的喉咙!”   只要是那一天在这里的人,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犹如血人一般的她从巨狮的尸体边站起,抬头,朝着高台之上冷冷一笑。   她神情高傲、睥睨、那一刻她的脚下踏着的仿佛不再是沾满狮血的斗兽场的土地,而是四海之上、苍穹之巅!   “对,就是她!”   接连有看客认出她,惊呼出声来。   更多看客的目光随即投在她身侧的男人身上,第一眼惊艳,第二眼——惊恐!   君少扬那一张脸是世上少有的俊美绝伦,同样的一身无可匹敌的强大气场也是世间罕见。他只是那般站着不动,就让人觉得凌厉如同出鞘的剑,哪里还敢多看?   看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西门涟,一看,却是一呆。   在君少扬强大的气场下,她与他这般亲密地站在一起不但没有降低存在感,反而让人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的相配,犹如日月相映生辉!   ☆、023:县令的毒计   君少扬眉头倏尔一沉,长臂伸出一揽将身侧的西门涟箍紧到胸前,另一只手臂伸出,宽大的黑色袍袖宛若一只黑色羽翼张开,瞬间隔绝了所有黏在她身上的所有热切视线,将她娇小的身影遮得一点不剩。   “君少扬,你发什么疯?!”西门涟在他怀里低喝出声来。   君少扬眉头低下头,有些无赖地在她耳畔抱怨道,“小洛儿,你是我一个人的,他们这般盯着你看会让我觉得我最心爱的小宝贝在被人觊觎,令我很不高兴。”   西门涟选择性无视他暧昧的话,“那就早些走!”   她讨厌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小洛儿亲自排的戏还没上演,我怎么能拂了小洛儿的意呢?”说得好像他有多通情达理一样。   “那就快点演!”场地现在已经空出来了不是吗?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反正他怎么说怎么有理。   西门涟一噎,抱紧了怀里的长剑,干脆不说话了。   “小洛儿脾气越来越大了。”君少扬笑着摸摸她的后脑勺,在她暴跳之前双手占有性地搂住她的细腰,愉悦的道,“女人的脾气,不就是男人宠出来的嘛。小洛儿乖乖,跟我一起看了这戏,养足精神。晚点我带你出去,看一场我为你排演的大戏。”   他脚尖一点地面,高大的身子拔地而起,在空中的那一刹那他沉冷的声音如雷霆响彻场内,“本王的人,谁若还敢再多看一眼,一双眼珠子自己挖出来!胆敢不从者,一旦落到本王的手里,本王必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静、更静了!   此刻的斗兽场,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王……王爷。”   有看客颤着声音,叫出了君少扬的身份。   这一瞬间,所有看客都惊呆了——貌若谪仙、残暴如猛兽一样,来这第一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斗死巨狮的‘少年’纳为‘男宠’弄回行宫、第二夜就眠花宿柳荒唐之名传遍整个镇上的王爷,不就是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吗?   先前他们因为见到了传闻中斗死巨狮的‘少年’而过度惊愕,后又因为他强大的气场不敢多看一眼,才没能认出他的身份。而今想起,没有一个看客不恐惧,再不敢朝西门涟的方向看上一眼,就怕这位活阎王一个不高兴要了自己的小命。   君少扬很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落在大椅坐下后,笑盈盈地将西门涟打横抱在了怀里,一双幽暗的凤眸里此刻竟有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喜意。   可惜处于气恼中的西门涟却没能发现,她只觉得他这张脸是怎么看怎么可恶,奈何现在她打不过他,只能骂骂他泻火,“你这专制的暴君!”   君少扬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爱怜地将她往怀里更搂紧了些,“小洛儿为我出谋划策的时候妖娆无双,有这么好的底子,怎么可以浪费了?本王决定呀,从今天以后就把小洛儿当作妖姬好生培养,等本王有朝一日成了专制暴君,小洛儿也就成了绝代妖后。”   他对于自己得出的这结论相当满意,“暴君妖后,怎么听怎么登对。”   “妖后祸国乱天下,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权势尽丧沦为丧家之犬?!”西门涟怒哼出声,恶狠狠地戳破他的美梦,她就见不得他高兴!   君少扬一扬眉梢,“权势是由人掌控的,我能暂时性的舍弃就能双倍的拿回来!你若真祸国乱天下,我必助纣为虐撼世间。天下大局不过一盘棋,乱了,干脆推倒重新排起!”   这口气,说不出的张狂!   西门涟的心微颤,即使讨厌他的无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张狂的资本。   如果她也能如他一般,那大西……   揪心的痛楚蔓延在心扉,她软下身子蜷缩在他宽阔的胸怀里,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察觉到他身体有短暂的僵硬,她一怔,随即响起他腰上还有道恐怖的剑痕。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只灼热的大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背脊,她眼前一黑,温凉的吻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洛儿,我的怀抱永远只为你敞开。你想哭便哭,想笑就笑,想撒野,我也陪着你,纵容着你。”   纵容!   西门涟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颜,早间出房门时纷乱的情绪又一次扰乱了她的心扉,和他共处的种种画面闪过眼前……   下一刻,她整个人蜷入他的怀里,拒绝去面对一切。   她在不安,在逃避。   君少扬看得一清二楚,心底轻叹一声,想要让她对他敞开心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不过他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安静的斗兽场,忽地有了丝骚动。   君少扬抬眼望去,场地内一身脏污的县令正被人丢进去,“来了。”   他提醒她,好戏即将登场。   西门涟从他怀里微微探出头来,望向场地内。   “啊!”重重跌倒在地上的县令还来不及喘一口气,抬眼就看到身旁的庞大大物,瞳孔猛地放大,他恐惧地尖叫出声,连滚带爬朝正关闭的铁门拼命地挪去。   “开门,我是县令,我是东山镇的父母官,你快给我开门!”   回答他的,是在他将扑到铁门边时,铁门哐当一声上锁的声音。   “开门,开门呀!”   县令疯了一样拍打着铁门,站在门后的人却仿若未闻一般不动如山。   ‘吼’!   猛虎忽地发出一声嘶吼,以缓慢的姿态从地上爬起来,沾满鲜血的血盆大口张着,一步一步逼近那县令所在的方向。   县令一回头,看见那朝自己走来的猛虎顿时龇目欲裂,猛地抬头在人群中搜索君少扬和西门涟的身影。这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即便是在这几层楼的高台有数个位置都坐满了看客,县令仍然是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看到那亲密靠在一起的二人,县令眼中忽地掠过一抹阴毒之色,转身跪下,哭号出声,“王爷,卑职知道错了!”   ☆、024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县令更高声痛哭流涕,“王爷,卑职知道错了!卑职不该没眼色的把洛少椅子放到您椅子的后边儿,卑职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让洛少救救卑职吧!”   场地内,顿时响起一片抽吸之声,一双双写满了或惊讶、或愤怒、或不可置信的眸子都望向了君少扬和西门涟所在的位置。   他们在看见县令衣冠不整地被丢到斗兽场已经是无比惊讶了,但皆慑于君少扬的威严别说是问缘由了,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在心里暗暗猜测县令被丢进来的原因。他们想了无数缘由,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真相会这般荒唐——堂堂王爷竟然为了取悦一个男宠,竟然把有官阶的官员丢入虎口!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荒唐!   君少扬修长的食指有节奏地在桌面轻磕,唇角勾起谜一样的笑弧来,斜眼一瞥身侧丝毫不受任何人影响的西门涟,唇角的笑意更浓。   他们没动静中,看客们想起君少扬的话,赶紧低下了头去。   ‘吼!’   猛虎走到了县令的身边,一声咆哮,大张的血盆大口猛地朝县令咬去,县令躲避不及被咬了个正着,一声瘆人的骨裂声响起,他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啊!”   “啊!”   看台上,看客们看见猛虎再张口将县令半个身子咬进虎口的时候,无不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县令的最后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他惊恐的高喊,“我说,王爷我说……”   “没兴趣听。”   君少扬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喀嚓、喀嚓。’   猛虎嚼着县令的尸体,一声声瘆人的声音响彻场地内外,天地之间只有此声音。   “鲜血的颜色,有比较黑吗?”带着些笑意地,君少扬问。   “肮脏,脏了虎牙!”西门涟敛眉,不屑的道。   “小洛儿果然是和我心意相通的。”君少扬抿唇轻笑。   “厚脸皮!”西门涟抬眼瞪他。   “厚实点,能保护你!”他当是夸奖。   西门涟默,论口才她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   “无聊,回去。”她讨厌在这里。   “正有此意。”好戏已散场,多留无意义,君少扬起身一揽住西门涟的腰身,从高台斜掠而出,踏惊马,解缰绳,飞速赶往县衙。   在他们逗留斗兽场的这段时间,‘新县令’已经走马上任,他们进公堂时他正在处理公事,见到君少扬和西门涟,他只是从奏章中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后继续埋首事务中。   君少扬也不叫他,揽着西门涟走过去,大致在奏章中翻了翻后,修长的食指点上新县令在批阅的奏章页面,“黑风寨的匪患。”   新县令搁下笔,“寨子路易守难攻,山路极为复杂,尤其是现在正值寒冬,地面的草木上无不霜冻、水面无不结冰,想要此时过去胜算非常小。”   “小洛儿,你想去吗?”君少扬偏头,笑意盈盈的面庞上那一双凤眸格外的深幽,宛若不见底的深潭,蕴含着让人很难看透的神秘。   “去!”她记得,他说傍晚还有一场好戏。   君少扬点点头,对那新县令道,“有那边粗略的地形图吗?”   “有。”新县令从案牍下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君少扬。   君少扬接过,将之直接递给了西门涟,“看仔细点。”   西门涟瞥他一眼,打开来粗略扫过一遍,将之折好收入了怀里。   君少扬勾唇一笑,揽着她,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新县令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摇头——这么个纨绔的王爷,像要去剿匪的样么?去喝花酒的还差不多。   ……   唱戏去的吧!   当君少扬和西门涟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数十个穿得花不溜丢,手里拎着锣鼓的人一边敲一边喊着‘王爷去黑风寨剿匪咯’‘王爷必胜’的口号穿越闹市的时候,百姓们无不这么认为。   剿匪?   你见过带戏子去剿匪的吗?   短短一个多时辰里,君少扬‘放纵男宠割数名衙役一耳、任命马夫为新县令、把得罪了男宠的旧县令喂老虎了,其原因不过是这倒霉货没把椅子给放好了’的种种荒唐事迹再一次传遍整个东山镇,眼前的这事儿不过是在这基础上再添上了一件而已。   百姓们的接受能力是强大的,唏嘘会儿、为倒霉的那些人哀悼那么会儿后,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有极少数的无良人士以君少扬剿匪的事儿开了个赌局,十赔一的注,一千个人里有九百十九个压了君少扬会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被黑风寨的土匪剁成八块送回来。   “你确定你要押他胜利?”庄家一脸‘你脑中有毛病吧’地望着一千个人里面唯一的那一个锦衣华裳的少年,心道:这公子哥长得这么好,怎么脑子就这么不好使哩?   “确定,一百两黄金。”少年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百两黄金啊!”庄家更同情他了,“这位少爷您年纪小,不懂事,这王爷去剿匪那真不是个像样子的事儿。这样我是庄家,你来这是第一次,我可以让你少赌一点。”   他伸出手往下一切,蜡笔小新式的眉毛扬起,“一半儿怎样?”   少年摇头,如同刀斧雕刻的容颜上绽出少有的笑意,“庄家,写单吧!”   “好吧。”庄家劝说无用,只能按照他说的写了,不一会儿便是写好盖了章,递给少年。   “谢谢了。”少年吩咐仆人去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赌坊。   “少爷,这是将军给您的私用,您这跟丢石头一样丢水里边儿样。不是,就是丢水里还能听到一声回声儿,您这丢赌坊里了,可就彻底没音儿了呀。”青衣小厮在少年身后叨叨咕咕,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郁闷。   “耳听的未必是事实。”少年脚步一顿,想到什么一般朝着闹市最远处望去,忽地有风起,他忍不住以手掩唇,低咳出声。   “少爷,您身上可还带着伤呢!外边风冷,咱们先回去吧!”青衣小厮急道。   “嗯。”少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踏上归途。   ☆、025入戏太深   一入山,十个做戏子打扮的金龙卫立即把身上五颜六色的衣裳给扒了打包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换上了一身草黄色的衣裳,并且在脚底下绑上了类似于铁片一样的东西,踏着那寒霜冰冻,竟然也在山间行走宛若平地。   “你也换上?”君少扬从自己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份,递给西门涟。   西门涟看一眼,接过,单手撑在马背上跃下,稳稳落地后弯腰换上,往地上一滑,很快就能掌握要领,行走间丝毫不比那些金龙卫逊色。   君少扬眸底闪过一缕失望之色,暗叹一声,她的平衡怎么就这么好呢?   “走不走?”   滑了一段距离的西门涟见他还没动静,忽地回过头来,问道。   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却隐隐多了几份难以压抑的欣喜,看来她很喜欢这个。   君少扬好心情的一笑,应一声,“就来。”   他也同样换上那东西,轻巧跃下马背,将两匹马并排绑在树上,脚起步,轻滑行,一稳妥立即加速,滑行间龙行虎步,直追她而去。   西门涟耳力极好,那声音怎能逃过她的耳朵?   想超越她?   她撇唇,一声冷哼,更加快了速度!   一直关注着她的君少扬见状摇了摇头,小洛儿太好胜了,不过他堂堂男子汉,能输给她吗?   她快,他更快!   两道身影快如梭于山林奔走,落地无声,越过高坡,冲下平地,飞过沟壑,他们自始至终都维持着相差无几的距离,远远看去就像一双缠绕翩飞的蝶。   “入口就在这。”   一处深芦苇丛前,君少扬下令,所有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地图只有一半。”西门涟提醒他道。   “我知道。”君晒扬双眼之中皆是戏谑,“从这里,可以直接绕过山寨杀入他们的后方,正好可以和他们好好玩玩。”   西门涟一拧眉,思索一会,随即释然道,“你既已经安排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君少扬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啊!”   “我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觉得他会是拿人性命当儿戏的人!   君少扬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小洛儿,我倒是好奇你这份信心从哪里来?外边的百姓对我们,可是不抱丝毫希望呢!”   “要想听人歌功颂德就别玩那套真真假假的把戏,拿出点诚意来!”西门涟没好气的瞥他一眼,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很欠揍吗?   “我还不够诚意吗?”君少扬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西门涟磨牙,不打算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总不会让你受伤。”君少扬卖了个关子,换来她冷冷一个白眼。   他一笑,走近她,双手往她背后贴去,西门涟身体一阵发麻,欲反抗时忽觉得体内丹田气息充盈,久违的力量再次充满全身。   他收手时,她看了他一眼,面色说不出的复杂。   “这就是我给你的诚意。”君少扬扬眉一笑,眉眼皆透着张扬,“我武功高低你早已领略过,你全盛时期尚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呀为了看好戏,还是多省省力气的好。”   他那模样让西门涟心里是复杂感顿时消失无踪,她冷冷地别过头去,果然和这自大狂没什么话题好说的!   又生气了!   君少扬抿唇憋住笑,修长的手指一指方才指过的入口,“金龙卫听令,所有人等一律从此处进,拿好本王让你们准备的东西,捆粽子去!”   “是!”   十人齐声应,闷声阵阵,宛若低雷霍霍作响。   金龙卫……   西门涟眉眼中闪过一抹怔忪,是她想的那个金龙卫吗?   传说中的金龙卫,是北越的奇军,分工极细,可单兵出击也可联合作战。上到将军、下到士兵,个个都是以一抵百的高手。   这一支铁军是北越开国皇帝所建,从古到今一直是为帝王手上的利刃而存在,也是帝王身份的象征。而现在,金龙卫在他的手里,那是不是代表北越的皇帝……   “再不走,就晚了。”   眼下忽然一团黑影晃来晃去,西门涟一惊,瞬间回神,却已不见了那十个金龙卫,她心头微窘,朝着那入口疾速滑去。   君少扬却没有动,他清楚的记得她失神是在他叫出‘金龙卫’的名字后。在如今两百年多年和平的大局下,除了皇室中人,北越大世家的子弟都不怎么记得这一传说中的铁军。而她,怎会记得?   他忽地记起,她个性宁折不弯、武功高强、精通阵法,体弱多病……   对!   体弱多病!大西,除了那一个年纪轻轻就摄政但甚少露面的西门涟,还有谁符合这种种条件?   西门涟……   那传说中葬身鳄鱼腹与国同殉的摄政公主,她能在最不利己的情况下毁掉皇城重创大乾人,真的会自投死路以身饲鳄鱼?   君少扬唇角忽地勾出邪魅的微笑来,再不迟疑追她而去。   一行人,直入黑风寨后境,这里没有戒备森严场地,只有遍地的狼烟和一个个倒在地上大声骂着脏话骂娘的土匪,以及像是被洗劫过的脏乱的山寨。   “王爷,值钱的已经全部搬走了!”   君少扬一行人刚露面,一脸喜色的毕蓝便的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人员可有伤亡?”君少扬一句话直戳重点。   一说这事,毕蓝脸上笑容灿烂得跟向日葵似的,“王爷真不愧是天上绝世,地下无双的人物啊!在您的英明指导下,卖苦力的那些笨蛋把伤亡全负责了,弟兄们只是搬金银珠宝搬得有点手软,只要下山您多请着多喝点好酒,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西门涟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她的目光落在山崖上的一块巨石镌刻的字上,顿时一凝,加快了脚步往那里走去。   君少扬跟毕蓝交待着事儿,一分神发现西门涟不见了,立即转头四下寻人,眼看着她往悬崖边越走越近,他眉头一拧,飞身斜掠过去,还未到悬崖,他惊看见西门涟脚步一个打滑,身体直往崖下跌去!   ☆、026一盘棋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君少扬都来不及思索,整个人直往她下落的方向掠去。   “王爷!”   目睹这一切的毕蓝惊叫出声,金龙卫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往悬崖边跑去,可那里除了滑下的石头和砂砾,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百丈高的悬崖啊!   毕蓝瞬间白了脸,稍稳了稳心神后吩咐道,“立即向总部发求救信号,任何人不得惊慌,务必要在王爷回来之前把这里的事办妥了!”   “是!”除了君少扬,毕家三兄妹是金龙卫最有影响力的人,她说的话,金龙卫无不服从。   “去吧!”毕蓝示意他们做事去。   在上边儿忙的时候,悬崖的中部,君少扬单臂箍着西门涟的腰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那生长在峭壁上的大树足有手腕粗细的树枝上,一个借力,两个人都落到了树上。   “你跟着下来做什么?”西门涟盘腿坐在树上,眉目里写满了不悦。   “那你说说,你跳下来想做什么?!”君少扬口气有些重,那么高的悬崖,她难道不知道贸然下去会粉身碎骨的吗?   “我跳下来?”西门涟无法理解他的话,指着悬崖边上,“那边有个斜坡,只是以青苔掩映一般人看不出来。我顺着那里下来,直接可以走到悬崖腰上的山洞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跳了?”   君少扬沿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看见一条斜道直连接上上面的悬崖,还有一层层的阶梯,根本就是可以爬上去的。   他想起她‘滑下’的那一幕,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她使轻功跃上台阶,而不是跳。   “你下来,是想看找什么?”君少扬转移了话题。   西门涟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直接说正事,“悬崖边上镌刻的是六芒星阵,我顺着阵眼找到那条小道,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若不是有宝贝藏匿在这里,谁会花那样精妙的心思以阵法作为引路,并且指明地点在悬崖的中部呢?   君少扬也这样想,“我陪你!”   “不用。”西门涟拒绝,“我刚才听到有人叫你,他们定是以为你摔下去了,你还是先上去跟他们报个平安好,省得出乱子。”   君少扬一副老神常在的样,“他们的日子最近过得很无聊,也该找点事做做了,寻人寻宝凑起来多有意思!”   西门涟无法理解他的论调,“我是说上面土匪的事。”   “我知道啊!”君少扬理所当然地拍拍她的肩膀,语心重长的告诫道,“不能完美处理事情的侍卫不是好侍卫,太平日子过久了,也得让他们有点忧患意识。”   “你这是瞎捣乱。”西门涟实在无法苟同他的恶趣味。   “时间不早了,进去吗?”君少扬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山洞。   他不愿意多谈,西门涟也懒得管他的闲事,她估算了下距离,决定道,“你带我过去。”   她武功刚恢复,没把握能平安到达。   “十分乐意效劳。”君少扬单臂捞起她,足尖一点过虚空,修长的身影宛若苍鹰飞快地往那山洞所在的位置掠去。   这是一条从巨石中掏出的密道,沿着寸草不生的道路走进去,便看见两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四方米字格里有黑红二色共6颗棋籽,从局面看此时的黑籽和红籽处于僵持的状态——无论谁先吃谁的籽,下一步都会落得败落的下场。很显然,这是一局残棋。   “这么精妙的棋局,倒是有些难破。”君少扬仔细看一眼棋局,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脑海里迅速闪过数百种破解的办法,却都被他一一否决。   西门涟也盯着那棋子,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演练那棋路,可结果是无论谁吃谁的棋,都会在下一步被杀得片甲不留。若是不杀的话,又是一个僵局。   到底要怎么下呢?   两人都苦思起来,时间在静谧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却好像完全感知不到一般,皆是目光灼灼盯着那一局残棋,寻找着可行的破解之法。   月落,金乌升。   一天一夜后,他们还是没能想出破解之法。   “棋局棋局,无棋,就不成局了。”   君少扬忽而勾唇一笑,长袖一拂,将所有棋子全拂在了地上。   嘎吱!   紧闭石门以缓慢的速度打开,露出里面黝黑的甬道来。   “进去吧!”   君少扬回头,对明显显得有些惊讶的西门涟道。   “等等。”西门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淡然道,“里面封闭肯定有一些年头了,先丢火折子进去,如果立即熄灭的话我们就要另作准备了。”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君少扬依言而行,丢进去的火折子过了许久还燃烧着,乍看上去并没有要熄灭的迹象。   君少扬和西门涟一起进去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别说没有奇珍异宝了,就连个石凳子都没有。   君少扬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低头看向西门涟,却见她若有所思盯着头顶上方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洞看,忍不住皱了眉头,“你发现什么了?”   “现在还不太确定,但是我可以肯定这里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西门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小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排列得有些不寻常。   君少扬也望去,“看似杂乱,实则有序,如果以石为背景,大概可以看出镌刻的是一个类似于八卦的形状。”   “还不止这些。”西门涟眉头微拧起,“小孔边沿是镶嵌着夜光石,被月光一照就能发出光来,或许我们应该等到晚上再看看,这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我去找点吃的。”君少扬说一声,先前想事不觉得,现在一轻松倒是觉得有些饿了。   “我带了干粮。”西门涟从长袖里取出一方油纸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白嫩的包子,取出一个递给他。   “你还带了这个?”君少扬一脸兴味地望着她,实在很难想象她打包东西的样儿。   “爱吃不吃!”西门涟脸色一冷,收回手去。   “谁说不吃了。”君少扬从她手里取过,孩子气一般当着她的面大口咀嚼起来。   西门涟望着他,皱了皱眉,最后也没说什么的吃起干粮来。   ☆、027:石室疑陵   月亮出来那是要等晚上,现在时辰尚早,君少扬提出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出路。西门涟一时半会看不出那些奇怪小孔的秘密,于是应了。两人里里外外走了四个大圈,也没什么新发现,倒是走得有些累,君少扬就拉了西门涟在石室门口休息。   “这里除了巨石还是巨石,若是没有另一处天地,除非修建这里的人有通天之能,否则绝不可能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供给下完成整个工程。而依目前我们能掌握到的信息看来,只有解开了那些奇怪小孔的秘密才有下一步的线索。”君少扬说完自己得出的结论后抬眼看她,却见她正专注的看着石门,眉头忍不住一挑。   “这两扇石门,并不是一两个人能运过来的。”西门涟仔细打量着石门,手摩挲着那光滑的剑痕,皱眉道,“剑痕快而利落,显然是一剑所致,两扇石门能完美无缺的对接是因为它们在之前曾是一个整体。在靠着墙壁的方向两侧均有特殊器具固定,则是说明这一块完整的巨石是被人搬运到这里,而不是原本就在这。”   “所以说,要是解开了这里的秘密,我们可以找到一块与这完全不同的天地。”君少扬勾唇一笑,俊美容颜美若暖玉生烟,一双凤眸更是而熠熠生辉。   西门涟眉头皱得更紧,沉吟道,“能不能解开,还得看有没有那样的运气。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那样简单,那局棋,不是我多心,而是你那样的破法是真的太过草率了。开头太轻易往往会让后面的事情变得复杂,可关键是我看不出这里有任何异样的迹象,这才是最让我觉得忧虑的地方。”   君少扬笑她的杞人忧天,说话时不免带了些戏谑的味道,“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少在我面前用激将法!”一次上当是失误,上当二次三次他还真当她愚蠢到无可救药了!   西门涟冷冷打破他过于乐观的想法,“六芒星阵在阵法里只能算是中等阵术,精通阵法的人都能解开。悬崖上巨石指向的位置和那台阶目标都太明显,只要破阵的人有心,必定不会错过这里。”   “聪明的人多,运气好的不一定有。”君少扬轻笑一声,“石室内并没有人留下的生活痕迹,就代表即使有人真参透了阵法的秘密来到这里,但是却没能打开石门。我们进入室内并没有遭到攻击,那就说明那一局棋正是石室主人用来迷惑人的,我那一下正对了石室主人的心意。”   西门涟被他极具说服力的话所说服,但是看到他张扬的眉眼她就是忍不住要泼他冷水,“一时的运气不代表一世的运气,你且等到晚上,看到时候你有没有办法解开阵法。”   “解不开,就上去……”   君少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哗啦啦的滑沙声响起,西门涟急冲出去,却见那方才还好好的石阶已经碎成砂砾和飞灰,她这距离看上去就像是突然起了沙尘暴一样。   “看吧,我就说了,聪明的人多,运气好的不一定有吧!我们才进入石室多久,那阶梯就化成灰了,啧啧,这么高的悬崖,是鸟都难飞上去更何况是人?”君少扬追她出来,他也看见了石阶化为飞灰的那一幕,但是听这语气他不但不为自己的处境着急,反而还有点高兴。   西门涟恨不得缝上他那张臭嘴,“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   他轻功再好,能从这里直接飞上去吗浑蛋!   “不然还能嚎啕大哭怨天尤人说自己怎么倒了八辈子霉到了这么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君少扬慵懒地倚在石壁上,那小样儿,就跟他在行宫里溜达累了歇脚一样悠哉。   “你可以想怎么离开这里的办法!”凡事都要做多手准备不是吗?   “我在等月亮出来呀。”君少扬说得理所当然。   “你会破阵?”   “我会看着你破阵。”   能把无耻发挥到这般境界,他真是奇人!   西门涟咬牙切齿,巨后悔,刚才递给他的包子里包的为什么是肉而不是砒霜?   君少扬乐在心底,脸上却一副无比遗憾的表情,“小洛儿,我很高兴我在你心里是无所不能的,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无比遗憾的告诉你,我一看到那些机关阵法就格外头大,所以说破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还任重而道远了?   西门涟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和他说话简直就是对她修养的巨大挑战!   她气得背过身去,大步走进石室内,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变故,在她走进石门后的下一刻发生。   两扇离了仅容两个人通过的距离的石门,哐当一声关闭了!   “小洛儿!”   君少扬脸色顿时就变了,他飞扑而去,双手用力硬生生把未完全闭合的石门掰出缝来,一把抱住她和她一起滚入那黑暗的室内。仗着人高马大,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给她当了垫背的。   西门涟人在黑暗里,心和这里的氛围一样安静。   石阶莫名其妙化为飞灰,石门突然关闭,是不是机关主人想要把闯入这里的人都困死?   如果是这样,倒也好理解了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人生存过的痕迹,以及这里特殊的结构。一般类似于这样的密地,能弄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帝陵再无其它。   帝陵!   西门涟双眸顿时熠熠发光,她想起来了,大西古卷曾记载了这样的奇事:北越开国皇后仙逝后的第三日,开国皇帝也在她仙逝的同一时间驾崩。当时的北越太子匆匆继位,在守灵的当天晚上据说是那灵殿刮起一股极大的阴风,龙吟凤鸣声响彻云霄,阴风和所有的声音全部散去后,不但开国帝后的灵柩不见,就连曾经伺候过他们的宫人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新皇对外颁布诏书说是先皇先后是天上真龙凤凰的化身,仙逝后就重归了仙位,那些伺候他们的人都是因此得了莫大的仙缘,成仙去了。虽先皇先后已逝,但他们打下的北越江山却在,天佑北越,必定永昌。   扯淡!   当时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想法,这世上鬼神和菩萨都是说得人多,见得人少。帝王家是藏污纳垢的最深处,那些个‘得了莫大仙缘’的宫人九成是成了殉葬品,无碑无坟的。   想法转到现在,那一对帝后北越那只有一座衣冠冢,难道这里会是他们的陵墓?   ☆、028:男人的纵容   “君少扬。”西门涟这会儿终于想起了和她一起滚进来的人,出声唤道,却没人应她。   他人呢?   莫名地,她心里升起一抹恐慌,眉头顿时就紧锁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眼睛四处在黑暗里搜寻他的身影,她明明记得他抱着她……   对!   她一动,身下顿时传来戏谑的声音,“小洛儿,温玉软香在怀,是个男人都会心猿意马,这里边儿氛围正好你要来点特别的事吗?”   “浑蛋!”   西门涟心底的那一抹恐慌在听到他声音时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恼意,泄愤似地狠狠一抓,听得他闷哼一声,她心一沉,难道他摔伤了?正待询问时,手却被一只灼热的手掌给包住,君少扬戏谑的声音同时响起,“小洛儿今天这么主动,为夫岂能不奉陪?”   不对!   西门涟虽然对他时不时的调戏很反感,但是这声音里太过明显的异样她怎会听不出来?   手抓到他的身体,他握住她的手,他故意的话……他腰上的伤口!   西门涟顿时眼睛直冒火,“君少扬,你再不老实乖乖让我查看你的伤势,我就在这把你上了、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想当初她多么乖巧一孩子,跟他处久了变这么流氓了都。真是罪过啊罪过啊!   君少扬怪没良心地忏悔那么一两句,既然她发现了他也没打算遮掩,只是大事化小的道,“伤口只是裂开,包扎一下就好,我可以自己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逞英雄?!   西门涟咬牙切齿,他当她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他越这么说,她就越不会相信他!   “君少扬,我发誓,你这破嘴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撕了它!”   怒地一把拽开他的手,她直起身坐在他的大腿上,一点都不温柔地抽掉他的玉带,流氓一样撕了他的衣裳,抓了他随身携带的夜明珠放在一边照亮,就往他伤势看去。   那用纱布层层包裹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其中有一些已经是呈黑褐色,一看就是已经干涸了的。而新的血液的渗出说明了什么?说明这已经是二次撕裂了这个浑蛋!   “这么重的伤势你为什么不说?你当你的骨肉都是铁做的不会疼不会痛吗?!”   这一瞬间,他从她眼底看到了泪光的涌动。   她,在为他心疼。   君少扬心里一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小洛儿,没事,我真不疼。”   “这样还不疼?!”   西门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在四肢百骸蔓延,心头直发疼。   “不疼。”在她用那双灼红的泪眼瞪他的时候,君少扬直起身来温柔地将她颤抖的娇躯拥入怀中,温声道,“伤口真的不疼,但是看到你哭,我会心疼,很疼。”   那样的拥抱,暖和,厚实。   那样的话语,诚恳,温柔。   那些被她很努力压抑在心底的画面一一浮上心头,她发烧,他亲手为她喂药;她遭袭,他以身为她挡暗器;她下山崖,他以为她跳崖他不顾危险飞下来救她,也在刚才他根本不知道石室的关闭会带给他什么,就这样抱着她滚进来……   “君少扬,我恨你,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宁愿从没经历过这些,宁愿无知,也不要懂得他对她这么好之后,这般的痛苦啊!   西门涟在他的怀里,崩溃般失声痛哭。   君少扬拥紧了她,犹如儿时乳娘安慰难过的他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却深情的道,“小洛儿,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怎样的事,才有了如今这样清冷的性子,但是从你闯入我心扉的那一刻,你就是我最想要保护的人。我想要看到你每日脸上都有愉快的笑容,我这生平也没什么大志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然倾尽全力而为。”   所以,他纵她,容她,万事都由她。   西门涟含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君少扬,哪怕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会一样的对我吗?”   曾经被伤得太深,她几乎拼凑不出真心的形状。   “小洛儿,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君少扬微微一笑,扬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日后你有想做的事,不想亲自做都交给我。我君少扬虽然没太大的权利,但是为你一笑,也会来个‘烽火戏诸侯’。”   “你若为君,必定昏聩。”西门涟终于是破涕为笑。   “难得糊涂嘛。”她笑,他唇角也悄悄染上笑意,下颌轻搁在她柔软的发上,“小洛儿,我是王,你就是妃;日后我要是昏君,你就是妖后;我是乞丐……”   他温柔的眉眼低下,望着她的眸子,“哪怕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受丝毫的委屈。”   “以我之能力,你想当乞丐,也不会有那个福分!”西门涟压抑了太久,因为他的纵容骨子里的那份高傲也冒出了头,那语气,拽得可爱。   “是是,小洛儿最厉害了。”君少扬唇角的笑容越发深刻,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当然,我打小就聪明。”她要是有小尾巴的话,这一刻一定翘起来老高了,“我师傅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性、悟性、定性的孩子,学什么样的阵法都是一点就透。你不知道,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参透了上古奇阵排名第五的‘斗转星移’大阵。”   她这样子,多像是做了得意的事要大人夸奖的孩子啊!   君少扬顺着她的话夸她,却在心里几乎乐坏。他家聪明的小宝贝,终于笨了一次了。   她不开口说身份,这些话却足够证实他的猜测是实,举天下之大才,能在那般年纪破掉上古奇阵的除了大西最为精彩绝艳的天才西门涟,当世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倒是印证了‘女人谈恋爱会变笨’的真理,西门涟倒是没没察觉到自己把底细说出来了,她想起他的伤势就顺手给他包扎了起来,好了后两人就军事、政治方面的事聊了起来。这一聊,可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的观点和看法多数能达成共识,这让他们越聊越起劲,都忘了和身在的地点。   “呀!”   觉得口干了的西门涟不经意地朝着室内暗处一瞥,顿时惊叫出声来。   ☆、029:入摄魂大阵   君少扬被她的惊叫声惊了一惊,侧过头,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原来不知何时夜深皓月升,月光投入一个个奇怪的小孔时光芒呈幽幽的绿色,一个个圆点在地面拼成一幅巨大而奇异图像。随着光线的变化,这副图像也在发生着变化,每一次看都不一样。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看得久了,眼前竟然会浮现心底最渴望的画面,他心知不妙,立即稳住了心神,转头问她时俊颜微带了一丝可疑的晕红,于是轻咳一声,“这是什么阵法?”   “你看到了什么?”   君少扬脸上那晕红之色加深,微有些难为情地转头看她,却发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副画面上,心里顿时掠过一抹他自己都难懂的失落。敛了敛神,他道,“它能映出人最想看到的东西,很邪门。”   “闭上眼睛,听我说。”   君少扬听出她语气的凝重之意,心一沉,依言闭上了眼睛。   “这阵法是上古奇阵里排名第二的‘一阵摄魂’,和普通的摄魂阵不同的是它不但能加倍的放大人心底的渴望让人沉溺,还蕴含着万般变化在其中,想要破掉它,不但要求入阵者心志坚定还要精通世间种种阵法。最为邪门的是……”   西门涟咬牙,恨恨地道,“这阵法必须要由两个人相互配合,由完全不懂阵法的人打前阵实际操作才能破,因为它就是针对精通阵法的人而设置,所以在接下来的破阵里你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听我的。否则一旦走错三次,我们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不会阵法反而是好事!   这是哪个邪门的二货创的这破阵,都什么破创意!   她现在真有把那人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的冲动,这人要不要这么变态?!   君少扬被她咬牙切齿的语气逗乐,觉得想出这阵法的人真是个奇人,硬生生的把两个人给捆在了一起,只有合作才能成功解开石室的秘密。他有些愉悦的想,真是天都帮他,前不久他们才互相表白心意,这一刻阵法却为他靠近她提供这样完美无缺的好借口,简直是太厚待他了。   “那现在怎么走?”君少扬毫无心理障碍的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完全不懂阵法的人。   “睁开眼睛,起来!”西门涟现在很上火,口气十分不好。   君少扬十分乐意地站起身来,西门涟将先前给他包扎剩下的纱布绑在眼睛上,站起身来与他背靠背,两具身体贴紧的那一刹那,她身体突然就有些发颤,一股异样的情愫自心头飘起。她当是阵法对她的影响,迅速稳定了心神,沉声道,“走东南方,步子维持一米的长度,走十步直入阵心。”   君少扬依言而行,身后紧黏着的身体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但是为了能成功走出这里他不得不强制性压下不该有的绮念,走入阵心。   “脚转向西北,三步后向西南方位,走完后停下和我一起起跳,拉紧我的手。”   君少扬很喜欢这番话,按照她说的走完后和她一起跳,就在他们双脚离地的片刻,看起来完整的地面倏尔裂出足以容纳百人的宽道,而在那道路的底下则是插、着有数千把寒光闪闪的长矛。   “别躲,直接跳下去!”   他正想躲开时,她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好!”   君少扬沉声应一声,毫不犹豫地直直朝着那寒光闪闪的长矛尖端跳下,那些‘长矛’在他们落地的刹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门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在一阵摄魂大阵里,破开第一层阵法前,不论你看到的是什么兵器那都是假的。在这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一切都要信我。”   这等于是要他把他的性命完完全全地交给她!   “好!”   君少扬望着前方抿唇轻笑,大不了死了和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那样坚决的声音,让西门涟精神一振,信心更是倍增,“你放心吧!这一阵摄魂我在岛上的时候就钻研过一年,阵法一共九层,我即便不能破开全局也能破到第七层。到了那时候要真实在想不到破阵的方法,我也能保证能把你平安送回去。”   “我们都会平安的回去。”君少扬义正言辞地纠正她。   西门涟一怔,随即笑一声,“是,我们一定都能平安的回去!”   “那还等什么,开始破阵吧!”君少扬也笑起来,能得到她情感的回应,这比任何事都让他快乐。   接下来他们连走了很长的路,途中都是以兵器作为蔽障,在山洞里说不出的骇人,但是真正走过后又什么都没有。君少扬再一次感叹布阵者心思之巧妙,能把幻象弄得比真的还真,简直厉害。同时也庆幸在自己身边是对阵法精通的西门涟,否则以他一人之力,绝对会被困死在这里。   “从这里进去就是第一阵摄魂的第二层,这里分九阵,里边全是猛兽,但只有其中第五阵的猛兽是真,要小心应对。”在第二层的门口,西门涟将关键的地方都挑明了讲。   “你觉得里边会是什么?”一路默契的配合让君少扬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一开口笑意就掩不住。   “进去不就知道了!”西门涟可没他那份轻松的好心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阵法的布置,事关他们的性命,一步都不能走错,她得小心再小心。   君少扬察觉到她心情的沉重,也没有再说调侃她的话,“那就走吧!”   “西北向,七步后往右,左转三步。”西门涟出声道。   君少扬按照她说的方式走,接连闯过蛇阵、狼阵、虎阵、狮子阵,阵阵虚幻如镜花水月,一闯就破,一路顺畅无阻终于他们来到了第五阵。推开第五阵的门,饶是以君少扬的镇定,在看见那窝在墙角的动物时,仍然忍不住嘴角狠狠一抽,颇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这也能算是猛兽?”   ------题外话------   嘿嘿,大家早哇,会是啥米好玩的捏,(*^__^*)嘻嘻……   ☆、030:性命的托付   西门涟看不见,听他说话这口气,忍不住眉头一皱,“是什么?”   君少扬一扶额头,强忍住笑意,“毛白而四肢短小、身体如球、眼睛通红、耳朵长长、尾巴短短、一蹬腿跑得极快的你说是什么?”   “兔子!”西门涟想也不想就答道。   君少扬笑出声来,“可不就是一窝小兔子嘛!”   这样的只能说是萌兽,离猛兽的距离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西门涟眉头不松反紧,冷声道,“能被安排来守阵的不会是简单的兔子,你且四处看看,看这里有没有青草、食物等东西,如果没有立即拔剑杀了它们!”   君少扬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寻常起来,还没等他仔细看,就见那一窝看起来很萌的兔子忽地接连跳起,直扑向他!   哧!   君少扬霍然拔剑,冰冷的剑锋在空中挽起一朵森冷的剑花,直斩向兔子的最脆弱的脖颈。   一窝十二只兔子,它们比一般的兔子敏捷百倍,球状的身体宛若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灵敏地避开他的剑锋。其中一只兔子落地后,咧开嘴,两只大门牙狠狠朝着君少扬的小腿咬去!   那速度,风一样的快!   它快,君少扬的剑更快,冷冷的锋芒往下一掠,只听得鲜血喷溅声响起,那一只妄想偷袭的兔子顿时被斩为两截,尸体重重砸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动静。   其它兔子一闻到血腥的味道,瞬间暴动,狂猛地扑向君少扬。   当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君少扬没有丝毫的大意,提剑便斩,森冷的剑锋在空中掠过道道残影,唰唰唰的数声后,所有的兔子都被斩成两截,再无生机。   西门涟等到他收剑后才道,“在这里,没有无害的东西。”   君少扬表示受教,彻底收了先前轻视的心思,“现在是直接走下去吗?”   西门涟沉吟道,“破了主阵,其余的阵法都会不攻自破,转西南向,向右走十三步,我们直接进入阵法的第三层。”   “第三层分布是怎样的?”君少扬边走边问。   “第三层分十三阵,主阵有两阵,只要破了这两阵,我们就可以直接走向第四层。”她微微一顿,又道,“这里守阵都是毒物,我们要破的是第八阵和第十二阵。”   “现在直接进去?”说话间,君少扬已经到了第三层的入口。   “你先找找,身上有没有能引开毒物的东西?”西门涟并不急着让他进去。   “香囊里有带了些雄黄。”君少扬对自己佩戴的东西了如指掌,不用找也知道。   “拿在手里,向东北方向行十步,然后左三右四。”西门涟吩咐道。   君少扬按照她说的步法去走,目不斜视地踏过蟾蜍、蚂蝗、马蜂、蜈蚣、蜘蛛、蝎子、毒蛇等虚幻屏障,来到了第八阵,推开阵门便看到密密麻麻一地的甲虫。   “是什么?”西门涟没听到他出声,疑惑的问道。   有了先前兔子窝的教训,君少扬再没有掉以轻心,“是一地的甲虫。”   “几星?”   “十一星。”   “甲虫有毒,要特别注意。”西门涟说完一顿,又道,“积力于剑刃,起剑掀罡风,绝不能让甲虫近身。”   “行!”君少扬也这么想。   “那就动手吧!”早解决,也好早些离开这里。他们离开石室已经有很久,这里虽然看不见外界的情形,但是她大概可以算出来现在时辰约是辰时。她身上才带了四个肉包子和一壶水,先前和他吃了两个,现在一共只剩下两个,只够他们吃一顿的。他们现在不但要与阵法搏斗还要和天争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不然没被阵法给困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她的顾虑君少扬同样有,所以他动手时完全没有平日戏弄人的假招,出招招招实招快且狠辣,剑起剑落,掀起血雨腥风,剑风呈屏障将他们牢牢护在屏障里。君少扬收剑后,以他们为中心的一块干净的圈子外,密密麻麻都是甲虫的尸体。   “喝点水,补充点体力。”   西门涟听出他气有微喘,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君少扬接过,小饮了一口,将水囊塞到她手里,“你一路都在解说阵法,也渴了,喝点润润喉。”   西门涟喝了少许,将水囊塞好重新盖上,“可以现在走吗?”   “可以。”他的体力还行。   “撑不住了,就跟我说声。”她好另作安排。   “行。”君少扬应一声,又问,“现在怎么走?”   “向西北方向,左三右七,东边转弯,再走十步,踏过石板路,笔直闯入第十二阵。”西门涟安排道。   君少扬依言而行,顺畅地闯入第十二阵里,这次他不等她问便直接告诉她,“这里是四方水池,里边养的是石鱼。”   “这鱼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有毒,只要避开它们这阵法就算是破了。”西门涟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有了稍稍的放松。   君少扬却没有她的乐观,拧紧了眉道,“这鱼群不止数量多,而且它们每条的个头都极大,最小的一条也有齐我腰这般长。”   换言之,他现在看到的全是体型巨硕的巨鱼,水面蔓延向前有五百多米,再是一个转弯根本看不见前路,想要平安离开这里很难。   “你最长能闭气多久?”西门涟沉思良久,忽然问道。   君少扬眉头一皱,顿时明白她的意图,冷声道,“我不许你冒险!”   “在这里,你必须得听我的!”西门涟一把扯掉蒙眼的纱布,灼灼如火的眸子笔直逼向他眸底,“君少扬,你亲口把性命交给我的,怎么?现在就想反悔了?”   “我没有后悔!”君少扬斩钉截铁的回答,深邃的凤眸毫不避让地迎着她的注视,一字一句的道,“但是下水之前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人作出牺牲才能离开这里,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031:幸好,你还在   西门涟眼底的灼红一寸寸地散去,静静凝视他许久,突地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的唇,微凉,略带淡淡的檀香。   君少扬一怔,眉眼间溢满温柔,双手轻搂住她的腰身,徐徐地回吻着她,唇齿相依,绵绵缠缠相濡以沫,难得的温情环绕在他们周围,四周一切的声音都成为无声的背景,天地之间似只有她与他。   许久之后,他与她额头相抵,略带薄茧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柔嫩的脸颊,微喘息着在她耳边道,“小洛儿,答应我。”   “君少扬……”   她扬起精致的眉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口吻道,“若不能带你平安离开这里,我与你生不同时死同寝!”   最后一个重音落下时,她握住他的手忽地用力拉下,身体后仰,同他一起重重往水池里栽下去!   扑嗵!   巨大的水柱高高溅起,西门涟在掉入水中的一刹那便拉着君少扬猛地扎入了最底下,手脚并用奋力往前游去。   水下硕大的石鱼闻到属于人类的气息,瞬间暴动,看起来笨重的身体动起来快如梭镖,成群结队地追向西门涟和君少扬所游的方向。水面浪花连连翻滚,如被煮沸的水。   背后的动静是那样的大,西门涟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水对于她,就好像对于鱼一般自然。   水里,那是她的天下!   即便是拉着君少扬,她游动的速度一样没有丝毫的减慢,在有石鱼接近时她手一横,拔出君少扬腰间的长剑用力划下,一阵血雾迅速在水里四散,腥味瞬间席卷了这方天地。   血的味道最能刺激鱼类,一条条石鱼追逐着血的味道,飞快地朝着同伴尸体的方向游去,另有一些则是不依不饶地追着西门涟和君少扬后边,彼此之间只隔了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   西门涟感觉到手腕微沉,转头看向君少扬,这才发现他双颊高高鼓起,显然已经快憋到了极限。   她向四周看去,正发现前方是转弯处,持剑的手猛地向后一挥斩杀数十条追上来的石鱼后拉着君少扬快速游至拐弯处。她将他的身体抵在墙上,吻上他的唇,为他换气。   君少扬总算好过了些,向她眨眨眼,示意可以了。   西门涟为他再换了几口气后,在他手掌心写下——鱼多,等我。   君少扬点点头,下一瞬间她灵巧的身子宛若游鱼一样冲进鱼群,手上的长剑飞快舞动,一条条游来的石鱼无一例外都丢了性命。那一片的水都鱼血染成赤红色,底下遍地鱼尸。   西门涟杀了后边追上来的两条石鱼后,飞快地游向君少扬所在的方向,可是这里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找着。   他,不会游泳啊!   西门涟眼圈顿时红了,飞一般地往前游去。   处于极度心焦的她并没有发现,最后边追来的石鱼只追到了拐角处,便是不约而同地全部停住,然后快速地转身回游,那速度比它们来时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西门涟游到半途,眼前忽然一黑,抬眼看去,她眉眼顿厉。   前面成群集结而来的,不是别的,正是有海中霸主之称的——大白鲨!   大白鲨?   西门涟一怔,一瞬间清醒。   它们生活在深海里,这里的水是淡水,它们怎么会在?   难道它们是假的?   她忽地想起,她现在仍处于‘一阵摄魂’阵里,破了大阵只允许不懂阵法人打头阵的原则,那么这幻阵就由她来经历。   但,它们若是真的呢?   若是它们是有心人豢养在此,是真正守这阵的阵主呢?   她正举棋不定时,凶悍的大白鲨群发现了她,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口猛地朝她扑来。   是真是假?   出剑还是不出?   西门涟攥着长剑的手紧了又松,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看着那大白鲨越来越近,她胸腔里一颗心越跳越快,就在紧张至临界点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几条游得快的大白鲨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张大了嘴,朝着她的脖子气势汹汹咬下!   这一刻,那么近的距离里,西门涟几乎能数清它们的利齿的颗数!   她却没有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下一瞬间,大白鲨的身影随着阵法的一起破碎,西门涟的眼前恢复成清明一片,一眼就看见憋得脸通红的君少扬。   被大白鲨的幻影袭击的那一刻她不怕,但是她现在却深深的后怕了,只要她有一瞬间的犹豫在求生的本能下挥动长剑,那么现在的君少扬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劫后余生的强烈情感使得她激动地一把搂住他,足下用力,整个身体宛若箭矢一般破水而出!   君少扬终于能大口大口喘气,落地后稍稍平复了下气息,他立即敏锐的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不停的哆嗦着,娇小的身体几乎在下一刻会散架。   “小洛儿!”   他以为她是在水里浸泡太久发冷的缘故,顾不上自己一身衣衫的尽湿先用内力为她烘干一身湿衣,可是她的情况却没有丝毫的缓解。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后看到她时她怪异的表情,顿时全明白了!   君少扬快速烘干自己的衣裳,紧紧地将西门涟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一声声的道,“小洛儿,我在,我在!”   极致的惊喜和后怕的交融,才会让她的脸上出现那样怪异的情绪。他虽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但是他知道她若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冷静如她怎会有那样强烈的情感波动?   心里既暖且痛,如果他也和她一样深谙水性,那么经历幻阵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她了。   他心疼地更抱紧了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念着呼唤的话语。   西门涟很久之后才彻底清醒过来,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体温时,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幸好,幸好……”   她将眼泪憋回去,更用力的回拥住他。   仿佛倦鸟回到了安全的巢,她的头深深地埋入了他的怀里,娇小的身体紧紧嵌入他的身躯,完美契合仿佛一体。   ☆、032:君少扬闯祸   “幸好……幸好你还在。”   她终于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后,唇边一阵温热,却是他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角。他长长的睫毛刷过她柔嫩的面颊,带起她身体的一阵颤意,她抬头,朦胧的泪眼迎上他写满了心疼的眼眸。   那一刻,尘埃落定般心安。   她微眯着眼睛笑,笑容宛若冰雪初融,春暖花开一样灿烂。   “君少扬,你知,我心悦你。”   这一刻,她终于勇敢面对自己的心,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君少扬身体一震,心中万般欣喜同时涌上,他抬起头来圆睁着一双眸子看她,难掩激动地双手捧住她的面颊,不可置信的问,“小洛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生怕是自己听错。   “我说……”西门涟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君少扬,我心悦你。”   “天!”   君少扬惊叫出声来,长臂一揽将她紧拥入怀里,高大的身躯因为过于激动而发颤,“小洛儿,你掐我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话才说完,他又急声道,“别掐,别掐,千万别掐!做梦就做梦,我也愿意在这梦里留着。”   “傻子!”西门涟好气又好笑,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在他吃痛的时候仰起脸抬眼瞪他,“你说,这是不是在做梦?”   “做梦不疼。”君少扬难得傻乎乎地扬起手臂,下一刻脸上的表情转为极度的冷静,在她怪异的目光下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一本正经的道,“小洛儿,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天之骄子你应该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以身相许四见生死不离的。乖,别现在轻描淡写的说你悦我的话,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心悦我已经发狂了,只是一直没说破而已。”   怎么办?她好想咬他啊!   西门涟恶狠狠地磨牙,这自恋的货色太讨人厌了!   谁心悦他发狂了?   “哼!”   她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却还没等她走出去几步,腰间忽地一沉,下一刻男人热烫的身体便是犹如黏皮糖一样黏了上来,她挣不开他的大力,一转头冷眼瞪他,“君少扬,你再不松手,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小洛儿,我难得占一次上风,你就不能满足满足我男性的自尊心吗?”君少扬在她耳边可怜兮兮的讨饶,死不撒手。   “你的自尊心关我什么事?”西门涟怒,咬牙切齿的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到三个时辰后的闯阵,没有我的许可,不许靠近我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别……”   西门涟蛮横的打断他的话,“现在就松开,立刻!马上!”   君少扬深谙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得不乖乖松开她,灰溜溜地退到一边去了。   西门涟盘膝坐下,解开腰间水囊喝了一口水,拿出仅剩下的两个包子,其中一个丢给他。   君少扬抬手接过,距离她不远坐下,吃了那么一两口看她不说话,他就没话找话道,“小洛儿,第四层大概是什么样的?里边会是些什么?”   西门涟不想搭理他,把草草吃了两口的包子收入怀里,扬手丢给他水囊。   真生气了!   君少扬知道自己把她给惹恼了,想继续逗她说话,可看着她明显显得灰白的面色,瞬间默默地闭了嘴。   她在水里消耗的体力丝毫不比他在地面消耗得少,也需要休息了。   君少扬也盘膝坐下,喝一口水后也开始进入打坐状态,将气息调匀准备养足了精神后迟点的破阵之事。   三个时辰后,西门涟和君少扬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微微活动了下身体后,西门涟道一声,“走!”   君少扬立即站起身来,西门涟再次将眼睛蒙上,随他一起往第四层的阵法所在的方向而去。   接下来的两日内,西门涟除了阵法的事没和君少扬多说一句话,倒不是一直生气而是随着越往前,阵法越难。饶是他们默契配合,也有数次陷入陷境,差点出不来。   他们进入石室的第四天,水囊里的水一滴都没剩下,真正到了穷途末路。   停在第八层的门口,西门涟微喘着问君少扬,“进去还是退离?”   “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太可惜了。”   西门涟也是如此想,轻应了一声。   君少扬长吐出一口气,一抹脸上的灰尘,“说吧,怎么进去?”   西门涟迟疑一会,“走东南方向,十步后向右。”   君少扬依言而行,走到后停下脚步,“这里有一处平台上面放的是一只张嘴的玉蟾蜍,在它的旁边有五朵红色的莲花,它们按东南西北中的方向放置,好像可以连接在一起。”   “闭上眼睛。”   “好。”   “踏东南方,转右向后迅速捂住口鼻,再左向一步,走西北方向,入阵心,弯腰摘下莲花立即塞入玉蟾蜍的嘴里。”这几日的破阵,西门涟也终于参透了所有阵法的破解之法,现在他说东西和她脑中想的一样,倒是让她好做了。   君少扬依言而行,在他看不见的方位袅袅白烟起,尤其是在莲花进入玉蟾蜍嘴里的一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室顿时红莲争相盛开,潺潺流水声、鱼儿跳跃声顿时闯入耳朵。   “可以睁开眼睛了。”西门涟出声道。   君少扬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勃勃生机的画面,尤其是看到跃起的鲤鱼时,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小洛儿,这里是莲池,还有游鱼,能吃吗?”   但他始终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尽管已经饿得不行,在动手之前还是不忘征求她的意见。   “不能。”   西门涟也饿得厉害,听到鱼,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君少扬果断地从肥鱼身上收回目光,“那现在怎么走?”   西门涟强压下饿意,扯下蒙眼的纱布,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神合一,守住灵台清明,勿忘本性,这次我与你并肩闯第九层!”   ☆、033:生死与共   “好!”   君少扬反手紧握住她的手,“一起!”   “不问原因?”西门涟紧皱的眉头松开少许,眸中难得浮上一丝笑意。   “你想说的话,不必我问。”他都敢把命交到她手里,又怎会不信任她?   西门涟抿唇轻笑,“走吧!”   君少扬微笑以应,两人一起抬脚,踏上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水面又成固体的石头,那些红莲和鲤鱼变成壁画上的浮雕,一瞬间的幽暗,刚才还生机勃勃的莲池不过少许世间又变回密闭的石室。   “向东南方,行出十步。”   西门涟握紧了君少扬的手,两人一起走到那里,还未站稳地面就瞬间塌陷。   “当心!”   西门涟面色一沉,低喝一声,“快,往左前方走。”   君少扬迅速转向,却在这时他们头顶上方也传来异样的耸动声,纷纷扬扬的石屑落下,那整块的大石头纷纷裂开缝,整个石室摇摇欲坠。   到了最后一层,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所以将掉下的石块那也是真的!   西门涟眼见着有石头要砸下来,急忙拉着君少扬避开。   他们躲过了砸下的巨石,却躲不开那纷纷扬扬的石屑,君少扬护得了西门涟,自己却无可避免地被石屑砸了满脸,尖锐的碎石划破他的鬓角、额头、他却吭一声都不曾,只用手臂护着她头随她一起跑。   ‘砰’   又是一块巨石重重砸下,就在他们后面的一步处砸下一个巨大的坑。   西门涟听到后面的动静后,更是拉着君少扬拼了命的前跑。   他们快,可是石室塌陷得更快,四方的石头重重砸下,饶是西门涟此刻也再分不出方位。   而这时候,君少扬的体力也到了一个临界点。   可是情况却越发危机,他们脚下土地在迅速下陷,头顶石头在崩塌,还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在前,他们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   “冲出这石室,我们……”   西门涟话只说到一半,回头一看,差点肝胆俱裂。   一块足有成年男人体积大的重石朝着君少扬后背砸来,她顾不得此时的力竭,强行运气汇集在剑身直劈开巨石,自己却因为这一剑血脉逆行,一口热血从喉咙喷出。   “小洛儿!”   君少扬听到声音睁开眼来,心焦的唤她的名字。   “我没事。”西门涟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倔强地拉着他跑,“走,一直往前就是出口。”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逞强!”君少扬气急败坏的斥她一声,强行打横抱起她往前冲。   ‘砰砰砰砰’   又有数块石头砸下,强撑着力气跑的君少扬气息紊乱,却因为怀里抱着的人儿,即便是一次次的腿发软,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往前跑着。是冬日,他却挥汗如雨,因为出汗过多,滑腻的布料和身体紧紧黏贴在了一起宛若第二层肌肤。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头晕眼花伴随耳鸣,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浪潮滚滚朝他扑来。   黑暗里,他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狂奔过塌陷的长廊直冲向那有着微光的前方,数次近晕厥的边缘但他都强撑着挺了过来。   他牢牢的记得她说过——一直往前就是出口!   希望就在前方,他不能放弃!   他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强撑让西门涟心急如焚,可是浑身发软的她根本挣不开他大力的钳制,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双眼睛。   哗啦啦!   上面又在掉砂砾,也在这时君少扬的身体突然一震,发出一声闷哼声。   是被石块砸中了吗?   西门涟越发心焦,下一瞬间却直感觉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感袭来,她直接晕了过去。   ……   “疼……”   雪白的云锦缎子上,半昏迷的女子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被子,干涩的唇边溢出一声呻吟。   守在病床边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状的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闻声,立即睁圆了一双老眼朝床上看一眼,发现不是自己出现幻听后一蹦三尺高,快乐的高声呼喊,“醒了,漓洛醒了!”   “漓洛醒了!”惊讶的声音后,是棋籽砸地的声音。   “漓洛你可终于醒了!”是几近痛哭流涕的声音。   纷沓的脚步声,往床边迅速汇集。   “吵……好吵……”   西门涟头疼欲裂,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一点点的汇集,也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三个人的面孔,“师傅……师伯……师……”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叫了,来,喝点水。”老顽童一样的奇淼赶紧扶她起来,刚要去拿水杯忽然感觉到手臂一阵火辣辣的,抬眼一看就发现奇书子冷着一张脸,那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却是在冒火,吓得他一阵激灵。   呀!   他怎么就忘了这宠徒成痴的老顽固了?   下一刻奇淼义正词严的道,“师兄,漓洛才醒需要妥善的照顾,你是最适合的人选,照顾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顾西门涟身体还处于极端虚弱的状态,把她往奇书子怀里一推,趁着他没发火之前迅速跑路。   “师弟,我去熬点吃的,漓洛刚醒迟点需要进食。”奇鬼说完也脚底抹油溜了,那速度就好像背后有鬼追一样。   房内,一下子就只剩下师徒二人。   两人都紧闭着嘴不说话,空气凝滞而沉重,气氛说不出的别扭。   “喝点水!”好一会,奇书子率先打破沉默,将装了温水的茶盏喂到她的唇边。   西门涟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抵不过喉咙火辣辣的灼意投降,小口小口地吞了好几口水喉咙才好过了些。   当奇书子放下茶盏时,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凝滞。   好半晌,西门涟才开口,“师傅……”   “说。”奇书子脸色还是冷的,但这一刻眼底却分明亮起一抹喜悦的光芒。   “我……”西门涟一咬唇,直迎向他的目光,“师傅,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他怎么样了?”   奇书子眼底那一抹光芒迅速消失,脸色顿时青了、白了、紫了活像调色盘似的。   “漓洛!”   恶狠狠的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他豁然起身,愤怒地扬高起手来!   ☆、034:傲娇的师傅(上)   他长长的袖袍带起强烈的罡风,掌心携巨大的力道撕破风声直向西门涟的脸扇去,西门涟直勾勾的盯着他扇来的手掌,别说动了,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冷静得可怕,“师傅,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强烈的掌风都到了她耳边,最终却还是化为了虚招。   奇书子愤怒地重重拂袖于身后,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漓洛,你还不知错吗?”   “我知错!”   西门涟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失,“我不该把师傅的忠言当作是废话、不该为了那样的人和师傅决裂,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都是我的错。”   既然师傅能找到她,那么对她的事必定一清二楚,她没必要隐瞒。   奇书子口气稍微好了些,“你既然知道错了就老实留在岛内,等你身体调理好后再做打算。”   “不!”   西门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明知道会惹怒他,她还是固执的道,“我要知道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你不帮我打听,我就自己出岛。”   奇书子眸色顿厉,“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就是折断我的四肢,我也要离开这里!”   “你敢!”   “师傅,你了解我的脾气的!”   奇书子当然了解她固执如牛的脾气,脸色才越发冷厉,“漓洛,这就是你说的你知道错了?”   西门涟毫不畏怯的回道,“他与我同生共死过,我决不能抛下他!师傅,你要是不告诉我关于他的事,除非我死,不然我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我爬也要爬出岛去打听他的消息!”   说完,她就去掀被子。   “他被他的护卫救回去了你满意了吗?”奇书子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张脸已然冷凝。   “师傅……”   “别叫我师傅!我没你这个不听话的徒弟!”奇书子重重一拂袖,火箭炮一样往外冲出去。   一阵砰砰的闷响的声接连响起,隐隐中还夹杂着人怒极的咆哮声。   西门涟垂下了眼帘,心里默念,“师傅,对不起。”   念了一会,她想起君少扬来,担忧地抬眼望向那两扇紧闭的窗户:也不知现在的他可还好?   ……   在西门涟忧心如焚等待身体恢复的时间里,奇书子再也没来这看过她,都是奇鬼和奇淼轮换着给她送饭。因为他们送饭来的时候她基本都处于打坐调息的状态,所以没能发现无论他们谁过来都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第三日的上午她刚从调息的状态里出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奇淼和奇鬼,“师伯?师叔?”   “漓洛!”奇淼下一秒抱着她的手臂嚎啕大哭,“救命哇!”   西门涟还来不及回答,又一声嚎啕声传来。   “漓洛,你就当行行好,救救你师伯师叔吧!再让你师傅这么折腾,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呜呜呜。”奇鬼抱着她另一只手臂哭得涕泪横流。   西门涟左右各看一眼哭得伤心的二人,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奇鬼和奇淼就急了眼了,他们今儿是趁着奇书子去远岛采药才跑过来的,一旦他回来发现这事他们会比下地狱更惨的!   奇鬼倒豆子一样哭着全说了“你在岛上一共待了五日,你昏迷的那三日里不但他眼睛都没阖一下,连带着我都跟他一起守了你三天都没敢吃喝拉撒。你师叔比我更惨,他所有私藏的宝贝药材全被你师傅翻出来逼着他做药给你疗伤不说,还要守着你随时观察你的情况,好惨的啊!”   奇淼哭着补充道,“你醒了我们也高兴,可是我们才轻松了一会后就看见你师傅阴着一张脸出来了,他疯了一样单手劈了岛上数块大石后一通发泄后不是拉着你师伯陪他下棋,就是拉着我陪他煎药。这两日你吃的菜肴都是你师傅做的,他自己粒米未沾不说还不准我们吃喝。师叔求你跟他低个头吧,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会拉着我们跟他同归于尽的呜呜呜。”   西门涟望着奇鬼、奇淼憔悴得像老了十岁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之所以跟师傅闹,是因为她太清楚师傅对她的纵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生气。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师傅舍不得伤害她,却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想到师傅的好,她红了眼眶,“师伯师叔,你们别哭了,我会跟师傅赔罪的。”   “真的?”   “真的?”   两个老头儿齐蹦而起,得到西门涟肯定的回答后抱头痛哭,最后如蒙大赦一样跑了出去。   西门涟强撑着走出门,到船停泊的岸边等奇书子的归来。   黄昏后日将落时奇书子才摇着船桨归来,他一眼看到等在那的削瘦身影,先是一怔,随即目光就冷了下去,即使将船停在了港湾,从她身边走过也没有朝她多看一眼。   衣角,却在此时一紧,他脚步一顿身体僵在原地。   “师傅。”西门涟松开手在他身后跪下,“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该为了别人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可是师傅,没有他的舍身相护我现在已经是石下亡魂,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多重要?”他那口气酸得,就跟喝了几缸醋一样。   “比师傅在我心底的程度,要差许多。”深谙他性格的西门涟立即借坡下驴。   奇书子心里有些小满意,但是一想到她一醒来态度那样差,刚弯起的唇角又平了下去,“为师在你心里才是最不重要的那个吧!不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臭小子,你会跟为师翻脸?哼哼。”   “师傅,对不起……”   奇书子听得那软软的声调,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宝贝徒弟跪在地上睁着一双泪眼望着自己,心里哪怕先前装着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焰山,这会儿火也灭得连点火星子都不剩了。   “起来吧!”他声音听起来冷冷的,手却紧紧地攥着篮子,就怕自己手痒忍不住去扶她。   “谢谢师傅。”西门涟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一声,唇角笑涡深深,“师傅,我好饿,好想吃你烧的脆皮鸡。”   ☆、035:傲娇的师傅(下)   奇书子一偏头看见她脸上甜甜的笑涡,心里仅剩下的一点儿小别扭也是彻底烟消云散了,唇角笑弧忍不住地上扬,十分愉悦的道,“好,好,为师这就给你做去。”   “谢谢师傅。”   ……   “区别待遇呜呜呜。”   “师兄对我有对漓洛的两分和颜悦色,我奇淼死而无憾呜呜呜。”   两个缩在港湾另一边的老头儿看着师徒和谐离开的背影咬着手指呜呜的哭,却都只敢在背地里控诉,抹一把心酸的眼泪。   师兄弟三人里,奇鬼生性豁达、奇淼顽童一般,奇书子性格却是别扭又霸道,偏生他阵法一绝,一发怒就到处布阵,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不然单比武功,他们哪会怕他到这样的地步?   两个近期内饱受奇书子摧残的老头儿互相大吐苦水,不多时饿得头晕眼花的他们突然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气,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闭了嘴。两双浑浊的老眼晶晶亮,对视一眼,下一秒跟见了兔子的鹰一般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拜西门涟所赐,奇鬼、奇淼总算吃到了这五日来的第一顿好菜好饭,终于看到奇书子喜笑颜开而不是板着一张臭脸,而他们吃完饭后奇书子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的强留他们,而是拉着西门涟到他住的阁楼里去了,去之前有吩咐碗筷让他们洗掉。   两个老头儿连忙答应了,只要不看到他那张臭脸,他们乐意洗一辈子的碗筷呀那个咚咚锵。   西门涟跟着奇书子到阁楼的书房,想起师伯师叔说的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于是在他坐下拿出阵法跟她切磋到一半时道,“师傅,这阵法有几处我需要好好想想,先前你做菜也累了,先歇息会儿吧!等我想明白了,再叫你好吗?”   奇书子一放松,也觉得很困,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不许偷懒,我待会会来检查的。”   “好。”   “嗯。”奇书子满意地点点头,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了。   西门涟站起身来,走到一排排书架前,熟门熟路拿出被奇书子密封在匣子里的十个画卷里的第二卷后,重新将匣子封上,走到椅子边坐下。   破一阵摄魂的最后一层的功亏一篑让她耿耿于怀,明明她都走对了,石室怎会突然塌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西门涟呢喃出声,拆开画卷,全副心神都扑了上去。   ……   奇书子醒来找她就看见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画卷,还以为她还在看先前他留给她的阵法,正为她的听话而高兴,走到她跟前本欲指点她,却在看见她手指下的图纸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师傅。”   西门涟从阵法里收回神智时一眼就看到了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他这僵硬的姿势,显然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   奇书子臭着一张脸坐下,“漓洛,我先前让你看的阵法你想通了吗?”   “嗯。”其实她根本没看。   奇书子听不出她的真正意思,看她那一张脸却又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顿时恼了,“我们切磋。”   “好。”   奇书子摆出棋盘成阵,让她先行。   这是师徒二人两年来的首次交锋,西门涟杀伐果断破阵起来毫不含糊,而奇书子一贯稳健,守阵起来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攻一守,两人谁都不肯让谁,你杀我挡,阵阵交错,一阵变数阵,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他们这里交锋激烈,奇鬼和奇淼日子可就快乐似神仙了,喝喝酒儿、唱唱曲儿、再踏浪出去玩儿,真是玩得不亦乐乎,都忘了岛上还有那么一对师徒了。   时间到了第三日,奇鬼奇淼俩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去找找他们,看看他们是死是活。俩人才进阁楼就发现这一对师徒在下棋,看他们厮杀正激烈也没好过去打扰他们,就站在一边看着。   半个时辰后,西门涟扬手落下一籽,“师傅,承让。”   奇书子看一眼手下俱沦陷的江山,点点头,“没有退步。”   “不敢忘师傅教导。”西门涟谦虚道。   奇书子站起身来,哼哼道,“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不不会让你。”   “嗯。”西门涟应一声,默默地忘记自己在下棋的时候让他悔了十步棋的事实。   奇鬼、奇淼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默契地装作没听到这事,由奇鬼做代表发话道,“师弟,你气色今天看起来有点差,想来是教授漓洛的时候特别用心以至于劳累过度。听师兄一句劝,虽然说漓洛的功课重要,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要注意劳逸结合!”   奇淼也在一边帮腔,“是的。”   奇书子若有所思点点头看,看向西门涟。   西门涟对于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习惯,不该说话的时候她选择了闭嘴。   奇鬼又道,“师弟啊!而且漓洛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即使是她迫切的想要学习,你这个做师傅严厉督促她的时候也不能由着她任性。没有好的身体,学再多也用不上,漓洛还小不懂事你作为一个责任心强的师傅,要好好的管教她,任重而道远啊!”   “是的。”打酱油的奇淼再次出声。   “漓洛,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奇书子认真的道,“你师伯说得对,要注意劳逸结合,去休息吧!”   不让休息的人其实是他……   西门涟倒没有反驳他的话,起身离开了。   “那师弟,你好生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奇鬼奇淼任务完成,话说完,就跑路了。俩人一溜小跑追到西门涟,那笑再憋不住了,当着她的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奇淼笑得最夸张,在地上都打起滚儿了,“哈哈哈,师兄好逊,都输给漓洛了!”   “一如既往的逊啊!”奇鬼也笑得怪没形象的,和他先前睁眼说瞎话的样天差地别。   西门涟同情的看一眼笑得欢畅的两人,手往身后一指,“师伯、师叔,师侄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嘎!”   两个老头儿顿时停住狂笑,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   ☆、036出岛   “师弟……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其实只是眼花了?”奇鬼颤巍巍的转过头来,那表情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奇淼的脸色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回过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师兄,我也希望是你眼睛花了……可是……可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被他们嘲笑的那个‘逊到家’的某人正板着一张阎王脸朝他们这里走来……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一转头,师兄弟二人齐扑向西门涟。   西门涟也不躲,只出声提醒道,“师傅布阵多是防守,我则是不顾一切的进攻。师伯、师叔,你们确定想看到我跟师傅以你们为棋子斗阵?”   她是无所谓,但是他们呢?   他们……   师兄弟二人脚步一个趔趄,火烧屁股一样火速分头跑掉,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作风。   “师傅。”在奇书子风一般的刮过面前时,西门涟叫住了他。   “你想为他们求情?”奇书子一副被背叛的难过表情。   西门涟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拿出准备自己吃的苹果递到他面前,一本正经的道,“师傅吃了,更有力气。”   奇书子听这话十分受用,点点头,“为师大人有大量,才不跟那些俗人一般计较。”   “……”   西门涟好一会儿后才道,“恭送师傅。”   ……   到了晚上奇鬼和奇淼师兄弟二人对于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奇书子发怒了却没有对他们实施打击报复觉得分外惊讶,仔细一合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小气鬼肯定是因为要在漓洛面前表现师傅的风范,才会把报仇的时间延迟,这就跟‘秋后问罪’是一个道理。师兄弟二人越发觉得惶恐,一有时间就往西门涟面前凑,要她教授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西门涟架不住他们的苦苦哀求勉强教了他们一些奇书子常布的阵法,但是他们却没那个天分学,后来她干脆手抄了两份给他们让他们随身携带,他们才烦她烦得那么频繁了。   又过了半个月后,西门涟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她惦记着君少扬的安危,就在这天早上大家一起用了早膳后,跟奇书子说了要出岛的决定。   “不行!”奇书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师傅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师伯、师叔任何一个人陪我出岛。”西门涟早料到他会拒绝,提前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至于为什么不提他,是因为前几日她布置了一出大阵,时间都过去五日了他还是没能想到破阵的方法。以她对他的了解,不破开这阵法他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奇淼早就想出岛了,立即帮腔道,“师兄,你让我陪漓洛吧!这一来吧我可以保护她,二来也可以帮她调养身体。”   奇鬼也赞成,劝奇书子道,“师弟,有他陪着你放心。”   奇书子有一瞬间的动摇,奇淼为了能离开这里赶紧趁热打铁,“师兄,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你驯养的‘疾’就让漓洛也带出去,我保证让漓洛每日帮你带一封信,让你随时知道她的情况。”   奇书子闻言看向西门涟,西门涟点点头,“可以。”   “奇淼。”奇书子叫人。   “在。”奇淼打起了精神答道。   奇书子目含威胁,“他日我再见到漓洛,她若不是现在这样子我唯你是问!”   “好。”奇淼赶紧答应。   奇书了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直把奇淼看出一身的冷汗差点扛不住了才偏头,手放到唇边一吹,黑色的海东青破风而来,却停在了西门涟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儿。   西门涟拍拍它的脑袋,望向奇书子,“师傅,我会记得的。”   “去吧!”奇书子得到她的承诺,安心了。   午后,西门涟和奇书子大概收拾了下包袱,告别了奇书子和奇淼,就划船出岛了。   九宫岛以九宫八卦的方位布置,没有精通阵法的人带路,岛内的人出不去,岛外的人也进不来。有西门涟在船上,船自然是顺利地划出了岛。   奇淼有三年多没出来了,走哪看哪都特乐呵,他又是一老顽童的性子,和不熟的人说几句话就熟了。本来赶路的只有他们两人,到后来他呼朋引伴的浩浩荡荡一大群。   人一多,八卦也就多了。大家伙儿夜晚休息的时候聊起了近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得最多的当属东山镇的君少扬的事,说这荒唐的家伙剿匪瞎猫碰上死耗子把人土匪窝给端了,却不小心摔伤了脑袋至今都还没醒来,东山镇百姓明里为他惋惜命运多舛,暗地里没一个不拍手称快,恨不得他永远不要醒来。   大家说着,也聊起了他别的荒唐事,一个个都笑得前俯后仰的。   “漓洛,你去哪?”奇淼也笑得格外欢快,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站起来,忍不住问道。   “吵!”西门涟冷冷撂下一个字,往僻静处走去。   “你心情不好?”奇淼凑到她面前,西门涟偏过头按下帽檐,冷声道,“你想太多!”   “心情好的话你就不是这样了。”奇淼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你爱清静,我招了这么多人你都没皱眉。可现在你这脸色冷得,就好像我老头子欠了你银子似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师叔……”   西门涟摘下帽子,冷静的道,“三日的路程,被你生生拖了十日!你要是不愿意随我一起走,我这就先行,师傅那边我会跟他解释。”   奇淼顿时大惊失色,“别啊,我保证不拖时间了。”   被那人知道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岛了。   西门涟瞥他一眼,再次戴上帽子,“师叔,大丈夫一言九鼎。”   “保证保证。”奇淼赶紧道。   西门涟转身离开,奇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要问的事,一拍脑袋,“怎么就让她绕过去了?”   ……   第二日一早,奇淼就跟那一群狐朋狗友都告了别,接下来赶路的日子里他果然不再拖了。连着赶了四日的路,他们师叔侄车马劳顿终于到了东山镇。   ------题外话------   在火车上,呼,快有网线啦,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037:就踩着你过去   ‘恢律律’   骏马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西门涟双手一勒缰绳,同时双腿紧夹住马腹,骏马四蹄落地时她同时坐稳,肩上站着海东青丝毫未动。   “是在这歇脚吗?”后边的奇淼也勒住了马,好奇的问道。   “走!”   西门涟停顿只是一瞬,马鞭猛地一抽,胯下骏马飞一般地往镇内冲去。   “等等我啊!”奇淼赶紧策马追她去。   去君少扬的行宫要穿越过闹市,幸而现在时辰尚早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摆摊的摊贩,西门涟纵马狂奔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君少扬的行宫前。   “来者何人?”   她还未下马,便有守门的两个侍卫冲来持大刀按住了马腿,阻挡了她前进的路。   “让开!”   西门涟冷喝一声,森冷的眸子一扫过他们的脸,如实质性般的利刃的目光直逼得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握住大刀的手一阵颤抖。   吱嘎。   紧闭的门扉却从里面被打开了,一身缟素的毕蓝走出来,见到她立即笑盈盈的迎上来,“我道是谁这么一大早来,原来是王爷的男宠啊!您的信儿可真准,王爷刚过世您就来这披麻戴孝了!”   过世?   西门涟如遭重击,深黑色的瞳孔狠狠一缩,手上的马鞭几乎握不住,“他……”   毕蓝一边指挥着侍卫把白布挂上去,一边接了话头满不在乎的道,“王爷真死了啊!具体是怎样的情形您知道的呀,哦,对了,您把王爷丢下自个儿心急着跑了或许不知道,我们把还剩下一口气儿的王爷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没几块好肉了。啧啧,也别说好肉了,就连骨头都没几根是好的。”   那一日,他伤得那般重吗?   西门涟痛楚地闭上眼睛,想到清醒最后一刻的情形,她心如刀绞。   君少扬,你怎么这么傻?   怎能……这般奋不顾身的为她?   这一刻,她泪如雨下,不是紧紧咬住唇,她下一刻会崩溃地哭出声来。   毕蓝还嫌不够一样继续喋喋不休的道,“您要哭,就到我家王爷的灵堂里哭吧!他这人吧,虽然狼心狗肺了点,对您其实也挺好的。真的,我打小就跟他边儿上伺候他,就连他母后都没能得到他一杯亲奉上的茶。而您,他为您端茶倒水亲自喂药穿衣,伺候您跟伺候他祖宗样的,那万丈高崖他都敢陪您跳。您说,他还对您不够好吗?”   是,他对她好,比任何人对她都好,可是她的一时好奇却害得他……   西门涟强抑住蚀骨般的心痛,豁然睁开眼睛,翻身下马直往行宫内闯去。   “拦住她!”毕蓝见状厉声一喝,数个侍卫皆持兵器聚拢在她身后,一双双冷厉的眸子皆是盯向西门涟。   “让开!”西门涟声音比她更冷、更厉、那曾在血腥战场练就的血腥杀意毫不保留的释放,气场之强大让所有侍卫心头就像被压了一块重石一样,沉甸甸的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们几乎错觉的以为他们面对的是正值盛怒的王爷。   毕蓝也是晃神了一会,下一刻她脸上杀意尽释,“漓洛,你要进行宫,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你骗我!”一瞬间升起的巨大喜悦让西门涟心底各种情绪齐齐翻滚,眉眼更厉,“他还活着,对不对?!”   “我们王爷的死活与你何干?”毕蓝声色俱厉,“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行宫不欢迎你!滚!”   “今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西门涟冷冷一拂袖,妖红的眸子逼视毕蓝的瞳眸,一字一顿道,“我要见他,谁都阻止不了!别说只是踏过你的尸体,就是踏过整个东山镇人的尸体,我也一样要见到他!”   她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得了!   “你好大的口气!”毕蓝再胆大,也被那样嗜血的话而震得心头发寒,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   侍卫们以虎狼之势扑向她,西门涟一摘帽子丢下,冷风吹起她额间发只露出那一双的眸,妖红的光芒一闪,手上马鞭宛若灵蛇吐信,鞭影如闪电,鞭声如雷,一鞭抽下,一圈的侍卫无不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哀哀叫唤。   毕蓝眼见不妙,转身就要进去搬救兵,西门涟哪里容得了她逃!   马鞭猛地一挥,只是几个回合的交手,西门涟手一绕,直勒住她的脖颈,用力一拽生生把她拽到了自己面前,“说,他在哪里?”   毕蓝睁大了一双眼睛,倔强地不出声。   西门涟双眸更寒,手上的马鞭又是一紧,“再不说,我送你见阎王!”   “他……在……在房间。”毕蓝被勒得无法呼吸,面色发青,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西门涟冷哼一声,一抽马鞭,毕蓝重重摔在地上,和那堆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侍卫跌在了一起。   “再有下次,我踏过的就是你的尸体!”   西门涟冷声警告一句,直接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简直太嚣张!   毕蓝发红的眸子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直接晕了过去。   西门涟拎着带血的鞭子闯入行宫,敢拦路者都被她用阵困住弄得痛不欲生,她却丝毫未损地直接闯到君少扬的寝宫的门口,一掌轰开了门。   “谁呀?这么不懂规矩,鬼医正为王爷施针呢,惊扰了他,你们该当何罪?!”粗暴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拎着根棍子,虎虎生风地走了出来。   怒到极点的西门涟扬起马鞭朝他就是铺天盖地一顿胖揍,抽得他皮开肉绽后大踏步从他身上踏过,直闯进去。   西门涟掀开最后一层布幔时被持刀的毕青拦下,他冷淡的看着她,“姑娘止步,王爷命在旦夕,鬼医正为他施针,你若记得王爷对你的恩德,就不要过去打扰他。”   西门涟脚步一顿,身后却忽有一道不屑的声音冷冷响起。   “鬼医?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玩意儿?”   ------题外话------   感谢嘉嘉的花和一直冒泡的陪伴,谢谢台风和安琪的花花和票票,谢谢蝶儿的花花还有土豪公子和我家洛受的钻和花,还有冒泡陪伴灵儿玩儿的亲们,感谢感谢呀,真心的不是你们陪着,灵儿很难坚持下去。   希望在文文写的时候,你们能多多跟灵儿互动,只有改正了缺点才能写出好的来,(~o~)~z,大家早上好哦,新的一天呀,加油哟   ☆、038:格杀你妹   西门涟眸色一厉,手上马鞭一甩快如闪电缠住毕青的手臂,猛地一抽之下直接是将他抽得撞到了十步远的桌旁,摔了个四脚朝天。   “漓洛,你莫要欺人太甚!”毕青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厉喝一声,却还不等他站起,一道凌厉的掌风便是狠狠击在他的胸膛,直打得他吐血。   “只要她高兴,杀了你又怎样?”风一样卷进来的奇淼站到西门涟身边,拉着脸朝他扮了个鬼脸,又翻白眼又吐舌头的。“你……”毕青被气得一噎,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师叔!”西门涟冷喝一声,制止奇淼的恶作剧,“和我一起进去!”   奇淼顿时来了精神,“里边有什么好玩的?”   西门涟一言不发,直拽着他的手拖他进去,手劲奇大疼得奇淼直哀哀叫,“漓洛……哎呀……哎呀疼……你轻点……”   “你们是谁?”那正在扎针的人一见到闯进来的二人,怒声喝道。   “是你祖师爷!”奇淼疼得直抽气,又不能伤西门涟,就把火撒在了眼前的人身上,一把药撒下去,那人一下子就没了动静。西门涟这才放开紧拽住他的手,目光在看到那背上被扎满了银针的君少扬时深深一凝,语气里多出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师叔,救他!”   奇淼正揉着发青的手腕,闻言看向床上的人,眉头顿时一皱。他坐下拉了君少扬的手一探脉,眉头顿时高高皱起,一脸怒色,“简直是乱来!这么深的毒,竟然用完全不对的针法逼!”   “毒?”西门涟面色顿时惨白,那种熟悉的痛感又回来了。   “好在我老头子带了保命的丸子!”奇淼从腰间摸出一只玉瓶,从里边儿倒出一颗翡翠色的药丸给西门涟,“你去把丸子捣碎,兑了水给他喝下去。”   西门涟接了药丸就出去,刚还在这的毕青早不见了踪影,她也没心情管这些,在桌边倒了水后将药丸捏碎拌在水里,急急端去给君少扬喂了下去。   “你用我以前教过你的心法给他护住心脉,老头子我帮他把毒逼出来。”奇淼做正事时就没了平时的顽皮样,一脸的严肃。“好!”   西门涟应一声,盘膝在床上坐下,闭上眼睛默念心法双掌合十,一阵子后她睁开眼睛,低喝一声,掌心紧贴在了君少扬的胸膛,源源不断的内力通过紧贴的肌肤传到他的体内。   也在这时,奇淼运起内力,双掌一吸,直接将那所有插、在君少扬后背上的针全部吸出,君少扬身体一颤,无力地往前倾去。西门涟眉头狠狠一拧,运起内力支撑起他的身体,奇淼快速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囊,一根根如牛毫细的金针被他飞快拈起,都不用细看,他没有丝毫差错地把金针扎入了正确的穴位。   “漓洛,他这毒最少也有二十年了,想要彻底清除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尤其是这毒的解药需要西岐山下生长在极寒之地的活金蟾蜍的血做药引,想要得到非常之难。”   奇淼一抹额头上的热汗,叹息着说道。   西门涟一咬银牙,“我要救他!”   在他把性命交给她的时候,她既答应过要和他同生共死,就绝对不会抛下他!就如那最危急的时刻,他那般决绝地将她护在了身下。   药引再难找又如何,她倾全力也会为他寻得!   奇淼面露为难之色,“冰天雪地不重要,关键是这金蟾蜍是天下第一毒的玩意儿,一滴毒液都能把人放倒了!漓洛你就是不顾你自己,也要为我老头子想想啊!出岛时你师傅那样叮嘱我,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不得活剥了我啊!”   “师叔!”西门涟抬头,一双明眸写满决绝,一字一顿的道,“我与他,同生共死!”   “漓洛!”奇淼都快哭了,“我的小祖宗啊!我求你别这么倔了好不好?捉这玩意儿那是用命拼的,真不是我故意吓唬你的啊!”   “我知道你不是吓唬我的,我意已决,绝不更改!”西门涟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奇淼深深地后悔了,就不该跟她出岛的啊啊啊!   他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圈,西门涟深深的凝望着眼前那一张失了血色的脸,眼眶红红,“君少扬,你等我,我一定会把金蟾蜍捉给你!”   奇淼一见这样,好不容易想到的劝解的话又憋了回去,狠狠地一拍大腿,“漓洛,不管了,老头子今儿就为你破例了!”   “师叔……”西门涟一喜,看向他。   “你红樊师兄是这天下很有势力的人,而且他将我的本事学了最少有七成,有他的帮忙一定没问题的。”奇淼咬牙道。   “谢谢师叔。”西门涟感激的道。   奇淼一摆手,叹气,“算了算了,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一想到那令人头痛的小子,抬眼一看西门涟,他是越想越头痛,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下。   专心为君少扬护住心脉的西门涟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全部心神都在君少扬的身上,感受着他体内气息的平和,她紧拧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许。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毕青愤怒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就是行刺王爷的刺客,捉住他们不用审问,就地格杀!”   “格杀你妹!”   奇淼豁然从地上跳起,怒指出现在门口的金龙卫,“老头子我为你家主子驱毒疗伤,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你们还当老头子我是刺客,简直是混帐!”   毕青冷哼一声,一指那昏迷的鬼医,“这居心不良的老头子和他的帮凶先是打伤了我,又害了鬼医,现在还想加害王爷,杀了他!”   奇淼气得直发抖,“竟然还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老头子我今儿可真长见识了!”   毕青仿若未闻一般,向金龙卫一挥手,冷喝一声,“上!”   就在奇淼摸到腰间的毒药,随时准备洒出去的时候,一声厉喝突然自帐幔内传出,“住手!”   ------题外话------   今天在推荐,纠结了老久为嘛人家都涨收藏我这却冷清得跟不毛之地一样一样的,后来干脆地没管了去改了改存稿,重点改了一章就没动了。明儿是上班儿第三天,习惯了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的灵儿好不习惯,天儿又冷,好想赖床,不知道有木有妹纸是和灵儿一样的想法,每天起床简直是和床生离死别一样痛苦,嗷呜。   ☆、039:牛逼轰轰   室内一瞬间的死寂,毕青和金龙卫们皆僵住了身体,维持着拔武器的姿势,活像可笑的雕像。   奇淼见状冷哼一声,快手撕裂碍眼的帐幔往地下一丢,泄愤般地踩了好几脚这才气哼哼地站到了一边。   君少扬冷厉的眸子朝众人身上扫过,众人心头无一不发颤,皆低下头去,齐齐跪拜行礼,毕青在最前面声音微颤,“卑职拜见王爷!”   “滚出去!”君少扬暴喝一声,一口血憋在了喉咙里。   “王爷!”   毕青一抬眼看到他惨白的脸色,顿时惊叫出声来。   “本王让你们滚出去……怎么……本王的话现在你们也敢不听了?”那字眼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一个的挤出,才道完,君少扬眉头突然紧皱。一股巨大的疼痛感以疯狂之势顿时席卷住他全身,逼得他紧闭眼眸死死咬住双唇以痛制痛克制自己不发出疼痛的呻吟,却管不住那乌黑的毒血沿着他唇角源源不断地流出。   他体内气息,一瞬间紊乱!   西门涟豁然睁开眼睛,见他这般痛苦的模样,心一阵阵的疼,“君少扬,你疼就叫出来!”   君少扬不应声,宽阔的胸膛渗出一层层的冷汗,高大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你敢咬伤自己一口,我就咬下你一块肉来!君少扬,我说到做到!”西门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加倍地调动体内的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她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来。   君少扬眉头皱得更紧,却强撑着睁开迷蒙眼,挤出一抹痞笑,“以前的事……都是我……我故意逗你玩的……你还真喜欢上我了……哈……”   嘴上这么说着,可那一双眼流露出来的依恋却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西门涟强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崩落,声音因疼痛而变得嘶哑,“君少扬你这个浑蛋!你要是能做到心口合一,就不会在这样的关头骗我!”   她,为他哭了……   君少扬的心这一刻比身更痛,他多想为她拭去眼泪,拥她入怀,可惜他已经做不到了。刚才在半昏迷中他隐约听到了她和她师叔的对话,他震惊于她肯为他奋不顾身,更心疼她的痴,即使再不舍得,他也要让她放弃他。只有她真正恨他,她就不会去以身犯险。   “可笑……天底下怎么……”   “师叔,拿毛巾来堵住他的嘴!”西门涟嘶吼出声,不想再听他骗人的话!   奇淼看一眼君少扬背后银针处源源不断渗出的黑血,觉得差不多了朝着傻了眼的毕青喝道,“还不快给你家王爷拿毛巾来!”   毕青如梦初醒,急匆匆跑出去把东西拿来递给了奇淼。   奇淼把毛巾往君少扬嘴里塞,君少扬却不肯配合,他之所以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气走西门涟,嘴被塞住了,他的话要怎么说出来?   西门涟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又气又急,眼泪更是成串崩落,“君少扬!你若先我而去,我必以死相随!”   她见他还不肯松口,眉眼里怒色更甚,便直起身体,一口叼住奇淼手上的毛巾,低下身时手臂一弯,唇重重往他唇边凑了去,强行撬开他的嘴,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把毛巾抵入他嘴里。   不光是他,就连奇淼、毕青和一干金龙卫看到这一幕时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娘咧,太彪悍了吧!   君少扬眸底的震惊之色在看见她红红的眼眶时一寸寸的褪去,万般不舍浮上心头。   她,怎能这么傻?   怎能,这么死心塌地的对他?   他的眼眶慢慢的也红了,万般心疼浮上心头——还没有帮她做成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好好呵护她、爱她、宠她,他怎舍得放开她的手?   他骗不了她更骗不了自己,他根本就不舍得离开她!   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升起,他体内一直被她护着的心脉再一次强烈跳动起来,一直沉寂在体内的真气被缓缓调动,糅合她源源不断传来的真气,将毒血更快地排出体外。   西门涟感觉到他的配合,抬眼看见他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鼻头一酸,大悲大喜之后的她差点哭出声来。   君少扬心疼不已,却苦于说不出话来,更用力地逼毒,只恨不得自己立即好起来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按照最先的速度逼就行。”奇淼从惊吓中醒过来,一眼就发现了这事赶紧出言提醒道。   君少扬闻言立即收势,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奇淼别扭地别过头去咬手指,呜呜呜,完了完了,漓洛这一看就是陷入爱河了。这事要让奇书子师兄知道了肯定要杀出岛杀人的,他汇报这事吧是背叛师师侄,不汇报吧是欺骗师兄,这两边为难可要怎么办?   不对,是三方为难!   他想起方才想的事,越发觉得头痛起来。   “咦……”   就在这时,被撂倒的鬼医醒了过来,一看到君少扬背后的金针,顿时惊‘咦’出声来,又一抬眼看清楚奇淼的长相,顿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震惊的道,“您是……您是师傅?”   师傅?   鬼医叫这怪脾气的老头子叫师傅?   才从震惊中醒来的毕青和一干金龙卫再一次被深深的惊吓到了,这内容量是不是太大了点?   奇淼一听这称呼顿时跳起来,一看是个脸生的,当场暴跳如雷,“老头子我这一辈子才收了一个徒弟,他天赋异禀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你这糟老头子连他两分都没有,还好意思管我叫师傅?”   被骂为糟老头子的鬼医不但没半点怒色,反而还一脸激动的指着自己道,“您是九宫岛那位我绝对没记错!师傅,您忘了在碧云山庄瘟疫时,您教给徒儿的针法了?”   “我管你碧云还是避孕,呀……”奇淼顿住话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皱起了花白的眉毛,不确定的道,“你就是当年那得了我随手传授一套针法的赤脚大夫?”   ☆、040:小祖宗,求你了啊喂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那独步天下的针法是这坏脾气老头子随手传授的?   毕青和一干金龙卫皆不可置信的看向鬼医,又缓缓地转向奇淼……   他们实在很难把眼前这坏脾气的老头子和‘鬼医的师傅’这称号联系到一起,鬼医一看就是心善济世救人的,而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个暴躁老头子,俩人这差距也太大了呀!   骗人的吧!   下一刻,他们的眼珠子差点惊掉下来!   “师傅,您终于想起来了,当年那赤脚大夫就是徒儿我啊!”鬼医不顾形象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师傅,当年幸运得您所授针法,徒儿我悬壶济世救人无数,还获得从未想过的崇高声誉。这一切都是拜师傅您所赐,多年来徒儿心心念念再见到师傅时给谢恩师傅磕头,今儿终于是得偿所愿!”   说完,他砰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一声声砰砰的声音里,毕青和所有金龙卫的心也在砰砰的狂跳着。   九宫岛,那是天下人皆想进入的圣地啊!   传说里边住着三位奇人,分别擅占卜、阵法、医术,他们都只收了一个徒弟,人人皆是万里挑一绝无仅有的天才,每一代的传人的身份都极其隐秘,但一旦乱世他们就会携手保明主定国安邦。曾经他们以为这些人离他们太远,却从未有一刻想到那样神秘的人一下子就出现俩!   他们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不够看了!   奇淼这一下子没拦住,受了鬼医九个响头,看一眼他额头上的淤青,摆手无奈的道,“算了,老头子我今天心情还好,你那针法我再教你改良几针!”   鬼医眼睛顿时一亮,“谢师傅栽培!”   说罢,又要磕头。   这下奇淼及时拦下了他,严肃道,“岛上规矩,我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你出去行医济世是仁善,我教你针法也不算有违师训,但是你日后万不可跟人提及我是你师傅,否则必会因此招惹上杀身之祸!”   “徒……在下知道了。”鬼医忙点头道。   奇淼看一眼在床上的一双人,对那傻愣站在一边的毕青道,“为老头子我收拾个亮敞房间,多备美酒佳肴各种点心,老头子我今儿就住这了。”   “是。”毕青的态度极为恭敬,在他的眼里能救王爷的就是恩人!   奇淼挑眉看他一眼,“另外拿纸笔来,我写一份单子你按照这个找药,按照我写的方法把这熬成汁液给倒在木桶里,差不多的时候老头子我会把你家主子给送过去的。”   “是!”他立即去拿,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奉上。   字如其人,奇淼一手字和他性子一样歪歪斜斜,如同鸡爪抓出一般随意、散漫,勉强能认得出来就是。   “吶,别弄错了!”等墨干后,奇淼把纸折上递给毕青。   毕青千恩万谢地接过,领着一帮子人下去了。   “来来,坐过来,我教你。”没什么闲杂人等了,奇淼扬手吸来先前被他丢在地上的银针,唤来鬼医。   鬼医从地上爬起来,乐颠颠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内奇淼就专心给鬼医讲新的针法,鬼医在听到因为自己的错误差点要了君少扬的命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谢他救了自己一命。后就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奇淼学习怎么扎针,暗暗发誓绝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两人一教一学的,半个时辰后奇淼起身看一眼君少扬的气色,觉得差不多了就对鬼医道,“差不多了,你去看看那些个人把老头子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是。”鬼医起身,快速地下去了。   奇淼这才看向西门涟,“漓洛,收功。他迟点要泡药澡,你也累了,就放他在这。你随我一起,我们休息去。”   几日来连着赶路,她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现在又费了这般力气,不好好休息可不行。   奇淼这是关心她的身体。   西门涟收了掌,深呼吸一口气,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君少扬扶在床上躺下后才偏头对奇淼道,“师叔你先过去休息,我还不累,在这陪陪他。”   奇淼顿时跳脚,刚才的神医风范顿时荡然无存,“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儿,你陪他做什么呀?”   “他身体很虚弱。”西门涟淡淡的阐述事实。   “他手底下那么多奴才,谁服侍不行啊?”奇淼在屋子里弹簧一样地跳来跳去,一指门口,“就刚才那个想宰了我们的臭小子,让他干让他干!”   “不!”西门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淡漠的眉眼在看到面色苍白的君少扬时多出一抹自责,“他是因为我而受伤,我不能把这样的他交给别人。”   “哎哟。”奇淼苦着一张脸,“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儿家……哎……这怎么行?”   “师叔,事急从权。”西门涟冷静地纠正他道,“你也曾说过让我不要总恪守那些死的条文规矩,人生短暂不必事事都逼着自己做违背内心的选择,一切凭心而为反而更快乐。”   “这是能凭心而为的事吗?”奇淼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苦水儿,他是说过让她不要恪守那些死的条文规矩的话,可没让她乱来啊!凭心而为……那也是要看对什么事的好不好?   西门涟只静静地看他,不说话,可那眉眼里分明写满了固执。   奇淼都快哭了,“小祖宗,我来帮他,我来我来好不好?”   “不好!”西门涟冷淡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师叔,你的性格你自己清楚。”   除了医术,他做事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简直太随心了,以至于到了胡来的地步。把人交给他,她一万个不放心。   奇淼毫无防备被揭老底顿时一呆,回过神来立即举手作发誓状,“师叔这次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西门涟伸手抱起君少扬,和他擦身而过时淡淡道,“师叔,算上这次,你已经对我保证了一千四百八十一次,你仔细想想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事是做到了的。”   一千四百八十一……   奇淼羞愧地捂脸,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   他立在原地,只敢从指缝里偷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呜呜呜,这是不对的不对的啊!   ------题外话------   电脑坏了,弄了俩小时,惨烈啊喂……   然后这边下了超大的雪,坐在床上三个多小时,手脚都还是冷的,好郁闷啊呜,最重要的是灵儿今天要洗衣服的,结果忘了,现在十二点了我得把衣服丢洗衣机,多么不想起床多么不想起床……允许灵儿无数次哀怨循环,以后要找男盆友必须是会洗衣裳做饭的,坚定不移,自己起来实在太苦逼了有木有!   ☆、041:只盼日日与君好   西门涟抱着君少扬走出房间不久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毕青,她看到他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反倒是他看到她时羞愧地低下头去,嗫嚅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有什么事就说!”她的口气不算太好,无它,她最讨厌做事拖泥带水的人!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毕青终于憋出了道歉的话,勇敢地抬起头来准备接受她的责备。却没想到她只是一皱眉,“闹了这么久,你就想说这句啊!好了,我听到了。”   毕青一呆,若是别人这么说或许他还能当是讽刺,可是她语气实在太过平淡,平淡的让人升不起揣摩的念头,在他听来才显得格外的匪夷所思。   他那样对她,她难道就没有半点生气吗?   西门涟冷瞥呆若木鸡的他一眼,果断觉得把君少扬带着泡药澡是最正确的决定,“让你准备的药,都熬好了吗?”   “好了!”事关王爷的安危,毕青一下子就惊醒了。   “带我过去!”理所应当的命令式口吻,好像毕青就是她的宫奴一般。   “是。”毕青立即上前引路,到后让她进去后关门离开时却不禁一拍自己的脑袋,“我干嘛那么听话?”   ……   屋子里的西门涟正把君少扬放入满是药液的木桶里,为他绾起长发固定在头顶后,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打坐调息。其实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这一放松就觉得累得受不了了。   三个时辰后她恢复了体力,不一会儿泡药澡的君少扬也终于有了动静。   “感觉怎么样?”她发现他醒了,便问道。   君少扬听出是她的声音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歇了一会儿活动了下身躯,“有些疲惫,力气在恢复。”   “这就好。”西门涟放心了,又道,“是药三分毒,你泡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洗洗。”   “好。”君少扬的声音里透出罕见的虚弱。   西门涟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一把从桶内捞起他,熟门熟路地将他抱到了沐浴的地方,水池边器物一应俱全,且温度正好。“我自己解吧。”   在西门涟拿来擦背的香胰子,丝毫不见害羞地弯腰为他解了丝质长裤,手又摸到他亵裤时,自觉得有点小害羞的君少扬按住了她的手想要自己来。   西门涟一抬眉眼,“又不是没解过。”   君少扬一噎,她……她可真坦荡……   西门涟目光从他微带迟疑的脸上扫过,以为他是觉得她在可怜他,眉头微微一皱,难得解释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我有照顾你的责任,别多想。”   她,在安慰他……   君少扬眸色顿时变得复杂,开始觉得自己假装虚弱搏她的同情的行为有些恶劣,“其实我……”   “别多想。”   西门涟打断他欲解释的话,停顿的手一伸,直接扯下他的亵裤。   君少扬直感觉到下身一凉,都还来不及伸手去遮,脚下便是一下子悬空。他微怔的看她,下一秒赤着的半边胸膛毫无预警地贴上她的身体,胸口传来的绵软感觉是那么直接,教他很难不去想象她可能已有的曼妙曲线。   咚咚咚咚!   胸腔那一刻心,突然不安分的震动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更深的凝望着她,这么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诱人体香,玉颜染上淡淡绯色。他没饮酒,这一刻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已然微醺。   咚!   还没等他从那旖旎的氛围里回过神,身体便是被放入水里,肩膀一沉,是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   身后的动静告诉他,她也一样下了水。   他忍不住回头看她,却在这时一滴水滴在他的眉眼,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下一瞬间却看得出了神。   是她,双手掬起了水,正缓缓淋在他的发上。   细小的水流儿从她未完全合拢的指缝里流出,沿着她皓白玉腕缓缓下滑落入淡绯色挽起的袖上成滴滴晶莹欲滴露珠,从他这角度看去,就像一朵初绽的雪莲花。   而她的容颜,也如雪莲花一般绝美无暇。   心中难抑制的心荡神驰,他倏尔转身,单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一转,高大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体压在了微凉的壁沿,望着她难掩惊愕的眉眼,他忽地扬眉轻笑,俯下身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轻轻的辗磨,细细的吻,仿佛他正品尝着最美味的佳肴,舍不得一口吃掉,要仔细尝好了,才能永远地将这味道记在脑海,刻入骨髓里,以能一生铭记。   他的温柔,让她动容。   西门涟缓缓地闭上眼眸,微仰起头,学着他的动作回吻着他的唇。   也是一样,回应给他,她心里这一刻最真挚的感情。   她的主动,让他再难自控。   君少扬再难满足于这般蜻蜓点水般的吻,灼热的身体隔着一层布料紧贴住她曼妙的娇躯,霸道的舌深探入她的唇中,拖着她一起共舞,进一步的在她唇中攻城掠池。   情深意浓中,微湿的空气这一刻似乎也变得燥热起来。   君少扬火般灼烫的手摸到了她束腰的玉带,掌心用力,那薄薄的布料便是碎裂在他的掌心。   那一只手滑下去,滑到那圆臀,贴上那修长的腿……   “咳!”   就在这时,他身体忽地一震,剧烈的疼痛从脚底蔓延直闯入肺腑,一瞬间他就白了脸。   西门涟顿时从迷情中醒来,扶稳了他的身体,点住他的止痛穴位,急声问他,“好些了吗?”   君少扬用力呼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将体内那一股子痛意压抑了下去,“我……我没事。”   “都疼成这样,还叫没事?”西门涟不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逞强,“我快点为你沐浴更衣,迟些让师叔再帮你看看。”   “我真的没事了。”君少扬重申一遍,怕她不信还活动了下腿脚给她看,“你看,我不骗你。”   看她眼神慢慢地变得平和,他又道,“先前你为我传了不少真气,你也累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也正好梳洗一番,早些休息。”   他话音刚落,外边忽地响起一声变调的尖细声音,“圣旨到,王爷接旨!”   ☆、042: :狼狈相和,气死人不偿命   西门涟和君少扬相携出现在正厅时,在场的人无不眼前一亮。   君少扬身材高大,西门涟身材娇小,都是着一袭金线滚云边的黑色长袍,一样的深色皂靴。他们的容貌都是世间少有的精致,气质却是一个张扬霸气,一个内敛冷漠。   如果说君少扬是火中的冰,那么西门涟就是冰中的火,两个截然不同类型的人却拥有同样强大的气场,站在一起不仅其中一人的光彩不会被另一个人掩盖,反而犹如日月相映生辉。   多么出色的一对!   不仅是毕青悄悄在心里如此感叹,就连前来宣旨的大太监和那一个和君少扬眉眼有着三分相似的男子也不由得在心里发出类似的感叹,而他们身后一干小太监则是被这一对极其出色的人给晃花了眼,别说是揣测了,就是连眼睛活动一下都难。   “拜见王爷!”   捧着圣旨的大太监最先向君少扬行礼,其他的小太监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下拜,顿时呼声一片。而那个与君少扬眉眼有着三分相似的男子则只是微微欠身,“拜见三哥。”   三哥?   西门涟很好的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冷色,眉心一沉,望向君少扬。   君少扬朝她一眨眼睛,揽着她的腰大喇喇在上座上坐下,抱她坐在大腿上,也不叫任何人起来,懒洋洋的开口,“念,本王正想知道宫里头给本王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这态度,可真够嚣张的!   大太监心里一阵恼怒,这见圣旨如见皇帝,哪怕是尊贵如皇后和太子那都是要下跪相迎的,偏偏只有眼前这位不但不让他们起来,还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们。可是终归他只敢在心里发怒,君少扬暴戾的名声和他那张谪仙一样的脸完全不搭,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没胆子招惹这煞星。   他憋着气,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些废话就别念了,直接念重点!”君少扬打断他的话,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大太监憋红了一张脸,“王爷……这……这不符合规矩。”   圣旨,那是从头到尾要全部念完的啊!   君少扬眉头一扬,深黑色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幽暗,“规矩?”   大太监顿时两股战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规矩。”   “呵呵呵!”君少扬冷笑三声,眉眼里暴戾之气尽现,“在本王的地盘上,本王就是规矩!你若不认字,不会念,那这舌头留着有何用处!来人呐,把这狗奴才的舌头给本王拔了!”   “是!”毕青立即就应了,他最讨厌这狗仗人势的宦官了!   “王爷饶命,小的……小的这就念。”一听到自己要被拔舌,大太监顿时满面惊慌地跪下,连声求饶。   君少扬当没听到一样,从桌子上拈起一粒葡萄,剥皮了往西门涟的唇边喂去。西门涟张嘴含过,看到他深沉的眉眼,她眉眼里掠过一抹冷冽之色,下一瞬间她放软了身段依偎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臂弯,丁香小舌在唇上轻轻一舔,仰起了精致的小脸望向他,“王爷,还要……”   君少扬手下动作一顿,却依言为她再剥了葡萄,再喂入她唇边,她亲吻他的唇一记,仰头娇笑,那模样说不出的妖娆。   而这时,毕青已经到了大太监的身前。   “三哥!”   却有人,挡在了大太监的前面。   君少扬看过去,唇角勾出一丝讽刺的弧度,话语隐含三分讥嘲,“君烨,本王堂堂一个王爷,要处置一个狗奴才还要你首肯?”   下一瞬间,他眉眼一厉,“毕青,动手!”   一声尖叫,艳红色鲜血瞬间喷溅,毕青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地走开。   君烨面色青白一片,看一眼那捂着嘴昏过去的大太监,隐怒道,“汪公公毕竟是父皇派来传旨的大太监,恪守宫规提醒你一句又何错?倒是你,见圣旨不跪迎、打断汪公公念圣旨、还残忍地拔了他的舌头,你这分明是藐视皇恩,对父皇不敬!”   对皇帝不敬,那可是大罪,这一顶帽子扣得!   君少扬却是眉头一扬,耍无赖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残忍地’拔了汪公公的舌头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还有这么多的证人,都看见了!”君烨心里一把闷火熊熊燃烧着,一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露出几丝狰狞来。   “王爷,人家没有看见呢!”西门涟的声音既娇又嗲,如一根小小的羽毛搔过君少扬的心扉,他低眼看她。她水灵灵的杏眼眨眨,以无辜的口气道,“他们都看见了,人家没看见,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这些人都比人家多了一双眼睛呢?”   “嗯。”君少扬的目光从君烨越发铁青的脸色一扫而过,愉悦地看向臂弯里笑靥如花的她。   “一个人有一双眼睛就好,多了多不好看呐!”西门涟表示十分的遗憾,转眼她眸子熠熠发亮,“王爷要不这样,你让人把他们多的那一双眼睛都挖了给人家玩儿好不好?”   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人家最喜欢玩眼珠子了,软软的,好好玩哦。”   “王爷饶命啊!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啊!”   刷拉拉的小太监们跪倒一大片,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连连磕头求饶。   “没有多的吗?”西门涟垂下眸子,声音里有说出不的难过。   “只要你喜欢,没有多的,也可以把他们现有的都挖了。”君少扬一边‘安慰她’,眼角余光瞥向那因为过度愤怒而身体颤抖的君烨,“七弟,你的眼珠子有多的话,先取出一双来,为兄会十分感激你的。”   谁要你的感激?!   君烨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几乎被他们的一唱一和气得吐血,他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圣旨,大声念道,“君少扬到东山镇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置百姓生死与不顾;且堂而皇之养男宠,出入青楼画舫败坏皇家名声。见旨如见朕,朕命令你立即将男宠斩杀,次日滚去华为草原牧马放羊,未得朕的召见终生不得踏上京城一步,否则定斩不饶!”   ☆、043:打得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未得皇帝召见,终身不得踏入京城意味着什么?   对一般的臣子来说,是得不到晋升的机会;对于皇子来说就是他自此离帝王的宝座再无缘。帝王家皇子皇孙多的是,一旦离开皇帝的视线,就注定了被遗忘、被抛弃的命运。   没有了权利,他拿什么来跟他耀武扬威?   君烨念完一阵畅快,得意地抬起头,等待看君少扬诚惶诚恐跪在他脚下跟他忏悔,求他为他向父皇求情的卑躬屈膝的样子。   岂料……   “华为草原牧马放羊,听起来很不错呢!”西门涟一双眼睛越发晶亮,扯着君少扬的袖子的手松开,作可爱状掰手指,“王爷,人家要去那里,不止要牧马放羊,还要养好多好多的小兔子。”   “只要你喜欢,养什么都行。”君少扬被她可爱的模样萌到,笑得眉眼弯弯。   “就知道王爷最疼人家了。”西门涟娇滴滴地偎依进君少扬的怀里,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不疼你疼谁?”君少扬搂紧了她,众目睽睽之下俯下身,沿着她白嫩的面庞细细的亲吻着,惹得她更是娇笑连连,那模样越发千娇百媚。   毕青默默地转过头去,王爷,在单身的人面前秀恩爱可耻的好不好!   君烨脸上先前的得意之色早僵在脸上,后来更是被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气得七窍生烟,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君少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父皇的命令?”   君少扬闻言抬起头来,唇角扯出一抹轻嘲,深黑色的瞳眸幽深如深潭散发着幽幽冷光,“君烨,你的胆子也不瘦嘛!长幼尊卑有序,本王为兄,你为弟,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君烨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寒,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瞬间灭了大半,却还是不肯示弱的道,“你是为兄,我为弟,我是不应当直唤你名讳,但是你也得有当兄长的样子!”   君少扬一双凤眸越发幽深,声音低而透出危险的意味,“哦……”   君烨被那意味不明的话勾起了心头的惧意,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君少扬暴戾的名声,顿时一阵后怕,立即补救委婉的道,“三哥,我被怒火冲昏头脑才说出那样的话,还望你见谅。”   顿了一顿,他见君少扬没有说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硬着头皮道,“三哥,自古伦理纲常,男为阴女为阳,阴阳交合才是理所应当。父皇下如此命令也是为你好,你这男宠心如蛇蝎,再让其伴在你身侧,必会为你招祸上身,三哥还请三思啊!”   一番话,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苦口婆心的。   毕青却在边上笑,哎哟喂七皇子殿下你今天出门带眼睛了吗?   在说这话之前,你不会先把人性别弄清楚了就来这说这些谗言,就不怕贻笑大方?   男宠,你见过有‘男宠’是女的吗?   西门涟也笑,眉眼舒展脸上笑容灿烂,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那似天寒地冻的眸底,“王爷,这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好脏,不如人家帮他一把如何?”   那话里,已然带了掩不住的杀意。   君烨心头一颤,鼓起了勇气抬头怒声斥道,“我跟我三哥在这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小男宠插嘴的地方?”   他一拱手,义正词严的道,“三哥,请你处罚这不懂规矩的人!”   “不懂规矩……”君少扬笑出身来,爱怜地在西门涟唇上亲了亲,“小洛儿,你说的没错,这无规矩嘛不成方圆。”   君烨一喜,以为他会处置西门涟时,却冷不丁听到他笑道,“既然是这样,小洛儿你便下去,好好教教他,什么才叫作是‘真正的规矩’!”   “好啊!”应和的声音,软糯动听。   可是这声音在君烨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像是催命的魔音,他震惊地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君少扬,又看向那朝他缓缓走来的西门涟,不敢相信君少扬会让一个卑贱的男宠轻贱他。   可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君少扬发现了他在看他,却是姿态写意地靠在椅子上,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好像在欣赏着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君烨面色涨红,一瞬间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他忘记了对君少扬的恐惧怒吼出声,“君少扬,你莫要太过分!你若敢纵容她伤我,我回京后必定禀告父皇……啊!”   站在他面前高扬起手的冷面煞星不是西门涟又是谁?   君烨不可置信地捂住受伤的脸,下一秒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冲向西门涟,可是他才冲了不到一步,他双手手肘忽然传来咔嚓两声脆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生生折了他的手臂!   毕青乐得差点拍手,吼吼,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呀呀呀。   那手法利落地,连他都没看清动作呢!   西门涟冷笑一声,手再度扬起。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回荡在寂静的打听,让人胆寒。   西门涟打完站到一边时,君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口鲜血吐出时六颗大白牙一起飞了出来。   这力道大得!   外边一干小太监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尘埃里去,生怕被她注意到,也给自己来那么一耳光。   太恐怖了!   这么重的伤势,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哪里好得了?   一片死寂里君少扬从座位上走下来在西门涟身边站定,看都没朝凄惨的君烨看上一眼,而是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小洛儿,瞧瞧手心都红了,肯定很疼吧!”   “不疼。”西门涟朝那个真正疼的人瞥上一眼,看他那悲愤的模样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不行,得让太医给你上药去。”君少扬将她的手捧在手掌心,牵着她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他似乎才记起他有个被‘教授过规矩的弟弟’,停住脚步转身道,“七弟,长嫂如母,这个规矩你可要记牢了。”   长嫂如母是没错,但是这‘嫂子’可以是男的吗?   艹!   悲愤欲绝的君烨望着那一对相携离开的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急而晕厥。   ------题外话------   喜欢的妹子点个加入书架,说句话儿什么的最好,天儿冷窝在被窝里努力码存稿的妹纸其实是寂寞的,尤其是最近感冒了,老咳嗽,一时半会好不了。看大家的哪怕只是一句话,心里也舒服着。   ☆、44:盘算   君少扬牵着西门涟走到外边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后,高大的身体一斜,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累了?”西门涟不费力地撑起他,眉头微敛。   君少扬微眯着眼睛斜睨着她冷漠的侧颜,笑一声,“你在身边,不累。”   不累还把整个身体压她身上?   西门涟不想搭理装坚强的男人,只是撑着他前行。   “小洛儿真不解风情。”君少扬抚心哀叹,“这时候你不应该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我,紧紧的靠在我怀里柔声的安慰我,告诉我说别撑着,一切有我吗?”   西门涟脚步一顿,十分认真的看他的脸,“你得失心疯了?”   失心疯?   君少扬一愣,随即愉悦地笑出声来,那笑意染上眼角眉梢,雅致如画的容颜在暖金色的阳光下有种风流入骨的味道,“我是疯子你是傻子,我们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的手亲昵地搂着她的腰,真心觉得,能活着这般和她在一起真好。   西门涟身体一阵发热,却不知是身体的本能的反应还是害羞,冰玉般的容颜浮上一丝淡色绯红。她别过脸,哼一声,“不跟脸皮厚如城墙的人一般见识!”   “不反驳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君少扬满足的将她往怀里更搂紧了几分,见她要挣扎,下颌搁在她发顶上柔声叹息,“小洛儿,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好?”   西门涟一怔,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好?   日夜的煎熬,却要苦等机会备好足够的理由瞒过师傅才能出岛,这样的日子算好?   好不容易出来,却得知他昏迷不醒,她心急如焚来寻他却被他属下拦阻,一场恶战后才强闯进来,这样的日子算好?   师叔救他,他却要自己放弃生命,不是她出言相激就再看不见他,这样的日子算好?   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好起来了,那么一切就是好了。   “我很好。”   她回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头枕在他胸口,唇角无声绽出一抹笑来。   这一笑,真如腊梅初绽,明明是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这一刻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美得不可方物。   君少扬却看得心口酸涩,在她耳边哽咽,“小洛儿,你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   不止是腰身越发纤细,身体更是瘦骨嶙峋,他这样抱着她即便是隔着几层的布料都能感觉到被她坚硬的骨头硌的疼痛,可想而知她过得有多么不好。   “沿途奔波劳顿,自是顾不得吃食,现在去了华为那边稳定下来了,人自然就会胖起来了。”被拆穿谎言的西门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是安慰他道。   “华为草原生存条件恶劣,人迹罕见,你跟过去做什么?”君少扬一万个不同意,捧起她的脸,急道。   “你都能在,我为什么不行?”他的担心让她倍感窝心,正是这样她才更要跟着他一起去。他身上的毒一日未除,她就一日不能放下心来,就不可能离他太远。   “我身上的毒都二十多年了,以前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的。”君少扬试着劝服她,“这次会发作不过是个意外,你真的无需放在心上。”   西门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君少扬迎着她清澈的眸子,硬着头皮道,“而且你师叔是神医,迟些你让他开些压制毒性的药给我,我自己服也是一样的。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等有朝一日你还会再见到我的。”   没有金蟾蜍的血,她见到的只会是他的尸体!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下一秒她打横抱起了他,直接点了他的哑穴,钳制他的手在背后,足尖点地,几个起跃的功夫她便把他送到了床上,给他一盖上被子就转身走了。   那速度快得……   君少扬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苦恼地皱起了眉,伸手拂开自己的穴道,他微沉吟一会,吹响暗哨,不一会儿毕青就到了。   “王爷!”进来的毕青先行礼道。   君少扬倚在床头,眉眼微阖,“吩咐下去,所有人等均明日一早启程去华为草原,东西器物必定要在今晚收得一点不剩。山上那边继续严密监视,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毕青领令。   君少扬顿了一顿,问他,“那些收监的匪徒,审过了吗?”   “审过了。”毕青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但是具体怎样真正的领头的那几个头子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还在想办法,争取早日撬开他们的嘴。”   “嗯。”君少扬若有所思的点头,“明日启程时,也把他们带上。”   毕青一愣,不解他这么做有何意,君少扬也不解释,后来又询问了他一些事,下达了几个命令后让毕青下去了。   “等等。”   在毕青刚跨过门槛将走向长廊时,君少扬忽然叫住他。   “王爷?”毕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屋内,看到的君少扬仍然倚靠在床上,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可是不知怎的他心里竟涌起一股惧意,一瞬间手脚有些发冷。   君少扬并没有说话,房间内一瞬间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巨大声响。   毕青分明感觉到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渗出来,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而他的心脏却是越跳越快,几乎让他错觉的以为心脏会在某一刻跳出胸腔。   “她,是王妃!”   那声音淡淡,却透着让人心悸的笃定,和那几乎实质性的杀意。   “王爷,卑职知错了。”毕青单膝跪下,不避讳承认自己的过错,举手发誓,“卑职日后当对王妃有如对王爷一般忠心不二,若有危险,卑职必定会以性命护王妃周全!”   这是直接承认了西门涟的身份,而他的臣服也意味着不多日后金龙卫也会选择向西门涟宣誓忠诚。   砰!   回答他的,是两扇门重重合上的声音。   毕青心重重一颤,迅速低下头去,过了许久还是没听到声音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卑职告退。”   ☆、45:有跪一人   这一夜,君少扬彻夜难眠,第二日一早动身时他并没有让毕青去叫西门涟,但是在上马车后看到在马车内睡得正香的她,却又舍不得将她推离。端详了她好一会儿,他轻叹一声坐下,将她大半个身子扶到自己的大腿上,以便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新的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立春了,天气已经在慢慢地暖和起来。大地也渐渐恢复了生机,秋日干枯的老树上也抽出了新芽,嫩绿的一片很是可爱。   辰时时分七辆四轮马车缓缓从东山镇街道驶过,犹如劲松般挺拔的侍卫持着武器,面无表情地跟着马车的前后左右,领头的几个侍卫尤为精壮,目光凛冽,一看就是曾经在战场历练过的儿郎。   “要喝点茶吗?”   君少扬慵懒地靠在马车上的软垫上,凤眸斜睨向怀里半睡半醒的人儿,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起,喜爱极了她这副娇慵的模样。   “嗯。”西门涟迷糊地睁开眼睛,接过他递过的茶,浅啜一口,清冷的茶香取走脑海里的晕眩,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想着今天要离开,所以昨晚没睡好?”君少扬取走她手上的茶杯,笑问一声。   “不是。”西门涟抬手揉揉疲惫的眉心,她昨晚之所以没睡好是半夜的时候师叔硬是让她服下两碗药,喝完她就睡了,不一会儿她却感到胸口涨涨得发疼,然后是怎么睡都不舒服,害得她干脆爬起来打了一夜的坐,所以这会儿才会这般没精神。   “外边挺安静的。”   她朝外边看一眼,觉得有些意外。平日这时候不说行人,小商小贩的都应该在摆摊子了,独独今日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君少扬笑一声,“我这个祸害被驱逐出东山镇,满心怨气正想拿人出气,他们爱惜自己的小命自然不敢现在出来触霉头。”   口气听着怪委屈的,可那笑容未免也太灿烂了点。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你是为你有这样的好名声而得意?”   “我被驱逐出去,满心忧伤,十分很委屈哪里有得意啊!”君少扬一睁眼睛,可那张扬的眉眼里透着的愉快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真欠扁!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将头往外更探了些,眉头忽地一敛。   “看到什么了?”君少扬好奇,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镇内的最高处的钟鼓楼上,一抹身影远远朝着城门的方向站着,似乎感应到他们投来的目光,那人忽地俯首无声叩拜。   三叩首后,他却没有起身,面朝着马车的方向,一直跪着,仿佛成一座雕像。   “他就是那天被你封的县令吧!”西门涟收回视线,淡淡的道。   “是个有趣的。”君少扬也重新靠在了软垫上,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格外的高深莫测。   “他目光沉着,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隐有傲气,你那日多看了他一眼,就是因为发现他会是一个好人,所以才封他的,嗯?”西门涟抬眼看他,眉梢微扬。   “都知道了何必问呢。”君少扬笑一声,算是默许了她的猜测。   “我不明白的是你后边又做了什么事,才让他对你这般感恩戴德。”她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外露的表情里猜出答案来。   “你怎么就不会猜他是被我吓怕了,得知我终于离开这里才特意一大早出来向城门磕头,以感谢天地?”他失笑,故意逗她。   “他不是那种会屈服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遇到你之前是个养马的。”她沉吟一声,“你处罚原先那个县令是因为他草菅人命,处理那班衙役是需要给他们以威慑,让他们听话。你所做的一切看似荒唐,其实都别有深意,别的不说,起码到了现在东山镇再不会出现有人和野兽关在一起厮杀的事。”   在途中她唯一听到的一条关于他好的八卦是,他下令封了斗兽场,释放了斗兽场的奴隶,将那些野兽放归山野。虽然他用的是:‘觉得人兽斗不好看,官员和官员厮杀才刺激’这个荒唐的理由。   之后县令则是一些用人的地方达成协约,让那些有劳动能力的奴隶有地方混一口饭吃,不至于离开了斗兽场就受人歧视以至于只能行乞度日。她了解他做事缜密的风格,十有八九这命令是他下达给那县令的,也就是说这些安排是在他带着她上山之前就做好的。   这事换在以前她很难相信这样的安排是他做的,但是到现在她是坚信不疑。   “你这模样,真可爱。”君少扬变相的默许她的猜测,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低着头在她耳边轻笑道,“我的优点很多,你得慢慢发掘。至于我在这里做了什么安排,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那就是现在不乐意说咯!   西门涟拨开他的脑袋,头埋入他怀里,“别吵,我还睡会儿。”   他不乐意说,她还不愿意听呢!   “初春的景色不错,你不看看?”君少扬拨开她额前的散的刘海,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没兴趣!”西门涟冷哼一声,打开他的手,“别用你的狗爪碰我!”   “这样呢?”他俯下身,亲亲她的眉眼。   西门涟睁大眼睛,咬牙切齿,“君、少、扬!你再动我一下,我就把你扔出马车!”   他不是嫌弃没有百姓敢看热闹嘛?那偷着看的总有吧!   把他丢出去,看他还要不要他那张脸!   君少扬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翼,有些无奈的道,“小洛儿,趁人之危是不对的。”   “哼!”西门涟冷哼一声,拨开他的脸,“我师傅只教我,柿子要挑软的捏!”   所以他要敢妄动,她一定对他不客气!   君少扬一怔,苦笑一声,“真想见见你师傅。”   他实在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师傅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车帘被风掀开,奇淼气呼呼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看清车内情形顿时老脸一沉,一把西门涟拉出他的怀抱,离开时恶狠狠的警告他道,“臭小子,要让我师兄看见你对漓洛这样,他非打得你四肢残废不可!你想见他,那是找死!”   “师叔,师傅的脾气没有那么坏。”西门涟皱眉纠正他道。   “你师傅脾气坏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当年我那徒弟红樊向你师傅求……”奇淼快言快语说到一半,发现君少扬直勾勾的瞅着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色一沉,拽着西门涟就走。   ------题外话------   电脑出了问题,所以迟了点,嘿嘿   ☆、001:别扭的可爱   车马劳顿半月,他们一行终于在这日午时到了华为草原,华为草原并不算贫瘠,只是较城镇而言这里地广人稀,缺了些器物的便利。不过好在这里草地甚是肥沃,远处高山绵延数百里,远近高低看去各成风景,更有深深的壕沟宛若瀑布一泻千里,很是壮观。已经是立春,枯树发出新芽,树木葱葱茏茏,嫩嫩的绿色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拜见王爷!”   伤愈的毕蓝带着早他们一步到的金龙卫齐齐在府外相迎,一张张欣喜的面庞却在看到从后边马车下来的西门涟和奇淼时变得相当古怪,却都在君少扬面前极快收敛了情绪。   “起来吧!”   君少扬手虚扶一把,毕蓝和一干金龙卫齐齐谢恩起身。   “一切用具都已备好,请王爷入住。”毕蓝退到一边,请君少扬进去,却当作没看见正往门边走来的西门涟和奇淼二人。   君少扬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却并未深思只是问道,“膳食可备好?”   “已经备好,只等王爷洗漱后便可用。”毕蓝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下去吧!”君少扬摆手示意她离开。   “是。”毕蓝领令离开。   “小洛儿、师叔,你们先随侍卫去洗漱,迟些一起到正厅用膳。”君少扬微偏过身,对着已经走到身边的西门涟和奇淼道。   “别了吧哎!”奇淼说话的口气延续一路上的阴阳怪气,指着毕蓝离开的方向,“我们小老百姓哪能和你这达官贵人共桌?也不看看你属下那张臭脸,哼,好像老头子我挖了她祖坟样的!”   “师叔另外想吃什么,可以现在跟我说。”君少扬对他的态度已经习惯,选择性的无视掉不好听的话,好声好气的道。   当然这是在他不知道毕蓝曾经和西门涟有过怎样的冲突之前,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做了。那一日和毕蓝冲突的事西门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不会主动提,而金龙卫除了以君少扬为尊就是以毕家三兄妹为首,对于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说,所以才导致了君少扬至今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奇淼却不领情,双臂环胸,白眼一翻,无理取闹道,“说了,好让她往老头子我碗里放砒霜?”   “师叔,你不累我累。”西门涟眉头一沉,却是淡淡的叙述事实。   “漓洛,你累了啊!”奇淼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臂不环了、眼不翻了,笑嘻嘻的凑到西门涟面前,“师叔给你弄花瓣儿去,你泡个香喷喷的澡我们就赶路回去好不好?”   说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瞅着她。   “不好。”西门涟冷声拒绝,眉眼一抬,迎着他瞬间垮下的脸色淡淡道,“师叔,我一早说了,你若累了随时可以回岛。”   “漓洛啊!”奇淼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扯她的袖子,“这送佛送到西了,为嘛我们还不能回去?这地儿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留着也没意思,你就跟师叔回去吧回去吧~啊?”   西门涟身体不动如山,表情亦是,“除非你能把药引子送到我面前。”   “……”奇淼顿时就快哭了。   西门涟面无表情地扯掉他手里的袖子,对君少扬道,“师叔喜欢吃糖丸子和烤乳猪,有的话就做些,我一切从简。”   “好。”君少扬笑着应了,觉得自己中毒也不算什么坏事,起码有留住她的最佳理由。   “哼!”奇淼一看见君少扬笑,顿时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怒哼一声,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府内走去。   “你去上前领路。”君少扬示意身边的一个侍卫跟上去,那侍卫离开后他又召了另一个侍卫,将西门涟的话吩咐下去。   “你还好吗?”西门涟主动搀起君少扬的手,这连着数日在师叔的强行搅合下,他们两人鲜少有能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只知道他的毒被逼出来不少,却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具体情形是怎样,担心了一路。   感受到她的关心,君少扬心底一片温暖,眉眼顿时飞扬起来,“你师叔医术高强,我体格强健很快就会好的,不用你担心。”   “谁担心你了?”西门涟就见不得他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立马给她开染坊起来了!   “小洛儿永远都是口是心非。”君少扬像个顽皮的大孩子一样笑,大手揉乱她头顶乌发,在她的冷目而视下调侃她道,“不担心我,你能在我危险关头说出以死相随的话?”   换了别人,她怕是连多看一眼都懒,也只有他,才能让她放在心上。这事实谁都知道,只是她太骄傲不肯去承认,可偏偏在出了事的时候,她又完全忘记她的准则。   这样的她,着实别扭得可爱。   “我后悔了不行吗?”西门涟一把拍掉他的手,恼怒道,“从今天开始,你把之前所有听到我说的话都给我全部忘记!记住,是、全、部、忘、记!”   “舍不得忘记怎么办?”君少扬弯下腰与她平视,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望着她,还冲她眨眨眼,一副求知的模样。   西门涟忍无可忍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底两簇小火苗熊熊燃烧着,咬牙切齿道,“君少扬你个大无赖!”   和他对话,简直是对她修养的最大挑战。   哟,发火了。   君少扬看在眼里,乐在眼角眉梢里,却不出声,只是伸手将她小的手包裹在掌心,感觉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他忍俊不禁笑弯了唇。   他的手,火般灼热干燥;她的手,冰般寒凉一片。   火与冰的相处,注定相溶。   触手生温,不止是手,就连心在这一刻也变得温热,柔柔地在胸前震动着。那声音不疾不徐,噗通、噗通、噗通……   西门涟低下头来,手掌张开,五指扣入他张开的手里同他十指紧扣,在他投来惊讶的目光时忽然觉得耳根子一阵灼烫,心跳瞬间加快。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来,大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君少扬,你是个女人啊你!”   ------题外话------   关机了重启,迟来了,抱歉呀,O(∩_∩)O谢谢收藏的妹子,全体么么。   ☆、002:静夜生变   这一喊,留下的金龙卫都惊呆了,而君少扬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更扣紧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你都试过了还不知道么?”   西门涟一噎,不仅耳根子更红,就连那一张雪白的俏脸也染上几分胭脂红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如秋水般妙美,红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的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额……”   君少扬等了许久没等得她回答,脚后退一步,看得她这副表情顿时心头一荡。下一秒他扬起袖子将她的面庞尽遮,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一路也走累了,先进去休息休息。”   如梦初醒的其中一个较为滑溜的金龙卫立即带路,“王爷这边请!”   “走吧!”君少扬另一只手揽住西门涟的腰身,护着她前行。   西门涟不领情地拨开他的手,却并未远离他太远,随他并肩往府内走去。   他们这边刚走,金龙卫那边就热闹了,当然并不是兴高采烈的热闹,而是一片愤慨之声,尤其是当毕蓝到来时讨伐西门涟的声音越发激进。   “真不知道她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药让王爷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毕蓝冷哼一声,说起西门涟,她喉咙就一阵阵隐隐作痛。更让她不舒服的是大哥临走前还告诫她不要去招惹那人,不就一个落魄的女人么?她现在是仗着王爷的宠爱为所欲为,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厌倦她了,她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我们不能放任王爷这样下去!”尖嘴猴腮样的苗聪积极发表意见,他这一出声立即得到多名同伴的声援。   “王爷现在和她走得近,我们要抓准机会见机行事,谁都不许轻举妄动。”毕蓝到底是冷静的,一缕森寒的幽光闪过她的眼底,“终究有一日,我会揪住她的狐狸尾巴,让王爷好好辨别谁才是对他最忠心的部下!”   “大姐说得对!”   一干金龙卫皆是赞成此决定,决定在日常中分外留意西门涟的举动。   而彼时,西门涟送了君少扬进去泡药澡后就在那个金龙卫的带领下去了她下榻的住所。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那金龙卫几次话到了嘴边儿一瞥她冷凝的面色愣是没好意思开口,最终只是将她带到了目的地后就在外边院子等着了。   西门涟的住所在奇淼的隔壁,她简单洗漱后就到了院子里歇息,等到奇淼洗好出来后才随他一起出去在那金龙卫的带领下到大厅和君少扬一起用膳。   膳食卖相十分精美,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饶是挑剔如奇淼也说不出什么挑刺儿的话,端着个碗,拿双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相比而言,西门涟和君少扬的吃相就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西门涟,不仅吃相好,用餐时也有特别注意。那种‘特别’不是那种做作的故意,而是天生的他人难企及的风华。她的筷子在每一道菜肴上下筷子从不过四下,面色自始至终淡漠如水让人难看透她真正的喜好。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膳,便在静默中度过。   奇淼吃饱了要散步消食,拉西门涟不去,他生气了就自个儿跑了出去。君少扬忧心他迷路欲派人跟着他却被西门涟制止,“他平日去采药,多远的地方都能自己回来。”   君少扬点点头表示懂了,问她,“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用了。”西门涟拒绝,淡漠的眉眼瞥过他的面庞时多出一抹她自己都未发现的柔色,“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好。”君少扬一口应承,唇边轻噙起一抹笑意,“你也早些休息。”   那种耳根子烫的感觉又回来了!   西门涟眼翦低垂,站起身来往厅外行去。   明明是背对着他,却分明能感到他那双灼热的眸子正盯着她,她僵硬的背脊不知觉间就软了下去,心头掠过一阵阵欢悦。   她的脚步,亦是难得的轻快。   君少扬亦是满心愉快,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帘后才回过头来吩咐毕蓝道,“令人将桌子收拾了,半刻钟后我在书房等你。”   “是。”毕蓝应一声,等君少扬离开后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半刻钟后,她如约来到君少扬的书房,轻叩了叩门,等到屋内传来许可声后才推门而入。   君少扬免了她的跪拜,直接问她,“那些匪徒,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好了。”毕蓝回答,“按王爷的吩咐,所有的笼子都是铁打造,保管他们插翅难飞。”   “不给他们飞的机会,又怎能知道他们的真正实力?”君少扬双眸微眯起,唇角勾起谜一样的笑意,那表情分外的高深莫测。   “王爷的意思是……”毕蓝抬头,迎上君少扬的那一双幽黑的眸子,一怔,随即低头拱手道,“卑职遵令。”   “嗯。”君少扬赞许地点点头,一会儿后眉梢扬起,“本王身体抱恙,这段时间内除了秘密的大事本王来定夺外,其余一切事务全部交由漓洛全权处理。你回去后将命令下达给所有人,对漓洛当以对本王同样忠诚,否则一旦被本王发现有人胆敢对她不敬,一律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   毕蓝听得心惊肉跳的,却是越发不服气,嘴上却应道,“是。”   君少扬又交待了她一些事,就一些问题上交换了彼此看法,毕蓝离开时天色刚擦黑。   ……   西门涟端熬好的药来看君少扬的时候已经是子时,看他还在处理事务就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药碗推到了他面前,顺手取掉了他手上的笔。   君少扬看见是她,紧皱的眉头瞬间松了下去,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西门涟依言坐到他身边,顺手拿起他批阅的折子,一目十行的看着。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的吗?”君少扬将药喝完把碗一推,从背后拥住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觉得刚才残留口腔苦涩的药这会儿也是甜甜的。   “你不是也没睡吗?”许是夜晚又是单独相处的关系,她的声音并不如白天一般冷冽。柔柔的,细细的,很是好听。   “先前不困。”君少扬咕哝一声。   “现在呢?”西门涟看完,顺手批注上了。   “有点困了。”抱着她就像抱着绵软的枕头,他已经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快要睁不开眼睛。   “困就睡,我守夜陪你。”那柔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催眠的乐曲。   君少扬觉得今夜的她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想清醒却又管不住自己往坠入更黑甜的梦境里去。唯有一双手臂抗议般紧紧环住她的腰肢,怎么都不肯放。   西门涟静静地批阅着折子,油灯下她白皙的侧颜看起来坚毅而姣美,那一双眸子却深幽犹如古潭波澜不惊。外边渐渐有了动静,先是一点点,后来动静越来越大,兵戈激烈相撞声,疯狂的喊杀声撕裂这夜色的静谧,如滚滚浪潮疯狂朝着这里席卷而来!   她,搁下了手上的笔。   ------题外话------   为了避免今日的杯具,今儿存了预存发布,嘿嘿,以后更新不会太迟的,为存稿奋斗去咯,↖(^ω^)↗   ☆、003:绝对震慑   拼杀声激烈的夜里,熊熊火光将天色照亮宛若白昼,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你打我杀的场面混乱不堪,血流横飞。   “擒贼先擒王,他们那个残暴的王爷就在这房间里,擒了他,我们一起逃出去!”   一个个赤膊的土匪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和金龙卫拼死厮杀,其中呐喊的那个领头者身材魁梧高大,一身肌肉贲张,块块硬如巨石,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张力和爆发力。此刻他的手上正高举着百斤重的石锤,哪怕是毫无章法的乱挥,也直逼得武功高强的金龙卫节节败退。   “活擒残暴的王爷,杀出去!”   “杀出去,我们要活下去!”   “杀出血路来,我们回去!”   他的勇猛彪悍激励了土匪们的血性,一个个的像红了眼的斗牛,狂声嘶吼着,疯了一样的挥舞着手上的兵器朝金龙卫杀去。不管身上受多重的伤,哪怕前方刀剑无眼他们也无一人退却,不到力竭而亡绝不停下。   “护住王爷!”   毕蓝被这失控的局面弄得急了眼,她是遵从王爷的命令给这些土匪留可逃离出的空子,已经预计了可能酿成的后果,暗地里布置好了人手。可是她低估了他们的实力,错将大部分的金龙卫派出去寻药,才让局面到了如今无法收拾的地步。面对蛮横的土匪她留下的这点微不足道的金龙卫犹如被困浅水滩的龙,别说是制敌,就连想动都难,现在节节败退丢了自己性命还是小事,她最怕的是危及王爷的性命。   “该死的漓洛,你不是强的吗?现在王爷遇到危险了,你又弃王爷不顾,为人简直太恶心!”   她忍不住啐骂一声,手上长剑用力一挥,将面前的土匪手臂上划出一道深而长的血口子,那土匪却不退,红了眼一样疯狂朝她扑来!她挥剑抵挡,终于杀掉了他,却挡不住不断朝着她扑来的不要命一样袭来的更多的土匪。   挥剑的手已软,身上多出数道血痕,即使不甘,也不得不步步后退。   “宰了这娘们,为死去的兄弟赔命!”   土匪里有人高喝。   “杀啊!”   被逼得退无可退的毕蓝高举起长剑号召全部金龙卫,嘶吼一声,“全体听令,今夜哪怕是拼了咱们性命,我们也要护王爷周全!”   “杀啊!”   金龙卫齐声相喝,举剑杀向众土匪。   “宰了你们这些狗东西!”领头者咆哮一声,重锤狂挥,将几个偷袭他的人锤倒在地,高大的身体犹如炮弹一样冲向屋子,就在他的锤将挥下时,门忽然从里边被打开。   王爷!   毕蓝和金龙卫们几乎痛哭流涕,王爷身体复原了吗?   可下一秒,他们惊呆了。   不止是他们,就连那高举起石锤的领头者也忘记了要挥下锤子。   因为——出来的人是西门涟。   她冷漠的眸子淡扫乱糟糟的场面,又扫过过众人有着各异表情的脸,最终停在领头者的脸上,雅致的眉头微微一蹙,“你,最吵。”   声音不重,半点威胁之意都没有。   听起来,好像是责备的意思。   领头者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这王爷果真是小白脸……”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截住,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喉咙突然被一只手扼住。   那手,柔白细嫩,骨节根根分明如同葱白,可喉头那强劲的力道却告诉他,手的主人只要用力一捏,他这条命就会葬送。   他瞬间僵直了身体,低眼看那都不及自己胸膛的小人儿,眼底盛满不可置信。   她……她是怎么出手的?   其他人也是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明明她是站门边的,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   是他们眼花了?   见鬼了!   “你是嫌弃你的脸太黑了吗?”西门涟无视掉所有朝她投来的目光,忽而一笑,那一抹笑来得突兀,绽放得极妖娆,她眼中的神色却是和笑容截然不同的冷冽,冷得几乎让人以为自己会在那样的视线下被冰冻。   这样的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黑也没关系,等我将你的人皮完整的剥下来你就会变得很白了。”西门涟自问自答,还点点头,似乎是对于自己得出的结论相当满意。   领头者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迸出一丝朱色,粗壮的小腿猛地朝西门涟的腰间扫去。   西门涟手一松,身体一旋直接避开他的可攻击范围,他则趁这机会迅速窜入后方,拾起了自己的武器,冲着汉子们高喊道,“抓了这残暴的小白脸当人质,咱们逃!”   毕蓝虽恨西门涟没能杀死的领头的,但是看到她有危险却还是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冲过去保护她。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听从王爷的命令,仅此而已。   “逃?”   西门涟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再不见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刺骨的冷冽。一阵疾风忽地吹来,她暗黑色衣袂于风中猎猎翻飞,宛若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在夜晚妖娆绽放,既张扬、又邪肆。   她的气势也在这一刻发生惊人的逆转,强烈的杀伐之意毫不保留地释放而出,而伴随着袖中长剑出鞘的那一瞬间,这杀气更是到达了最顶点,空气里的血腥味瞬间浓厚,充斥在场每个人的鼻尖,扑入所有感官,让每个人都为之胆颤!   就在所有人惊惧时,她幽幽的声音响起,“忤逆我者,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杀!”   领头者强按捺下心头的颤意,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冲了,剩下的土匪也一窝蜂的冲了!   横竖不过一个死,大不了十八年后重头再来!   毕蓝和金龙卫顿时色变,就要拔出武器去挡,可是他们只是一动,便是身不由己飞向远方,重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只有毕蓝摔的时候有人当垫子,还保持着清醒。正是因为清醒她现在好想骂娘,娘的漓洛,恶虎难敌群狼,你一个人能对付那么多的土匪吗?   她心急如焚,踉跄着爬起来的时候却忽地感觉到脚底下的土地剧烈震动起来。   地震了?   她一愣,抬眼看去,却是瞬间瞠目结舌。   这……   “这不是真的吧!”   ------题外话------   电脑君频繁死机到让人忍无可忍的程度,它这是要进修理厂的节奏,绝对的。   现在凌晨五点……。   ☆、004:铁血冷酷   在土匪们扑上来的那一刻,西门涟身如鬼魅飘出,没入他们正央,运真气于剑尖,猛地划下时一道银光于划破夜的沉黑,照亮了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眸。   咚咚……   下一秒,以她为中心的一圈土匪皆仆倒在地,脖颈整齐断裂处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喷血,头颅滚到一边,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残留着来不及抹去的惊慌。   一剑夺命!   土匪们的冲势顿时一缓,多数人眼底已有了更深的恐惧之意。   她出招,太残忍!   冲到反方向的领头者回头一看见这样的场面,顿时眦目欲裂,嘶声厉喝,“弟兄们,杀了她,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那样大的声音,如同天际翻滚的雷云,振聋发聩。   也,激得人热血沸腾!   “杀了她!”   仇恨和强烈的求生欲让土匪们拼了命的举起手上的武器,随着领头者一起冲向西门涟!   西门涟眉眼瞬间冷厉,劲风吹起她暗黑色的长袍猎猎空中翻飞越烈,如绸黑发下那一张冰雪般的容颜宛若刀刃所雕刻,尤其是那一双厉眸,嗜血冷酷。   她剑指苍天,一道道银色剑光从剑尖迸出,在地面强划出数道婴儿手臂粗的纵横线。   “杀!”   喊杀的土匪还没冲到她身前,便惊觉的发现大地以极快的频率不断颤抖着,身体瞬间倾斜,手上的武器再握不住,土匪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西门涟仿若未闻,剑指东方,雪白的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后猛地落到了地上,地面开始裂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口子,就好像被人徒手撕裂那般断续不齐,却深和沟壑无异。   沟壑自出现就不断扩张,那些站不稳的土匪一个个惨叫出声,下饺子一般滚进了沟壑内,下一瞬间就被塌陷的土块当头砸下并且掩埋。剩下人的惶惶如无头的苍蝇,哪里想得到逃离的办法?   “我们是北越功臣的之后,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我们多年来遵从祖训苦守皇陵,护你们开国帝后安宁,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君家天下,也有我们祖宗的功劳!”   “就是因为守皇陵,我们种不出粮食,才被迫为匪的!”   “我们都是被逼的!”   一人先喊,随即是更多的声音相和,他们都不想死!绝望中仅存的一线希望就是她能对皇陵有兴趣,要用他们领路去找皇陵现在留他们一条活路。   可,注定的他们的想法只是奢望。   西门涟那时候离皇陵的终点不过数步之遥,哪里还需要他们去领路?   冷唇一抿,她剑风狠划向西南方向土地,又是一番地裂,土块生埋数人。   而地裂的速度,不但不曾慢下来,反而更快。   土匪们凄厉的呐喊声、尖叫声、哭声和那猎猎风声相和,在这深夜是那样的悲凉。   领头者再撑不住,一丢石锤,九尺男儿含泪朝着西门涟屈膝重重跪下,“出来劫您都是我一人主意,我石大锤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要活剐了我,我也绝不反抗!”   他手一指那些苦苦抓着土地的土匪,悲声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受我挑唆、恐吓才逃狱的,都是我的错,错不在他们!求王爷您看在他们是世代为北越苦守皇陵的份上,饶了他们吧!只要您饶了他们,来生我石大锤做牛做马伺候您也心甘情愿呐!”   “你现在就去伺候阎王,不错。”西门涟冷冷的一句话让他瞬间住了嘴,他仿若看着魔鬼一般惊惧地看着西门涟,只换得她撇唇冷笑一声,“全都是要死的人,一起去,更好。”   这一句话,无疑是判了所有人的死刑。   石大锤顿时面色惨白如纸,他身下的土地也在摇摇欲坠,随时都有陷落的危险。   他放眼看向四周,见着越来越多的兄弟被埋,心头涌上的那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让他几乎崩溃,悲声凄喝,“王爷,他们也是北越的子民,是您的子民,您怎能如此残忍?!”   残忍?   西门涟冷挑起一道眉,唇角笑意冷酷无情。   他们想劫持君少扬逃离的时候,若是真擒拿住了不能动武的他,手段会有多好?不以己度人,还控诉她冷酷无情,他们以为她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当真好笑!   “不过区区蝼蚁性命,何来残忍之说?!”   她收长剑于剑鞘,双手傲然负于身后,看着一个个的土匪掉入沟壑迅速被埋没,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当真是心肠如铁!   一边死死盯着这边的毕蓝终于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她想起先前君少扬的交代,欲出声,西门涟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朝她冷眼一瞪。她顿时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到嘴边的话又强迫吞咽了下去。   手和脚,一阵发凉,如坠冰窟。   那目光,太吓人!   “王爷!”   石大锤求救无门,脸上终于露出绝望之色,挣扎着想要站起,可他脚底下的地面一瞬间剧烈震动起来,他惨叫出声,直掉入那裂开的沟壑里,哗啦啦的黑色泥土如雨下瞬间将他埋没。   半刻钟后,大地重新恢复平静,火光和浓浓的烟雾也已经散尽,除了地面那一道深深的沟壑,根本看不出就在方才,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惨剧。   西门涟黑色瞳眸淡扫过瞠大了一双眸子傻站着的毕蓝,唇角冷冷一撇,飞身而起向前,身影消失在浓黑如墨的夜色里。   夜,死寂。   好半晌后,傻站着的毕蓝被忽如其来的冷风冻醒,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惊惧犹存的眸子在地面深邃的沟壑扫过瞳孔倏尔放大,双手用力地捂住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四百多人!   整整四百多人!   才这么点时间,凶悍的他们就被一个女子永远埋在地底,再不见天日,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漓洛,是人是妖?   令地塌埋人,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明明就只看见她拔剑……   想到她肃杀的面孔,毕蓝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因为她想起就在午后,她还想教唆人对付她,现在想来这种做法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幸好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见识到了她的手段,才能避免了日后悲惨的下场。   巨大的劫后重生的庆幸和恐惧感齐齐袭上心头的那一刹,她终于晕厥了过去。在晕倒前的最后一秒,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此生宁死也绝不与漓洛为敌。   ------题外话------   这章节当时写的时候改了许久,后来才成了这样,其实灵儿写完文都是一遍遍的修改后才给大家看,图的也不过是大家几句话。人物萌不萌啊,剧情大家喜欢不喜欢啊,但凡有妹子跟灵儿说剧情的事儿,灵儿都很开心。   大家在看完的时候,哪怕只是说一句话,灵儿也会觉得自己付出很值得,写文其实挺孤独的,多个人陪着,多一份动力,是不是呢?   ☆、005:这想法不错   暗夜的冷风呼呼的刮着,树枝颤抖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夜枭停在在山上最高的那棵树的枝头四下顾盼,那一双眼锐利森冷。忽然,它头一偏,尖鸣一声振翅向远方飞去。   一道暗色流光从远方的天空斜掠而来,近了看却是女子修长的身体,她停在了先前夜枭的停脚处,长剑右斜,身子下弯,轻轻巧巧靠在了横亘的粗壮树枝上,未弄出半点动静来。   她双手枕在脑后,暗黑色的袍袖和衣袂宛若流水倾下,手腕间一缕殷红一闪而逝。   ……   当夜色淡去天边光线渐明时,骄阳从地平线一蹦而出,将万丈光芒骄傲的抛洒在整片天地。灿如黄金的光线里,晨间滴露、虫鸣鸟叫、呼呼的声里夹杂虎咆狮哮声,每一声都是那么清楚。伴随着日光的越发灼热灿烂,深幽的丛林里一场关于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的较量也在慢慢的展开,所有的杀机都恰如其分的隐藏在不动声色平静里。   “哈,我还活着!”   “猴三儿,赶紧拉我一把!”   “狗子、猴三儿,我是大柱,我身边还有梁子和哑巴和山子,快,挖我们出来!”   “大柱,我是二丫,你们出来了就给我们搭把手,我这边史扬和瘪三都还有气儿,快。”   劫后余生的九人相互帮忙终于从泥土中挣扎而出,被称作猴三儿的高瘦男人都顾不得喘上一口气,“快,咱们快挖!早点挖,弟兄们也能多几个活的!”   “好!”   “挖!”   他的话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同,几个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两个人喊,七个人挖,轮换着来。没有任何工具,他们就用手刨,手累了就换脚,不到累得实在受不了就不换人。   他们忙着,初晨空气凉,他们却出了一身的热汗。泥土糊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和血和在一起,让他们看起来狼狈得像在泥坑里滚过一样。虽然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不用尽全力挖掘。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一个个活着的同伴被他们挖了出来。   不止是他们这边,与此同时在各个深邃的沟壑里,都有着如他们这般自救后救人的人。下午的时候,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交换讯号聚集到了一起,一番简单的商量之后他们分头把挖出来的残肢断臂和死去的同伴的尸体背来堆积在了一块儿。看着那一张张被泥土沾满的脸,还活着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些脆弱些的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抽噎噎的小声哭泣。   “弟兄们,都是我石大锤的错,不是我领着大家逃,他们现在也不会死!”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未到伤心处罢了。   石大锤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沿着面颊流下。泪水冲刷掉他脸上的泥土和血,却冲刷不了他心里的悲愤和痛恨,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个残忍的刽子手是如何不顾他的苦苦哀求,把他的弟兄们送下地狱的那一幕!   那么多的弟兄们,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他的前头!   这一切,都是拜一人所赐!   “弟兄们,我恨哪!”   他豁然睁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宛若雨点一样重重砸下,凄嚎出声,“两百多个弟兄,他们就死在我的眼前,我不仅救不了他们的性命,现在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齐!我恨,我好恨哪!为什么老天只给我一身蛮力不给我一个好的脑子,我要是再聪明一点,能够看懂学会我爹留下的兵书,他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怎么会?!”   “啊!”   凄厉的喊叫声震苍穹,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像孩子一样瘫倒在地,崩溃痛哭失声。   “大锤,这不是你的错!”猴三儿一把拽住他的手,也是一样的泪流不止,“是那王爷残暴不仁,心狠手辣!即便是你昨夜不带我们逃,我们迟早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大锤,死去的弟兄不会怪你的,你能做的都做到了。”高壮的大柱也哭着劝他。   “我们不怪你,只怪那残暴的王爷,是他一心要我们死的!”瘪三也哭着加入劝说的阵营。   “他从来就没把人命当命看过,这样残暴的人,比畜生还不如!”狗子哭着唾骂。   “杀了他,为弟兄们报仇!”史扬咬牙切齿的道。   “用他的血,祭奠死去的弟兄亡灵!”梁子也道。   哑巴激动地比划着手指,意思是也要同他们一起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   “报仇!”   二丫和山子高喝。   “报仇!”   余下的数百人,悲声相喝,杀气震天。   石大锤狠狠一抹脸上的眼泪,哑着嗓子,“是,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是要报仇,却不能冲动!”猴三儿是他们人中间稍微冷静的一个,他五官很是平凡,丢人群中绝对是找不出的那一个,可他在思考时那一双眼睛却特别的有神,说话也很有说服力,让人在同他对话时往往忽略他过于平凡的外表,而把精力集中在他说的话上,不开差。   “那王爷人虽残暴,却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从昨夜的情形来看他不但通晓兵法阵数,武功也是极为高强,我们想杀他,就只能智取而不能莽撞去刺杀!”   “猴三儿,我们听你的!”史扬是冲动火爆的性子,一张白皙的脸和他暴躁的性子一样,都是一拨就爆。   猴子眼底的光芒森冷而毒辣,“梁子和山子擅长画地形图,就沿着这深壕沟开始作图,十日之内把图画下来;史扬轻功好休息好后就去探明那残暴王爷所在的位置和布置的岗哨,以及人员的换班时间;石大锤、大柱、哑巴力气大,可以带着人找到大石头先运到我们住的地点;我和二丫等到时机成熟就通知你们动手杀了那王爷!”   “好,我们都听你的!”他的布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那好,现在我们开始找可以吃住的地方。”猴三儿一眼扫过众人,沉声道,“尽量靠近水源,远离兽群,最好是山洞。”   “这想法不错。”一道淡淡的声音随风飘下。   ------题外话------   早上起来迟了,上班时间吃早餐中,还想抽空看看电视,趁着BOSS来之前哈哈,不然全部纯属扯淡,上班族啊……   ☆、006:臣服还是死亡   猴三儿正欲接话,石大锤却顿时犹如被拔了虎须的老虎一般猛然跳起,如铜铃般赤红的眼睛迅速扫过四周,嘶声厉喝,“出来!”   这是?   众人不解地望向石大锤,不明白他突然发疯是为哪般?   就在这时,平静的沟壑疾风骤起,众人都下意识的抬袖子遮住眼睛。待到风静时,他们放下袖子一眼就看见了那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瞬间无不瞪大了赤红的眸子,从地上豁然站起。   众人成一堵人墙将她牢牢困在其中,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凶悍如狼,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徒手生撕了她!   落下的正是西门涟,她仿若未觉察到危险一般,连剑都不曾拔,冰冷的唇微启,“你们,臣服还是死亡?”   “臣服?”石大锤像听到好笑的话一样狞笑出声来,手中石锤直指向她的脑袋,“你残忍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还想我们臣服?简直是白日做梦!”   “他们,活该!”对于西门涟来说,生存的规则就是优胜劣汰,死了的是运气太差,仅此而已。   可她的想法,对一般人来说却是残忍到了极点!   史扬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骂,“活该?那是两百多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你下这么狠的手,当着他们尸体的面,你还敢说他们是活该的?!”   她当然敢!   西门涟冷笑一声,“既为匪类,烧杀抢掠之事岂会做得少了?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昔日他们杀人,今日他们被人所杀,因果循环不过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他们就这样死,还算我手下留情。”   倘若她真发狠,他们所有人必定粉身碎骨。   她冷冷的目光落在涨红了脸的史扬身上,那样森寒的目光瞬间就犹如一盆冷水冷冷浇在了他的头顶上,不但是让他彻底冷静下来,还荒谬的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   他猛地低下头去,紧咬住颤抖的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   西门涟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投向静默的猴三儿,“绘图、探哨、利用可利用的资源、妥善布置人手,你的安排倒是不错。”   猴三儿咽下喉头翻滚的恨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听了全部计划又怎样?只要我猴三儿还有一口气在,有朝一日一定摘了你的首级为我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西门涟凉凉一笑,目光一瞬间变得轻蔑。   猴三儿喉头一紧,死死咬住牙关。   “别说是你们区区上百人,就是十万大军内我也能来去自如!”西门涟下颌一抬,带着威压的冷眸缓缓地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那如实质性沉冷的目光宛若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们心头,不止是没一人再发出声音,现在的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她,太可怕!   继昨夜之事后,他们再一次感觉到她的强大。   震慑后是绝望,若事实真如她所说,他们拿什么来跟她抗衡?   “你们想报仇,我给你们机会。”西门涟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几乎惊掉了下巴。   “你们敢在我面前说为你们的弟兄报仇,而不是卑躬屈膝证明你们还是有血性的汉子。既然是这样我给你们报仇的机会,三日!”   她举起三根手指,冷冷的道,“三日内,你们所有人可以用你们能想到的任何武器在任何地点向我发动攻击,在这过程中我无论受任何伤都不会置任何人于死地,三日后如果我还活着你们全体向我歃血盟誓以表忠诚;反之,在这三日内我要是落在你们手上,但凭你们处置。是活剥还是万箭穿心,我全部接受绝无怨言!”   这是拿性命作赌注,她何等狂妄!   众人屏气凝神,一双双通红的眼睛里却闪着炽热。   想杀了她,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猴三儿却是想到了众人忽略的部分,“若是我们输了呢?”   “我们不会输!”石大锤虎虎生风地挥舞着石锤,单打独斗他不信打不过单薄瘦弱的她!   “我们不会输!”众人齐声喝应。   饿虎难敌群狼,他们数百人,她却只有一个人,地点还是在他们最习惯的山野他们怎么会输?   再有,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不也能抵一个诸葛亮吗?   猴三儿却没有他们的盲目乐观,即使他是第一次看到她,却不觉得她会是那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人。如若他们真的输了又不愿意履行承诺,那他们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既然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被活埋无动于衷,那么其心性之冷,手段之狠绝对是到了常人难想象的地步。   就在他还想出声劝之时,早按捺不住仇恨之火的众人齐声应了,“我们接受!”   “好。”西门涟拍一下手掌,“为了表示绝对的公平,我不用剑!”   她摘下腰间长剑,猛地往树梢一抛,当真空手,“今天,是第一天。”   这句话对众人来说,一点都不亚于如血对猛兽的刺激。   石大锤最先冲了上去,攻势极猛。   西门涟站直了身体不动如山,在那重锤迎面砸下时腰身迅速下弯曲,双手撑地时长腿用力一个反绞直将他摔倒在地,她手上扬,巧劲一错,只听得喀嚓两声骨节脆响。石大锤痛嚎一声,那一双手臂被她生生错位无力垂下,他紧握在手上的重重石锤这一刻猛地砸在了地上。   这变故,不过一秒间!   “我来!”史扬第二个冲上去,他的武器是一根长长的木棍。   西门涟单手撑地从地上跃起,锐利的眸子一眼就从重重叠叠的棍影分辨出棍子所在的方位,她迅速欺身向前,眼神一厉,玉手紧抓住棍子顶端,真气运起,那长棍子在史扬震惊的目光下碎裂为齑粉。手迅速一扬,朝着他手腕硬取。   史扬忙后退,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应对她的攻击。   西门涟身影宛若鬼魅一般飘到他身后,手掌成刃猛地劈向他颈后,史扬都来不及叫一声便是重重仆倒在了地上。   “谁再来?!”   西门涟负手于身后,冷眼一瞥傻站着的众人,冷声道。   ------题外话------   看见书页,收藏起又落,晴雨难测,杯具都差不多。   我已习惯你们突然的下架,欢欢乐乐写完把星星再看过。   ——简单自嘲,呵呵,上班喽,大家早上好。   ☆、007:挚爱至宠   石大锤和史扬的惨败更刺激了众人的血性,一个个的瞳眸比血更红。   “我们来!”   山子、梁子、大柱搬起地上的石头猛地朝着西门涟砸去,空中风声猎猎,分三个方向猛地砸向她。   “我们也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从地上捡起石头,重重砸向西门涟的方向。   一心报仇的他们,现在可没有半点以多欺少的罪恶感。   冷眼看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头,西门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那石头快落下的时候她周身疾风骤起,以她为中心那疾风成一个黑色的漩涡般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在转的同时也一并将空中的石头河砂砾全部席卷,这一瞬间她这边的天地都暗了下来。   “去!”   她双掌合十,清喝一声,凌厉的漩涡状的疾风瞬间被推出。   巨大的白色气浪顿时炸开,一块块飞来的石头如雨砰砰的反砸回丢石头的人身上,顿时一声声的呼痛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的人仿若被推倒的骨诺米盘,不过短短时间就倒得一个不剩。   西门涟冷眼扫过众人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收掌沉下真气。   一弯腰,将身侧一块块石头脚步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将石头排列起来。   在这期间有不甘心丢石块偷袭的,西门涟就像浑身都长满了眼睛一般,无论那石头是从哪个方向飞来,她都能在第一时间挡回去,且准确的砸在偷袭的那个人身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偷袭的人使的力道多大,回砸过去的石头的力道就有多大,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砰砰砰砰……’   连续数声响后,那些刚爬起来不久的人又再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们人中,鼻青脸肿者有之,断手断脚的不少,还有一些皮粗肉厚伤不太重的脸色却是无比难看,一双双通红堪比兽眸的眸子都蕴含着愤怒的火焰的同时,也含着深深的绝望。   她就在跟前,集合他们所有人的力量难道都杀不了她?   三日……她只给了他们三日的时间。   在这期限内,他们若是不能杀了她,便会成为她的奴隶,供她驱使鞭策。   不!   她是他们的仇人,是杀了他们两百多弟兄的恶人,他们怎能甘心给她当牛做马?   怎能甘心?!   怎能?!   “杀了她!”   史扬红着眼睛高声厉喝,第一个朝着西门涟扑去。   他这一声喝,就像是骤然燃烧的野火,一瞬间卷入众人心头燥热的火苗,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疯狂的姿态焚烧了所有人的理智。   “杀了她!”   所有人都化身猛兽,奋不顾身地朝着西门涟扑去。   西门涟立于布置了一半的石阵中央,暗黑色袍袖无风自舞,于空中猎猎翻滚,沉黑的眸色却是死一般的平静。   仿佛,在此刻的她看来,朝着她扑来的不是红了眼不要命也要杀了她的人,而是一群只会嗡嗡叫的苍蝇。   她连真气,都没有提上来哪怕一丝。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彻天地。   “众卫听令,生擒所有人等,敢伤漓洛者,挫骨扬灰!”   那样冷酷的声音乍一响起便是强硬地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先前还不疾不徐的风声骤然狂烈,天地之间充斥着的冷酷的杀意犹如数朵黑云,一瞬间便让这片天地沉黑,犹如黑云罩顶,气氛瞬间压抑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乌黑色的光芒一道道落下,是那一个个持剑的金龙卫,不过短短数秒便将扑向西门涟的众人全部押在了地上。   君少扬落在西门涟的身边,看见安然无恙的她,紧绷的一口气终于彻底松下,长臂一揽紧拥她入怀,“小洛儿……”   那声音,因疲惫而尽显沙哑。   禁锢的动作,却是强而霸道,容不得人挣开。   “发生什么事了?”   从他身体传来的颤意让西门涟清楚的感知到他此刻心底强烈的情绪波动,也在这一刻她身体那一股奇怪的感觉酥麻感又升起来了。她强行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渴望,回应的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微微发烫的脸儿贴在了他的胸膛里。   “外面侍卫醒来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蓝在我出发前还是高烧未醒说着胡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却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她。那样大的力道,是恨不得能将她深深的揉进骨头缝里,这样便再也不会分离。   “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弱。”西门涟从他怀里扬起头来,感受到他好不作伪的关心,她好不容易压下的渴望又再一次冒头。身体越来越烫,就连声音里也带了平日少有的娇软。   平静下来的君少扬察觉到她的异色,紧抱着她的手臂松开少许,低下眉眼一眼看见她白里透红嫩生生的脸儿,本就乌黑的眸子越发幽深莫测。心忽而重重一跳,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全松开抱着她的手。   体温的剥离,奇异的让她觉得不舍,好像心底的某一处忽然变得空空荡荡了。   这想法一升起,西门涟顿时一怔,俏脸更红,迅速别过头去,声音微哑,“我和他们打了为期三日的赌,你先回去好吗?”   这是解释了。   “赌什么?”君少扬探根究底,一过来就看到那么多人围攻她的场景,让他无法释怀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赌注。   赌命。   明明是能轻巧说出的两个字,在他的注视下却如千斤重,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西门涟不擅撒谎,抿紧了唇,不说话。   君少扬眉头一敛,声音低而沙哑,“我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你对我,也坦白好吗?”   那样的口气,是恳求。   西门涟心头一震,她不说其实是不想让他为她担心,可看着这样的他,她想要隐瞒那会伤了她的心。他给予了她绝对的信任,她怎么能负他?可是他身体尚未复原,就这么告诉他这些事,真的好吗?   她一脸难色,在实话实说和隐瞒之间艰难的挣扎了许久,最终用最委婉的口气道,“我和他们赌,赌他们三日之内伤不了我。”   ------题外话------   心情不好不好,碎觉,灵儿被虐成渣了,疗伤去……   ☆、008:要不要这么肉麻   她隐去了赌注的事实,让这赌局听起来没有那么的危险。   那么容易就人被糊弄过去,那绝对不是君少扬,他扬手,一指她丢长剑的地方,“为什么惊霜会在树上?”   他的佩剑只要她带着,那便是从不离身,现在怎么会这样?   西门涟一瞬间就明白了‘惊霜’是剑的名字,耳根一阵烫意传来,她声音里有些弱弱的,“这是公平起见。”   “小洛儿!”君少扬语气一瞬间变重,“公平?!这样也叫做公平?!”   数百人对赤手空拳的她,这样都叫公平的话,世上的公平’该作何解释?以多欺少吗?虽然他不认为她会轻易被人打败,但是在这么多红了眼睛的人面前,她怎能如此大意?   他语气里的责备让西门涟心底生出抗拒之意,语气一瞬间冷了下来,“他们伤不了我。”   君少扬眉头一拧,语气里带了些质问的味道,“你说他们伤不了你,那你告诉我在我来之时,你傻站着是怎么回事?”   “你不信我!”西门涟眉眼一厉,面色顿时冷若冰霜,连着后退三大步。   “我是不想你拿性命开玩笑!”君少扬追过去,用力拉住她的手。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她!   “放开我!”西门涟冰冷的眸子锁住他的视线,清冷的声音里掩不住那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意。他的话无疑正碰到了她的逆鳞,她平生最恨他人不信她!   君少扬一阵头痛,她怎能固执至此?   “我不是不相信你!”他低低咆哮出声,握紧她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越来越紧,“夜寒露重,一整夜在外面,你身体能承受得了吗?一夜还不算,你还与他们订下三日之赌约,漓洛,你真当你的身体是铁打的不成?!”   他质问的话让西门涟听得傻了眼,僵硬的手臂渐渐放软了下去。   自小到大,即便是疼爱她的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因为她的一夜未归而担心,更不用说会对她说出这样暖心的话来。只有他,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他才会为她担心到这样的程度。即便他的口吻是十分的气急败坏,此刻的她也觉得倍感温暖。   明眸温润如水,她垂下眸子,轻道一声,“抱歉。”   她这般温顺的模样,君少扬纵使心头怒火炽烈,也是瞬间熄灭连火星子都没剩下了。   “小洛儿。”他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我既然带了他们来这里,他们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昨夜的事纯属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想为我排忧解难的心情我理解,这些人无法收服是可惜了,但是我更看重的人是你,我不希望你为我而冒险,你体谅体谅我好吗?”   这样无可奈何的口气,瞬间让明面上威武刚硬押着土匪,暗地里张着耳朵听着八卦的金龙卫下巴掉了一地。   呀呀呀,这么会哄人的人真是他们的王爷吗?   他们的王爷不应该是那种不顾人家死活,哦,不——笑看他人生死的强人吗?   这样的一番话,这样的口气,哟哟,硬刚都能化指柔了。   这冷冰冰的姑娘,还能不动心?   一双双闪耀着八卦之光的眼眸皆是望向西门涟,纷纷猜测她是会感动的声泪俱下投怀送抱还是综上所述之外还奉送香吻?   西门涟敏锐的感觉到许多向她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因着君少扬一番话而变得柔情似水的明眸一瞬间变冷,一偏头森冷的目光往一干表面正经内在八卦闷骚的金龙卫扫去。   一干金龙卫们感受到这冰冷的目光,齐齐头皮一麻,眸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迅速熄灭。极有默契地低下眉眼,数地上爬过去的蚂蚁,一只、两只、三只……许多只。   西门涟冷静的收回目光,“好。”   她虽然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但是别的听的人,也就是那帮子一心想要杀了她的人,却是一个更比一个瞪大了眸子。   什么?   那个残暴的王爷竟然不是她而是他?   他们恨得咬牙的仇人不是那残暴的王爷,而只是那残暴王爷身边的一个‘男宠’?   要不要这么逆天?   这年头,男宠都这么强悍的吗?   在山寨里他们听说残暴的王爷在斗兽场收了个力可搏狮的男宠时,都曾笑了老久只道是王孙公子就是重口味。在以讹传讹的传闻里,‘此男宠’是力大如牛身材魁梧的男人,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这么纤瘦的她——骗人的吧!   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一个个人瞪大的眼珠子比铜铃还大,圆张的嘴巴几乎都能塞下一颗鸭蛋。   可那传说中男宠的名字,分明就叫——漓洛!   “我们回去吧!”君少扬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心情越发好起来。   西门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扬起头,“你让你的部下先离开,你在这陪我,我在今天日落之前一定将所有问题解决。”   昔日他见她和她师叔争执时,她做的决定从来都不可逆转的,而今她将时间缩短了一多半,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君少扬懂得。   “好,我留下来陪你。”他一口答应。   “你身体尚未复元,不许再妄动真气。”西门涟想到他是用轻功到这里的,忍不住皱眉训斥他道。   “好。”君少扬没有丝毫抗拒,对于她的斥责全盘接受。   “那就好。”西门涟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弧来,他的配合让她十分满意,主动的回握住他的手。   君少扬见她心情飞扬,大手往下一滑,和她十指紧扣,在她投来的目光中,朝她灿烂一笑,亲密羡煞旁人。   金龙卫见状齐齐退下,他们可不比那些土匪,在毕青的广告下他们都知道眼前王爷心尖尖的这一位是他们的准王妃。情犊初开太迟的王爷好难得有了心上人,还是个女的,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金龙卫的撤离让得众人重获自由,可刚从极度震惊里醒来的他们却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的他们,一个个犹如斗败的公鸡,脸上一片绝望之色。   疾风起,风声呼呼作响,仿若此刻众人心头正发出的呜咽。   西门涟握紧了君少扬的手,既然都已经决定要速战速决,那么她便不会给他们拖延时间的机会。空出的右手猛地一吸,那被她抛到树上的惊霜宝剑便是从树梢斜飞而下,她手一抓,便是将其紧紧抓在了手里。   剑身一震,众人的心底亦是一震。   君少扬握紧她的手,目光淡扫一眼伏地的众人,“既都是守护开国先祖的有功之臣的后人,本王便不同你们计较那些虚礼。还知道自己是男人,骨子里还有点血性的,都给本王站起来!”   ------题外话------   人家都劝灵儿别看数据,灵儿决定了真不看了,起起落落的看得心酸。丸子、坑爹、洛受都劝灵儿半夜了,灵儿自己也想通了,好好写,咱不论怎样质量不能差了,不能对不起收文的妹子,加油吧!   再者,书名可能变更,明天灵儿联系编辑。   ☆、009:效忠?没门!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血气方刚的男儿?   众人全部站起,一双双眼睛都是盯向了君少扬,却都在同一时刻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一袭白衣胜冬月飞雪,头戴紫金玉冠,簪白玉簪,双龙戏珠的抹额下是那张更胜谪仙的俊雅容颜,真正的集天地之秀色,日月之华光,却还带着帝王家特有的尊贵不凡的气度,让人只看上一眼便是永生难忘。   这般出色的男子,会是那个传闻里残暴的王爷?   众人心里都浮出了问号,若真传言属实,先前那帮侍卫不应该是将他们处死吗?   “草民猴三儿拜见王爷!”   猴三儿走在了最前面,朝着君少扬行一礼。   “你可知错?”君少扬并不喊他起来,带着威严的眸子直盯向他,猴三儿身体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却忽然想到了事情的许多关节,壮着胆子道,“为匪是不应该,祸乱一方是错。”   他并没有一张口就为他们的行为辩解,倒是让君少扬对他有了些好感。   西门涟多看了他一眼,却也只是一眼而已。   “王爷,我们为匪是我们的错,对他人犯下的罪孽我们都认,但请王爷先听草民几句解释,再做定罪。”猴三儿一揖作到底,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们说话,心里顿时欣喜起来,知道他们这是默许了他继续说下去了。   “近几年内,山上不知出了怎样的问题,不但草民们种下的粮食苗子当天种第二天死,就连山上的草木也是大面积的枯死。草民们想尽了法子也没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可是寨子里的存粮有限。勉强挨过了两年后,寨子里就再没有了存粮。”   他说道这里话头一顿,抬起饱含泪水的眸子,“没有粮食,寨子里妇孺和老人都会饿死,草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又遵从祖训不能下山,就只能干起了劫掠的勾当。”   “什么样的祖训?”君少扬一挑眉,问道。   “不是祖训,这是强制啊王爷!”   君少扬态度的温和让众人看到了希望,石大锤冲出来跪在了君少扬的面前。   西门涟皱眉,族规还是什么?   “说下去。”君少扬示意石大锤继续。   “寨子里的人无论男女,在十岁时都会被带到祠堂在长老的监督下饮下一碗酒,从此之后只要草民离开寨子里五百里以外一月不归腿上便会奇痒难忍,这痒每一日都在加重,两个月后不能回到寨子里就会七窍流血而死。”石大锤一把撸起裤管,果真看见那上面皮肉翻滚,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遍布其上,伤势极为严重。   “石大锤说的是真的!”猴三儿也掀起了裤管,他的腿也是和石大锤一样。   他们卷了,更多的人都卷了起来,每个人的情形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中的是骨肉分离散,没有定时服下压制的药,的确会如猴三儿所说七窍流血而死。”西门涟在君少扬耳边轻声道。   奇淼医毒双绝举世闻名,君少扬只当是她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已久才会认得这毒,“你师叔可以解是吗?”   “这毒入体,便是无药可医。”西门涟摇摇头,眸中却掠过一抹深思。   君少扬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却没有细问,只是道,“你说,可以压制?”   “可以的。”西门涟将所有神色尽敛,抬眸道,“药方很简单,但熬制有特别的讲究。”   “时间呢?”君少扬问。   西门涟模糊的回答,“少则十五日,多则一年到几年也不是不可以。”   君少扬知道了,她对这毒药是了如指掌,而从她含糊的态度来看这毒很可能就是大西的用来控制人的秘药。想通了这点也就明白了她含糊的态度是为何,他忍不住心里叹息一声,都这时候了她还不把她真实的身份告诉他。   是他哪里还做得不够还是她心防太厚重?真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他看向石大锤和猴三儿,“今日后本王派人去调查此事,若是此事属实,你们的罪行死罪可逃活罪难饶。”   “草民所言句句真实,恳求王爷明示。”猴三儿磕头,石大锤也学着跪了。   “本王把你们带到这里为的就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昨夜你们之所以能逃脱也是本王的主意,只是办事的人太低估你们的实力才造成差点失控的局面。好在有漓洛掌控全局,既然如此你们从今往后就跟着她,表现好的封官进爵不在话下。”   君少扬说完一看众人,却分明看见所有人身体皆是一僵,他脸上轻松的笑容顿时收敛,凤眸危险地眯起,“怎么,你们不愿意?”   众人就没一个愿意的!   虽然她武功和阵术都是超群,但是这也抹杀不了她对他们犯下的罪孽以及掩饰不去她‘男宠’的卑贱身份的事实。哪怕她现在和王爷关系亲密,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他们一样不愿意。   可在君少扬那样饱含威胁的目光下,他们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都僵在了那里。   “把人交给我,你要用兵之时我还给你一支铁血战队。”西门涟说完一扬手上的惊霜,眼神肃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意思就是代表她会用这剑把不听话的人都杀光了。   众人看着她手上的剑,又是一阵悲从中来,他们的弟兄们就是死在了她的这把剑下。   微带着绝望的眸子一双双的望向君少扬,他真的要把他们交给她吗?   君少扬一笑,语气温柔,“只要你高兴就好,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在他的眼里,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嗯。”西门涟唇角微翘,他的纵容总让她无比窝心。   “不过也要注意安全。”君少扬叮嘱一句,这群子匪类并不是一般的匪,要想驯服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会有问题的。”西门涟目光坚定,“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在我的手下哪怕是雄狮也会变成温驯的家猫!”   她好大的口气!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愤怒和怨恨俱深藏在了眸子里。   不过区区一个男宠,以为得到了‘王爷’的一时宠爱,她就真上天了不成?   武功高强就了不起了吗?   杀了他们那么多弟兄,还想得到他们的臣服与忠诚,简直是白日做梦!   他们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她效忠的!   绝对!   ☆、010:皇室疑云   一张张面庞上皆写满了固执、不屈,以及同她死磕到底的决心。   西门涟看了只是冷然一笑,“全体听令,半个时辰内将所有尸体埋下!”   这是她的第一道命令!   众人脸上一阵错愕,惊讶的看向她。   西门涟眸色冷冷一瞥过他们的脸,“过了这个时辰,立即启程回驻地!敢有耽误时间者,军法处置!”   也就是说,她给了他们埋尸体的时间,他们无论最后埋完还是没埋完,到点了就必须跟她走。   不走,那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众人无不愤然,却无一人敢在君少扬的面前和她争吵,只得忍气吞声快速地挖坑。   “太阳不错,正好晒晒。”一干人等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君少扬发现西门涟投向他的目光,浅浅一笑,扬起一只袖子为挡住风,“只是风有些大,你别着凉了。”   西门涟微垂下眸子,走到他背后为他输了些真气过去,感觉到他身体内真气流畅了,才收了手。   “你也多注意些。”她走回他的身前,依旧是那副冷然的模样,那一双明眸却分明是温柔的。   君少扬会心一笑,转过她的身体,从背后拥住她纤细的腰身,下颌轻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这样,好多了。”   西门涟心头一暖,身体因他的碰触而升起一阵酥麻感,却并不会让她觉得厌恶。他最近许是因为服药的关系,怀抱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挥散不去,很是好闻,让她越来越眷恋他的拥抱。   唇儿几不可见的微微翘起,她按住了他贴合在她腰间的手。   小手贴大手,真心近真心,此刻无声胜有声。   这样的画面是温馨的,却在以为西门涟是男儿身的众人眼里,这画面绝对是伤风败俗的。   敢怒不敢言的众人无一不在心头唾骂,更加速了挖坑的速度。   没有锄头和铲子,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即便是再累他们也不敢停下手。   这里是荒郊野岭,若是尸体曝露在此必定会成为猛兽腹中食,他们的同伴已经死得够凄惨了,怎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们拼了命的挖掘,坑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分工,挖坑的挖坑、埋人的埋人、填土的填土,尽自己的能力将尸体掩埋。   ……   半个时辰后,草草掩埋的尸体不过上百具,一大半的还在外边,挖掘的人还在继续。   “时辰已到!”西门涟从君少扬怀里退出,冷眸一扫还在忙碌的众人,“全体听令,集合!”   这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催命的声音。   他们还没有埋完!   一双双眼睛皆是望向她,在看到她冷若冰霜的面孔时,到嘴边的求情的话又无声咽下。   “不动吗?”   西门涟眉眼瞬间冷厉,手上惊霜剑一扬!   有忍不住暴怒的人嘶吼出声,“你莫要太……”   唰!   是鲜血飞溅的声音,众人见得她以指尖拭去剑身上鲜血的时候,那个叫嚣的人已经人头落地。瞬间,众人望向她的眼里莫不含着怒气,却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叫嚣声,迅速聚拢在她的面前。   西门涟将惊霜剑收回剑鞘,“我口中的军法没有别的条款,只有一条:绝对服从命令!”   军法处置,那就是死!   这是恫吓,赤果果的,可无一人认为她会心慈手软。   在此刻他们的眼底,她就是犹如杀人恶魔一般的存在。   没有一个人应声,整个地段除了猎猎的风声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无其他。   西门涟对于这一切仿若未闻,命令道,“现在,沿着脚印,往回走!”   她所说的脚印,自然是金龙卫留下的。   一干恨得咬牙的人,气急转身,完全没有队形可言的往前冲,七脚八手爬上那山坡,往丛林而去。   西门涟一直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拔出了惊霜剑,君少扬了然一笑,让开了身体。   她扬剑,剑身带起的烈风劈开沟壑纵横的地面,划出一块四方形的墓地,剑风席卷土壤上空。她再挥剑,那些来不及被掩埋的尸体全部被卷起丢入墓地里,下一刻空中的土壤纷纷扬扬如雨迅速砸下,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墓室填平填紧。   做好这一切后她收剑,对君少扬道,“回去吧!”   君少扬走到她身侧,挽住她的手,“一起。”   西门涟点头,随他一起往金龙卫的驻地走去。   ……   因为昨夜西门涟布阵的原因,院子里多出了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人行走起来极不方便。君少扬和西门涟一回来就立即下令金龙卫挑土将沟壑给填平,将院子整理干净,另外让人迅速将西门涟要的药材送上来。   金龙卫办事效率极高,不一会儿就把西门涟要的药材给送上来了,西门涟仔细辨认一番点了头,“就是这些,迟些时候将这些按照我同你说的步骤熬成药汁,给他们服下便是。”   君少扬点了头,拿过纸笔将路上她曾说给他的熬药步骤和成分仔细注明后交给了部下去办理此事。   那人走后,君少扬遣退了所有伺候在边上的人。   “和我所料的一样,那是皇陵。”西门涟终于说出了一路的思量,眉头却是紧皱,“只是我大西有记载的帝后都埋葬在皇陵,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位置的,但是那毒药又该作何解释?”   君少扬明白她说的是众匪身上的毒,大胆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大西的哪一位不为人知的皇族人的陵墓?”   “不可能。”西门涟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的猜测,“那皇陵布置之复杂实数罕见,一般的人没有那等物力、财力。再者大西皇族之人从出生起便是记录在玉牒上,有多少人皇陵就有多少座坟。而大西的固步自封使得没有任何公主出去和亲,所以不存在有流落在外的皇族之人。”   “这毒,是皇族所有人知道,还是只有帝后知道?”君少扬若有所思的问道。   西门涟一噎,抿紧了唇。   她面色平静,心里却是犹如波涛汹涌。   ☆、011:男人用的东西   说,还是不说?   西门涟从没一刻觉得这般为难过,她若是告诉他真相,就等于是把所有的底细都招了;若是撒谎,他那样坦诚待她,她会觉得有罪恶感。以己度人,若是有人欺骗了她,她便不会再信那人。   唇儿一咬,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可能不会再信任自己,心里就像被揪得一样难受。   “那毒,只有大西世代相传的制毒世家和有资格摄政的公主知道。”轻声说完,她一阵忐忑,抬眼看他。   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哦,那就说明长眠在那里的是大西的摄政公主。”   在她惊疑不定的注视中,君少扬若有所思的道。   就只是这样?   西门涟不可思议地扬起眉梢,是她耳朵听力有问题还是他脑子失常?   对于她的身份,他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君少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难得的惊讶表情,唇愉悦地翘起,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笑意。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她主动说出来了。   “你一早就知道了?”西门涟对上他的眸子,心里莫名一阵不快。   “你自己告诉我的。”君少扬以拇指指腹推开她拧紧的眉,笑道,“精通阵法、武功高强、性子宁折不弯,除了出身尊贵的大西摄政公主,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再有,你忘了?你我相遇不正是在大西国难后传出你虚假死讯的那几日么?”   西门涟一噎,“漓洛是我的字,我没有撒谎。”   “你师叔叫得那么欢畅,我猜都能猜到。”君少扬捏捏她的脸儿,她能主动跟他解释,很难得哟。   “说正事呢!”西门涟皱眉,拍开他捣乱的手,不让他继续停留在这让她觉得尴尬的话题上,“形同天险的墓地位置、里面用的是最古老的摄魂奇阵,说明墓主人不但财力、物力、人力资源丰富,也是一个军事奇才。我可以肯定那毒药只有大西的摄政公主知道,那问题就来了,一个不存在于玉牒的摄政公主她凭什么获得这些?要是这真的是一座皇陵,那么说明她嫁给了某国的君主,但是那个君主怎会允许自己的皇后长眠在那里?”   “我猜,是我北越开国帝后的皇陵。”君少扬看着她疑惑的眉眼,为她解惑道,“我手底下的人绘制了那边的地形图,虽然不得其门而入,但是从我记得的陵墓内部布置来看,无论是顶上的浮雕还是地面室内的摆放亦或是供奉用的器具,无一不带有我北越皇族的徽章。除去这些,你既然说起了毒药的事,我也跟你提一件我北越皇家秘事。”   “你说。”她认真听着。   君少扬将事情娓娓道来,“众所周知我北越崛起于乱世,开国帝后携手打下万里河山一统天下。只是红颜命薄,皇后只活了不到四旬便是因为积劳成疾而仙逝,在她过世后的头七之日皇帝驾崩。文献记载那一夜是太监拿着一纸遗诏召集重臣,令太子当夜继位,就在新皇带着人急急赶往皇帝的寝宫时天地忽然刮起了飓风,风中伴有龙吟凤啸之声,那风整整刮了三个时辰,等风停新皇再看身边时那传旨的太监早不见了踪影。他顾不上这么多,领着人冲进寝宫,让所有人惊呆的一幕发生了,这宫里伺候先帝的老宫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是如此,一会儿守皇后棺木的内侍太监也来禀告说先皇后尸身不见了。”   说到这里他一顿,“新皇第二日在朝廷颁布诏书,说是先帝后是天上的龙凤,劫难已尽后舍弃人间肉身,已经重归仙位。决定在北越皇家寺庙铸造先帝后金身,以供后人瞻仰,绵延祥瑞。”   “有的阵法的确是利用天地气候作阵。”西门涟眉头一沉,“若是那皇帝有意的安排,那么那些宫人的消失和那寨子里的匪徒便是可以挂上钩。只是我不明白的一点是,北越都城离这很远,为何他们会把墓地选在这里?”   “那就要进去再探才知道了。”君少扬叹息一声,“我手下不乏精通阵法之人,但靠近那里都没有一个能出来的。”   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在那守着了。   “等这段时间定下来了,我再过去看看。”西门涟道。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不解开这秘密,她会很不舒服。   “错了!”君少扬纠正她,“是我们一起。”   西门涟想说他身体还没好不便远行,但是一看见他眼底无声的坚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   君少扬这才笑了,“你还没用早膳吧,我吩咐人去拿。”   “我去拿吧!顺便也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西门涟站起身来。   “嗯。”君少扬笑应一声。   西门涟朝他点点头,走了出去。   走出去,阳光正好。   她先去药房,为君少扬和自己拿了药后去看药熬的情况,熬药的也是金龙卫里的苗聪,看见她来立即摆出十二分热情的态度请她看,哪怕她从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他热情照样不减。西门涟看了觉得还行,就朝他点了点头,苗聪一张脸顿时笑得比菊花还灿烂,更热情的为她介绍这介绍那的,一下子就跟拉开了话匣子一样不但把药挨个给她介绍了一遍,还领着她到了厨房。   “王爷最近身虚体弱的,太医说这些补身很好,您看看呢?”   西门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耳根子一阵发烫,面上却镇定的道,“看情况。”   一转身随手拿了几样糕点装在食盒,平生第一次她近乎是落荒而逃。   苗聪瞅着她离开的方向笑得极其猥琐,吹响口哨呼朋唤友,迅速将最新一手的八卦向他们一一道来,末了朝着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一阵挤眉弄眼,“别看我们王妃老冷着一张脸,其实特好相处,特纯洁。你看这什么虎鞭、鹿鞭的给男人用的东西,我只提了下王爷最近身虚体弱,都没点明说是给王爷补的,她就落荒而逃了,哎哟,你们是没看见她耳根子那个红的,哈哈哈哈。”   憨头憨脑的王彪表示不信,“王妃那样像冰做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你说的这般好相处?”   “打个赌?”苗聪不乐意了。   “赌就赌!”王彪一口答应。   苗聪猥琐地伸出一根手指,嘿嘿的笑,“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洗一年的裤衩。”   “好!”王彪应,赌局就这么成了。   ☆、012:不是冷心冷肺的人   落荒而逃的西门涟当然不会想到有人会无聊到拿她好不好相处这种无聊的事打赌,她一路匆忙出来,路过土匪们临时住的地方时听到里边传来的闷哼声和咒骂声时脚步一顿。   听了一会,多是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定给她好看’、‘报仇雪恨’这类的鬼话,没意思极了。   她撇唇,凉凉一笑,若是他们永远只是嘴上说说而不付出实际行动,别说十年,就是给他们上百年的时间他们也报不了仇。或许他们可以效仿移山的愚公,等子子孙孙成才了再说,不过到那时他们得去幽冥鬼界找她了。   足尖点地,她不打算惊动他们,直接施展轻功,不过几个起落间便是到了君少扬的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彼时君少扬正倚靠在床头看书,看她进来从书里抬起头来,朝她一笑。   西门涟唇角一扯,唇角的讥诮之色也化为淡淡的笑容,反手关上门走过去,拿掉他手上的书,将食盒里的糕点和热腾腾的汤药摆在了边儿上的桌子上,“吃了药,再吃点东西果腹。”   先前他还说她没用早膳,他自己怕也是忘了。   “嗯。”君少扬拿起自己的药喝下去,西门涟也将补身的药喝了,之后她将两人空碗放到一边,递给他一双筷子,和他一起静静用餐。   此时,时光静好安然。   ……   两日后,西门涟正式开始训练土匪大军一百三十五人。   起初是负重练习,当然这负重并不是背泥沙什么的,而是每人都得背着重达三十公斤的石头跑步。这石头是她拿惊霜剑当着众人的面切开的,有棱有角,每一块的重量都一样。   众人打定了主意和她对抗到底,但是总归是惜命的,一个个的背起了石头。   西门涟也背起来了,跟在他们最后方往早看好的路线跑。   是山路,陡峭狭窄不在话下,力气再大的人跑得久了也是撑不住,摇摇欲坠。   “快!”   西门涟在后面冷声厉喝,众人愤怒地回头,在看见大汗淋漓的她即使步伐已经有些不稳,却还是在坚持着跑的时候,一阵震惊。她的身材比他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要娇小,负重爬山,这是不可能用任何内力的。个子小小的她尚能坚持,他们这些个子大的,又怎能输给她?要是连这都比不过她,他们又怎能杀了她?   一干人等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力气,再次往前跑去。   这一跑就是七日,三日后全部人的背上的皮几乎都被重石的棱角不同程度的刮伤过,西门涟也是。她伏在君少扬身上让他为她上药的时候,君少扬心疼极了,苦口婆心劝说她别坚持下去了,她以沉默相应,第二天爬起来又走了,谁拦都拦不住。   第八日,土匪大军内有人坚持不住了,联合了数十人绝食抗议。   出乎意料的是西门涟并没有拔剑杀了他们,而是吩咐已经病愈的毕蓝让人看着他们,不许他们吃任何食物,包括水,就让他们饿着。现在的毕蓝对于她的命令是绝对服从,最重要的是她也想看看她会把这些人训练成什么样。   就这样,西门涟带着愿意动的人离开了,但是这一日她没有让他们攀爬,而是到了一处高山后就让他们把身上背着的巨石卸下,徒手攀爬高山。   “怎么可能爬得上去?”猴子提出抗议。   高山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有山有树的山,而是一座石山不低于五百米,不止是没有任何草木,就连落脚的地点都很难找到。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想要攀爬上去看上去难如登天。   “你这是诚心为难我们。”史扬压了多日的火爆性子这一刻终于再次展现了出来。   哑巴激动的比划着双手,也是这意思。   众人齐声抗议,赖着不动。   西门涟也不多解释什么,走到那山下,快速看一眼石山各处凹凸角后,轻轻一跃单脚站在了小小的一块石头上。接下来的时间内,她没有用任何工具,也没有用轻功,就徒手一步一步爬上了那众人眼里不可攀爬的石山。在途中好几次滑沙,她摇摇欲坠近乎跌下,但是最后她都挺了过来安全的到达了山顶,之后又沿着原路缓缓地爬了下来。   “我可以,你们为什么不可以?”   她话语冷冽,略带漠视的眸子扫一眼众人,“堂堂男儿,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这是赤果果的蔑视!   众人心头热血翻滚,不肯服输,不再畏怯于石山的高大,仔细观察起来石山找出所有能落脚的地点,全体商量一致通过后这才开始依次攀爬。   西门涟这次没有上去,就在底下看着。   攀爬的众人再小心,也有不小心滑落的,她在底下,在他们将要掉下的时候不动声色用真气托稳了他们。   一个、两个、三个……全部。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成功登高攀顶。   成功的兴奋在他们脸上显现,那些胆子小的脸上笑容最为灿烂,他们曾以为徒手上来会摔死的,没想到真正爬起来也并不困难。   下来的时候,有些人不免大意了些。   西门涟也看出这一点,任由他们从高空坠下,直到他们身体快砸在地上的时候才用真气将他们托起。   人就是这样,不亲身经历过那样恐怖的事,永远学不会小心。   上去容易下来难,脚打滑、跌倒下来的占总人数的绝大部分。也因为是这样他们认为的自己运气好不会跌倒的事实彻底从他们心头抹去,因为他们闭着眼睛从空中掉下都已经做好了断手断脚的准备,却在落地时他们并没有感觉到预期中的疼痛。   看西门涟,她还是那一张冷脸,只是这一刻有些人觉得她似乎也并不是那种完全冷心冷肺的人。   ☆、013: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最后成功下来的没有跌倒的人只有猴子和山子,猴子身材高瘦四肢颀长,脑子十分灵活,对于他能安全下来西门涟不觉得有丝毫意外,而山子却让她大大的意外了。   这山子啊,长得其貌不扬不说还是一矮子,身材圆胖如球,往地上一坐隔远了看那就是一葫芦。西门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却也认为他不会爬太远就会摔下来,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他却完成了一般人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当真让她刮目相看。   “休息半个时辰。”西门涟淡扫一眼气喘如牛的众人,目光落在汗如雨下的山子那张红润的圆脸上,“你,随我一起去打猎。”   “我……”山子到嘴边的拒绝的话看到她冷淡的眉眼时咽了下去,微喘着转了语气,“没问题。”   西门涟微点头,对众人道,“其他人等,先捡柴禾。”   说罢也不等他们应声,率先往前走去。   山子为难的看一眼众人,众人却都只顾着休息没搭理他,他别扭地扭了扭自己圆胖的身体,跟了上去。   山间小路狭窄,因为甚少有人烟这里的茅草足有人高,想要顺畅的走路,就必须自己劈出道路来。   西门涟在前面走,山子在后边跟着,除了斩断茅草的声音,便只有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突然,西门涟脚步一顿。   山子不明所以,也是一顿。   西门涟眉眼一扬,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弓弦拉成满月状猛地朝西南方向射去。   嗖的一声,那边传来一阵动静。   西门涟收弓,朝着那方向一指,山子忙过去捡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打猎的都是西门涟,山子就负责捡猎物,两人配合极好,都不用西门涟指,他一看到她射箭的方位他就能准确的知道猎物的位置并迅速捡回来,不多时他身上便是挂了满满一串猎物。飞禽有,走兽也有,最大的当属一只大孢子。   西门涟找到了一处湖泊,示意他把猎物除毛掏干净内脏。   山里的人做这些不在话下,山子动手快又准,一把小刀在他手里挥舞跟表演一样好看。   西门涟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山子一开始感觉到时还觉得有点别扭,后来发现她没别的动静就释然了。心里嘀咕:“许是达官贵人没见过乡野村夫怎么为野味除毛的,觉得好奇而已。”   一动一静,许久之后西门涟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山子手上动作一顿,想搭话,却又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仇人,又紧闭上了嘴。   西门涟并不为他的无声拒绝而感到尴尬,继续道,“在属于自己的真正位置施展才华,上保高堂安稳,下护妻儿欢颜,许不会享尽荣华富贵却不会为衣食而忧,一世安稳。”   那种生活,谁不想要?   山子在心里无声苦笑,终于开了口,“俺是山里人,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来的才华?”   “千里马在遇到伯乐之前,也不过是一匹拉磨的被人认为是吃得多,又拉磨拉得和普通马儿一般速度的马。”他若是甘心听她的,她可以保证他日后的生活不会再如此平庸下去。   伯乐相马的故事,人尽皆知。   山子眼睛一亮,随即目光又渐渐黯淡了下去,叹息道,“这几日你同俺们一起跑,爬山也是你先示范,俺心里明白你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种坏透顶的坏人。俺想改变命运,可是俺不能背叛兄弟,不能对不起那帮死去的弟兄。”   她的提议让他心动,但是在他的心底兄弟情远比个人利益来得重要。   西门涟指向自己的心口,“你们那一日口口声声要杀了残暴的王爷,还把我当作了他一心要杀了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杀人自救,你扪心自问你会留我性命?”   山子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门涟冷笑一声,“你们不会。”   她自卫,无罪。   “俺……俺不和你争。”山子涨红了一张脸,发狠地刮孢子的毛。   “拒绝我,你和你的子孙永远只能困在那方圆百里地,固守那一座你们永远打不开的皇陵,活活饿死。”西门涟说完站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你自己好生想想,跟我出来这么久,我却毫发无伤你的那些好兄弟会怎么看你?”   一路,都是她在前,他若想杀她,有太多的机会了,可是他却没有动手。   山子一呆,差点划伤自己的手。   “人心这种东西……”西门涟凉凉而笑,长剑一穿直穿过洗干净的飞禽的身体,一把拎起山子,足尖点地,暗黑色长袍在空中宛若流云划过,飞快地往石山的方向而去。   他们到时,这边的火已经生了起来,西门涟将猎物和山子一起丢下后就坐到了一边,用树杈穿过一只野鸡后,面无表情的盘腿坐下烤着。   跑步和爬山消耗了众人太多体力,休息了半个时辰体力是补回来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众人看见西门涟拎着山子回来时眸底都闪过异色,却也没多说什么,接了山子手上的猎物就去烤了。   “半个时辰吃好休息好,准备再爬山。”西门涟翻动手上的树杈,冷声道。   众人听到,也没应声,西门涟早习惯这样,再没出声了。   半个时辰后,无论是吃好的还是没吃好的都乖乖地去爬山了,西门涟照样站在底下,高处跌下来的用真气托举,低处跌的就任由他们摔在地上,反正不会摔死摔残,摔摔体魄更强健。   当夜如同西门涟所说一样,众人爬了一天山夜宿山林的时候抓了山子询问他们去丛林打猎的事儿,山子都按实情回答了不但没有得到众人的一句好话,反而被用怀疑的眼光看待,更多的是苛责他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她?有人甚至怀疑他已经成为她布置在他们中间的内奸,山子嘴本来就生得笨,面对众人的指责一张脸涨得跟番茄一样红,结巴得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这样的他,更被视为是做贼心虚。   被孤立的山子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想到西门涟那时在湖边跟他说的话,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014:静夜危机   卯时,一声尖锐的鹰鸣声响彻天地。   在树梢打坐调息的西门涟豁然惊醒,一睁眼便看见疾停在了她的手臂,不同于以往它见到她亲昵的蹭她的脸,它的脑袋偏向树林的左方,两侧双翼不停地拍着。西门涟疑惑地顺着它脑袋的方向望去,只是一眼便知道那是众人休息的地方。   狂风中吹来浓重的烟味,一缕缕红色的火舌在林中忽隐忽现,烈火燃烧的毕剥声随着越来越烈的狂风越发清晰。而在这声音里还夹杂着野狼的嚎声,以及人惊慌的喊叫声。   不好!   西门涟迅速从树梢翻下,往那起火的方向掠去。   营地里,众人和狼群的厮杀正烈。   “杀啊!”   “宰了这些畜生!”   衣衫不整的众人没有一个顾得上此身的狼狈,纷纷拿起自己的包裹,重重扔向狼群。   树林是狼的天下,饿红了眼睛的它们连烈火都不怕,竟从那扔来的石头上飞跃而过,疯了一样扑向众人。   即使有猴三儿的指挥,在性命的威胁下,众人还是乱作了一团,不一会儿就有四人丧命在狼牙之下。   “她这是要我们死啊!”   “有狼群袭击我们她都视而不见,分明是想借着狼杀了我们!”   “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禽兽不如的贱人!”   众人心头的怨愤皆化作一声声的恶毒的咒骂,都恨不得把西门涟捉了扒皮抽筋剔骨了。   “有这咒骂的力气留着等死都不杀了攻击你们的饿狼,当真是一群废物!”冷冷的嘲讽声随着一道血色剑影而近,‘砰’的一声,一头将要咬住石大锤的饿狼被分成两半,石大锤面色惨白的连退数步,靠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如铜铃般瞪大的眼睛却难掩惊愕之色。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是。   她,竟然来了?   西门涟冷扫一眼众人,剑快如闪电,几招下来就将疯狂扑向她的七匹狼尽数斩杀。   这一刻,再没有人觉得她手段血腥残忍。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着两字儿,‘救星’。   西门涟旋身卷入狼群中时,发现他们还呆站着,恨铁不成钢一声厉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别到时候狼咬不死你们,你们却被火活活烧死,当真是一群废物!”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抄起地上的木叉狠狠朝野狼刺去,在她的保驾护航下强行开辟出一条血路,飞快逃离。   一大群人跑了大半刻钟才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他们让受伤严重些的先进去,还有力气的都出去分头找荆棘和木头和干草。他们运气很好,山洞的外边就有一大丛荆棘,他们采了后将其堆在了山洞外时,出去捡木头和干草的人也回来了。他们齐心协力将荆棘堆好后,将木头和干草拿进了山洞,劫后余生的众人坐在干枯的草上,皆是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还没有跟来。”山子最先站起来叫道。   她?   众人明白过来后皆是沉默,石大锤有些不自在的哼一声,“要是她能活下来,前仇旧怨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山子这般老实的人,也瞬间爆发了,“石大锤,你有脸说一笔勾销?她根本不欠俺们什么,又奋不顾身冲到狼群里,把俺们从狼嘴里抢出来,这恩情比天高,你他娘竟然说一笔勾销?!”   “就说你成了她的内奸,你还不承认?!”史扬指着山子的鼻子大骂,“大家伙儿真错看你了,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弟兄是怎样死在她的剑下?你难道忘了她是怎样逼我们臣服?山子,你他娘的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对得起我们?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史扬!”猴三儿沉声叫住史扬,弟兄们的死是大家伙儿心里永远的痛。   “山子,你别说了。”大柱劝道。   哑巴比划着手势也加入了劝说山子的阵营,二丫也劝道,“山子,石大锤都说一笔勾销,那就一笔勾销算了。”   梁子走到山子身边,一拍他的肩膀,“听大家的,你还是咱们的好兄弟,大家不会跟你计较的。”   山子双目噙泪,猛地甩开梁子的手,愤然怒吼,“俺笨,但是俺也知道那一夜是俺们先动手的,她要是不还击死的会是她!她是强逼俺们臣服,可是你们给俺想想,这段时间她除了加紧训练俺们,让俺们更有能力之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俺们的事?哪一次的训练她不是跟俺们一起的?今天她为了训练俺们爬山,一个人站在下面接了俺们这么多次,你们就难道不知道感恩?她看你们累,就只要俺跟着一起去打猎,那猎物都是她亲手射下来的,你们吃的时候可有跟她道过一声谢?刚才在狼群攻击俺们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当没看见的,可是在俺们所有人都狠毒的骂她的时候她来了,就那么一个人拎着一把剑为俺们断后。你们只知道她武功绝世,那她白天消耗那么多内力你们难道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吗?你们都说俺是内奸,要是不懂知恩图报才是你们的好兄弟,俺宁愿当内奸!”   一口气吼完,他抬脚直往外闯。   “山子,你要去哪里?”梁子拦住了他。   “梁子,你还俺是兄弟就别拦俺!”山子狠狠一抹脸上的泪,“俺这条命贱,不怕死在狼嘴里,俺要去救她!”   梁子拦不住冲势猛的山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兄弟们,其实山子说得对。”猴三儿猛然站起身来,迎向众人的目光,“是我们先想要杀人,扪心自问要是我们擒住了她也会杀了她,她反击也只是因为不得已。而且从她最后收剑来看,要是她真施展全力,我们这时候早就到阎王殿报道了。”   他一语道出了自己包括众人都不敢承认的事实,看着一张张充满挣扎的面孔,他深呼吸一口气,“我们这群人里,一直数山子最笨,可今夜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不管大家会怎么做,但是我同山子一样,哪怕豁出去这性命也一样要去救她!”   “刚才是她从狼嘴里把我救下来的,我要去救她!”石大锤豁然站起身来,坚定追随猴三儿的脚步。   “不想让她看不起的,都去救她,咱们这帮子人还打不过一群畜生吗?”梁子积极响应,也叫道。   “去!”   “去!”   被激发出心底血气的众人能站起来的都挣扎着站起来了,不能站起的,撑着人那也是强撑着站起来了。   “好!”猴三儿喝一声,手一招,“走,将那些畜生杀个片甲不留!”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山洞,往先前的回路走去。   ☆、015:血战   烈火、群狼、一人,一场在沉黑夜里疯狂展开的血腥搏杀!   唰!   西门涟再次扬剑,凌厉剑风带起一道血色光影快如流星掠过,直将从前方扑向她的两条野狼斩杀,艳红色的鲜血随着狼尸一起高高抛洒后重重坠落于地上,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瘆人的闷响。   四处都是火,而周围却不仅仅是狼!   大地在颤,虎吼狮啸、野马嘶鸣声、熊的叫声……不绝于耳,即便是烈火燃烧声如此之大也掩盖不了那样凶戾的声音。是烈风将这边血腥的味道传到了比这更为幽深的丛林,让得整座山林蛰伏的凶兽全部出动,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奔来!   这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雨还是倾盆大雨来着!   太糟糕!   西门涟瞳孔倏尔深深一缩,脸上的表情却比冰霜更冷,身体飞快的一旋,直将从侧面偷袭她的一条野狼斩杀,利如鹰隼的眸子却飞快的在四周寻找着狼王的位置。   她很清楚,一旦狼王死,群狼便会不战而逃。   她扬剑的手已经有了乏力的迹象,可无论是被火烧得通红的石头还是正被火舌吞没的树木,都无法成为她布阵的工具。而在这时候布剑阵自守的下场就是会被烈火活活烧死,但此时此刻真气几乎耗尽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使用轻功。   只有速战速决!   突然,她感觉背后一凉!   天生对危机的敏感让她飞快转身,深黑如墨的瞳眸直直锁定那一双绿幽幽的狼眼,不用作比较,她一眼就认出它是群狼之首——狼王!   她,没有动。   狼王,也没有动。   一人一狼定定注视着彼此,眸中都写满了戒备和毫不掩饰的杀意,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她(它)就扑上去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群狼不再争相扑杀西门涟了,而是聚拢在了狼王的身后,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狼眼都是死死的盯着西门涟,大口大口喘气声里,更为浓郁的血腥味在这片天地迅速扩散。   急赶而来的山子和众人一眼就看见遍地的狼尸,一双双眼睛里皆写满了震撼,再一看见她一人和群狼对峙的场面,都是眼眶一热,迅速冲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冲,无疑是打破了对峙的平衡!   狼王长啸一声,凶悍的群狼立即飞扑向了众人!   “三人站东南方向、两人站西北方向,另外十六人分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迅速结阵,听我指挥!”西门涟来不及去想众人为何回来,在这样危险的形势下什么恩恩怨怨的都要抛到九霄云外去,先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   对付不了这狼群,一旦野兽大军全部到来,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兽腹!   猴三儿充分发挥了在众人中的领导者能力,迅速将人员安排到位。   “东方第一人,朝左方挥棒!”在群狼将近时,西门涟沉喝出声。   史扬一棒挥出,打得扑来的四条狼一声凄厉的哀嚎,萎顿在地再爬不起来。   “西北方向,挥棒!”第二波扑来时,西门涟再次出声。   山子挥棒猛击,三条野狼被打回去不说飞回去时还砸到了四条狼,死在了一块儿。   群狼经过残酷的杀戮还剩下三十条!   灵敏的耳朵听得那越来越近的巨大声响,西门涟眉眼一厉,“北方、南方、西方,第三人先挥棒子,再由第四人快速挥棒子,之后全体一起挥出棒子。其他人等做好准备,冲出火的包围圈向西北方向迅速跑,越快越好!”   她话音才落下,凶戾的群狼便是朝着他们扑来,被血腥刺激得热血沸腾众人依她的话而按顺序狂猛地挥出手上的棒子,直将群狼打得死得不能再死,就连狼王也未能幸免,一身灰色皮毛鲜血淋漓。   “跑!”   西门涟一声厉喝,众人闻言撒开了脚丫子迅速朝着西北方向跑去。   石大锤眼见着西门涟小步地跑,有些奇怪地皱起眉毛,仔细一看却是发现她面色惨白如纸,分明是体力严重透支,虚弱到极点的模样。   “我扛你!”   他也不等她拒绝,拽起她的腰带直接将她扛在了肩膀上,快步跟着众人一起跑。   在拽起她的那一刻,他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轻,真的好轻。   在他的手里,轻若鸿羽,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无法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陪着他们吃了这么多天的苦,一句累都不曾喊过;更无法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生死危难关头会那样毫不犹豫地把生存的希望留给别人,却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这样的她,傻得让人心疼。   ……   在石大锤扛起她的那一秒,西门涟是想反抗的,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别说是动手了,就是动下眼珠子都觉得艰难万分。更何况他是把她扛在肩膀上,两人并没有太大程度的身体上的接触,她也收起了杀心,闭上眼睛调息。   众人一路急速奔跑,半刻钟后西门涟忽然睁开眼睛,“全体停下,迅速捡地上的石头!”   众人闻言,皆是停下了脚步,毫无异议的照着她说的去做。   恢复了一成力气的西门涟轻巧从石大锤的肩膀跃下,令众人将捡来的石头都交给她,石大锤主动过去帮忙帮她兜石头。   西门涟瞥了略显局促的他一眼,点点头。   石大锤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忙不迭的忙上忙下为她把众人捡的石头给她兜着回来。   西门涟先是将能用的石头在地上摆了一个足以容纳所有人坐下的大圈,后又强行运转身体的所剩不多的真气,将剩下的石头一块块的按照五行的方位摆了上去,做好这事后她面色再度恢复惨白之色,喉头一阵热血翻滚,缕缕艳红的鲜血从她的唇角滴了下来。   “把所有人召回来。”那声音,因为极力压制喉头的血腥,在这夜听起来格外的低哑。   石大锤闻言就去叫人了,累坏了的众人才刚坐下,都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忽然刺入耳膜的一声声震天的咆声惊得跳了起来。   这是?   ☆、016:群兽环伺,危在旦夕   打小在深山老林长大的人,对于林子里有什么样的野兽那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能招惹的不能招惹的,一看,绝对是门儿清。   在场的除了西门涟,众人哪一个不是在山上长大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他们亲眼看见如浪潮般一波波汹涌而来的猛兽时,无不目瞪口呆。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千年难得一遇群兽暴动?   凶悍的狮子、暴戾的猛虎、残暴的豹子、强悍的黑熊、彪悍的野马、巨大的蟒蛇……等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凶兽可谓是应有尽有!更可怕的是,这些平日出现那么一只两只都足以让人胆寒的凶兽,这里现在都他娘的是一群一群的!   他娘滴,这是要他们死的节奏啊!   众人无不骂娘,下一刻齐齐看向西门涟的方向。   经过之前和狼群的对战,现在他们真正的主心骨不再是猴三儿,而是她。   感受到众人的灼热视线,西门涟扬手将唇角的鲜血擦掉,冷道一声,“坐下,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动!”   话音刚落,她喉咙里再次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逼得她迅速盘腿坐下调息,一边紧咬住了双唇。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鲜血沿着她的唇角源源不断地流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的前襟。   此时,天边皓月终于冲破乌云的束缚,以骄傲之姿将光芒洒遍苍穹和四方大地。   众人这才看清了她的脸,顿时一惊。   她的五官是世间少有的精致,每一根线条都好像是上天之手细细勾勒,精心描绘而成。即使曾经历过惨烈的和狼群对战,却也不曾沾染上哪怕是一滴半滴的鲜血,几缕刘海服帖的贴在她饱满的额头,那样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透出玉一般冰冷的质感。黛色长眉下,她一双黝黑的眸子深幽宛若波澜不惊的古潭,一张唇却是诡异的妖红,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就是这样的她,让所有人的心,彻底安宁。   他们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膝而坐,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的瞟向外面,注意着群兽的动静。   兽群安静了一会儿后,狮群里走出一头健壮的雄狮,它傲慢地踱着步子向前,两只较它体型稍显瘦弱的狮子跟在了它的身后,追随着它一起走向西门涟所布置的阵法圈外。   圈内的众人无不心跳加快,一双双眼睛却在看一眼自始至终冷若冰霜的西门涟后,悄然吐出一口气。   她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那一夜他们可是亲眼看见她只是举了几下剑,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   曾经因此而愤恨她的事情,这一刻奇迹变成自我安慰的话,但不论是怎样,众人心头的恐惧确实是去了多半。   雄狮在圈外顿住了脚步,鼻子嗅了嗅,前足往前一探。   众人的心,再次一紧。   也在这一刻,令众人惊讶不已的事情发生了:一阵劲风忽平地起,那雄狮都来不及挣扎一下,就被那风卷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   众人皆诧异地望向西门涟,却见她已经阖上了眸子,他们也不好去打扰她,就又把目光投向了群兽。   两头跟来的狮子咆哮出声,齐齐扑向圈内。   众人的心,再次一沉!   可随即,同样的事又一次发生,那两头狮子也是瞬间被风刮得不见了踪影。   狮群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咆哮声,众人却再也不会觉得害怕了,放松下来的他们双臂环胸,一个个像看好戏的看着兽群。有闲得蛋疼的就挨个的数兽群里各个群里猛兽的数量,看看到底是狮子多?还是猛虎多?或者还是别的多来着?   ……   在他们苦中作乐的时候,在驻地的君少扬这边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卯时。   ‘咚咚咚。’   沉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敲破夜的静谧,一人立于门外,发沾深露。   “进来。”   不多时,屋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嘎吱!   立于门外的人推开了房门,走进去单膝跪下行礼,“拜见王爷。”   明亮的烛光下,君少扬比白天多披了一件黑色大氅,他端正地坐在书桌后,闻声搁下手中的笔,抬起那一双深沉的凤眸,“可有查探到她和那帮人的行踪?”   乍听像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忧。   站在一边磨墨的毕青,闻言看向了那人。   那人在心底斟酌一番,回禀道,“王妃目前在深林,形势极其凶险!”   “什么?!”君少扬的面色瞬间铁青,连声音都变得冰冷肃杀。   “回禀王爷……”那人心底一阵狂跳,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卑职亲眼所见,王妃和那帮人在一起,他们的身边有各种凶兽环伺。凶兽的数量极其庞大,卑职只有一人,也因为不敢让王妃知道卑职一直跟着她后边儿,就火速赶回来将此事禀告给王爷您了!”   完了!   毕青心重重一沉,那么多人里就王妃一个人带了把剑,其他人皆是赤手空拳。王妃武功再高强,训练人训了一天后也不会剩下什么力气,那帮子赤手空拳的人不添乱就罢了,还能指望他们帮忙?   他悄窥向身边人的脸色,只是一眼便是迅速低下头来,脚脖子止不住的打颤。   天!   王爷那张脸,比阎王还可怕!   “毕青!”君少扬厉喝一声,高大挺拔的身体豁然站起,一身嗜血杀意尽释。   短短不过瞬间,房间里就像是结了冰一样,气氛近乎凝滞。   “卑职在!”毕青强忍住心头的惧意,绕过桌边单膝跪在了君少扬的身前。   “火速吹响号角召集所有人等,备最快的马,带好弓箭和武器,随本王立即出发!”君少扬暗黑色长袖重重一拂,宛若化不开的浓墨飞泼下来,一如此刻他决绝的心意。   “是!”毕青领令火速离开。   “风三!”君少扬一指还跪着的报信的人。   风三应得又快又急,“卑职在!”   “你火速牵马上上前带路,敢耽误救王妃的时间,本王定斩不饶!”君少扬大步从位置上走下来,风三赶紧应一声,快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017:求您,救她   在君少扬带着一大帮金龙卫火急火燎地赶向西门涟所在的方向时,同一时刻也有两人快马加鞭跟着空中低飞的雄鹰飞驰在赶往丛林的马路上。   “我说红樊,你见了你师妹就别老是板着一张棺材脸了,女孩子嘛,谁都喜欢会说话逗乐爱笑的男的。”奇淼说到这,想起君少扬就一阵心里犯堵。   那家伙是一等一的滑头,想自家徒弟平时其实也是挺聪明一人,但是也不知道见鬼了还是咋滴?一到漓洛的面前就变成了木头桩子,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这样?”骑马在前的红樊勒住马,扯了扯唇角,朝奇淼一笑。   吓!   勒住马的奇淼下一秒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缓过神的他坐直了身子,心有余悸地为自己顺气,“你……你还是别笑了,维持原样就好维持原样就好。”   其实红樊长得一点都不丑,相反的他五官棱角分明,宛若刀斧削成,每一根线条都充满坚毅。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因为身份的关系,他身上有一股上位者独有的严肃和果决。放在一般人的眼里来看,他就是一刚毅俊美的男子。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笑则已,一笑往往就能把人吓坏。   刚才的奇淼就是被他的笑给吓到了!   红樊拧眉望向奇淼,语气里隐有些不悦,“师傅!”   “嗷!”奇淼抱头,一声哀嚎。   怎么了?   红樊看得一头雾水,一双剑眉将眉心处挤压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印记。   奇淼重重一低头,吐出一口无奈的气后迅速抬起头来,连珠炮似的教训他道,“红樊你给老头子我记住见了你师妹无论她在干什么跟谁关系好跟谁亲密你都不能板着着脸尤其是不许拧眉不然别说是想娶她这辈子你连她的手你都碰不了好了老头子我说完了可以继续赶路了!”   说完他一扬马鞭,策马绕过红樊的坐骑,飞快地向前奔去。   红樊一怔,下意识的又想拧眉,但是一想到师傅说的,他的眉头顿时松开少许。可这样的感觉太怪异,他又拧起了眉毛,策马追奇淼而去。   ……   君少扬有风三的带路,奇淼、红樊有疾向导指路,两方人马都是快马加鞭,但终归还是君少扬快了他们一步抢先到达。   “小洛儿!”   即使隔着数百人,君少扬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直冲向西门涟的方向。   西门涟听到了他的声音,冷冽的眸子瞬间迅速掠过一抹欣喜,她没有丝毫耽误地站起身来,绕过众人从阵眼出阵。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被那迎面激动冲来的男人给抱了个满怀。   那怀抱,很紧。   准确来说,那不是拥抱,而是——镶嵌!   个子娇小如她,就好像上天比照着他的身体,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两具身体贴合,天衣无缝。   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尘埃落定的感觉,是那样的踏实、安稳。   西门涟唇角微勾,同样伸出手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头微侧,冰雪一般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来,一双深深的酒窝更是甜得醉人。   “小洛儿……小洛儿……”君少扬语无伦次地唤着她的名字,太多关切的话到了喉咙边却在这样拥着她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传说中的相思断肠啊这是!   毕青嘿嘿一笑,不过这金童玉女的画面简直太唯美了,太好看了呐!   可是这样的一幕落在随后赶来的奇淼和红樊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   尤其是红樊,不但一双眉头锁得死紧,一双黑眸更是寒光四射,杀气凛冽。   “他,是谁?”   只是,他终究不是那样冲动的人,即使心头如被火灼一般疼痛,他也没有立即冲上去把紧紧相拥的两人分开。而是先问师傅,弄清楚情形再说。   奇淼眉毛倒竖,一撸袖子,“这臭小子……”   “噗!”   靠在君少扬身上的西门涟脸色忽然一变,一口热血全喷在了他的胸前。   “小洛儿!”   君少扬惊叫出声来,正巧打断了奇淼的话。   奇淼和红樊几乎是同时从马背上跃下,飞快地奔到了西门涟的身边。   君少扬认出奇淼来,心急如焚的他将西门涟打横抱起,“师叔,快,快为她诊治。”   至于红樊,他选择性的无视了。   奇淼这会子哪里还有功夫计较称谓,就想从他怀里夺过西门涟,但是西门涟即使已经晕厥,右手却是死死地抓着君少扬的手,任凭他怎么用力都分不开。   奇淼无奈,只能就地为西门涟把脉,才刚碰到她的脉象,他眉头顿时竖起老高,指着君少扬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怎么能让她耗尽真气,只差一点就力竭而亡?!”   力竭而亡!   君少扬心头中重重一颤,豁然低头,这才看见怀里的人儿一张脸上几乎找不出半点血色来。   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小手儿狠揪住一般,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心扉,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喉咙一阵发紧,“救她……”   “救她!”   “求老大夫,救她!”   “一定要救她!”   一个个的人从阵眼里走出来,不约而同跪在了奇淼的身前,他们的眼睛没有一双不是饱含热泪,其中的有些人不是紧咬住了唇,几乎都要崩溃地哭出声来。   他们想到了她可能受伤了,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重!   耗尽真气,力竭而亡……   这是多么可怕的字眼,竟然出现在了强大如她的身上!   强大如她——是的,她太过强大。强大到他们认为她无所不能的同时又身体结实如铁,才会在明明发现了她的异样的时候,没有选择询问而是选择了不去打扰她。   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酸心疼。   那一口热血,她到底忍了多久?   撑着这样一副身子,她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一次次的将阵法改变,驱散尽全部凶兽?   众人满腔的心痛化为一声声凄楚的呼喊,“求您,救她啊!”   ------题外话------   写存稿突然发现,我笔下的配角,尤其是反面觉得好可怜,腐女无敌……   然后看文的妹子,为嘛你们都不出声了,看不见你们说话,好桑心,嘤嘤嘤   ☆、018:血染白衣   不止是毕青等一干金龙卫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弄得目瞪口呆,就连奇淼也是被惊呆了眼,颤抖的手指着块头最大的石大锤,“这不是……这不是那帮子土匪吗?”   “只要您救她,就是取了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石大锤含泪朝着奇淼连磕头,还没磕下去便是被奇淼急急拦了下来。   “师傅,救人要紧!”红樊出声提醒奇淼道。   奇淼瞬间松手,赶紧从怀里的藏青色瓶子里取出一颗通体浑圆的白色丸子,问红樊要了水,捏碎了丸子强行撬开了西门涟的嘴,给她喂了下去。   红樊在他松手的时候,接过了水囊。   君少扬这才注意到红樊的存在,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尤其是他刚听到奇淼唤他——红樊。   红樊——那一日奇淼未说完的话,怪异的态度,种种相加起来让他不能不产生别的联想。但,转念一想,他和小洛儿历尽生死患难,他们之间又岂是一般人能介入的?   再者,他对她有信心。   他信她,绝对不会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子,所以这师兄什么的都是浮云。对待此人,他就跟对待奇淼一般就行,反正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在君少扬打量他的时候,红樊也也在打量着他。   即便是心高气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不光容貌出色,那内敛之气概也绝不逊色于任何弄权者。狡诈且多变,心思深如海般难测,而从他的眉眼却看不出半点阴戾,只见风光霁月、坦坦荡荡之气概,一看便知他是皇家贵胄,天之骄子。   可,这样的男人真的就适合小师妹吗?   红樊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画面,心头一阵刺痛。   冷漠如小师妹,无论对谁都是那一副冰冷的表情,他曾经一度以为她是如他一般不会笑的。可是今夜她却笑了,笑得那样的美,却,不是在他的怀里。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喉头是这般的苦涩。   君少扬的计较、红樊的沉默,这些认真为西门涟把脉的奇淼通通没注意到。他在给西门涟喂下第二颗保命丸后,又为她输了本门真气进去,感觉到她体内凝滞的丝丝真气被调动后,他不疾不徐地为持续输送真气。她体内的真气渐渐开始在空荡荡的丹田流转起来,冰冷如玉般的面庞也渐渐开始有了血色。   一番内力输下来,真正感觉到她体内真气流转正常后,奇淼这才收手。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汗,却是拒绝了红樊递来的帕子,只是抬手那么一抹,倒出自己配的药丸吃上一颗,稍微歇了一会儿便是恢复了体力。   “把人先带回去,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他吩咐君少扬道。   “好。”君少扬正求之不得,抱起西门涟就大步往自己的坐骑走去。   奇淼一瞅君少扬的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到嘴边的挑剔的酸话就这么的咽了下去,在君少扬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离开后,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红樊一眼,这才策马离开。   红樊迟疑一会,也一踩马镫上马,追着他身后而去。   一行人在辰时抵达驻地,先到的君少扬令留守的毕蓝为二人准备房间,并且备下洗尘宴。毕蓝离开后,他又吩咐毕青多准备几套女子的白裳和长靴,以及几桶热水来。   对于后面的命令,毕青绝对是毫无异议的去做,可是对于前面的命令他却是表示十二分的不理解,看着君少扬此刻不那么吓人的面色,他大着胆子问道,“王爷,您不是交待王妃的所有衣裳都比照您衣裳的样式、颜色来做吗?”   当时还说看起来跟情侣装样的,现在一黑一白,是打算双双上演黑白阎罗来着?   “做你的事去!”君少扬冷斥一声。   拒绝回答啊!   毕青不免有些失望,只能暂时按捺住好奇心下去准备了。   他办事效率很不错,不一会儿热水就来了,至于衣裳就是传令下去让绣娘立即做了。   君少扬接过东西后就打发了他走,将房门关上后他将热水注满了木桶,再走回床边,轻手轻脚的蹲下身来为她解下黑色的长靴、再是袜子、然后是腰带、衣襟、雪白色的里衣。   一件件带着血腥的衣裳如羽毛一样飘落在地,君少扬的目光落到她已经有了明显起伏的胸脯上,目光深深一凝,喉头一阵干涩。   可随即,他看见了她左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清冷的眸子迅速将她周身打量一遍,越打量就越心疼她。   前些日子的伤都还没好,今日又添了数道新伤。虽然这些伤痕就属那道爪痕最深,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也是颇为吓人。   “你就是死扛的性子,我怎敢再让你再穿黑裳?”   白色的袍子的话,她的伤根本就掩不住,只要出一点点血,他就能立即知晓。而黑袍,就是被血浸染,不是眼睛特别尖的人就根本看不出来。   这,就是他真正的用心。   幽幽一声轻叹,他将一丝不挂的她抱到了桶边的长椅上,高大的身形完全遮住她,打湿帕子避开她的伤处为她清洗身子。   馥郁的玫瑰花香驱散了屋子里残留的血腥之气,君少扬为西门涟彻底清洗干净后就将她抱到了床上,拍开瓷枕内的机关,取出一管药膏,轻轻地为她涂上。   这是北越皇族特别为皇室子弟制作的药膏,一人也不过得两管而已。东西虽少却是疗伤的圣药,只是一点点便能让伤口尽快痊愈且不留半点疤痕。这样的特性,也是它能成为皇族子弟钟爱的重要原因。   君少扬随身携带的有两管,而这两管药,都被他用在了西门涟的身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金色的阳光从未完全合拢的窗户透进来,照亮并且暖和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019:尊严,不容侵犯(求首订)   此时的奇淼和红樊正在房间用膳。   “你就不过去看看她?”奇淼快手盛饭夹菜,左右开弓大吃大喝,一张嘴在快嚼完时也没有闲着,仰起油乎乎的脸,问对面端坐如山的红樊。   “师傅,食不言寝不语。”红樊中规中矩的吃饭,淡淡道一句。   “老头子我还用得着你来教?”奇淼哼一声,擦擦嘴,端起一杯酒来喝。   红樊继续吃饭,保持绝对的沉默。   奇淼看不下去了,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嚷嚷道,“喂喂喂,你饿死鬼投胎啊!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只知道吃?”   “离天黑还有很长的时间,尚早。”红樊吃饱了,搁下碗筷。   奇淼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老头子我说的时辰是你说的这个时辰吗?”   “不然呢?”红樊睁大眼睛反问。   简直是要活活气死人的节奏这是!   奇淼狠狠呼吸一口气,连珠炮似得朝红樊轰炸,“漓洛快清醒了,那臭小子一直在边儿上守着看着,你怎么就学不会呢?你现在就应该去那边看着守着,而不是在这里吃着喝着坐在这像呆子。就你这样下去,别说是对你没什么感情的漓洛,就是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出去!”   “小师妹至少会昏迷三日以上。”红樊很认真的回道,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去了也是白去。   奇淼简直快被他的木讷给气得昏死过去,一咬牙猛地睁圆了眼睛,不死心的把脸凑到他面前,“说不定,她突然就醒来了呢?”   “师傅。”红樊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您是想说徒弟我出岛后懈怠了功课,还是想说您自己连最基本的脉相诊断都有困难了?”   不然怎么会问出这样没水准的问题?   “呀!”奇淼一呆。   到底是他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这两码事,有关系吗?   红樊板起一张脸,无比认真的道,“师傅,出岛后徒弟我牢记您的教诲,日日练习功课,从未有懈怠的一刻。徒弟我也遵从您的教导,隔三岔五就便衣出行,去百姓间为人看诊从不收……”   奇淼这会儿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差点没哭出来,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榆木疙瘩!嗷……”   哀嚎一声,悲愤不已他的拿头撞桌子,边撞边捶着桌子尖叫,“老头子我这么善解人意人见人爱,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的徒弟了啊啊啊啊……受不了啊啊啊!”   他是让他借机献殷勤,献殷勤这人都不懂吗不懂吗嗷……   红樊皱了皱眉,对于他这样的表现早习以为常,处变不惊起身,去看自己带来的医书。   奇淼哭闹一阵,没听见红樊有动静,猛地一抬头却发现红樊正在不远处的书桌上看医书,顿时气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笨的人?!”   缓过气时,奇淼含泪无语问苍天,觉得这辈子干过最缺心眼的事就是收了红樊这么个呆子徒弟。   悲愤不已的他再次拿起筷子,果然只有食物才不会惹他生气呜呜呜。   ……   他们这边没说话了,门外守着的苗聪悄然朝远处打了个信号,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金龙卫来替换了他。   苗聪从这离开,就立即直奔君少扬所在的房间去了。   “卑职苗聪,有急事禀告王爷!”   在门口,他被拦住也不慌,单膝跪下朝着里边喊道。   君少扬听到声音微皱眉,将药膏收好后起身拉拢藏青色帐幔。走出去数十步后又扯下了边上的帘子,彻底隔绝了外界可能看见床边最后一点可能。做好这一切后他绕过书桌,在座位上坐下,扬起眉眼,淡淡道一声,“进来!”   拦路的侍卫立即退到一边,苗聪推门而进,行礼叩拜,“拜见王爷!”   君少扬冷瞥他一眼,眉眼里有被打扰的不悦,“有事,说。”   苗聪听他口气,心头一颤,觉着自己要是没点事儿下一秒肯定会被扔出去。当下不敢迟疑,上前禀告道,“王爷是这样……”   苗聪最大的特色不是贼一样的机灵,而是特别擅长模仿别人说话的口气。只要听过一遍的话,他不但能把话完整复述,还能把口气学得十成十,是难得的偏才。   说完他一抬头,一双眸子写满询问之意,“王爷,您看?”   他看?   君少扬挑起眉梢,唇却紧紧抿起,不曾开口斥他不守本分,却也未说一句赞成的话。一双幽深的眸子只是打量着他,表情喜怒难辩。   这是什么意思?   苗聪被看得毛骨悚然,心里就像是揣了个小鼓,直敲个不停,可又不敢贸然开口再问,要说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难受得要命。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于此时此刻无限的拉长了。退不回原点,走不到前方,一直停在那里,一颗心七上八下。   度秒如年——这是此刻他心情最贴切的表述。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想着自己是会被胖揍了丢去打扫茅厕还是会受到夸奖得到赏银可以跟人炫耀的时候,君少扬唇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苗聪听了吓得差点没趴下,火烧屁股一样迅速遁了。   君少扬寒着一双凤眸望着他逃窜的方向,眉头高高拢起。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西门涟的事,未能顾及这边,他对他们的管束便是相比往日松散太多。这一帮胆大妄为的家伙,现在当着他的面就敢自作主张,那将来若是背着他,他们又会干出怎样的事来?   一抹森冷的幽暗光芒迅速闪过他黝黑的眸子,那淡粉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或许是时候找点事让他们做做了,他不能再这样放纵他们下去,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后患……   君少扬眉眼倏尔一厉,转身向那北方——那是北越皇都所在的方向!   那里,是全国政治、文化、经济交流中心,是北越最为繁华的地区所在。皇城尤其是以乌衣巷、白鹭街最为有名,能在皇城乌衣巷住下的人都是权臣、国之栋梁;而隔了乌衣巷两大条街后便是有名的白鹭街,与乌衣巷尽住权贵一般,这里住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皇商,各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而北越皇都,就座落在离二街不远的地段,占地广阔,气势恢宏。皇都从内到外装潢极其奢华,宝库里聚集了天下的各种奇珍异宝。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一样的宝贝,在这是一抓一大把,可谓是应有尽有。只是这座皇都和所有国家的皇城一般是世间最为冷酷的所在,所谓兄友弟恭、母慈子孝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北越自建国至今已有千来,君主更替时竞争那把龙椅的人在皇都掀起了数场嗜血杀戮,于是才使得各个宫门的青色石板上还残留着深长的抹不去的深刻剑痕,以及那石缝里雨水也冲刷不干净的斑斑血迹,无声诉说着那曾有过的惨烈曾经。   君少扬重重闭上眼睛,是心口,此刻就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着,不断揪紧,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让他窒息。   “母后……”   后边的话伴随着喉头浓浓的苦涩一起咽下,他豁然睁开眸子,背脊直挺宛若出鞘的宝剑,吹一声口哨,一只白色的海东青破空而来,停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他磨墨执笔,撕下宣纸一角,写下六字。   等墨迹干透,他将字条卷起,塞入白色海东青腿上的信筒里,将它放飞了去。   君少扬注视着它飞离的方向,那一双冷眸里终于是有了一丝淡淡温情,他坐了下来,看着未干的毫笔和墨,无声一笑。   “草民猴三儿,拜见王爷!”   外边忽地又传来人求见的声音,不是他手底下的人。   “让他进来。”这话是对守门的侍卫所说,君少扬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看着。   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猴三儿走了进来,他衣衫褴褛,面色灰白,一双拳头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显得十分的忐忑不安。   “王……王爷……”   憋了半晌,他手掌都捏出了满掌心的冷汗后,却还是无法开口。   君少扬懒懒地从折子中抬起眼来,淡扫猴三儿一眼,“你……还敢来,嗯?”   他面色十分平静,不高的语调里所蕴含着的危险意味,却是不用细揣摩就能听得出来。   这只说明一件事,他的心里完全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王爷!”   猴三儿面色顿时惨白如纸,扑通一声朝他跪下,眸中满是恳求之色,“草民斗胆,求王爷告知漓洛之安危!”   说完他磕头,三声闷响,皆是额头狠狠地与地面相撞,再抬起头时,青紫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来,沿着他的鼻梁不断流下。   艳红的鲜血染红了他小半张脸,灼目的红和惨淡的白在他脸上交织,让他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   可是,满心怒火的君少扬岂会因为他这样做,而怒火稍减?   他似笑非笑的扬起冷漠的眉眼,“怎么?你们嫌她不够惨,还想趁着她病要她的命?”   那声音极轻,却在这静谧的房间里,不但清晰可听,还能清楚的感觉到他酝酿在心底犹如火山将爆发的怒意。   危险!   猴三儿脸色一白,“王爷,草民们绝无此意!”   他又一次重磕头到底,他的声音犹如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的闷响那般沉重,“漓洛救命之恩,草民等没齿难忘,哪怕是丢了自己一条性命也绝不会伤她分毫!知恩不报,那是畜生!”   “呵。”君少扬冷笑一声,豁然站起身来,眯起的眸子深沉而危险,“在本王的眼里,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若不是因为他们忘恩负义,现在的她怎会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   她的好心,被他们践踏得彻底!   现在的他们,还好意思派人来探望她?   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当真可笑!   若不是她拼着最后的力气也要护着他们的份上,怒极攻心的他早在昨夜的林子里就会把他们屠戮殆尽,岂能容许他们活到现在!   敢令她受伤者,皆不可原谅!   话音落,嗜血的杀意尽释而出,房间内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流转,变得窒息。   猴三儿脸上再寻不着半点血色,唇不停的抖着,却强忍住犹如巨石重压在的心头般的恐惧,倔强地抬起头来,“哪怕是今日死在这里,草民也想知道漓洛安危,求王爷告知!”   “滚!”君少扬怒喝一声,一双厉眸凌厉如刃。   他多看他一秒,就会想起她身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那会让他忍不住暴怒得想把他挫骨扬灰!   “王爷!”   猴三儿身体因恐惧不停地颤抖如筛糠,却还是强撑着挺直了脊梁,“求王爷告知!”   “真当本王不敢杀你吗?”   唰的一声,君少扬拔出惊霜剑,下一秒冰冷的剑身便是狠狠搁上了猴三儿的颈项。   几乎在同时刻,猴三儿闻到了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他强撑多时的身体终于瘫倒在地,整个人像狗一般趴在地上却还是不放弃的追问,“求王爷告知!”   君少扬眉眼更厉,就在他手上剑要刺的时候,层层帐幔里,忽响起一声轻咳。   咳……   那声音,极细,极轻。   却在静谧的房间内,如此清晰。   哐当!   君少扬手上的惊霜剑瞬间重重砸在了地上,下一秒便是风一样的卷了进去。   猴三儿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这是继那一夜后,他第二次感觉到死亡离他是这么的近。   勉强的抬起虚软的腿,他想动,却是眼前一黑,下一秒他被人给扔了出去。   是毕青。   他厌恶的看一眼眼冒金星的猴三儿,打了个手势给暗处的金龙卫,“把这人丢回去,别让王爷再看见他。”   “是。”   都不等猴三儿抗议,下一秒金龙卫跟拎小鸡一样拎起他,足尖点地,朝着远处掠去。   当苦等消息的一干土匪看到满脸是血的猴三儿时,都是难掩惊愕,却无一人愤怒地嚷着报仇。   “都怪我,若不是我肚子饿起来烤那些食物,就不会招惹到狼群。”罪魁祸首的梁子自责的道。   “都怪我,若不是我把心急用火抵御狼群,就不会烧了林子,才害得她危在旦夕。”大柱眼眶都红了。   “要是我们不那么自私,逃跑的时候也带上她,事情就不会糟到现在这样的地步。”石大锤悔恨不已,一想起晕厥的毫无生气的她的脸,他这心就痛得厉害。   “都这样了,大家再自责也是无济于事。”已经喘过气来的猴三儿声音暗哑,“她选择在最后一刻保护我们,足以证明她胸襟之宽广。这样的人不会是庸碌之人,也绝对不会是短命之相!大家都振作起来,我们还按照她教的来训练,等她醒来我们让她看到我们都是有精神头,敢于拼命的汉子,而不是一群只会等死的废物!”   “对,俺们不是废物!”山子最先响应。   “我们不是废物!”史扬也不甘落后立即响应。   瘪三儿、狗子……等一干土匪积极响应,哑巴也激动地连比带划也要加入。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顿时一扫颓废,一双双眼睛里皆闪着惊人的灼热光芒。   他们终于挣脱了从前的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泥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目标!   ……   三日后,即使是金龙卫们个个都顶尖顶的讨厌这一帮子害得他们王妃昏迷的家伙,但是也不得不为他们的坚持不懈的努力获得的成绩而刮目相看。短短三日里,他们先是从奔跑负重三十公斤增加到了六十公斤,却无一人喊累;徒手攀爬石山,用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摔下来的人越来越少;骑射方面有几个人渐渐露出惊人的天分来,这其中又属哑巴和史扬最为出色,尤其是哑巴,这人平时看着就跟一应声虫似的,射起箭来却一点都不含糊,百步穿杨,移箭射飞鸟都不成问题。当然最让人诧异的还是他在弓箭制作方面的绝顶天赋,经由他手制作的箭不但比普通的箭射程远,杀伤力更是翻倍!   金龙卫这帮子眼高于顶的家伙开始渐渐关注他们,看向他们的眼睛里的神色也不再是厌恶和鄙夷,取而代之是比较,有些好强些的则是已经将他们最为出彩的人视为对手。   诸此种种,专心训练的众人却并不知道,他们现在除了一门心思扑在训练上,再苦再累都不叫一声,不到特别疲惫的时候绝不休息,晚上快休息的时候也是强撑着做好一盏莲花灯放到湖里才肯睡下。   三日三夜,寄托了百人真挚心愿的三百多盏红色的莲花灯,每一夜都在夜色深沉的湖面飘浮。   他们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他们的恩人能够快点好起来。   快点好起来,再带着他们训练,这一次他们绝对对她言听计从,再不会给她添麻烦。   真的,再也不会了。   他们会如她向王爷许诺的一般,在她的手下一年后成为铁军,给她好好长一次脸!   所以,他们恳求苍天苍天,一定要让她好起来。   她一定,一定要等到这一天啊!   ……   或许真的是他们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也或许是西门涟真的命不该绝,昏迷四日后她终于从黑甜的梦里醒来,而且精神还不错,撑着吃了君少扬喂的小半杯清茶后又喝了半碗粥,身上也渐渐恢复了些力气。   “你,憔悴了许多。”倚在君少扬的怀里,她微抬头,目光落在他已生出青茬的下颌上,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蹙。   “折子多,现在才批阅得差不多了。”君少扬轻笑一声,抬起右手,以拇指轻轻揉开她微显蹙的眉心,眉眼里净是化不开的温柔之意。   那样轻柔的触碰,却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却让她眼眶湿润了起来,声音沙哑,“我昏迷了几日?”   “不久,才一日呢。”君少扬唇角翘起来,声音轻柔而动听,宛若呢喃。   “你撒谎……”西门涟声音哽咽,“那么憔悴的面色、那样黑的眼圈……君少扬,我到底昏迷了多少日你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   紧揪住他的袖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那暗黑的袍袖上。   她认出,他现在的这身衣袍分明是去接她那夜的一身。   洁癖如他,若不是一直在这守着她,怎会容忍衣裳有褶皱而不换下?   一日?   骗鬼去吧他!   她无声哽咽,眼泪却是越落越快,越落越急。   君少扬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撩开她额头散下的一缕刘海,心疼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小洛儿,别哭,我跟你保证以后绝不瞒你任何事,好不好?”   “不好!”西门涟望着他的眼睛通红,“君少扬,我讨厌你的自作主张、先斩后……”   她未说完的话,皆被他以温柔的吻封缄。   她睁大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他的怀里,她身体僵硬如铁。   他却是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刷过她柔嫩的面颊,轻轻的亲吻过她每一寸的唇。   那样温柔的亲吻,似倾尽了一生的柔情。   她身体逐渐放松,如水般软在了他的胸怀。   眼眸眨眨,她伸手勾住他腰身,身体往后倒去,连拉着他的身体随即一同倒下。   君少扬微怔,却单手撑在了床头两侧稳住了身体,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而西门涟,也回望着他,明眸中漾着从未有过的浓情。   房间内,瞬间安静,却,无声胜有声。   也在这时候,奇淼和红樊掐着时辰拎着药准点来了。   身为君少扬贴身护卫的毕青当然不允许人不经通报就闯,立即跳过去拦,却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不敢耍横,只是解释,“王爷在忙,不便打扰。”   奇淼跳起来,“有什么事能比我家漓洛重要?!滚开滚开,老头子我为漓洛送药来了,忙!”   说着,像赶苍蝇一样赶毕青走。   毕青硬着头皮再拦,试图博同情,“王爷办事不让外人打扰的,我们要是放您进去,会挨罚的。”   奇淼狠翻了个大白眼,“你被罚,干老头子我屁事!”   毕情一噎,奇淼见状一扬拳头,恶狠狠的威胁道,“谁敢拦,老头子我揍谁!”   这是蛮不讲理了!   比他更不讲理的人还有,红樊见二人争执,袖中一动,一缕淡色白烟于袖中出,毕青到嘴边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就眼冒金星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其他两个金龙卫也落得了和他们同样的下场,暗中守着的几个金龙卫暗地里琢磨一番,觉得既然道友已经死了就别再死贫道了。这么自我安慰一句,他们又心安理得的待在暗地里,守着这宅子了。   ‘砰’!   奇淼一脚踹开了房门,火箭炮一样冲向房间内。   “漓洛,老头子我来……”   掀开最后一层帐幔时,眼前目睹的一幕让他的手僵在了原地,到嘴边的话同时卡在了喉咙。   “师……”迟他一步的红樊见此情形,表现也同他无异。   却,心里的痛宛若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脚步一颤,拎着药罐子的手,一阵发紧。   画面定格在君少扬伏在西门连的上方,双臂撑着身体,与她深情对望的那一瞬间。   一会后,奇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冲到床边一把拽开君少扬,拉起西门涟,不顾她瞬间变得惊讶的脸色愤怒的嚷道,“漓洛,现在就跟老头子我回去!立刻、马上!”   “师叔!”西门涟拧眉,“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奇淼跳起来,指着君少扬道,“你清楚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对你居心不良的臭小子身边?你清楚,你清楚个屁!你要是清楚,就不会不记得规矩,他若真心待你岂会在无媒无聘下对你不……”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换了个比较不惊世骇俗的,“不老实?!”   “师叔……”   “谁你是你师叔?!”奇淼一转头冲着君少扬怒吼。   君少扬不为他恶劣态度而动怒,冷静道,“离开这里,我必十里红妆亲迎娶她过门,让她风光成为我的正妻!”   “风光?”奇淼嘲讽的笑出声来,“我们九宫岛几百年的传承,珍宝无数富可敌国,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王爷,能给她什么?让她当王妃?让她在你们摆劳什子宴时给人陪笑脸、下跪行礼?这就是你说的能给她的风光?”   “师叔!”西门涟面有薄怒,他怎能这般说他?   “你给老头子我闭嘴!”奇淼这是动真格的发怒了,直接隔空点了她的昏睡穴。   西门涟才醒来没多久,哪里能抵挡他的攻击,一下子就中了招昏倒在了床上。   “你敢上前一步,老头子我现在就带她走!”眼看着君少扬就要上前,奇淼手臂一横,直接就拦下了他。   君少扬紧紧抿住双唇,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君少扬,拐女人不算本事,你要真有本事就以江山为聘,拿这天下疆域万里河山为聘三跪九叩到我九宫岛求娶她过门,让她一生地位尊崇;你若办不到,老头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会和师兄一起阻止她嫁给你,哪怕,是杀了她!”   这一刻,奇淼是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敢?!”   君少扬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如烈火般熊熊灼烧的眸子直逼入奇淼的眼底,脚步也一步步逼近他,“今生她不会另嫁,本王也不会另娶!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本王的女人从不需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天下为聘又如何,只要漓洛要这天下疆域万里河山,哪怕倾本王一生之力,粉身碎骨也会为她办到!”   皇族骄子,尊贵之气尽释傲视群伦,比帝王之气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奇淼有一瞬间心头竟掠过一抹恐慌,几乎要低下头去,下一瞬间他僵直了身体,开口时气势却是比先前短了一大截,“哼,说得好听,你倒是做给老头子我看看?”   君少扬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声音沉冷,“本王说得出,便做得到!”   奇淼愣,这话里竟听不出半点虚意来……   “小师妹该服药了。”一直充当背景的红樊走过来,将药罐子放下。   君少扬思及苗聪禀报之事,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眸中掠过一抹审视的光芒。这男人,光看长相和气势就不是池中物,他一举一动都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却不显得倨傲,哪怕只是细微的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难怪奇淼挖空心思都要把他和漓洛配对。   心念一动,他望着他的眸光越发锐利,薄唇紧抿成一道陡峻的线。   却默不作声,往床边更靠近了些,让她在自己可保护的区域之内。   红樊宛若未觉一般将药罐子放好后直起身来,对君少扬道,“既然这几日都是你守在这里,那么这药也由你给小师妹喂了。”   君少扬眸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却不动声色的道,“谢了。”   红樊点头也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哎!”   奇淼这才从惊愕中醒过来,见红樊走,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在他发愣的时候,狡猾的君少扬对他说了什么吗?他忙追上去,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真相。   君少扬目送着他们离开许久后,才亲自过去关上了房门。   回来,伸手拂开她的穴道,对上她略显忧色的眉眼,他朝着她安抚一笑,将药倒入碗里,又亲口试了试温度才对她道,“喝点药,才能早点好起来。”   “我师叔……”   “趁热喝。”汤匙压住了她的唇,制止了接下来她的话。   明显不愿多说。   她咽下苦涩的药液,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他,“你说过,再不瞒我任何事!”   “喝完药,我告诉你。”君少扬舀起一汤匙药,喂入她的唇边。   西门涟别过头去不肯喝,“告诉我,再喝。”   “不过是我应了你师叔求娶你的要求。”君少扬将汤匙放入碗里,伸出手笑着揉揉她的发,“别倔了,先把药喝了。”   西门连皱眉,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没说要嫁给你!”   不坦白的男人,凭什么让他称心如意!   君少扬顿时知道她气从何来,却不能现在就告诉她,笑着打趣她道,“生死相随,都不算嫁?”   “曾经种种,于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西门涟冷哼一声,表情冷酷。   “你与我同床共枕数日,还在我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怎么舍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君少扬立即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曲线救国。   “爱妃!”西门涟眼角微挑,纤纤手指捏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睡了你,一碗药给你服下便可,趁着本宫心情好识相的快滚。这样说不定哪天本宫想起你了,再召你侍寝也不一定。君贵妃,跪安吧!”   那眼神轻蔑得、那语气威胁得……   君少扬牙齿痒痒,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贵妃’了?   最起码,他也该是‘男后’啊!   不过她心情的确不怎么好,显然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是先退了,早点打理了自己,也别让她看得不顺眼。   他把药碗搁下,“我先走了,你自己记得喝药。”   西门涟装没听见,别过头不理他,君少扬摸摸鼻子,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走,西门涟后脚就起了身,脚踏在地上的那一刻,一阵头晕目眩感扑面而来,她费力抓住了床柱借力才站稳了身体。好半晌后,等到那晕眩感感过去,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小步小步地走了出去。   是春日,繁花盛开时,满树新绿,一片勃勃生机。   西门涟出来时略显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叫了守门的护卫,令他带路去寻师叔和师兄的住处。那护卫见她面色惨白,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就领着她往奇淼和红樊所住的房间而去。   彼时,奇淼正急吼吼的收拾着包袱,而红樊则是端坐在书桌前正翻着一本医书,一动一静,气氛显得十分的怪异。   “啊啊啊,老头子我受不了了!”   终于奇淼忍不住的哇哇大叫起来,将打包好的包袱往红樊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砸,红樊快速伸手将医书收起,疑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好想死啊!   奇淼一看他那眼神儿,顿时趴在了桌子上连连用头磕桌子,一边手也不停地用力捶着,悲愤欲绝的呐喊,“老头子我这么善解人意人见人爱,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的徒弟了啊啊啊啊……受不了啊啊啊!”   红樊眸中疑惑更深,“师傅,您回去,和我是榆木疙瘩这回事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奇淼顿时跳起来,指着红樊的鼻子大骂,“要不是你诚心气我,我用得着现在就急着回去吗急着回去吗?”   红樊指指自己的鼻尖,又指指外边,再扬扬手上的医书,“师傅,是您一进来就收拾包袱嚷着要回去,徒弟我一直在这看书,没动半步也不曾说任何话,师傅这到底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奇淼几乎被他给活活气死,大怒道,“红樊,你难道忘了,老头子我这么急吼吼把你叫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当然记得。”红樊严肃的道,“和小师妹相认,把金蟾蜍的血和其它药材混合制成解药给她。”   奇淼恨不得撞墙,双目圆睁,咬牙切齿道,“还有呢?”   “……”红樊沉默。   奇淼立即抓准时机鼓励他道,“红樊,其实你努力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你想啊,那臭小子长得那副祸国殃民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女人啊,都喜欢踏实可靠的,你虽然有些木讷,但是论武功、医术、毒术、财力、物力,哪一样不是顶尖的?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千万别因为暂时的失意而放弃!”   这话,简直是语重心长了。   “师傅,他,不简单。”红樊沉默半晌,只道出这一句。   “他当然不……”奇淼下意识的话到这瞬间打住,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了解他的一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不是在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没有!”红樊抬起头来,眉头深锁,“这样的男人是不定的风,恣意自由的云,除了他心甘情愿停下脚步,否则不会为任何事、任何物而束缚。除了小师妹,再无人能让他上心。”   这事实,他比任何人都看得要清楚。   “师傅……”   他望着一瞬间沉默的奇淼,“我虽然没有刻意去收集过他的消息,但是宫里头会定期有探子送上关于各国国君、储君、皇子皇孙的资料。阅读了那么多关于他的过去,宫里数百智士能准确分析出各国的政权变动,却耗费数年也始终分析不出来他的真正做事的风格,我也是一样。”   “那又如何?”奇淼听着心惊,却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君少扬一句好话。   “这几日他衣不解带亲自伺候小师妹,您与我都是亲眼看见他是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任何人之手,即使很累,却也是坚持了下去。这般的体贴如微的照顾,在男权昌盛的局势下普通男人尚且难办到,扪心自问换了若是我,我只会守着小师妹,而不是亲自伺候。而他,却做到了,而且还做得那样的好。”   红樊黯然的闭上了眸子,想到那样的情景,心一阵阵的痛。   “你这孩子。”奇淼在他身边坐下,幽幽叹息,“平日只当你木讷,却不想你才是最能看透本质的那一个。可是你却不知道,老头子我看好的能照顾漓洛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红樊一怔,奇淼叹息道,“算了,你既然这般想,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吧!”   他也就不勉强他了。   君少扬对漓洛的照顾,他何尝没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他们的身份隔了太远的距离,他不想她因为君少扬而被卷入皇权的争斗中,更不想看到日后她会因为他的娶新妃而黯然神伤。鸳鸯尚能棒打散,人心这等易变的东西,又岂能长长久久?真不是老头子他一定要拆散他们,只是他觉得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比君少扬更适合她,可以一生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只是这些他的一厢情愿,又有什么用呢?   “师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红樊摇头,眼底一片固执。   “额?”奇淼疑惑地看着他。   红樊不愿多谈,“师傅,您想留下就留下,想走,就回去吧!”   “你这臭小子说话只说一半的想急死人啊你!”奇淼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凳子上跳起来,一瞅红樊又板起了那张严肃的脸,顿时郁闷地坐下对手指,“岛又不是老头子我想出就能出,想进就能进的。漓洛现在这情形,要是被师兄知道了,还不得扒了老头子我的皮啊!”   一想到临走时奇书子的交待,他就一阵皮皮挫。幸好他早在出岛后就联系了个擅长模仿字迹的人帮忙每日写一封信回去,不然这会儿奇书子早杀出来了!   红樊想到奇书子,也是一阵沉默。   房间内,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嘎吱’声响,二人齐齐朝发声处看去,只见房门被推开了来,西门涟缓缓走了进来。   踏着倾泄而来的日光,她白衣乌发,淡金色的光线懒懒的落在她精致的容颜上,化去她昔日逼人的冷厉,平添了几分女子特有的娇柔。行走间如同弱柳扶风,娉娉婷婷,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在手掌心里。   红樊顿时就移不开眼睛了,随着她和他的距离之间的缩短,他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噗通噗通噗通,就好像心里藏了一只鼓一般。   “漓洛拜见师叔。”西门涟走到二人跟前,以师门礼仪先向奇淼行礼。   奇淼点了点头,“起来吧!”   西门涟再行礼向红樊,“漓洛拜见二师兄。”   二师兄……   她,认得他!   说不出的欣喜直冲上心头,红樊身体里顿时热血沸腾,一张古铜色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那耳根子却分明已经红透。   嘴张了张,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二师兄?”西门连疑惑地抬起眸子来,眨了眨眼睛。   小师妹好可爱!   红樊本就看得耳根子红热血沸腾,再看见她这模样,鼻下一热,两管鼻血顿时流下。他自己却毫无察觉,咧嘴时鼻血沿着上嘴唇不断流下,“呵呵,呵呵……小……呵呵……”   他呵呵半天,也没呵呵出任何实质性的内容来。   那傻样,就像脑袋缺了根弦的二愣子一样。   太丢人!   奇淼一瞅他,果断捂脸离他远点,不想承认这见到漓洛脑子就变得猪一样笨的人是自己的徒弟。   倒是西门涟有些惊讶,“二师兄,你流鼻血了。”   红樊傻乎乎的笑,“流鼻血,有……有……有吗?”   一听这话,奇淼顿时悲愤欲绝又想撞桌子捶桌子了。   天哪,谁来救救这傻缺!   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他答应的好好的,这怎么一到她面前,就成木头了呢?   肿么会酱紫?   “师叔,您给二师兄看看,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西门涟看向奇淼,直觉得他是生了病,不然一个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气血过于旺盛,很快就好。”奇淼说这话时,牙根子都快咬碎了。   “流了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西门涟有些不放心。   小师妹这是关心他呢!   乐淘淘的红樊飘飘欲仙,奇淼悲愤的目光他看不见。   奇淼想撞墙……   “漓洛,你身体尚未恢复就别四处跑了,早些休息是正经。”奇淼正色道,其实他是悲催不已了,她再留在这里,指不定红樊还能干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来。他怕自己这张老脸被这不争气的徒弟给丢尽了,即便不想她走,也不得不忍痛下达逐客令。   “好!”西门连本来还想说些事的,既然二师兄身子不爽利,那便算了。多等上那么几日,她还是等得起的,不急于这一时。   “告辞。”她道别。   奇淼点头,巴不得她赶紧走,这样红樊就能恢复正常了,就不会再丢人现眼了。   西门涟闻言顿时有些怀疑的看向他,这样的他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他,还是第一次他催她走呢!   难道——她目光望向流鼻血不止的红樊,点了点头,肯定是二师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师叔要为他医治,这才支开她的。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流鼻血不止,这该作何解释?   她懂了,于是识趣的离开了。   奇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顿时大吐出一口气,好歹把这小姑奶奶给送走了。刚才她那样的目光,他都几乎以为她会识破他的谎话,幸好她没有。   目光一转看到那还傻乐的红樊,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红樊的肩膀上,“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   在西门涟离开的同时,君少扬也是清洗沐浴更衣完毕,听手下的护卫报告西门涟正往寝居的方向走回去,他理了理如绸的黑发,任由它们披在了背后,抬脚去寻西门涟去。   彼时,正是阳光灿烂时。   他心情,也是难得的好。   一路快步而行,眉宇间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你捡到宝了?”   当被他推门声打扰了看书的兴致的西门涟抬起头,冷眼瞥到他显得格外愉悦的神情后,有些狐疑的道。   “你说呢?”   君少扬眉眼皆是笑意,把房门一关,径直走到她身侧,有别的椅子也不挪,硬和她挤同一张椅子。   西门涟忍无可忍的拿冷眼瞪他,“捡了好厚一张脸皮就立即戴上了,是吗?”   君少扬闻言不但不就此罢手,还得寸进尺的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小洛儿,为夫的这一张脸世间少有,天下人都恨不得生成为夫这般,为夫何需去捡?”   那种该死的酥麻感又上来了!   西门涟强忍下身体传来的酥麻感,恨声道,“你错了,你那脸皮的确是世间少有,却是世间少有的厚!”   简直太自恋!   君少扬愉悦的笑出声来,下颌搁在她纤柔的肩上,“小洛儿,你可真懂为夫啊!”   懂?   他的恶劣她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起来,让开!”   西门涟冷哼一声,侧身,手推向他的脸。   君少扬轻轻一握,便是将她的手握住,一旋身将她整个人面对面抱在了怀里。   他含笑的凤眸望进她含怒的冷眸,“我起来过了。”   那口气,十足的无赖。   可那唇角的笑容,却是像极了那得了便宜狐狸,十足的腹黑样。   动一下就叫起来了?   浑蛋,神一样的逻辑这是!   西门涟忍无可忍一闭眼睛,别过头去,空出的那一只手去拿先前看了一般的书,懒得跟他计较。   “小洛儿,这书会比为夫更有吸引力吗?”君少扬压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子揽进怀里,低下眉眼看她,那一双华贵的凤眸情深几许,幽幽光芒蕴藏其中,既深邃,又迷人。   西门涟到嘴边反驳的话又咽了下去,白皙如玉的面颊悄然染上一层胭脂红,如暖玉生烟。   身体酥酥麻麻的感更甚,却,不想逃开。   只,只想待在他的怀里,哪里都不去。   “君少扬……”她唤他的名字。   “嗯。”他应一声,声音里藏了些许暗哑之意。   她无比认真的凝望着他,不想错过他此刻任何表情,“爱我吗?”   “你说呢?”他愉悦的笑出声来,头更低,长长的睫毛刷过她白里透红的粉颊,鼻尖蹭蹭她的小鼻子,两人的呼吸几乎融为一体。   在这样近的距离,他闻到了来自她身体馥郁的馨香。   那香味里糅合了玫瑰的香气,成一股和她清冷气质完全不符的妖娆气息,让他为之面红心跳,想拥她更紧,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你从不对我说情话,总是恶劣的捉弄我,这样算是爱?”他靠得太近,呼吸太灼热,她脸红心跳,却是从未有一刻这般冷静过。   “无论是你冷冰冰斥责我的时候,还是像个妖精在我怀里仰着小脸跟我撒娇的模样我都爱。”他低声呢喃,轻笑出声,却没告诉她,他最爱看的还是她生气的模样。整个人就好像是搪瓷娃娃注入了鲜活的灵魂,让他爱不释手。   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柔嫩的脸儿,他将她的脸捧起,身体的交叠让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她玲珑曼妙的曲线。这四日里都是他为她擦拭身体,她每一寸的肌肤,他都太熟悉。   几乎能想象,那具白嫩的身子染上红霞,会是多么惊人的美丽。   忍不住,心头热血沸腾。   西门涟深深的凝视着他眸中盛满的深情,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似乎有喜悦要冲破胸腔一般。明媚的杏眼此刻更是水汪汪得如同两泓清泉,她眨眨眸子,脑袋忽然一偏。   “小洛儿?”   没等到她回答的君少扬唤她,却见她双眸一闭,呼吸浅浅,竟是睡着了。   睡、着、了!   君少扬身体顿时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怀里的西门涟却像丝毫感觉不到一般,身体滑下些许,手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爬上他的腰,就那样睡在了他的怀里,唇角扬起的笑弧浅而优美,恬静安然。   这样的她,他哪里舍得吵醒?   君少扬垂下眼翦,轻轻在她上扬的唇角烙下一吻。   她的样子像是在做美梦,那么希望她的梦里,能有他。   柔柔一笑,他将她抱起走向床边,扯了帐幔和她一起睡下。   夜幕低垂时,倒霉的毕青和那两个被放倒的金龙卫这才醒来,还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土和草屑,毕青就打暗号唤来隐匿在暗地里的一个金龙卫问他他昏迷后,这里有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那金龙卫大概说了下自己听到的后又道,“王爷进门时心情不错,后边儿听到王爷王妃说私人话题我就离远了些,后边儿自然也就没有仔细听了。”   “嗯。”毕青点点头,又问,“天色已黑,王爷传膳了吗?”   “还没有。”那金龙卫老实的回答道。   “没有王爷的命令,先别去打扰。”毕青想了想又道,“你先去令厨房备些暖胃的食物,说不定晚上王爷会突然传膳也说不一定。”   “是。”那金龙卫领令离开了。   毕青朝着身后两个金龙卫示意一眼,他们立即回了自己的岗位。   “守仔细了,别让任何人惊扰到王爷和王妃。”   交待一声后,他就离开了。   其实他的交待是完全没必要的,君少扬先前近四日三夜未有好眠,又有温香暖玉在怀才休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时候招惹他?   于是一夜平静,君少扬睡得香,也是近日以来里难得的沉,直是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王妃呢?”   醒来没见到西门涟,君少扬略微整理了衣冠后便是唤来了毕青询问。   “王妃出去了。”毕青回答道。   君少扬眉心微蹙,“可有派人跟着?”   毕青面露为难之色,“王妃不让人跟,卑职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办事。”   在这之前王爷曾有令,对王妃当如对王爷一般忠诚,否则下场会很凄惨。   君少扬也是想起了这事,也就没有为难他,沉声问道,“她什么时候去的?和谁一起去的?有没有跟你说去做什么?”   毕青转身快步走向书桌,取一张白纸,挥笔泼墨写下数个字,未等那墨迹干透就捧着那纸走到君少扬跟前,低头双手呈上,“王妃只交待卑职,若是王爷问起不许说一个字。”   所以他是写的,不是说的,不算违背命令。   辰时和那一帮子人离开,酉时未归,且还是出去练兵。   君少扬读完所有的信息,眉心一拧,“毕青,备些点心和粥,本王在门口等。”   “是。”毕青领令离开。   君少扬起身,快步出门,令人火速牵出他的马到了那门外,不一会儿毕青就匆匆赶来,他一接过他手上的食盒,策马扬鞭飞快往西门涟常练兵的方向而去。   彼时西门涟正第八次纠正山子的错误,“你,就站在西南方位,看着闯阵的人进来出招你也别动。先让其他人群起而攻之,半刻钟后你再出手,借着阵法和你自己身体灵活的优势,很快就能把敌人收拾了。”   山子摸着脑袋傻笑,“俺一看到人动手,就着急了,总是控制不住。”   人在危险的时候,身体会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这是常人很难克服的弱点。   “这样!”西门涟解开绑住乌发的黑色发带,递给他。   “额?”山子不懂。   “是让你把眼睛遮住。”一旁的史扬跳起来,简直受不了这么笨的人。   “呵呵。”山子摸摸脑袋,接了那发带,只是还有些犹豫,“绑住,是一直绑还是怎么样?”   石大锤差点没坐到地上去,“都说半刻钟了,半刻钟了,你个笨蛋。”   “简直是没救了!”狗子一拍脑门子。   大柱长吐出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阵法另外站着的五人,看向山子的目光中无一不带着无奈,有的摇头叹息。   “……”山子黝黑的脸上有微红,咬了咬牙关将眼睛束缚住了。   “在阵里你驻守你的方位,不要恐惧。你要记住在你背后的都是你生死之交的兄弟,他们永远不会背叛你!在半刻钟前是他们守护你,半刻钟后当你重见光明的那一刹那就由你来守护他们!”西门涟冷静的道。   山子心里一阵感动,一次次的失败中连弟兄们都对他不耐烦了,却只有她,自始至终都是这般宽容。   “我会努力的!”   都是自家兄弟,怕个球!   他咬牙发誓,西门涟点头,对休息的九人道,“成阵,再来!”   “是!”   前一秒还没一副正经样的九人这一刻立即训练有素地站到了自己的方位,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当然,这武器并不是刀剑什么的,而是蘸了石灰的树枝。   闯阵的规则是:谁被点到要害,谁就退出。   “其他闯阵的人,听我号令,准备!”西门涟这一声喝,是针对那些在边上休息的被她选作闯阵的人。   “是!”   四十五人立即从休息的地儿站起,迅速朝这聚拢来。   西门涟眸色一厉,等他们全部各就各位后冷喝一声,“开始!”   “杀!”   带头闯阵的人是猴三儿,他身后的一干弟兄随着他飞快入阵,有志一同全部攻向山子。   刚才西门涟的解说他们都有听见,结合先前赢的原因,他们都不用猜就知道阵法的主要阵地在于山子这块,不攻他,那就是傻了。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同样传入了山子的耳朵里,可这回他没有再动,只是静静的待着。   剩下的九人这时候全部动了,齐心协力去‘杀’闯阵的人。   两帮人马,战成一团。   烈马扬蹄,一声嘶鸣。   这声音正沉浸在激烈战斗里的人们没有听见,西门涟一转头就看见某个面瘫的男人拎着一只盒子,正朝这边大步走来。   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西门涟眉心微蹙,谁又招惹到他了?   “拿着!”   直到他把食盒重重塞到她手里,看到他那双含着怒焰的眸子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招惹到他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毕青嘴巴最不牢靠。”   不是让他一个字都别说么?这当面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西门涟皱眉,到底手下还是自己的好。   一想起自己的昔日的部下,她眉宇间顿时多出几分黯然来,也不知,他们现在会在何方?   “你……”本想数落她一顿的君少扬看到她这般模样,心里的火气顿时被心疼灭了大半,可他还是有些生气,于是硬声硬气的道,“别傻拿着,快点趁热吃了。”   他快马加鞭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吃的?   西门涟一怔,“你吃了吗?”   “我当然吃了。”君少扬还记得自己正在生气,打死都不肯承认自己一爬起来就给她送点心,恶声恶气的哼一声,“快点吃。”   “真的?”西门涟蹙眉,可是她看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刚睡醒的。   “我什么时候撒谎了!”君少扬一扬下巴掩饰心虚,高傲的道。   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西门涟摇摇头,心底那点忧伤的情绪散去,拉起他的手,“吃了也陪我吃点。”   “都说不饿不饿吃过了,真是……”   君少扬嘴上嘟囔着,却是很没原则的被西门涟牵着走了,两人寻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坐下,由西门涟将一碟碟小菜和点心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最后取出来的才是温热的粥。   “多吃点,你平日就吃得少,又病了这几日,好好吃才能补回来。”这会儿君少扬心里别说是火苗了,就是一点火星子都没剩下,殷勤的为西门涟布菜。   “你也吃点。”西门涟也为他碗里夹了菜,却是若有所思。   粥是两人份的,想来是毕青准备的时候也是想到了君少扬还未用膳,才刻意这样准备的。这么一来,他先前的所谓‘吃过了’的谎言根本是不攻自破。只是先前他是生气了吧,才会和平日不一样不再把关心她挂在嘴边了,这个男人啊……   她看着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看他。   他今日着一袭绣着仙鹤的白裳,发未束,乌黑的长发沿着他精致的鬓角垂下,明明还是那样的眉眼,却未有昔日张狂恣意,而是温文儒雅,若是此时给他手上捧一本书卷,戴上纶巾走在人群里那就是一个翩然的书生。   书生……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来,惹得君少扬奇怪的看她。   “看到现在的你,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我们相识的时候。”西门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眸子,脸上的笑容掩不住。   “怎么,那时候是不是觉得为夫张扬霸气冷酷拽?”君少扬看她心情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不是。”西门涟摇摇头,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你说说。”她难得开心,君少扬自然全力配合。当然的他也想知道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在她的眼里、心里,他会是怎样的存在。   “那时候啊……”西门涟打开了话匣子,“我就想这里怎么会有这般把人命当儿戏的人,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而后来我拼尽全力杀了狮子后,那妄想救我的少年被你擒住用作威胁我,我并不同情他,但是我讨厌被威胁。而你的话也真够无耻的挑战我忍耐极限,若不是你那独门点穴法不好破解,我就是冒险也要把你宰了。”   “宰了我,你也逃不出去。”君少扬揉揉她的脑袋,笑道。   “先前对你有误解的时候,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西门涟说完佯怒拍开他的手,“还让不让我好好说话了?”   “你继续继续。”君少扬乖乖举起手来,表示一切听她的。   西门涟继续说了下去,“这个事实从我在狼口逃生的时候才知道,也从那一刻起我对你的态度从厌恶变成了审视,而不是被你的话和表面所做的伪装骗到,发怒。”   君少扬微笑,这个他当然知道。   “小洛儿,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事儿,虽然他救了她数次,但是以她冷酷的性子绝对不会分不开恩情和爱情,他相信这一点。   “比你爱上我迟点。”   西门涟说得格外的坦坦荡荡,娇羞脸红什么的,全与她无关。   “好像是。”君少扬点头,同意她的话。   她的迟钝,他是最有资格说了。   “有点饿,吃吧!”西门涟朝阵圈里看一眼,“一刻钟后,他们也会结束了。”   君少扬也朝那边看上一眼,“你让他们练习阵法?”   攻击和防守都是有固定方位的移动,明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西门涟说完转头瞥他一眼,调侃道,“若是被赶来的你看到我同他们一块儿训练,你这食盒塞的就不是我的手上,而是砸在我的脸上了。”   他刚才那脸黑得,都跟锅底相差无几了。   “他们看到你,有没有很激动?”君少扬面色微红,赶紧错开这个话题。   “你觉得呢?”西门涟反问。   “额……”   君少扬被问得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小洛儿,哪个人碰了你的手、抱、或者碰了你的都告诉我!”   男人表达激动心情的方式,不就是这些么?   一想到有人碰了她,他这心里就想猫爪子抓一样难受、恼火。   “你觉得可能吗?”西门涟拧眉,看他表情怪激动的,想什么呢?   “不可能!”君少扬立即斩钉截铁的道。   “哦。”西门涟点点头,坐直了身子,端了粥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粥。   那还真是不可能了!   君少扬这会放心了,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天然的冰库,再激动的人到她面前都成冰柱子,那帮子人能碰着她,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一想,他心情顿时畅快无比,也是慢条斯理的喝起粥来。   半刻钟后,阵圈里的大比拼以山子这边微弱的优势取得胜利,彼时西门涟和君少扬在用点心,于是也招呼了他们过来吃。众人看见君少扬都不免有些拘束,却也实在饿得厉害了,有那么一两个过去吃了,后边的人也跟着上前去了。   “石大锤,你不饿吗?”史扬给坐在一边拔草的石大锤带了个包子,递给他。   “还好。”石大锤并不接,语气闷闷的。   史扬凑到他面前看他,就觉得他怎么看怎么怪异,“平时你不是很能吃的吗?今儿怎么这么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石大锤猛然抬起头来。   “瞧瞧瞧瞧,啧啧。”史扬摇摇头。   石大锤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心跳顿时如同擂鼓。   却不想史扬只是一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关系,咱们好歹也赢了一次。再说输也是输在自家兄弟手里,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说完,他见石大锤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笑道,“别太感动,哥一向善良。”   又拍了拍石大锤的肩膀,他乐滋滋的离开了。   石大锤瞠目结舌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许久之后,视线飘啊飘的落在那远处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看她眉眼含笑的模样,他心口一阵难受,迅速低下头来,继续拔草。也只有这样,他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   ……   傍晚回去后西门涟拉着君少扬去找奇淼和红樊,可是却意外的没有看见红樊,西门涟问起来奇淼只说他外出采药了,其余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对于这个有些傻傻的师兄西门涟还是有些好感的,又因为有求于人不免多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药已经熬好,迟些你让人去拿就是。”今夜的奇淼似乎很是疲惫,和西门涟说完话,看到君少扬的时候也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谢谢师叔。”君少扬真心诚意的道。   奇淼并不答他的话,而是摆摆手,“漓洛,你师兄还有事,明儿我要同他一起离开,你呢?走不走?”   “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她一时走不开。   奇淼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可真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不死心的再问一遍,“真的不走?”   西门涟拧眉,抬眼看他,“师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事而已。”奇淼苦笑一声,“算了,就是拉着你走,你心也在这,倒不如让你留下来。”   “师叔……”西门涟眉头拧得更紧,“有什么事,是对我也不能说的?”   “是你师兄的事。”奇淼一叹息,嘟囔道,“岛上的规矩能破第一次不能破第二次,漓洛,我们明日一早就起程,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再过些日子,你要想回去了,我们再过来接你。”   “我会照顾好她的,请师叔放心。”君少扬拉住欲上前的西门涟,在她背后轻写下‘我派人跟上’五字。只要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何愁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涟也是懂这个道理,做出让步,“那,师叔你好好休息。”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奇淼送客。   “师叔告退(告退)。”   君少扬和西门涟齐齐离开。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不见的时候,奇淼一挥袖子关上房门,走到那里间的屋子里,却在床前止步。   一双眸在看见床上那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的红樊时,顿时湿润,声音哽咽,“你这又是何苦?”   ……   西门涟和君少扬一起走回休息的房间,她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转头对正和她同样坐在书桌边的君少扬道,“君少扬,你有没有发现我师叔今夜很古怪?”   君少扬闻言放下手上的折子,点点头,“我也觉得很不寻常,平日他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是一副很悲伤的模样?”   “师叔以‘顽’著称,甚少有不笑的时候。”西门涟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不对,是我师兄出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师叔说的你师兄有事并不是他的家里真的有事什么的,而是他本人出事?”君少扬说完疑惑的看她,“可是他自己是医者,你师叔又是医毒双修的能者,他能遇上什么危险?”   “有些毒,是药也难医。”西门涟想起金蟾蜍的事,眉头一沉,豁然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君少扬拉住她的手。   西门涟看到他眼底的坚持之色,抿了抿唇,“好。”   他们一起出门,朝着奇淼住的方向而去,可是等他们赶到时屋子里空空如也,再不见一人。   “快派人去找!”   事情真如想象一般,事关师叔和师兄,冷静如西门涟这一刻也是急了眼。   “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找。”君少扬握紧她的手,无声给予她慰藉。   “好。”西门涟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君少扬朝她点点头,吹响暗哨,唤来守门的金龙卫,“刚才你们可看见有人出去?”   “王爷恕罪,卑职并未看见有他人出去。”守门的两人回道。   “自己人呢?”君少扬眉头一沉,再问。   “有一个倒夜香的出去了。”两人中的其中一人道。   君少扬看向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是出去,转弯向前,南边的林子的方向。”那人道。   “传本王口谕,往东南方向追,务必把人追回来!”君少扬冷声下令道。   “是。”两人一起退下,往外走去。   西门涟目送着二人离去,仰起头对君少扬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师叔既决心要走,是鲜少有人能拦得住的。”   “你先别急,我先召集人过来问问。”君少扬安抚她一声,拉着她到里屋坐下。   西门涟也知不能急于一时,坐在了桌边,眉头却是不自觉的拧紧了。   “在事情未得真相前,不必太担心。”君少扬抬手,轻推开她眉心间的褶皱,朝她安抚一笑,“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那样的笑容,似有魔力一般,她躁动的心顿时沉寂了下来。   “好。”西门涟点头,唇角也扯出一抹弧度来。   “嗯。”君少扬笑应一声,走了出去。   此时月亮才从乌云中露出小半张脸,连带着它周围的星子的光芒都不复昔日的灿烂耀眼,整个天空就好像是被淘气的孩子丢掉的黑白棋子所成,一片杂乱。   而院子里,也是乱作了一团。   “怎么回事?”君少扬走出来没几步就看见这样的情形,顿时沉下了眉头。   “王爷!”   “王爷!”   两帮正厮打的人马顿时分开来,鼻青脸肿的王彪和和他差不多情形的猴三儿走出来,齐齐跪在了他的脚边。   “王彪,说!”   君少扬冷厉的凤眸扫过王彪脸上伤处,那眸光越是凛冽冰冷,脸上更是犹如罩了一层寒霜一般。   空气的温度,也随着这一声冷喝而变得冰冷。   两方的人马皆低下头,一双双垂在大腿侧的手却都是不甘心的捏紧拳头,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随时准备爆发时给对手来上那么一顿胖揍!   王彪身体一颤,却是倔强的抬起头来,“王爷,我们不愿意和这帮子匪类再待在一起!”   一阵阵咬牙的声音响起,静夜,尤为刺耳。   猴三儿于此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幽暗沉冷,“王爷,哪怕再让草民选择一次,草民也还是选择动手!”   他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不起!   “王爷,这帮子匪类蛮横不讲理,且骂人句句都是骂娘极其刺耳,说动手就动手,我们兄弟被打伤了好几个。”王彪一指猴三儿,“尤其是你,你最先动手不说,还叫一帮人和我们对打,我们要是不还手,难道还等你把我们打死了不成?!”   “你这狗贼,莫要颠倒黑白!”后边的史扬忍不住怒吼出声来,就要朝王彪冲去,却被山子和大柱给拉住了。   “王爷,打人这件事草民承认,但是绝不承认这是错!”猴三儿抬起头来,咬住嘴唇,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膛,“草民的性命是漓洛用性命换来,今生今世草民和兄弟们的性命命就是她的!这帮子什么都不懂的人说她是妖孽、说她是祸害,说她会给所有人带来灾难,草民忍不下这口气!别说只是动手打人,即使跟他们拼命草民也不怕!”   “王爷,您听到了吗?那漓洛,真的是会妖术啊!”王彪愤怒的控诉道,“漓洛杀了他们那么多兄弟,还能让他们对她这么死心塌地,若不是用了妖术对他们施行蛊惑,他们会这样吗?在那山林,她若不是用邪术怎么能从那野兽群的围攻里全身而退?还有王爷您啊!若不是她对您用了邪术,迷了您的神智,您堂堂王爷怎么会被贬谪到这里,受这等的苦楚?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漓洛出现开始的啊!”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啪’   却在这时三声巴掌的清脆响声突兀的响起,所有人均是一震,目光不约而同望向那发声处。   西门涟踏着月光正往这边走来,扬起玉腕衣料滑下露出些许白皙的肌肤,是如玉质无异的质感。衣裳洁白如云的云烟绸,软软的贴在她身上,流苏静垂的纤纤细腰处玉扣紧紧一束,有着弱不胜衣的纤柔。可是她那精致若雕的面孔上,那一双黛色长眉下的眸中却闪耀着幽暗的光芒,唇角平且直,下颌微抬,眸光扫过一干人时,唇微翘,勾起了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弧来。   “小洛儿,回去。”君少扬犹如坚冰一般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情绪波动,声音冷而沉。   他不说话的时候,才最愤怒。   西门涟走到他身边,扬起小脸,娇娆的笑靥绽放,“你,可是在命令我?”   她却是模样越妖娆,越不能惹。   “要杀王彪,动手,我来!”君少扬深深凝望着她,他不知道王彪的话她听了多少,但是他知道她现在很生气,很生气,气到随时可能动手杀人!可是王彪是他的部下,她若动手,必定后患无穷。   “王爷……”王彪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这是听错了吗?   王爷……王爷为了一个女人,要杀了他?   他顿时,浑身僵硬。   “杀人,多脏啊!”西门涟娇嗔一声,兰花般翘起的手指在君少扬宽阔的胸膛拂过,看着他更是幽深的黑眸,她脸上笑容越发妖媚,一双明眸却清澈透明宛若孩童般纯真无邪。身子一旋,却是到了猴三儿的身边,她弯下腰,“你说你无错,那么我来告诉你,你错在哪里。”   那模样,既妖且魅,简直就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九尾狐妖。   君少扬沉下了脸,他不喜欢看见她和别的男人靠得那么近。刚动身,却发现她先前拂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痛感,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她点了他的穴!   猴三儿只咬牙,不说话。   “你错在没有摸清对手的实力就冒冒失失地动手、错在固执愚笨在他人靠山前还口出狂言。”说到这里西门涟咯咯笑出声来,一双眸中却燃起嗜血的杀意,“不是有说让你们打得过就打,下狠心了就杀,对手太强大就撤退养精蓄锐以待日后卷土重来杀他个片甲不留吗?怎么,现在是和人死磕磕上瘾了,一日不挨揍就不痛快了,嗯?”   一席话,犹如一记闷锤狠狠砸在了众人的心头。   这些,她教过他们的——训练时对自己狠了,对付敌人才能更狠。一时敌不过不代表一世敌不过,她不需要他们做横行霸道的虎,而是要做潜伏在暗地里的毒蛇,养精蓄锐摸清楚一切后,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猴三儿面庞浮上羞愧之色,低下头去,“小的知道错了。”   “小的知道错了!”   猴三儿背后一干人等,皆是朝着她跪下,一个个头几乎低在了尘埃里。   “你叫王彪,是吧!”西门涟并没有叫他们起来,她笑吟吟地走到王彪的身边,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她是笑着,笑容满面,可是王彪却生生打了个冷颤,眸光闪烁。   “看着我!”   西门涟只是一根手指就将他别过去的脸给扳到了眼前,犹如千年寒冰的眸子直逼入他的眼底,玩味的道,“你看不起他们是匪,我也看不起你这只会在背后说人的长舌夫。既然我们相互看不顺眼,那么一战泯恩仇,你不是说我会妖术吗?别人说的总不如亲眼所见那般真实,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用妖术的,嗯?”   “战……就……就战。”王彪想说的有底气点,可是真正说出来时,舌头就好像被打了卷儿一样。   西门涟豁然起身,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收敛,眸光灼灼逼视着他,“十日后,也在这时候,山野丛林我们决一死战!你若输,那么带上你们所有参与的人于被俘虏后朝我们磕十个响头并赔罪,脱光衣裳在肚皮和背后写上‘我不如匪’四字保持一整天,从此无论在哪里看到我们都必须退避三尺!”   咄咄逼人的话激起了王彪骨子里的血性,鼓起了勇气喝道,“你输了呢?”   “我?”西门涟好像听到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那盯着他的灼灼的眸中也多出几分轻蔑。   王彪顿觉毛骨悚然,却还是喝道,“你输……”   “我不会输!”西门涟冷声打断他的话,身体极具压迫性的俯下来。   王彪一瞬间有泰山压顶的错觉,紧绷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一张脸也是变得青白交替,冷汗涔涔,一颗心揪得紧紧的,直发疼。喉咙好像被塞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以前没有输过,现在也不会。”西门涟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声音幽幽且森寒,“王彪,做好准备吧!要么输了按照我说的去做,要么我把你们的人皮一层层的揭下来,相信我,这事我没少做过……”   在王彪惊骇欲绝的目光下,她直起身子,长袖一挥,隔空解开君少扬的穴道,却走向了和他房间截然相反的地方。   君少扬并没有追去,沉冷的凤眸盯着她的背影,“我不会和你对战。”   “怎么办呢?我想。”西门涟止步,却并未转过身来。   “我永远不会与你站在对立的位置,现在不会,以后也绝对不会!”这是他的坚持。   “我们之间不存在对立。”她声音幽幽,“你有效忠你的部下,我也有坚定的追随者。你的部下可以轻辱我,却不可侮辱、看轻他们。昔日他们为匪又如何,都死过一次,那便是已经重新为人。我既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他们,那么必定会带着他们破开命运的束缚,堂堂正正站在这片天地,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成为不逊色于任何顶天立地男儿的存在!”   那掷地有声的话透出铁一般的坚决,跪着的众人无不红了眼眶,她的维护,让他们动容,心窝子都暖了。   “主子!”   山子噗通一声跪下,双目含泪,“俺发誓,一辈子只对您一个人忠诚!”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猴三儿今夜歃血为誓,今生今世追随主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猴三儿一口咬破手指,指天发誓。   “我石大锤(我大柱、我史扬……)歃血为誓,追随主子,永不背叛,死而无怨!”   一干人喝声震天,滴滴鲜血沿着他们咬破的指尖不断滑下,那一张张汉子的脸上写满了至死不悔的忠诚,和火一样的炽热的崇拜之意。   西门涟眼前一花,错觉的看成了昔日她手下的凤凰军,轻抬手,“众将平……”   指尖一瞬间凉透……   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还是那些人,并不是她以为的凤凰军。   一抹苦涩从喉头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眸有微红,声音因疲惫而显得暗哑,“都起来吧!”   “是。”   一干人都起来了,欣喜不已的围着她。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继续训练。”西门涟螓首低垂,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往前面走去。   一干人浩浩荡荡跟了过去,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君少扬和王彪等一干金龙卫。   月夜更静,就连风声也于此时戛然而止,这氛围近乎凝滞。   君少扬负手于身后,冷漠的眉眼一一扫过他们,一干金龙卫皆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王彪,先前西门涟带给他的惊骇才刚散去,又感受这般的威压,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一颗心噗通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每一秒被无限的拉长、再拉长,真正的度日如年,痛苦的折磨。   君少扬没有说话,冷厉的眸子锁定在王彪的脸上,声音暗哑,“你说她是妖孽,那么也给本王好好说说,她怎么个妖孽法?也让本王知道,本王的枕边人是怎样的存在?”   王彪身体紧张到身体抽筋,哪里能说出话来?   一干金龙卫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先前在背后不是很能说吗?还跟别人打了起来,怎么?本王现在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跟本王说清楚你怎么又不说了?”君少扬冷笑一声,眸光越发冷厉。他整个人宛若出鞘的剑,慑人的森冷几乎能伤人。   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答他的话。   就在这时候,毕青急急而来,走到君少扬身边先行一礼,“拜见王爷。”   君少扬冷冽的眸瞥过去,那样冰冷的眸光骇得毕青心头一跳,当下不敢耽误,赶紧禀告道,“王妃刚才令卑职搬几床棉被和褥子过去,说是十日里就住那边,不回来了。”   先前王爷和王妃也闹过别扭,可还是第一次分房间休息呢!   其实吧,分房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住的地儿。那地儿离王爷住的地方天远地远,却和那帮子男人超近,王妃是女儿身。这样不等于把一只小绵羊丢狼群里,多让人不放心啊!所以他才在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不是去办事,而是迅速来向君少扬禀告。   君少扬眉头骤然沉了下来,“毕青!”   “卑职在!”毕青应道。   “吩咐下去,金龙卫全体准备从明日起加强训练,十日后由王彪挑出人手和王妃决战丛林!”君少扬冷冷道完,刀般锋利的眸子狠狠剐过王彪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一声冷哼,重重一拂袖,转身大步回走。   这是闹哪出?   可怜的一头雾水的毕青看看君少扬离开的方向,又看看王彪,不可置信的问道,“是我听错了吗?王爷让你挑人手和王妃决战?”   “王妃?”王彪脸色还是惨无人色的白,却是不服输的道,“不过是一个无媒无聘厚着脸皮缠着王爷的女人,你承认她是王妃,我不承认!一个女人,不用妖术,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赢得了我!”   “王彪,你未免太自恃过高!”毕青一撩袍子从地上站直身体,眉眼间的怒意掩不住。   “连你也帮着她,她不是妖孽是什么?”王彪豁然从地上站起来,那跪了太久的腿却是抽筋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是强行稳住了身体,不服气的瞪着毕青。   “你,够了!”毕青一把拧起他的领子,如烈火般灼灼的瞳眸盯着他因呼吸困难而变得青紫的脸,一字一顿道,“王彪,她是我们的王妃,更是王爷的性命!若你如我一般忠诚于王爷,那么就管好你这张破嘴,不要让这张破嘴说出一句侮辱王妃的话!否则,在王爷动手杀你时,我毕青必定冷眼旁观,因为你是,咎、由、自、取!”   他手一松,王彪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哼!”毕青怒哼一声,留下那倒地不起的王彪和那些个从方才就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几个金龙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他快步到库房后,立即让人把西门涟可能用得到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搜刮了出来全部打包,亲自上阵带着人给送去。苗聪也在这里,见这阵势无比好奇,可看见毕青那一张明显写着‘生人勿近’的脸时,到嘴边的问题又悄然咽了下去,心里却像是一百个猫爪子不停扒拉一般痒痒得厉害。   就这样,他跟着一起过去了。   他们一行人到时西门涟正靠在门边休息,见他们来,淡然地点了点头,让他们进去。   王妃住这?   苗聪灵活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瞬间脑补各种情节最终结论是王爷王妃闹矛盾了,不然王妃好好的干嘛要分出来睡?   而且这房间离王爷的院子远,可是离那一帮人可太近了!   这简直是大大的不妙啊!   不行,他得问问清楚去。   苗聪这般想着,也悄然闪了出去,走到西门涟身边儿,低声作商量的口气道,“王妃,卑职斗胆,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额……   西门涟微怔,看清楚是他,淡淡撇过了眉眼。   苗聪从第一眼看出她是外冷内热的人后就不怎么怕她了,见她没拒绝也不说话,就当她是默许了,“您搬这来,王爷知道么?”   西门涟闻言,眸子斜瞥他一眼,“管太多!”   “王爷和王妃的事那是我们的头等大事,不算多事不算多事怎么能算多事呢?”苗聪这人长得就是一副讨喜的样儿,这么手舞足蹈的说话,倒是相当的憨态可掬。   西门涟跌倒谷底的心情有了稍微的恢复,唇角微勾,“你叫什么名字?”   苗聪皱皱鼻子,“就算您是王妃您也不能耍赖,是卑职先问的,您得先回答了才是。”   “呵。”西门涟轻笑一声,“我算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还是别叫我王妃吧!”   “王妃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苗聪一听这话就觉得更不妙了,赶紧为自家王爷解释道,“我们王爷虽然嘴巴贱了点,性格霸道点、洁癖严重点、破事多了点,其实没多大的毛病,他得罪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长得一副招人恨样,其实本性不坏的说。”   西门涟讶然,后有些无奈的扶额,这人确定是在帮君少扬说好话?为什么她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是在把君少扬说得一无是处?   苗聪见她不说话,一下子就急了,“王妃,您可别这样啊!”   “我和他没什么事,别问了。”对于今夜的事,西门涟不愿意多提。   “那……”苗聪本来还想多说的话在看见毕青叫人时顿时戛然而止,急急向她道一声,“王妃,您这边儿反正也要值夜的,就跟毕青说留下卑职,一定啊!”   说完,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西门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无语,又等了一会毕青带人出来,西门涟选择性无视苗聪那渴望的目光,在毕青要留人守夜时选择了拒绝。   毕青深知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好多说什么,只是道她多保重身体,这才退下。   苗聪也跟着退下,只是走在了最后,离开这院子时回头看西门涟那眼光别提有多哀怨了。   西门涟唇角微扯,转身走进去,将门合上。   门闩落下,一声闷响。   ……   毕青一行人离开了这边后,没有立即回去休息而是赶到了君少扬的院子里,   “你们先回去。”在院门口,毕青让多余的人都离开,独独留下了苗聪。   “所以刚才你是有注意到王妃跟我说话的吧?”其他人都离开后,苗聪手肘戳戳毕青的手臂,笑得牙不见眼的。   “你个机灵鬼!”毕青啐一声,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心情可不怎么好,待会儿进去,就挑好的说,哪怕是编也得让王爷听得高兴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苗聪拍着圆乎乎的肚子笑,像弥勒佛似的。值得一提的是他个子并不算高,耳朵奇大,要是秃瓢的话,跟弥勒佛还真有五分神似。   “那就进去吧!”毕青深呼吸一口气,领着他一起推门进去。   “拜见王爷!”两人齐齐行礼叩拜。   君少扬从正看的书籍里抬起头来,刀锋般冷利的眸子定在了毕青的脸上,“说。”   “是!”   那样冷的视线顿时让毕青打了个寒颤,立即禀报,“王妃的一切物品卑职均已备好,房间里只有东南方有一扇窗户,请王爷放心。”   “嗯。”君少扬应一声,挑起一道眉梢,眸光转向苗聪,却不说话。   苗聪是个贼机灵的,立即就绘声绘色把自己和西门涟的对话,包括她说话时的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大通表演完毕,他一脑门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君少扬自始至终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那一双冰冷的黑眸却是变得如漩涡一般幽深,有光芒在其中隐隐跳跃,却总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抓不住,显得格外的高深莫测,久久才道一句,“这样啊!”   “额……”   苗聪愣了,摸不准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是让王爷满意了还是没能让王爷满意?他仔细一想,觉得没什么能惹到王爷的,毕竟他把说王爷的那一段废话给省略了说。   大惑不解的苗聪悄悄看向毕青,毕青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毕青。”   “卑职在!”   君少扬豁然起身,冷声命令道,“立即吩咐下去,全力追查漓洛师叔和师兄的行踪。再有,今日他们一整天的行踪明日一早必须整理成资料摆在本王的书桌,不得延误!”   “是!”毕青领令,迅速离开。   “苗聪!”   “卑职在!”   君少扬下令道,“从今日起不许靠近王妃两米之内,滚!”   那最后的字音,超重!   苗聪心肝都狠狠颤了一颤,都没敢应那么一声,就连滚带爬地滚了。   呼呼的冷风从未合拢的门外吹进来,门嘎吱嘎吱作响,一下子关一下子合上的,在这夜,显得格外的诡谲。也在这时,一道暗色身影如流星疾速从门外射入。   君少扬幽暗的凤眸,瞬间眯起!   ------题外话------   改了又改终于发上来了,妹纸们,这么多字儿要什么有什么,满意么?喜欢的话,留个言发个评吧,让灵儿看到你们哟。   ☆、020:一呼千应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西门涟手下的一干人等,还是接到毕青传达命令的金龙卫们都在紧锣密鼓的加急训练。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挥汗如雨的训练里,很快过去。   在这期间,值得一提的是,西门涟亲自带着一干人刻苦训练,君少扬不但不参与训练金龙卫,反而是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别说是毕青了,就是西门涟也找不到他。   当然了,她也没找就是了。   这情形让惴惴不安的王彪一干人等的心重新揣回了肚子里,好像这女人也没有毕青说得那般得王爷宠爱啊!不然王爷怎么会在那夜发怒后,既没惩罚他,也没再传唤他呢?   十日过去后,是夜。   深幽丛林,蒲草及人般高,萤火点点。   有风起,树木枝桠晃荡,惊动了那夜鸦,急速一拍翅膀,迅速飞离。   隐约中,有人低语的声音响起。   “王彪,这大晚上的不休息,狩什么猎啊?”   “是啊!我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还晚,这几日下来兄弟们没死也脱了一层皮了。”   “明日还要继续训练呢,我们没精神头的话,哪里好意思站到王妃的面前呀?”   “是啊是啊!”   一片附和声,竟然是都这么想。   “都给我安静点!”王彪语带怒意,呼吸立即粗重起来。   众金龙卫这才安静了些,阳毛却是一拐子戳王彪的胸,“喂,王彪,哥几个大晚上陪你出来打猎客气点。弟兄们可没说错,在王爷面前咱丢脸丢习惯了,王妃可是咱未来的主母,咱要是太丢脸会被看不起的。今儿要早些,捉不到那吊睛母大虫也就算了,改日再来。”   “主母主母!”王彪忍无可忍,一声低咆,“明明她只是个会点妖术,死皮赖脸缠着王爷的女人。毕青是,你们也是,却都把她当主母看待!我就想不通了,她到底有哪点好值得你们这般看重?!”   “王彪,我看你是被猪油蒙心了你!”不止是阳毛一听这话怒了,就连后边儿一些金龙卫也是起了骚动。   “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王彪怒哼出声。   “你不止是说错,还是大错特错!我们的王妃是世间少有的女中豪杰,除了她,当世再无第二人能配得上我们的王爷!”阳毛脸上怒色分明,不是看在同时兄弟的份上,他早就拂袖离开了。   王彪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你太抬举她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阳毛气笑了,“女人又怎样?昔日斗兽场,王妃空手搏狮,生死一线时她咬破狮喉,生饮狮血震慑全场,你是男人你能吗?在群匪动乱这里人员稀少时,王妃一人一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强埋数匪,留下如今地面纵横道,你是男人你能吗?山野丛林王妃从万兽嘴下夺下群匪性命,获得他们抛却旧恨为她的安危担忧,这份魄力你是男人你有吗?”   这三场盛事,他全部都参与过,正是因为看见过,才为那风华绝代的女子折服。真心的觉得只有她,才是真真正正配得上他们惊才绝艳的王爷的人,值得他们忠诚,打心眼里唤她一声‘王妃’!   “哼,都说她会妖术,办到这些自然是轻而易举。”王彪不信,觉得阳毛这是为了维护哪个女人而编出的鬼话。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毕蓝,所有的女子都是男人附庸品一般的存在。   “编也要编得好听些,一个女人能空手搏狮?”他嗤笑出声,选择性忽略后边的那两件事情。   “我编?”阳毛盛怒而站起,指着自己的鼻子,“王彪,我阳毛和你相交一场,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瞎编乱造事实的人?”   “你……”王彪才说出一个字,灵敏的耳朵忽然听到一阵响动,顿时低声道,“别出声,有动静了!”   阳毛是是非分明的人,见此情形也没有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屏气凝声也是仔细听起动静来。   咚咚咚咚。   地面微微发震,凉风在这时候呼呼刮起,蒲草一阵晃动,隐隐约约似有影子自远处来,形如鬼魅。   有情况!   埋伏于此的金龙卫全部提高了警惕,阳毛学一声布谷鸟叫,唤人去查探消息。   却在这时,另外的地儿布谷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且,还叫个不停。   怎么回事?   王彪望向阳毛,阳毛面色铁青,咬牙,“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这样戏弄爷!”   “什么意思?”王彪不明白。   阳毛一声冷哼,转学马声嘶鸣。   “不错。”   在金龙卫们远处的一个凹地,西门涟低声赞一声秀口技的瘪三,真的是惟妙惟肖。不是亲眼看着他发出声音,连她这等耳力过人的人都很难分出发出声音的是鸟还是人。   “嘿嘿。”瘪三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咱也就这点本事,别的不吹,这不论是天上跑的还是地上跳的,听过一遍的咱都能学。他那学雌鸟叫,咱就给他回雄鸟叫。”   后边的一干人等捂着嘴笑,猴三儿打趣道,“就这么干,他学雄鸟,你也学雄鸟,咱气势上一定得压他一头,好好出气。”   “好嘞,看咱的吧!”瘪三笑得牙不见眼的,更是志得意满。   西门涟眸色沉静如水,却并不制止,由着他们闹腾。   不一会儿又传来马的嘶鸣声,瘪三照样学过去,嘶鸣声,那是一模一样,但在气势上却狠狠压了对方声音一倍不止。就好像是他这匹‘宝马’看到了一匹老掉牙的老马一样嘚瑟,高傲至极。   “简直过分!”   阳毛气得脸都涨红了,不学马叫了,改吹暗哨。   后边一阵细微声响,金龙卫如鬼魅般飘出。   西门涟这边听到了那微微震动的声波,眉眼一沉,对猴三儿道,“全体注意隐蔽,另外通知埋伏在树上的弟兄做好准备,一旦听到老鼠叫,立即扔铁蒺藜,另外也让地下通道的弟兄们做好准备。”   “是。”猴三儿领令,立即用暗号告诉弟兄们。   “随时做好准备,我一戳,你就叫。”西门涟压低了声音对瘪三道。   “是。”瘪三立即答应。   呼呼的风声更大了些,月儿渐渐隐没在乌黑的云层里,天地也于此时暗了下来。   咻咻咻咻……   四道身影鬼魅般飘来,与此同时‘老鼠’一声叫。   咚咚咚咚!   数个铁蒺藜如同雨点般从四面八方袭来,四人立即挥剑去挡,也在他们脚落地的那一刹那,有人飞快从地下钻出来用绳索捆住他们的双脚,用力一推,直接是把他们推到了那铁笼子里,高高吊起。   捆、推、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干得那叫一干净利落!   十日艰苦训练第一次看到成果,一干人高兴不已,猴三儿努力想要表现的沉稳点,可一开口说话就破了功,那话里的骄傲藏不住,“主子,我们成功捉到了四只老鼠。”   西门涟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沉声命令道,“吩咐下去,敌人已行动,全体高度戒备。”   “是!”猴三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跑去办事。   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四个金龙卫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惊讶不已,这声音,不是王妃吗?   还未等他们出声问出心里的疑问,一阵极强的晕眩感便是袭上他们的所有感官。他们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想要屏住呼吸,此时却已经太迟。只听得四声闷声响起,他们便是彻底昏死过去。   他们这边没了动静,那边等着他们打探消息的阳毛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王彪,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儿不是来捉什么吊睛母大虫的对不对?”   “是!”都到了这份上了,王彪也没打算再瞒着他,“我看不起那女人,我和她约好了今夜在这里决战!”   “决战,你疯了?”阳毛低吼出声来。   又是这话!   王彪怒从心头起,“阳毛,你要走现在就走,我不拦你,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阳毛怒道。   “我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听不懂吗?”王彪口气很冲,“她那么高傲的说让我见识她的本事,我今儿就好好见识见识。娘的,我看她不用妖术,有什么本事可以使出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阳毛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他沟通,先前他都跟他说了那么多,敢情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想要我心悦臣服,就要凭真本事赢了我!”王彪固执到底。   “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获得不耐烦了!”阳毛气急败坏的道,“真把她惹怒了,你想要活着走出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我还告诉你,就依照王爷现在宠爱她的程度,你要是碰到或者伤了她,你绝对会死得很凄惨!”   “别在这危言耸听!”王彪不信,“我和她决战,王爷也是知道的。”   “王爷是知道你会败得凄惨!”阳毛深呼吸一口气,“作为兄弟,我最后一次劝你跟王妃道歉认错,这事儿到这就结束。别招惹是非,王妃你惹不起,震怒的王爷你更惹不起!”   “你走吧!”王彪现在就是一棒槌,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   阳毛忍无可忍,“好,是你说的!”   他站起来,大声道,“王彪这是在跟王妃决战,我阳毛不参与,要走的弟兄跟我走,马上走!”   说完,一提真气,飞掠离开。   一干金龙卫顿时就如炸了锅一般,一个接一个,马不停蹄地跑了。   尤其是见识过西门涟厉害的,一听这话,简直是连滚带爬怎么快怎么溜。   一时间,五百多号人,仅剩下不到一百人。   王彪的脸扭曲而狰狞,咬牙切齿的道,“没人要走了吗?”   剩下的一大半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没动;小部分的那帮人则是面色坚定,抱有和王彪一样的信念。   “好!”   王彪喝一声,“就我们,收拾她和那帮子乌合之众,也足够了!准备,行动!”   瞬间,兵分三路,相互配合行动。   “来了!”   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朵里的西门涟打手势让猴三儿让一干人等注意戒备,准备行动。   猴三儿收到,立即将命令下达。   “点火,快!”   一听到他们已经进入了埋伏的圈内,西门涟立即对身边的瘪三道。   瘪三立即学夜莺唱起歌来,也在这时,王彪等人忽然觉得一阵热,一扎眼间四周便是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灼红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写满了惊讶的脸,青色浓烟直冲云霄。   “哑巴,史扬,你们出手的时候,到了!”西门涟一声高喝。   就在这时,哑巴和史扬齐齐动了,弯弓搭箭,利箭嗖嗖精准地朝着王彪和一干金龙卫的方向射击。   “该死的!”王彪低咒一声,金龙卫立即挥着兵器去挡。   箭矢是从远处射击而来,弯弓之人力道大如牛,这箭岂是那么好挡的?   他们才挡了几支箭,便是觉得胳膊发麻,虎口一阵阵的痛。   “地道的人,快上!”   西门涟迅速转换战术,今夜的计划每一步都是经过她仔细斟酌过的。既能让他们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也不让他们过度疲惫以至于影响明日的训练,进一步提高他们的自信心,可谓是一举三得。   在地室的石大锤和大柱听到命令,迅速行动!   王彪和一干金龙卫才为没有箭矢射来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危险立即朝着他们袭来!   他们所站的地面,被人悄无声息的挪开,待得他们发现时,人都已经跌到了下边的铁笼子里不得动弹。   不一会,一百多个人就折损了一半。   王彪气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漓洛,有本事就单打独斗,暗地里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   好汉?   西门涟冷冷一笑,只要能赢,何必在乎手段光彩不光彩?   她一撇唇角,“山子、狗子,立即上阵!”   “是!”山子和狗子一干人等早跃跃欲试了,听到这命令,立即行动了。   外围火大,他们十人都是从地道钻出来的,在王彪等一干金龙卫的眼底他们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杀了你们这帮人!”   王彪红着眼睛,带着金龙卫杀了过去!   他们所携带的武器是真刀真剑,山子、狗子一干人佩戴的也是真家伙。西门涟说了,既然是你死我活为尊严而战,就要动真格的才会让人永远记住教训,不然拿根树枝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人追着挠痒痒,多恶俗。   山子、狗子等人迅速成阵,等王彪和一干金龙卫杀入,立即与其展开生死搏斗!   山子经过这十日的训练,早已经不是那个一看见人动手就立马动手的人了,他一直等到狗子和弟兄们坚持了半刻钟后,灵活如狸猫的身体瞬间动了!真正的身法快如闪电,一剑一剑直击王彪等一干金龙卫,在这个圈子里,现在的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王彪和一干金龙卫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而那火渐熄,风吹来的浓烟呛入他们的口鼻,让他们战斗力越发下降,不一会儿就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可山子却是越战越勇,一双眼睛闪烁着如狼一般的凶悍光芒,手握剑柄,将一个个快晕倒的人用力击晕了过去。   “猴三儿,他们是怎么打你的,你现在就给我怎么打回来!”西门涟听到动静几乎静止,转头对身边的猴三儿道。   猴三儿脸才消肿不久,却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显得相当狼狈,可见那一日被揍得有多凄惨。   “谢主子!”猴三儿相当乐意,屁颠颠地跑过去了。   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王彪惨叫的声音。   西门涟唇角微翘,听了好一会儿才对瘪三道,“差不多了,让弟兄们准备把擒拿的人全部捆好抬山上去!”   “好嘞!”瘪三十分高兴,立即学虎啸两声。   埋伏在地底下的人闻声而动,将昏迷的和几乎昏迷的一干金龙卫用结实的麻绳给捆在他们早准备好的粗棒子上丢地下通道内,跟抬猪一样两人抬一干人,美滋滋的给抬目的地去了。   此战,他们大获全胜!   一张张面庞上都是流露着浓浓的喜悦之色,即使还抬着人走上山也一点都不觉得累,浑身充满了干劲。   路上的颠簸让金龙卫们一个接一个的苏醒,可是却都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王彪也醒了,大嗓门怒喝出声。   西门涟站定在王彪身侧,看着他那张猪头样的脸,一声冷笑,“王彪,愿赌服输,我马上便摘下令旗!明日之前让我看到你们履行承诺,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王彪一愣,左右一看,视线定格在哪山顶上约定好夺取便算胜利的艳红色令旗上,他双瞳也如血般艳红,“我不服气,我要跟你单……”   “来人,把臭袜子全部拿来,堵上他这张臭嘴!”   西门涟叫人来,王彪瞪圆了眼睛,“你敢?”   “塞!”   西门涟冷道一声,梁子立即把烂臭无比的袜子给兜里掏出来一把塞到了王彪的嘴里。   可怜的王彪要吐吐不出来,几乎要被恶心得晕死过去。   “不服,就打得你服!”   西门涟冷哼一声,转身对猴三儿命令道,“把他们都看好了,我去拿令旗!”   “是!”猴三儿领令,站到了一边。   西门涟足一动,正要往山顶的方向走去,却忽然惊见那坡顶一支支火把燃烧起,亮色铠甲映着那艳红光芒,宛若染血。也在这时,她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   她身体重重一颤,僵在了原地,瞠大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山顶。   猴三儿一干人等发现这异样无比变了脸色,却都见她这般模样后消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十日的训练下来,他们已经习惯她发号施令。   她不开口下令,他们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相较于坡底的安静,此时的坡顶上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喧闹。   “别以为把我们弄到这里,我们就会向你们屈服!”   “生为大西人,死为大西魂!”   “大不了一死!”   “死又何惧,九公主在黄泉,我们这就下去陪她!”   “绝对不会让你们达到目的的!”   一双双盯着对面人的如同野兽般的瞳眸皆是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们即便是衣衫褴褛,面目狼狈形如乞丐,一个个却都身姿笔挺,宛若暴雪也摧不倒的劲松!   君少扬双臂环胸,脸上挂着惯有的邪魅笑意,“倒是一群忠心的汉子,不过也未免太蠢笨了些。”   “哼,士为知己者死!”   “九公主待我们恩重如山,宁身死,绝不背叛!”   “即便她已不在,我们也绝对不会另投他人麾下!”   凤凰军,从来团结一致,一生只忠于一人!   “呵。”君少扬笑出声来,眉眼含着浓浓的戏谑之意,“谁说你们的九公主不在了?”   “九公主还活着?”顿时有人惊叫出声来。   “怎么可能?”能有人从鳄鱼嘴下逃生吗?   “他骗我们!”有人怒喝道,“他是想利用九公主要挟我们,我们不要上他的当……”   “此刻的她,快上来摘令旗了。”君少扬懒懒的打断那人的话,手一指,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看,有人惊叫出声来,“血凰旗!”   血色旗帜上绣金凰,那是凤凰军独一无二的令旗!   一瞬间,声音消尽。   坡下的西门涟听到这里,再无法控制心头翻滚的激动情绪,足尖一点,强行提起真气直往坡顶冲去,脚才落在在地上,身体就因虚弱而微微一晃。先前还一副优哉游哉的君少扬顿时变了脸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轻责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西门涟没有回答他的话,赤红的眸子从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唇无声的颤抖着。激动、狂喜、震惊等剧烈的情绪在脸上迅速转换,她水色瞳眸瞠大,眼眶又热又涨直发疼,却不敢用手去擦。   怕,这会是她午夜梦回做的一场梦。   不然,她怎会在这里看到她曾经的部下?   怎么会?   继血凰旗后,凤凰军将士再一次深深震惊了。   “九公主!”   “真的是九公主!”   “九公主没有死,她还活着!”   “九公主还活着,还活着啊!”   火把毕剥毕剥的燃烧声里,一声声激动不已的呐喊声震破这夜之静谧,一个个迅速朝这边聚拢来的男男女女脸上皆是写满了惊喜、惊讶,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激动。   “九公主?”猴三儿望着山顶的方向,眼底难掩震撼之色。   方才,分明只看见她上去啊!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这样,其他山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使劲地张着耳朵,唯恐听漏山顶任何一句话。   此时的山顶,西门涟眼看着他们奔来,在君少扬怀里僵直了身体,一双眸子瞠得大大的,手脚冰凉,都忘记要怎么动弹。   这……这是梦吗?   如果是,能不能做久一点,能不能不要清醒过来?   红红的眼眶,发胀,发疼,她却舍不得眨哪怕是一下,就怕眼前的一切不过镜月水花。   心,从未有一刻跳得这般快过,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末将苏了,拜见九公主!”   “末将陈一,拜见九公主!”   “末将赵平,拜见九公主!”   “奴婢紫莹拜见九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卑职拜见九公主!”   直到他们跪着他面前俯首叩拜,直到那泪水滑下来灼疼脸颊,西门涟才真真正正的觉察到这不是她做的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大西已灭,西门涟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众将万民!”   她双膝一软,笔直跪下,痛苦地闭上眸子。   “九公主在,大西就在!”众将齐声呐喊,在他们的心里她才是大西的主宰,真正的希望所在。   “……”   可就是她,为大西招惹了灭国的惨祸啊!   西门涟心底满是凄楚,手指狠狠地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她却感觉不到哪怕是一点的痛意。   因为她的心,比身体更痛!   如何能忘,那人恬不知耻的肆意羞辱?   如何能忘,那人狠辣地赶尽杀绝?   如何能忘,她是怎样揪着一线希望苦苦撑到这一天?   复仇!   她要复仇!   “杀尽大乾走狗!”   西门涟豁然睁开赤红的瞳眸,举手向天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我西门涟以性命向天地起誓:我大西的血债大乾必须以血相偿,终有一日,我将破开大乾皇宫,踏平他之国土报这血海深仇!”   “踏平大乾国土,报仇!”   热血男儿无比振臂高呼,一双双狂热的眸子盯着她坚毅的面孔,都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振臂一呼,千人立即相和,这是何等魄力!   君少扬微微弯起唇,愉悦的想:他的小洛儿就该这么霸气。   而一干金龙卫则是佩服不已的看着她,幸有荣焉的想:他们的王妃果然最牛叉,这么一帮子倔牛一样的家伙到她手下,瞧瞧,比猫儿还乖呢!   她……   她是大西的公主?   山底下听到这话的猴三儿眼睛都快瞪脱窗,那么强悍的她,竟然是女人?   其实不止是他,坡底下的所有人也都是惊呆了,有些人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去掏耳朵。   假的吧!   那一个天天在他们眼皮子下晃荡,和他们一起训练的人不但是女的,还是被灭的大西那赫赫有名的摄政公主?   在众人或狂热、或崇拜、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君少扬解下身上的披风,弯腰披在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天凉,注意身体。”   西门涟身体一震,缓缓放下手来,抬起红红的眼眸看他,声音因极力压制激动而哽咽,“是你救了他们,对不对?”   “你的人,就是我的人,领回来而已。”君少扬笑,并不邀功,绝口不提费了他多大的财力和动用了多少在暗处的势力,才掩人耳目的把他们安全的送到她身边的过程。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西门涟激动地紧紧抱住他,脸儿深深埋进他怀里,痛哭失声。   “别哭了,乖。”君少扬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她,手温柔地抚摸她僵硬的背脊,温声劝导她,“现在他们都回到你身边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日后他们还在你的手下,供你驱策,多好。”   是啊,很好。   西门涟死死地揪着他背后的衣裳,呜咽出声,“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凤凰军是她的亲卫,他们的脾性她一清二楚。即使他轻描淡写不说那些邀功的话,可是她一想便知道这其中的过程有多艰难。他怎能这么坏,一边戏弄着她,一边为她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君少扬轻声一笑,在她耳边神秘地轻道,“小洛儿,今日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什么日子?”西门涟一愣。   “今日是你的生辰,瞧你忙得,哪里能记得这等事?”君少扬掏出手帕,将她脸儿微微扳离怀里,轻轻为她擦拭着泪痕,“不过这些我来记就行了,诺,他们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喜欢吗?”   连她自己都忘记的生辰……   西门涟眼底的泪水再一次滂沱,哽咽道,“喜欢……好喜欢。”   简直是太喜欢了!   “为夫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你喜欢是应该的。”君少扬主动加话,西门涟却没有如平日一般反驳他的话,只是睁着一双泪眼,深深的凝望着他,款款深情溢于言表。   君少扬看得心情那叫一个荡漾,可他到底也没忘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轻咳一声抱着她起身,对凤凰军众将士道,“你们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头,便是现在下坡随九公主一起回驻地,从此后更要忠心不二守护着她,起来吧!”   凤凰军不会轻易认主,哪怕君少扬和西门涟关系不一般,也无法一下子得到他们认可。   他的命令,他们都选择性的无视了。   “都平身!”西门涟扶着君少扬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   凤凰军众将士这才起身,一双双眸子里仍然是写满了激动,视线不肯离开西门涟半分。   西门涟高声道,“今夜你们随本宫一道下山,明日休整一日,从后日起正式参与训练。任何人,在仇未报之前,都不允许有丝毫的懈怠!”   “是!”凤凰军众将士齐声以应,气势震天。   众金龙卫将一系列事看在眼里,窃笑不已:王爷,您还没王妃霸气呢,难怪每次都只有王妃欺负您的份儿,哈哈。   君少扬冷厉的眸子一扫身后,那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一干金龙卫见状立即抬头挺胸恢复面瘫的表情,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张着耳朵听八卦幸灾乐祸而是很认真的在守着岗位。   君少扬警告地瞪他们一眼,低头对怀里的西门涟道,“回去吧!”   “嗯。”西门涟抬起头来,一双眸子还是兔子般通红,可那脸庞上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之色,再不如先前那般激动。   君少扬欣慰一笑,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坡下走去。   归途比来时平顺,又走得快,半个时辰后就到了驻地。   君少扬吩咐毕青带着凤凰军的众将士休息,毕青走后他又叫来苗聪,让他过去跟厨房那边说以后再多准备千人的饭菜,然后去找些干净的衣裳和被褥来。   西门涟听着他将一道道命令下达下去,心头暖暖的,等他全部命令下达完毕后由着他牵着她的手直往他的房间走去。   “小洛儿……”   却才走进门,身体就被君少扬压在了门上,都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灼热的吻便是吻上了她的唇。   双臂紧紧禁锢住她纤细的腰身,高大的身体将她娇小的身体彻底嵌入。   他身体灼热,她身体发凉,却是那么的契合。   窒息般的一吻完毕,君少扬捧起她的脸儿,额头蹭着她的额头,声音粗噶低哑,“小洛儿,我好想你。”   疯了一般的想念,无时无刻不在想。   十日,每一日都像一年一般漫长,途中他恨不能身有双翼能飞到她身边才好。   这,便是相思吧!   “你想不想我?”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和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忙,没时间去想。”   西门涟腿脚一阵发软,心里的话毫不润色就说了出来。   君少扬哑然,下一秒却释然一笑,若是她真的会分心如他,便也不是他挂在心尖尖上的小洛儿了。   只是,他还是心有不甘,总觉得自己亏了些。   “以后,我说以后啊!我要是离开这么久,你也要同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念着我才行。”   他霸道的在她耳边说完,凑过去意犹未尽亲亲她甜美的唇。   “嗯。”   西门涟轻应一声,回环住他精瘦的腰身,仰着头温柔的回吻着他。   她自小就聪明,情事虽只有嬷嬷粗浅的教了些,但是在他的带领下她也渐渐摸索出了门道来,知道怎样能让他失控。   失控……   她想起他曾在她身上动情的模样,忍不住低喘一声,身体竟平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渴望来。   她,想要他。   想要和他一起做,做那好几次都未做完的事。   “不……不行……”   她的主动让君少扬如火焚身,但是他始终记挂着要给她最盛大的婚礼,他和她的最亲密的第一次应该是在洞房花烛时红被鸳鸯枕上,而不是简陋的这里。   “不许拒绝我!”西门涟的固执性子再一次展露无疑,扬起媚生生的脸儿,那声音既娇且酥,能让人连骨子都酥软了。   君少扬胸口剧烈起伏着,推拒的手一瞬间绵软无力,一双黑如黑曜石的眸子里燃烧起火一般的炽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娇媚的容颜,从她身上传来的浓郁的香气充斥着他所有感官,让他再无法清醒思考,只能由男人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小洛儿,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情动,心动,于是行动。   他拦腰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边,将她平放在大床上。   下一刻,他高大的身体就覆了上去,绵软的大床顿时凹陷了下去好大一块。   西门涟咬唇,娇吟一声。   这声音,宛若战斗时吹响的冲锋号角!   君少扬身体狠狠一阵震,猛地吻住她的唇,灼热的吻密密麻麻印上她外露的肌肤。   西门涟微抬起身子,附和着他的动作,由着他剥开衣衫,光裸的肌肤在触到冰凉的空气时有那么一刻觉得有些冷,却很快的就被他带来的灼热席卷,整个人仿若跻身云端飘飘然。   她有些恐慌,小手儿只有紧紧攀住他的身体,才能勉强有些踏实感。   美,真美。   君少扬几乎要为身下这一具已经变得成熟的娇躯而赞叹,本是白皙如玉的色泽,随着她的动情便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看上去就如暖玉生烟,美不胜收。   短短十日,她身体竟发生了如同脱胎换骨的变化!   惊讶的同时,身体最坚实的那一处,更是发涨、发疼。   “小洛儿,别怕呵。”   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颤意,他轻轻在她耳边道。   一边,缓缓地试探。   一遍遍的撩拨,不厌其烦。   最终,终于在她失神时全力一冲,直刺破那一层束缚,直捣黄龙。   “疼……”   西门涟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伸出手推拒他,身体紧密连接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大腿一阵阵紧绷,她落下泪来。   “不哭,不哭。”   君少扬怜惜的吻去她的泪珠,强忍住崩溃的冲动,缓缓地在她那刚开发出来的最紧窒的那一处动着。   滴滴殷红随着他的动作滴下,在洁白的床单上宛若盛开的妖艳红梅。   难耐的空虚从身体升起取代了那一股疼痛,西门涟睁开一双朦胧的泪眼,款款摆动腰身,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起伏。她的配合让君少扬几乎疯狂,可对她的怜惜却是占了上风,让他没有大的动作,只是比之前略微快了一些而已。   然后是慢慢地加快,直到感觉到她的身体能完全接纳他,他这才放纵自己,狂野地占有她,和她共赴浓烈的巫山云雨。   夜,更深了。   第二日一早,西门涟偎依在君少扬怀里轻轻喘息,一抬眼便是看见他温柔的眉眼,嘴角忍不住弯起甜蜜的笑容来。   “小洛儿,是不是觉得为夫秀色可餐?”   君少扬低头亲亲她的发璇儿,仍埋在她身体里的灼热再一次复苏,轻轻的动着。   西门涟娇喘出声,“还……还来啊!”   “怎么办?我好像永远要不够你。”君少扬喜爱极了她这副娇媚的模样,翻身紧贴住她诱人的娇躯,温柔地撞着,一边咬着她的耳朵说着让她耳红心跳的话。   “昨夜还有早上……”西门涟咬唇,配合着他的频率动着,“不……不累吗?”   “不累。”   君少扬将她的身子更紧地压向自己,“小洛儿,你累不累?”   “还……还好。”只是腿发酸,腰发软。   “那,迟点起床,我再要一次就好。”君少扬说完,动作骤然加快。   西门涟紧紧环住他的身体,娇小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宛若暴风骤雨里的小舟,无法抵抗只能随波逐流。   一次……   后来连君少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了她多少次,直到看到她晕厥过去,他才在她身体里崩溃。抱着她柔软的娇躯好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上爬起来穿衣裳,走出去唤毕青,让送热水和干净的衣袍来。   “送女子的襦裙来。”想想,君少扬又交待道。   “是!”毕青立即下去办事了。   一会儿后,毕青送来了君少扬要的东西,君少扬点点头,示意他离开,关上了房门。   昨夜才回来的毕白在听到毕青说了君少扬才起来的事后,兴高采烈拉着一群兄弟说着最新出炉的事:“王爷王妃小别重逢,一夜又半日未出来,那正是干柴烈火,我们应该高兴咱们王爷终于不再是童子鸡了哈哈哈哈。”   “你还敢说王爷和王妃的事儿!”毕青一把扯起笑得开怀的毕白,冷声警告他,“我看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大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是有一骑士纵马急急而来,到了毕青身边从马背上翻下,从怀里掏出信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呈给毕青,“毕统领,皇都急报!”   ------题外话------   更新上,哦也   ☆、021:厌了再说   君少扬和西门涟携手才走出房门,毕青便是呈上了先前骑士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件,退到了一边。   “皇都来的急件啊!”君少扬慢条斯理地拆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笺来。打开信笺,上面不过寥寥三行字,内容大致是太子将于八月迎娶左将军之女左倾情为太子妃,希望得到同胞亲弟的祝福。   祝福?   君少扬眸中略过冰冷的肃杀之意,将信笺揉了,顺手丢掉,“以后凡是皇都的东西,一概勿呈给本王!”   “是!”毕青应一声退下。   “心情不好?”一边的西门涟淡淡出声。   君少扬闻言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来,“有人来信炫耀,殊不知他极力想要争夺的东西在某些人眼里其实一文不值,啧啧,无聊得紧。”   “那左倾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一夜间从少女蜕变为女人,西门涟的心思比起平日敏锐了许多,一下子就点出了信里的重点。   “小洛儿,我闻到了醋味儿,不小呢,你呢,闻到了没有?”君少扬当着她的面往鼻下扇凉风,故意逗着她。   “那就是有关系,且还不浅。”西门涟面无表情的得出结论。   “所以小洛儿,你这是在不高兴吗?”君少扬低头往她面前凑,一双含着戏谑的凤眸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试图看出别的表情来。可令他失望的是,西门涟的那一张脸就跟覆了一层冰样,根本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小洛儿,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正在生气。”他叹息着得出结论。   生气?   西门涟嗤笑一声,从他身边绕过去,笔直前行。   火气还不小?   君少扬乐了,追到她前面,用力一搂将她抱在怀里,无视她冰冷的面孔眉开眼笑的道,“小洛儿,你别担心,你的夫君是你的,别的女人抢不走的。”   “抢?”   西门涟冷挑起眉眼,唇角却绽出一抹妩媚的笑容来,“那得我,睡厌了再说!”   经过昨夜情事她精致的眉眼似乎已经全部长开,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股风流入骨的味道,加之她今日难得穿上一身极显身段的对襟襦裙,真正的如妖姬般勾人。   君少扬身体里那一把火又悄悄燃起来,“那,现在陪你睡?”   西门涟扬起手儿一把推开他,声音娇软,“现在不行,等我想要了,会去找你的。”   说得好像他是可以点召的小倌一般!   君少扬危险地眯起眸子,“小洛儿,我在你眼里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错。”西门涟脸上笑容越发娇娆,柔滑的娇躯如灵蛇缠上他的身体,“不用召就来,挥也不走。呐,你若不信,今夜从我身上爬下来,节制下给我看看?”   君少扬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下去,一口狠狠亲在她的唇上,咬牙切齿道,“今夜我一定让你下不了床,哭着向我求饶!”   男人,也就只能在这方面占占上风。   西门涟媚眼如丝,轻笑一声,“那今夜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妖精!”   君少扬低咒一声,若是在房间里他一定做得她求饶,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所以呀,不要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下不了床。”西门涟笑得越发妖娆,伸出手儿为他整理衣襟,“君少扬,要给我乖乖的,别闹。”   “不是不在意,不生气的吗?”君少扬抓住她的手,看她一瞬间变得森冷的眸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我们别为不相干的人闹别扭,这左将军的女儿昔日我于她有过救命之恩,于是她多次想以身相许,还把她爹的权利也当作筹码一并奉送。小洛儿,我君少扬再想争取东西也会亲手取得,而不是为利益牺牲他人,所以我拒绝得彻底。”   “早说不就好了。”西门涟眸中冷色散去,哼道。   “我也想看看你为我吃醋会是什么样子啊!”君少扬说得理所当然,下一秒却是朝她暧昧一笑,“不过你的惩罚方式,我很喜欢,要不你现在就来惩罚我?”   “懒得理你!”西门涟这般道,却也没挣开他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君少扬一笑,与她并肩前行。   先不论他们的身份,就光是出色的容貌便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而且这还是就一人而言。两个同样出色的人在一块儿,姿态还是这般的亲密,怎能不招人瞩目?   “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王爷真不容易啊!”八卦党金龙卫在暗处,无不为自家王爷叹息。   “漓洛……她怎么会是女的呢?”土匪党多数人心神不宁,至今无法相信漓洛等于西门涟这个事实。   “他若非九公主的良人,就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杀了他!”凤凰军众将士莫不在暗地里恶狠狠的摩拳擦掌,愤愤不平的想。   无论他人怎样看,习惯了我行我素的君少扬和西门涟完全不受干扰,二人先是一起去那正厅用膳,之后便是君少扬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盘围棋拉了西门涟回房间下。   西门涟打小就在兵法阵术上有着惊人的天分,后又跟着奇书子入岛学艺自然也是极擅弈,行棋进退无不经过深思熟虑,常是走一步看五步,看准了就不顾一切地发出攻击;与她正好相反,君少扬下棋每一次看似随意摆放的位置,几步走下来就会发现那棋的位置相当刁钻,总能出其不意吃下棋子,解除本身的危险。   棋逢对手,西门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脑飞快转动,算计着每一步棋的走向,和揣测着他可能的动向,一步步落下棋子。   这时候的她,眉心微敛,扑闪扑闪的睫毛下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更是亮得惊人,如花的唇瓣微启着,这样的姿态,像极了邀吻。   君少扬喉咙一阵干渴,一边下棋,一边悄悄起身,往她身边挪。   “好好下棋!”西门涟头也未抬,却是一句话点破他的心思。   “坐久了,动动而已。”君少扬的小心思被点破,不但没有丝毫心虚,反而是明目张胆地站起身来跟她挤一张椅子。   “那么多椅子你就非要跟我挤?!”西门涟略有薄怒,抬起冷眸瞪他。   “椅子是多,你却只坐了一张啊!”君少扬扬眉,雅致的眉眼舒展开来,凤眸里含着的波光,如同被春风拂过的秋水,深幽温润到不可思议,醉人至极。   西门涟有一瞬间闪神,下一秒却是哼道,“花言巧语!”   “小洛儿,事实如此。”君少扬捧起她的脸儿,爱怜地亲亲她软软的唇瓣,本想只亲一下的,可是当唇真正碰上那抹香软。鼻翼中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馥郁香味儿,他就无法再挪开,只想一遍遍的亲吻她,更深的汲取那诱人的香甜。   那吻,温柔,缠绵。   西门涟身体一阵酥软,点点晕红浮上白嫩的双颊,她阖上眸子,背靠在椅背上,手环在他的腰间徐徐回吻着他。   唇齿相交,相濡以沫。   最初是游鱼入了水,扬起水珠点点,在阳光下轻轻跳跃,成动听的乐曲,叮叮当当。然后是潜龙一朝入海,掀起万丈波涛,惊涛拍岸,一遍又一遍,纠缠不休。   衣衫凌乱摊在地上,房间内春情浓浓让人耳红心跳。   许久的许久之后,他和她几乎是同时达到愉悦的最巅峰,激剧动荡的身体一阵抽搐,缓缓静止。   粗浓的喘息声回荡在房间内,那爱欲的味道越发浓烈。   “小洛儿,你真是妖精!”   君少扬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恨恨的道。   他发红的眸子盯着她娇娆至极的面孔,即使已经疲惫不已,却仍舍不得离开她半分。   她娇软如水的身子和他的身体仍然做着最紧密的结合,却不会让她觉得有羞涩之意,她的手儿环着他精瘦的腰身,在他耳边轻笑,“君少扬,你动的时候,那模样才是美得跟妖孽一般。”   很难想象,那总是含笑的俊颜在情动时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昨夜是初次,从最初的疼痛到后来的欢愉,经历了很长的过程。   又是夜晚,她才没机会看清他的脸。   而就在刚才她看见了,她看得很清楚,当他在她身上起起伏伏时,那一张俊美如谪仙般的容颜便会染上绯红之色,额头沁出的热汗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流下,从他宽阔的胸膛缓缓滚到结实的腹肌,再一直到两人相合的那一处,要命的性感。   就是性子清冷如她,也看得面红心跳。   君少扬微抬起身来,看到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一声轻笑,“夸男人,不是这么夸的。”   “我夸,就是这样!”   西门涟骨子里的霸道再一次冒出头来,环住他的手儿更紧,一双明眸写满了坚定,“你是我的男人,一辈子都是,你的这副样子,只有我能看。你的身体,只有我能要。”   何其霸道!   君少扬却爱极了这样的她,右手食指压在她唇上,“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小洛儿,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个男人,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都是属于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西门涟拉开他的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无比认真的告诫他道,“日后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即便是我不在你身边也要为我守身如玉。我从小不跟人共用物什,长大了也绝对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你是我的男人,就要和我好好的在一起,不得给任何人触碰!”   她话头一顿,有些不悦的道,“尤其是那什么左倾情的女人!”   “小醋坛子。”君少扬爱极了她吃醋的小模样,爱怜的亲亲她的小鼻子,“有你在身边,我怎会还去想别的女子?”   他爱的,从来就只有她。   “这还差不多。”西门涟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像是记起什么来的,笑出了声来。   “怎么了?”君少扬惊讶的看着她。   “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你很难从我身上爬下来的话吗?现在我们的这情形,你说是不是正好证明了我的话不假?”西门涟学着他一般眯起眸子,唇角弯弯,那模样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你不想下床了是不是?”君少扬身体里刚熄灭不久的火焰逐渐复苏,咬牙,威胁她道。   “我师叔教的心法练过两遍便能洗筋伐髓,今夜再疲惫我到了明日照样有精神。”西门涟完全不受威胁,得意的模样像只吃饱的小狐狸,却没想到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底儿给泄了。   “世上有那么神奇的心法吗?”君少扬嗤笑一声表示不信,却是张着耳朵仔细地听着,随时准备捕捉她说出的话。他了解的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说有便是真的有,若是让他学会这心法,看她还敢得意!   “别想套我的话。”西门涟该聪明的时候,即便是男色当前也绝不糊涂。   “分明是假的。”君少扬激她,大手按在桌沿,小幅度的在她身体里动着。   身体的摩擦带来如触电般的刺激感,西门涟的身体顿时越发绵软,娇喘一声,“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说。”   “那说你爱我。”君少扬已经不满足于那小小的动静,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而他的手则是握住她的腰身,掌握着她上上下下的大幅度地动着。   “少……自恋……”她不从。   “说,说你爱我。”他恶劣地放慢动作,过其门而不入,折磨着她。   “我……”她身体空虚到了极点,却仍然是强行稳住,坚决不说。   一次次的折腾下来,不止是她娇喘吁吁,他体内燃烧的炽热也几乎将他焚毁,君少扬终于发了狠,腰身一沉直捣黄龙,咬牙道,“不说,就做到你说为止!”   一次更比一次的深入,带着焚毁一切的决心。   夜,更深了。   第二日一早,西门涟照样在君少扬宽阔的胸膛里醒来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口。   “咬吧,不生气了就好。”即便是疼得皱眉,君少扬的口气依旧是满满的愉快,仿佛怀里闹腾的女人是闹脾气的宠物一般。他不止不阻止她,还美滋滋的吃起了她的嫩豆腐来。   “你手在放哪里?!”   西门涟终于感觉到了异样,一把拉开他的手,豁然坐直了身子。   也是这样的姿势,她胸前秀丽的饱满雪峰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看起来极是壮观。   君少扬的呼吸顿时粗重,眼睛有些发直。   “你……”   西门涟单手一拽,将那被子直接盖在他的头上,迅速起身着裳。   当君少扬扯开那遮蔽视线的被子看见已经衣冠整齐的她时,忍不住惋惜一声轻叹。   还叹!   西门涟冷眼一剐那端坐在床上露出精壮上半身的男人,“还不起来!”   “很快了。”   君少扬嘴上这般回答,却是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起来,丝毫不在意自身的光裸,就在她面前丝毫不遮掩地穿起了衣裳。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西门涟狠狠一咬牙关,想起昨夜他是怎样百般折腾逼着她说爱他和心法的事,顿时是又羞又恼,却想不出可以对付他的办法。至少是现在想不到,学会心法的他,折腾起她来更是花样百出,逼着她几乎崩溃在他身下。   已经穿好衣裳的君少扬走过去,亲热地揽住她的腰身,俯下身给了她一个火热的舌吻,半晌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小洛儿,想到什么事了,脸色这般好看?”   好看?   西门涟的脸顿时绿了,一掌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昨夜可是你威胁我不许碰别的女人,只许碰你,我这是乖乖听话呢!”君少扬充分将厚脸皮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不依不饶地缠着她,亦步亦趋,怎么都不松开她。   西门涟恼,却又下不了狠手对他,一张脸冷得跟冰块似的。   君少扬却是惬意得很,不但就这般黏着她出门,还这般黏着她一起用膳、一起做事,就连她为侯三儿那帮子人和凤凰军众将士作训,他也没有半刻钟离开她。   “追女人,就得学王爷这般不要脸的本事。看看,咱家王妃多冷的一个美人儿,都被王爷勾到手了,这就是证明‘烈女怕缠郎’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啊!”金龙卫八卦代表毕白把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把最新的八卦同他们分享完毕后,得出如此结论。   “漓……王妃和王爷的确很登对。”猴三儿等一干人等终于接受了西门涟是女子的事实,觉得他们这对儿男才女貌的十分相配。   他们聊这事直接造成的后果是:只要是石大锤所在的地方必定是棵草不存,拔得比锄头锄得还要干净。   凤凰军众将士还是很激动,一个个看君少扬的目光跟看仇人似的,对他们来说九公主的男人就是他们的公敌。   对于这一切君少扬好像都感知不到一般,他就这么黏着西门涟,看着她忙上忙下,哪怕是她拒绝跟他说话他还是很高兴。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两个每次都以‘连体’的方式的出现,大家从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得见怪不怪了。   而渐渐的,西门涟也习惯了。   只是让她永远无法习惯的是——君少扬这厮自打学会了心法,就越发不知道节制,每到夜晚都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从开始的亲亲抱抱很快就能发展到跟她欢爱,一夜下来她基本只有伏在他身上的时候才能得小半刻时间休息。   “不能再来了,明日要出远门。”   又是一个深夜,香汗淋漓的西门涟躺在床上娇喘着,柔若无骨的手儿推拒着那一具同样汗津津的胸膛。因为提不起力气,那力道就像是挠痒痒一般,不但未能起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是让刚偃旗息鼓的君少扬兴致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就一次,最后一次了……”   他说着,翻过她的身体,从身后重重进入了她……   一次……   一次的N倍次!   当第二日西门涟从颠簸中惊醒,一睁眼看到那正策马扬鞭的男人时有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的冲动。   “醒了便好好坐着,三日后我们就到了。”君少扬说完,马鞭中重重往下一挥,宝马扬蹄子,更发了狂一般往前奔去。一瞬间风声猎猎,风景迅速变换,一切都被抛在了背后。   西门涟冷哼一声,告诉自己若不是怕掉下去一定要揍他一顿。   迷迷糊糊的,她又睡了。   三日三夜,几乎是连着赶路,终于在第六日清晨到了目的地。   “拜见王爷、王妃!”   守着皇陵的金龙卫见到一双从马背上下来的人,立即迎上去,行礼叩拜。   “平身。”   君少扬淡淡道一句,问那最前面的金龙卫,“最近可有异常?”   “回王爷的话,太子殿下的人近日内不下十次去往易署,怕是居心不良。”那金龙卫回道。   “别的呢?”   “没有。”   “哦。”君少扬点头,对那金龙卫道,“从现在开始严密封锁这里的区域,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是!”   君少扬这才看向西门涟,先前冷漠的眸子瞬间变得温柔起来,“需要休息会儿吗?”   “不需要。”西门涟拒绝,这几日都是他在赶路,她一点也不累。   “除了你之前交待过的,还需要准备什么?”君少扬有心拖延时间,是因为发现了她眼角的阴影。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的,他发现她胃口变得不大好,且非常嗜睡,他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只要是按照我的吩咐准备了,一切足够。”西门涟淡淡道一声,十分的有信心。   君少扬也不好拦她,也希望事情能速战速决,“好。”   一边的金龙卫将准备的东西交到君少扬的手上,西门涟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点了点头,“我们一起进去。”   “好。”君少扬将东西收好,牵着她的手,随她一起往那入口走去。   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一帮子爱嚼舌根的金龙卫开始趁着守着这边儿的空当儿,七嘴八舌地聊起八卦来。   “你说,王妃能破开那皇陵,拿到宝贝吗?”   “肯定能,也不想想王妃是谁!”   “王妃要真这么厉害,大西怎么会在之前和大乾对战时败得那么惨?”   “听说是王妃体弱多病,那时候正好昏迷不醒,等她醒来便是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有这回事?”   “自然有,而且王妃之前那驸……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他们就司马瑜的事情聊起来,说到最后都骂那人无耻卑劣,踏着一个女子的真心去寻求更高的位置,就是得到了锦衣玉食,夜夜午夜梦回时就不会觉得有愧于心吗?   他们这般泄愤似骂着,却不曾想真的有人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枕。   “大西四十七年秋,我座下惊马,你根本无意救我?”   “大西四十八年春,我及笄,金凤栖梧簪并非你送?”   “大西四十八年秋,你为我驸马,当夜宫内祭祀的神官说神珠失窃,有刺客混入,你为我挡箭,是怕泄露身份故意为之?”   “大西四十九年春,我生病你不眠不休的照看我,派人到处寻医问药,为的就是绘制我大西各处边防要塞的地图?”   “大西四十九年冬战役始,你以避嫌的名义离开大西中途假称身亡,就是为了回到乾国拿绘好的地图献给乾国皇帝好让他发起战役?”   声声质问,冷利如刃,刮得他耳膜生疼。那一张小脸再没有昔日的温情,只有刻骨的冷漠和决绝。那样的冷,如同腊月的寒风,直让人冷到骨子里。   “不……”   手抓紧了身下的青色床单,床上的人汗湿的发紧急贴在额间,失色的唇无声地颤抖着,喉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他,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司马瑜,你给我记住,不是我西门涟配不上你,而是我西门涟不要你!皇天后土万民为证,你我夫妻两载,今夜于这晨烨宫恩断义绝!”   他看见那黑色的发纷纷扬扬如雪在空中飘飞,看见她那一双赤红的眸子闪烁的寒芒比她手上的长剑更要森冷。   痛恨欲绝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   “再见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赤色剑光迎面扑来,他想避开,却仿若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瞠大了瞳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剑光将劈到他,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亡,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声音如雷霆震响在耳边。   “司马瑜,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赤色的血水扑面而来,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死亡味道如浪潮滚滚席卷住他,他喘不过气来,不停的挣扎,拼了命地挣扎,手脚却是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无力……   “啊!”   恐惧至极的呐喊撕破深夜的静谧,满头冷汗的司马瑜从噩梦中惊喜,惊惧犹存的眸子迅速看向四周,在发现这里还是他熟悉的寝房时,那一口淤积在喉咙的浊气终于是长吐而出。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沉重的声音,在这夜,格外清晰。   司马瑜的心也跟着重重跳了两下,手摸到枕边长剑,半晌嘶哑着声音道,“进来。”   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他身材削瘦,面容清瘦,眉毛疏淡,颧骨高却得出奇,宽大的青色袍子穿着身上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他一双眸子过于狭长,每每有光芒闪烁时,总是让人觉得格外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师傅……”   看清楚来人,司马瑜立即松开按在剑上的手,披外袍从床上急走下来,都未着靴,便是走过去为老者安座倒茶。   “师傅请用茶。”他将沏好的雀舌茶恭敬地递了过去。   目光落在他的足上,寒引狭长的眸子有暗色光芒一闪,眉宇间隐有一丝不悦,“瑜儿,何时行事变得这么慌慌张张了?”   司马瑜讶然,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惊觉自己方才是连靴子都忘记穿便是走了出来,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惭色,“师傅恕罪。”   寒引哼一声,阴冷的目光在他憔悴的面孔上扫过,“为师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司马瑜面上惭愧之色越浓,“徒儿无能,师傅交待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头绪。”   寒引的面色顿时一沉,司马瑜急道,“但是徒儿找到了神珠,请师傅过目。”   说完,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颗足有鸽子蛋般大小的珠子,给他递了过去。   寒引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抬起枯瘦的手接过那珠子,拿到眼前,仔细地打量着。   那珠子,是有如琉璃般的色泽,十分的光滑圆润,从每个角度看去颜色都不一样,光芒极是温润,让人看了觉得十分的舒服。   “嗯。”   寒引点点头,将珠子收在怀里后这才抬起头来,“拿到神珠,你算是立了一大功,我会禀报宗主为你记上这一功劳的。”   司马瑜大喜,“谢谢师傅。”   “这事你办得好,理应得到嘉奖。”寒引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为师看你的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可是最近噩梦缠身?”   “是。”司马瑜低下头去,想到那梦境的内容,梦里的那一股子冷寒感再一次袭来,他身体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抖。   寒引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噩梦的内容,他眸底掠过一抹冷色,“经历得多了,也就好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几个藏青的瓶子放到桌子上,对他道,“这是些安神的药,你服下便能安枕,只是切记别服太多,否则轻则精神错乱,重则一睡不醒。”   “谢师傅教诲和赐药。”司马瑜立即单膝下拜,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寒引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像这般好好做事,宗主是不会亏待你的,为师也会厚待你的。”   说到这里,他语锋一转,冷声道,“倘若你有异心,那就别怪宗主心狠手辣。你可别忘记了,是宗主把你一步步扶上这个位置的,你的地位、富贵荣华都是宗主赐给你的,他既有能力赐予你这些,便有能力将这一切全部收回,到那时候……”   司马瑜立即磕头,坚定的道,“为宗主办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司马瑜在所不辞,忠心不二,绝不背叛!”   “真是乖徒儿。”寒引俯下身,扶他起来,狭长的眸子在他苍白却仍然俊美无比的面孔上扫过时眸底闪过一抹火般灼热的光芒。   司马瑜身体一颤,却不敢动,只是僵直了身体站在那里,牙齿却发出叩击的声音。   “乖徒弟,别怕嗬。”寒引枯瘦的手缓缓抚摸过他汗湿的脸,极度的黑和枯瘦的手和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跳动的烛光中,显得那般诡异,却又有一种异样禁忌的暧昧。   “不……不怕。”那牙齿的叩击声,越发的大了。   “呵呵,还是小时候可爱。”寒引削瘦的面孔上浮现一抹怀念的笑容,“那时候的你会拉着为师的手,软软的叫‘师傅’,很可爱的。”   司马瑜身体绷紧得宛若被拉满的弓,他说的那些对他,无疑是噩梦。   滚滚黑暗携带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他呼吸顿时粗重,喉咙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一般,他顿觉肺部的空气一瞬间被挤压干净,连呼吸都是那么的痛。   一双眸子瞠到极致,他就如被斩断了所有连接线的木偶,就那么僵硬地站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动弹。   寒引哈哈大笑起来,一收手,身形宛若流云消失在暗夜里。   司马瑜顿时萎顿在地,手紧紧按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脸涨得通红,那另一只按在地上的拳头却是紧握成拳。   拳头,捏得极紧,青筋暴突而起。   滴滴冷汗从指缝不断滑下,一滴一滴……   “瑜哥哥,这药好苦喔,涟儿不想喝。”   娇软的声音,甜甜的在耳边响起。   她……   司马瑜豁然抬起头来,眼前却掠过一片血色迷雾,那娇软的声音倏尔变得凄厉,“司马瑜,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呐喊声一遍遍在耳边循环,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司马瑜一拳重在地上,赤红的鲜血顿时从指骨争相流下,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拳头紧紧的按在地上,紧紧地。   似乎是,借由这个动作,才能让慌乱的心,安稳下来。   夜,更深了。   第二日,当晨间伺候的婢女欲敲门时却惊觉门是开的,抬眼望去便是看见司马瑜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一般模样。   “啊!”   她一声惊叫,一转身。   唰!   是血流飞溅的声音,有侍卫默然将剑身上的鲜血拭去,将长剑收回鞘里。   婢女的尸体砰然倒地,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表情定格在最惊恐的那一刹那,一张脸扭曲而狰狞。   侍卫面无表情对身后一招手,另外的两个侍卫便是从梁上下来将这尸体和水盆收拾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侍卫走进去,弯腰单膝跪在司马瑜身边,“侯爷,是时候上朝了。”   他语气平静地,仿若刚才的杀戮不过一场梦。   司马瑜这才如梦初醒,声音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意,“是吗?”   “是的,侯爷您该上朝了。”那侍卫道。   “是的,该上朝了。”司马瑜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初站稳时身体摇摇欲坠,但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他疲惫地一阖眸子,“吩咐下去,备裳和温水。”   “是。”那侍卫下去了。   不一会儿他要的东西便是送了来,收拾一番后没过多久更鼓声便是响起,此时天尚未大亮。他理了理发上略显得沉重的官帽,踏着淡的夜色,去向朝廷。   一路车马颠簸,他垂眸养神。   还是以前的路,走到一半时,他豁然睁开眸子,耳听着那兵戈激烈相撞的声音,他一把掀开了帘子。   “杀了他,为九公主报仇!”   “杀了这贼子!”   “杀了他!”   衣衫褴褛宛若乞丐般的人手持着长剑,不要命地砍杀而来,看到他,一双双犹如兽瞳般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直逼而来。   “杀了。”   司马瑜疲惫地一揉太阳穴,对身边的冷面侍卫道。   那侍卫飞身而出,指听得几声‘唰唰’的声音响起,外边便是再次恢复了平静。   “查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和谁接触过?一经发现可疑的人,不用仔细询问就地格杀。”   在那冷面侍卫回来后,司马瑜低声交待道,那侍卫也不应声,身形一闪,极快地消失在远处,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几个大西的刺客和他带的几个侍卫。   “启程。”   司马瑜低低的声音落下后,车夫赶马,再度启程。   黑色镶金的马车滚滚驶向宫内,天渐渐明亮了起来,一路官员的马车也是多了,同僚间无论关系好还是不好的,都在碰面时点个头,便算是打招呼过了。   一刻钟后,所有官员从正门入龙廷。   不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公公带着两名小公公急急而来,他走到皇帝座位前,手中白色拂尘一甩,尖声道,“皇上今儿身感不适,故休廷一日,特令咱家前来告知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先行回府,有什么要事儿的都整理下,留着明儿再说。”   说罢,也不久留,领着那两个小公公急急忙忙地走了。   留下的一干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摇摇头,一声叹息。看这情形,显然皇帝临时罢朝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侯爷,这时候还早,一起用个早膳如何?”吏部侍郎王大人走过来,亲切的问道。只是他问这话时,眉眼间却分明掠过一抹不屑。   司马瑜看得分明,却只是淡淡一笑,“多谢王大人的美意,只是在来的时候已经用过了,现在倒是不饿。”   “这么不给面子?”王大人那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侯爷,这难得有时间,同僚一起聚聚不也是好的么?”一旁的官员听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劝道。   “叫你一起,也是给你面子。”又有一些官员走了过来。   司马瑜面色一冷,他才在朝廷站稳脚跟,若是平日他定是耐着性子和这帮自恃过高的官员周旋一番,但是昨夜连着发生的事情却将他的耐性消耗殆尽。   他冷冷一笑,不带丝毫感情爱彩的眸子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面子,是自己挣得,从来就不是别人能给的!本侯的面子,你们给不起,也没那个资格给!所以这些话,以后不要再在本侯的面前提起,再也不要!”   冷哼一声,他拂袖离去。   ------题外话------   虽然没写什么上架通知的,但是大家也看得到订阅花不了多少钱,喜欢的话就接着一起看吧,支持正版的妹纸都是好妹纸。   在这谢谢坑爹花花10朵、丸子花花10朵、洛受花花20朵,也谢谢琴琴的票票,另外推荐咱家坑爹的好文《太子养成,溺宠腹黑妻》,很好看的,(*^__^*)嘻嘻……   ☆、022:狗啃般的象牙簪   太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   一道道声音在背后传来,声音极大,不用仔细听,便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司马瑜笔直向前,却一次也没有回头,甚至连驻足都不曾。   “回府。”   到马车前,他掀帘上马,对车夫吩咐道。   “侯爷且慢。”   边上跑来一个作太监打扮的人,到马车前,双手恭敬地将手中物什递上,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十皇子有秘信交给您,嘱咐小的一定得到您的口谕方可回去。”   十皇子?   司马瑜眉头一敛,接过那信,淡淡的茉莉香从信封散出,清香迷人。   这是……   他苍白的脸上顿时多出一抹笑容来,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撕开封了火漆的封口,将那信笺取了出来,拆开来看。   信笺上,是一行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辰时,碧水茶楼,一聚’字样,落款处是一朵粉色荷瓣,并无点明姓名。   他笑意隐在眼角眉梢里,轻将信笺收回信封里,从随身携带的钱袋里取出一串成色极好的金子打赏给那作太监打扮的人,温声道,“回去禀告十皇子,本侯必定准时到达。”   “谢侯爷赏赐。”那作太监打扮的人接过金子,转身便是跑了。   “侯爷?”车夫问道。   “去碧水茶楼。”司马瑜淡淡道。   车夫应一声,缓缓驾车往那目的地走去。   此时的大街上,已经是人潮熙攘,各家酒肆茶楼都已经开始做起生意来,各路小贩也是开始积极吆喝自家产品,看到有看客的都会忙不迭的凑上去,大吹特吹介绍自家的玩意是多么新奇多么好等等……   “就在这边下,你在李家酒肆等。”   司马瑜在入街处下车来,对车夫交待道。   “是。”车夫应一声,待他离开后缓缓将车往回赶。   司马瑜理了理衣冠,往碧水茶楼走去。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金色的阳光下,那人高冠博带,容颜斯文俊雅,身材高挑颀长,行走间衣袂当风,白衣翩然,不知迷了多少少女的眼。   “看,那便是司马小侯爷。”   “真是如传言一般温文尔雅。”   “若我能嫁得他为妻,那便是死也甘愿。”   “噢,别说是为妻了,就是为妾,我也愿意啊!”   “年少有为,俊雅风流,身份高贵,这简直最完美的男人啊!”   数个闺阁小姐围拢在悄打开些许的窗前,看着那走向碧水茶楼的男人,莫不是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抛弃了家教与矜持,如同花坊间的女子一般说出这般在外人眼里离经叛道的话。   这些,司马瑜听了不知道有多少,从最初的无措,现在已经习惯到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第十号包房。”   他走进茶楼,对着那热情迎来的小二道,顺手拿出银子打赏给他。   小二眉开眼笑地收下银子,脸上的笑容如花般灿烂,卑躬屈膝谄媚的道,“还是上您总点的茶?”   “嗯。”司马瑜一点头,往楼上走去。   “好嘞。”小二兴冲冲地下去,张罗茶水去了。   司马瑜推开十号包房的门,依旧是走到临床的位置坐下,为自己倒一杯凉茶,浅浅啜饮着。   等人的时候,拿出了那信笺,逐字逐句的看着,似看见那女子清雅的面庞,忍不住浅浅一笑,一早上弥漫在心头的黑色压抑感渐渐散去,只留下期待和想念。   咚咚咚。   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司马瑜猛地抬起手来,急将信笺收回站起身来,“进来。”   嘎吱一声,门从外边被推开。   他迎上去,两个侍女站到一边,一袭红裳曳地,插金戴玉的女子款款走进来。   她,鹅蛋脸,双眸狭长是极其妩媚的丹凤眼,正是柳叶眉、挺鼻、樱桃小口,凹凸有致的身段包裹在那一袭粉裳里显得格外窈窕。披着白色薄纱下些许肌肤极是白皙,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女人风情的味道。   那一身红裳……   司马瑜眸中神色微闪,耳边忽然听到有娇软的声音响起。   “画上这美人儿裳如火,瑜哥哥,你说涟儿穿红裳家给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涟儿好看?”   他听到自己敷衍的声音,“还好。”   “呵呵。”甜美的声音是那样动听,那笑声宛若珠落玉盘一般。   ……   “想什么呢?”略带抗议的声音响起。   司马瑜一怔,看到那娇艳如花的人儿,顿时从回忆中惊醒,脸上迅速掠过一抹晕红,低声叹道,“莲儿今日打扮美若天仙下凡,让我都看呆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间怎会有这般貌美的女子?”   “真会说话。”康心莲掩唇轻笑,轻移莲步走进去。   “不过实话实说。”司马瑜走在她身侧,敛起眸中犹存的一缕惊慌,温声道,“莫非,莲儿想听假话不成?”   “不。”康心莲脚步一顿,手点住他的唇,俏皮的道,“不许对我说谎,否则我会很不高兴的哟。”   “呵呵。”司马瑜一笑,轻挽起她的手,故意拿话羞她,“光天化日下,敢令人约我来此,莲儿胆子越发大了呢。嗯,那个害羞的莲儿,哪去了呢?”   “坏人……”康心莲娇嗔一声,头枕在他的臂弯,“你都是我的相公了,我还要那些矜持作什?这皇城里多的是垂涎你的女子,我若不黏你黏得些,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把你占了去,我可要怎么办?”   “醋坛子。”司马瑜快走几步,将她抱在腿上,细细打量着她。   “这么盯着人家做什么?”康心莲低垂螓首,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真美。”司马瑜低声叹息,嗅着她身上清冽的茉莉香,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莲儿,真想今日就娶你过门。你放心,你若为我妻,今生必定待你始终如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话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微愣,那一道甜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是略带着委屈。   “瑜哥哥,父皇说涟儿应当识大体,给你纳妾,可是涟儿不喜欢有别的女子围绕在瑜哥哥的身边,不喜欢。”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瑜哥哥不要别的女子,只要涟儿,涟儿放心。”   那甜美的声音哽咽道,“可是父皇说子嗣对于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涟儿这副身子,是不可能为瑜哥哥绵延子嗣的。”   他哄她道,“此生有涟儿足够,子嗣一点都不重要。这辈子瑜哥哥就守着涟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甜美的声音顿时惊喜地叫出声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好了!”   是那扑入怀里的柔软娇躯惊醒了他,司马瑜浑身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在下一刻放松了身体,将她微颤的身体拥入怀里。怀里拥抱着她,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他痴唤出声,“涟儿……”   “嗯。”不知情况的康心莲以为唤的是自己,哽咽以应。   司马瑜却是豁然惊醒,迅速收敛住失常的情绪,专心致志地抱着她,调整情绪说着她爱听的话说,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可是,却不知道为何,明明怀里的女子是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个,可是每每闪神间却总是会听到另外的声音,总能透过她的脸看到另一张脸,饶是他极擅长掩饰,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最后他只能借着自己身体不适为理由,先送了她上马车,然后匆匆回府了。   “侯爷。”在他在书房坐下后不久,出去调查的那个冷面侍卫也回来了。   “可有发现?”司马瑜问。   冷面侍卫回道,“没有别的发现,只是卑职派出去盯着大西的人报告说在东山镇那边的山寨有着异样的动静,现在更是被北越三皇子的人团团围住,里边到底有着什么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   “北越三皇子?”司马瑜眉心紧蹙。   “君少扬,北越皇帝第三子,和太子一样是皇后所出。他少年时便有残暴的名声传出,近些年来行事越发荒唐,就在前些日子因为抢桌子的小事把宰相的儿子给打死了,才被皇帝一怒之下贬到东山镇。在这里他性格也没能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杀县令、随意令人上位、流连青楼画舫,皇七子过来宣读让他到那草原去的圣旨被他打得很是凄惨。他离开后,百姓连着庆祝数日,道是终于送走了瘟神。”冷面侍卫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情报禀报给司马瑜。   司马瑜沉思良久,“皇家子弟必定不会真如此荒唐,你仔细查查这君少扬的底细,还有他男宠的身份和所有的身家资料。之后整理成资料,尽快交给我。”   “是。”冷面侍卫领令下去。   “君少扬?”司马瑜望着冷面侍卫离开的方向,眉头越拧越紧,终成死结。   ……   “阿嚏!”   皇陵里,君少扬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冷?”   在前面的西门涟停下脚步,举起手上的火把,看向他。   “无事。”   君少扬揉揉鼻子,若无其事一笑,将她的小手儿包裹得更紧了些,戏谑道,“倒是你身体单薄,这皇陵极是森冷,你若是冷的话别撑着,快到我怀里来,我给你暖暖呵。”   又是动手动脚吧!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哼道,“收起你那些心思,认真点。”   “小洛儿,我们回去吧!”君少扬赖皮地靠近她,低着头在她颈窝蹭了蹭,深嗅一口她身上的幽香,闷闷的道,“在这,想抱抱你都要被拒绝,宝贝什么的,哪有你重要啊!我都一日一夜没能和你好好亲近了,好难过。”   西门涟狠吸一口气,若不是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她一定推开他这颗大头。   “君少扬,再胡闹,我扔你出去!”   恶声警告,这一路,她真受够他了!   这男人,食髓知味了,一天到晚便是缠着她,这才一日一夜,像刚才那般暧昧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若是可以她真想扯着他的耳朵问他,除了那事,他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事儿吗?   “小心!”   君少扬忽然清喝一声,头瞬间抬起,长臂将她腰身整个环在胸前,长剑出鞘,一道冷光直劈向前方微敞的门,将那疾速射来的数支长箭碎成灰色粉末,顿时洋洋洒洒散在空中。   西门涟听到动静没有了,这才从他怀里跳下来,“危险还多的是,一切当心。”   倒是没有再责备他。   君少扬一笑,眉眼极是张扬,“多谢夫人关心。”   “……”   西门涟狠狠别过头去,不理他。   两人继续前行,君少扬把长剑收回剑鞘里,随后将一心二用的本事发挥到极致,一边儿听着这里的动静、一下捏捏她的手、一下又摸摸她的皓腕,一下子又搂搂她的纤腰,一路小动作不断。   西门涟要解一路的机关,又怕不小心触动隐藏在暗地里的机关,除了低声警告他,动手的事儿纯粹只能在心里想想。   君少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胡作非为,对于她投来的威胁目光他回以温情似水的注视,用不了几秒她就会移开视线,这法子屡试不爽,乐得他若不是身处这里,必定会高兴得抱着她转圈圈。   “到了!”   西门涟脚步一顿,在沉重的石门上有顺序的拍了四个方位,不一会儿沉重的石门便是缓缓被打开,视线所及一片敞亮,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将这天地照亮。   大西皇宫里珍藏的最大的夜明珠不过鸽子蛋般大小,而这里的夜明珠却个个都有婴儿的拳头那般大,即使是夜,这里的一切也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愧是皇陵。”   西门涟喃喃出声,下一秒她面含冷怒,咬牙切齿道,“君少扬,你的手在摸、哪、里?!”   “长大了好多呢!”君少扬笑嘻嘻地低下头来,不但不挪手,反而将另一只手往她胸口另一边饱满的峰峦覆了上去,一副骄傲的模样,“都是我的功劳。”   西门涟沉重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皇陵里,你就想着这个?”   君少扬顿时乐了,“小洛儿,你愿意和我恩……”   “恩爱个鬼!”   西门涟再忍不住怒气,灭了火把一把拉下他的手,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当太监!”   “小洛儿你好狠的心。”君少扬作出一副委屈相,唇却是十分愉悦地往她唇边凑,亲吻着她柔嫩的唇瓣时,身体也是越发贴近了她,大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游弋着时,头低下来吻上她精致的蝴蝶骨。   “还不停手?”西门涟僵直了身子,已经是咬牙切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君少扬说完,脑袋一滑,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料,亲吻上那突起的嫩生生的一点。   “……”   西门涟再忍不住,狠狠推开他的头,跟精虫上脑的男人简直无法沟通!   她大步走进皇陵,不想理他。   “小洛儿,其实我知道你也很想念我的怀抱的。”君少扬在后边呵呵的笑,爱极了她生气的模样。   一边快走几步,追上去和她同行。   西门涟不理他,任由他各种闲话说到嗓子沙哑她不理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君少扬也不急,耐着性子在她耳边说着好听的话,时不时吃上几记嫩豆腐,看她生气却又强忍下的模样,他笑得更乐。就这么笑着、闹着、折腾着,他们终于找到了皇陵的最终入口。   才走进去,西门涟就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才方知自己先前为之惊叹的一切,跟这相比不过是这里的九牛一毛。   不止是她,就连见多识广的君少扬在这里也敛去了随性的性子,好一会儿才惊叹出声道,“太奢华了!”   可不是吗?   夜明珠为灯,白玉为阶,金银遍地只够资格当假花。   珍珠用斗盛,元宝箱中放,白花花的银子和明黄的金子能晃花人的眼睛。   这里有屏风八座,俱是十八扇,扇扇描龙画凤,都是用罕见的美玉雕成。   还有博古架,架上都是精致无比的瓷器,哪怕是随意拿出去一件变卖,都足以让人十辈子衣食无忧。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这座皇陵的一部分,最让人觉得震惊的是这里的一座莲池!   说是莲池,却并没有水。   这座池是以最无瑕的美玉造就,莲池里最为普遍椭圆的荷叶采用的是顶级的帝王绿翡翠,尤其是那莲花更是用最为罕见的血玉雕成。不论雕工之精致,不论莲池美丽,就论这美玉的造价,那就是天价!   多么大的手笔!   “这公主,定是喜爱莲花,尤其是红色的。”西门涟短暂的惊叹后,沉下眉头,淡淡道。   “嗯。”君少扬一笑,点点头,“朵朵红莲,妖娆胜火。我猜,这公主……嗯,我北越的开国皇后的确喜欢莲花,尤其是红莲。她病时老祖宗为博她一笑,不惜重金万里派人从各地搜集红莲遍植入宫中,在红莲盛放最是妖娆时领着她去看。那一日后,她的病果真有好转,老祖宗高兴得很,就放了国事,整日陪她赏莲。”   “可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是红莲?”西门涟听了他这话,沉下的眉头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是越来越沉,就连声音里,也多了平日少有的疑惑和不自信。   “大西的摄政公主里,没有喜欢红莲的吗?”君少扬挑起一道眉,问她。   “没有!”西门涟想都不用想就回答道。   君少扬上前,为她推开眉心的皱褶,笑道,“先别急着下定论,我们既然来到了这皇陵,那就应该拜拜。老祖宗打下这江山,才能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你,光凭着这一点我也得好好感谢他们。拿了财宝就跑,这是多么不孝的行为啊!”   “你孝顺过?”   西门涟选择性无视他先前的话,学着他的模样挑眉看他。   君少扬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挠挠头,半晌才道,“这个,好像真没有。”   “那不就得了。”西门涟拍开她的手,不想跟他再废话下去。   “现在学也不迟。”君少扬笑一声,走过去和她手拉手,讨好的道,“你的父皇、母后我都会当自己的父皇母后的,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的,你放心。”   父皇、母后?   西门涟脚步一顿,想起自己问起凤凰军众人此时,他们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含含糊糊的,要不就是直接避开了这话题。   难道,出事了?   “怎么了?”   君少扬发现她的异样,也停下了脚步。   “回去再跟你说。”西门涟不想现在说这事,转了个话题道,“你仔细看着这里,一旦发现棺木,就立即告诉我。我没有说可以上前,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从最初的闯关到现在的终于抵达,他们历经生死才克服了重重困难,若是功亏一篑死在这,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的笑话!   君少扬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笑着保证道,“一切听夫人的。”   西门涟选择性忽视他的话,只当他赞成就好。   两人的目光再不在奢华的皇陵停留,而是十指紧扣地在这里寻找起来,他们走了,所以没有发现:刚才还亮闪闪的那些金银财宝忽地发出滋滋的响声,然后接二连三的全部化作黑水将箱子腐蚀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盛开的假花也是,雅致的屏风和博古架上的瓷器也是,先前还金碧辉煌的皇陵顿时满目疮痍,这一大片废墟里唯有那一座莲花池静静地在那,没有发生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   朵朵红莲,艳红如火,妖娆到了极致。   而这时候,西门涟和君少扬已经到了另一扇石门边,却是遇到了阻碍。   “不是机关,也不是阵术,而是需要钥匙。”   西门涟仔细端详一番,目光停顿在最下面那个浅浅的凹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凹槽的形状看起来很眼熟。   君少扬也凑上去看,沉思良久他忽地眯起眸子,“小洛儿,接下你手腕的玉佩。”   玉佩?   西门涟眸子一抬,对了,她手上的玉佩不正是这个形状的吗?   难怪她先前会觉得眼熟!   当下,再不迟疑,解下玉佩,往那凹槽里塞了进去。   在塞的时候因为距离有点远,她不得不把整只手塞进去,可就是这样,当石门缓缓开启后,她眉头又沉了下去,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又怎么了?”君少扬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西门涟一咬唇,仰头看他,“若是先前我还有过怀疑,那么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绝对是大西的摄政公主!且还是真正存在玉牒中的一个人,只是一直被我无视掉了。”   “怎么说?”君少扬皱眉,问。   西门涟想了想答道,“是因为她并不是皇室正统所出,而是皇帝和一名民间女子所生养的孩子。她的名字存在于玉牒很小的地方,一直是被无视的存在,上面唯一关于她的记载是她卒于二八年华,中指和无名指一般长。”   “对了,我北越老祖宗遇到那女子时,那女子正是二八年华。”君少扬也想起来了,他话头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的右手,果然发现她的中指和无名指一般长短。想来她方才在塞钥匙的时候动了手才完全塞进去的,才能那么清楚的感知到里面的一切。   可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大西皇族那么多公主,就没有其他人手指是这样的吗?”   “除了我,再没有。”西门涟肯定的道,“大西的编写史记的人会在把皇族重要人员的名字录入玉牒时,相应的也会记载她或者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之所以对于一个角落的名字能记得这么清楚,就因为我和她有着同样的特征,且巧合的是我和她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涟’字。”   说完这些,她眸中再次掠过一抹疑惑之色,“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西的每一代有能力摄政的公主的名字都有一个类似于‘涟’发音的字?难道这一切的答案就在于我们拿着这块传世的宝玉来到这里,勘破这皇陵重重机关找到她,才能解开这些秘密?”   “或许是巧合吧!”君少扬这般说道,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完全不具说服力。   “这一切的谜底,等找到了她也就解开了。”西门涟难得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拉着他,快步入内。   和外面的极尽奢华不一样,这里的没有什么让人一看就心动的宝贝,只有满满几架泛黄的书,还有用来推演军事的沙盘和一些笔纸之类的东西。颇有些偏男人房间的风格,可是西门涟和君少扬都有注意到,就在这里一座女子房间才会有的梳妆台,和一座瑶琴。   西门涟面露沉吟之色,弯下腰打开抽屉来看,却见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名贵的首饰,最值钱的不过是一致象牙簪,可是就是这根簪子,却被削东凹一点西凸一点,犹如狗啃一般难看至极。可就是这样的簪子,却比这里的银簪更富有光泽,显然主人在世时最长时间佩戴的就是它。   “这定是老祖宗的作品。”君少扬戏谑的笑,丝毫不因为制作者是老祖宗而违心说恭维的话。   “是的。”西门涟也如此认定,爱美如女子怎会戴这么丑的簪子招摇?除非,这簪子是心爱之人所赠。这也间接的说明她和其夫君感情之深,想想也是,他们年少时便是夫妻,携手同心打下这天下,定下这万里河山,期间经历的风风雨雨又岂是能少的了的?若是这样的感情都不能算深,那这世上又何来至死不渝的深情?   她,轻轻叹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的心已经在我这里,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哪怕是心脏停止跳动,我也会拉着你,和你永远在一起!”君少扬从背后紧紧拥住她,埋首在她颈间,坚定不移的道。   西门涟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软了身体任他拥着,微微一笑,“嗯,我信你。”   眸光,在那象牙簪上流连许久,平生第一次知道羡慕是什么滋味儿。   君少扬捕捉到她的眸光,心里一动,却是无声一笑,动情的道,“小洛儿,要不我们就在这住下吧!就在这住,别的什么都别管,只有我们两个人。”   西门涟一怔,随即微恼地拉开他的手,“也就是你,才能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   “外边有人等,就让他们等吧!”君少扬发挥缠人的本事,八爪章鱼一般缠着她,在她耳边不懈地描绘美好的前景,“你看啊,这里也有你喜爱的兵书和我爱的琴,你想啊,你看书我为你弹琴,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他弹琴来她看书……   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那弹琴不该是女子才做的吗?   角色颠倒成这样,这人怎么都不会觉得半点羞愧?   果然是他脸皮比较厚的原因吗?   “小洛儿,你也很想跟我留在这里是吧!”君少扬当她的沉默是许可,欢呼一声,抱起她来转圈圈,“在这住个两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愉快?   她一点都不愉快!   “放我下来!”西门涟被转得头晕眼花的,现在好想吐,声音里透出明显的虚弱来。   君少扬惊觉坏事了,立即停下转圈,轻手轻脚放她下来。   脚一落地,西门涟喉咙一阵恶心涌上,忍不住按着肚子一阵干呕。   “我为你把脉看看。”君少扬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总归是曾经混过太医院,跟着太医学了些本事。虽然他不能给人抓药,但是把脉猜症状是不在话下的。   先前他就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嗜睡,易累,那分明是怀孕才会有的迹象。她身体近些日子才有好转,他虽然有怀疑过却还是将这想法压抑了下去,但是现在看着她干呕,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不管下去了。他身体强健,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是每夜都和她欢爱,若是说她有了他的孩子,那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想到她腹中可能有着他们的孩子,他一双眸子就格外的亮起来,盯着她的小腹不放。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西门涟戒备的后退一步。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前,君少扬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哄孩子一般道,“来来,小洛儿,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多么可疑!   “不要!”西门涟冷声拒绝,大步走到那梳妆台前,弯下腰来。   君少扬自从怀疑她怀孕后,看见她这动作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的,忙跑过去挡在她面前,快她一步合上那抽屉。   动作快是快,只是合时,他动作相当的轻。   是对先祖魂灵的尊重,也是对他们之间生死不渝的深情的发自心底的感动。   一个不起眼的象牙簪,承载了那样的故事后,便是世间再难寻到的珍品,弥足珍贵。   所以,不能有丝毫的损毁。   在抽屉轻轻合上的一刹那,忽然有嘎吱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在这宁静的陵内是那么的刺耳、诡异。   西门涟几乎是和君少扬一起直起身体,朝着发声处望去。   是书架旋转,却没有任何危险,它停下时有冰寒之气从地底下随着白色的雾气不断冒出,一座透明的棺木和一座藏青色的十步台阶也是渐渐升了起来。   冰棺!   西门涟心头一颤,看向君少扬。   “过去看看。”君少扬朝她一点头,两人交换一个目光,不用说话,便是默契抬脚,十指紧扣地往冰棺和台阶出现的地方走了去。   那冰棺只升了离水面一米远的距离后便是停了下来,那座藏青色的十步台阶亦是。   西门涟和君少扬在台阶处停下,一起朝着冰棺内的女子看去,都是一阵震惊。   时光匆匆数年,一袭凤冠霞帔的她依旧是那般美丽动人的模样,若不是她双眸紧闭,面色如雪般苍白看不见任何血色,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谁也不会把她和死去千年的北越开国皇后联系到一起。   而同时他们也注意到,她的手指果然是中指和无名指一般长。   “这世上还真有这般巧合之事。”   君少扬叹息一声,拉着西门涟一起跪下,面色诚恳的道,“小辈君少扬带着妻子西门涟拜见老祖宗!”   西门涟朝他看一眼,也学着他拜的姿势,“小辈西门涟携夫君君少扬拜见老祖宗。”   二人齐齐下跪,拜过后一起起身。   “我去台阶上看看。”西门涟一指前面的藏青色十步台阶,若是只是出现冰棺她也会拜拜就了事,但是这藏青色的十步台阶出现得却是太过突兀,明显就是隐晦的一种指引。既然是这样,那么隐藏在这里的肯定有好东西!   君少扬也是这么想,但是想起一路上闯这皇陵破开的那重重陷阱,忍不住一皱眉,不甚赞同的道,“你不许冒险,还是我上去比较好。”   有危险,他来面对就好。   “不用,我自己去!”西门涟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抬眼一看君少扬那一瞬间有些发黑的面孔,眉头一皱,冷静的分析道,“皇陵如此之大必定是帝后同在,我们现在只是找到了皇后的陵墓所在,却连皇帝陵墓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本身就是一个疑问。而进入这里的钥匙是我大西时代相传只赐给有资格摄政的公主的玉佩不说,还需要和皇后有着同样特征的人持着玉佩才能开启,条件如此之严苛举世罕见。依我猜测这肯定是皇后留给和她有缘的大西后人的东西,既然是这样便只有我上去才能得到那东西,不然她没那必要在冰棺旁边还弄个十步台阶。”   君少扬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还是敛起了眉心,“你的意思是皇帝的陵墓也藏在这里,但是得我们找到打开那里的钥匙才能找到他。而这里只是皇后留给她本家人的东西,所以在经过如此严苛的认证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   “是的。”西门涟抿唇轻笑,和他说话最是轻松,一说他就能懂。   “那就去吧!”君少扬了解她想要解开谜底的心情,允许她过去,但为防不测他的目光还是紧紧地黏着她,全方位的看,计算出最精确的角度站定,这样无论她会从那边滑下来他都能接到她。   西门涟现在全副心神都扑在将要解开的谜团上面,自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动作。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步一拜,终于是走上那第十层的阶梯。   最后一拜……   君少扬心头一紧,她已经站到了最顶层的位置了。   喉头艰难吞咽一声,他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高高吊起。   西门涟在那最顶层的位置站定,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   没有吗?   她一阵疑惑,却忽地听到背后一阵动静,她下意识去接,脚却一滑,抓到那物时,身体重重从阶梯上跌下。   也在这时,那具冰棺和藏青色的十步台阶沉了下去。   轰!   君少扬全身的血液几乎一起涌到脑袋里,立即张开怀抱,风一样席卷住她娇小的身躯,抱着她直落在远处的地上。   生死一线间他都不曾怕过,可是在刚才那一刻他却是深深的怕了。   哪怕是此刻抱着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心跳,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君少扬,你的身体在抖,怎么了?”   西门涟觉得他情绪太不对劲,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别说话,让我安静地抱会儿。”君少扬声音嘶哑,抛却所有的顾虑,此刻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   西门涟微怔,想起方才事,心头一暖,眸中浮现一丝暖色来,也是伸出手回抱着他,有些笨拙地学着他每次安慰她的时候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在他耳边道,“我在。”   那声音很是轻,却仿若有着神奇的力量,君少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轻松开环抱住她的手,微皱眉,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眸子,“以后,不许你再冒险。”   这话,说得恁得霸道。   西门涟却难得的没有跟他唱反调,浅浅一笑,扬起手来,“看,我拿到东西了。”   ------题外话------   原谅我写不出来标题……   ☆、023:神秘卷轴   君少扬却没有抬头朝她的手上看上哪怕那么一眼,只是皱眉问她,“身体可有感到不适?”   “还好啊!”西门涟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君少扬还是不放心,朝她伸出手来。   “你这人很怪呢!”西门涟拧眉瞪他,朝他扬扬手里的东西,“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现在我拿到这个了你非但不看,还三番五次想要为我把脉是要做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最近身体有异样吗?”君少扬高扬起眉头。   西门涟闻言眉头越发拧得紧了,“有什么问题,你直说就行。”   看来她自己也发现了,只是选择了无视。   君少扬深吐出一口气,知道今儿不把话给说清楚了,以她万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定是要跟他拗到底,倒不如现在实话实说了。若是查出她真的有孕,他还能提醒她多注意身体;若是不是,那么他也能借机为她好好调养身体。   斟酌词句一番,他道,“小洛儿,你可能是有身孕了?”   身孕?   西门涟一愣,下意识反问,“怎么可能?”   他们才在一起多长时间啊!   君少扬叹息一声,十分认真的道,“你我同床共枕多日,会有孩子很正常。”   “可是……也太快了啊!”西门涟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肚子里会有一个小生命存在的可能性。   “小洛儿,你先别慌。”君少扬伸长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她道,“也有可能不是,你乖,先让我把把脉,好不好?”   西门涟身体顿时僵硬如铁,本能的抗拒。   “只是把把脉而已。”君少扬手轻轻抚摸她僵直的背脊,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一边也说着哄她的话,“或许,只是你最近状况不佳才成的假象呢?”   听到这话,西门涟的身体渐渐放软了下去,半晌咬了咬唇,“好。”   “小洛儿乖啊!”君少扬松开抱着她的手臂,俯下身在她唇角亲了亲,趁着她微微闪神之际扣上她的手腕,把住她的脉,仔细听。就这么的听了好一会儿,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能听出他记忆里怀孕的脉相,只探出她身体很健康的讯息。   “大概是最近风餐露宿的,你胃肠消化不好吧!”   最后他终于是死了心,松开了扣住她脉相的手。   西门涟轻‘嗯’一声,方才还压在心头的重石顿时消失,只是却隐隐的又觉得有些失望。   在失望并不是真的有身孕?   她顿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即看向君少扬,却发现他脸上写着极其明显的失落,心里顿时一堵,她忽而紧紧攥住他的手。   没能听出喜脉,君少扬的确有些失望,手忽然一紧,他疑惑的看向她,却见她俏脸上升起了淡淡的红晕,那柔嫩的唇瓣张张阖阖,半晌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小洛儿?”   西门涟心头一颤,鼓足了勇气道,“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绵延子嗣,我不怕!”   她……   从之前她的反应来看,她分明是极其抗拒有孩子的。   可是现在现在为什么会这般坚决?   而又是为何,她会用这个‘怕’字?   君少扬震惊地看着她,隐约察觉到这里面很可能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一些秘密,心沉了沉,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小洛儿,是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西门涟答得又快又急,说完还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这模样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君少扬的心越发的沉了,却很好的把情绪尽数掩藏在眸底。   他作若无其事状,弯唇,朝她淡淡一笑,“嗯,你的身体很健康,没有问题。”   “是的,没有问题。”西门涟顿时如释重负,低下头去复述一遍,语气肯定。   没有问题,就是有大问题,只是她选择了隐瞒。   她是可以为他绵延子嗣,但很有可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然冷静如她听到‘孩子’,不会表现得那般失常。   她啊……怎能这般对他好?   君少扬心里一阵阵的疼,却因为不能让她察觉到真正的心思强迫自己像平日一般的笑,“对了,你刚才说你拿到了东西,是什么?”   东西!   西门涟闻言抬头,将手上抓着的东西放到眼前,君少扬这时候也朝她的手看来,在看清楚那物后,二人皆是一愣。   卷轴!   设置了重重机关和陷阱的皇陵,藏匿最为隐蔽的宝贝竟然是一卷卷轴!   开玩笑吧?   西门涟和君少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或许这是一份藏宝图?”君少扬迟疑地将自己的揣测说出来,“皇陵是帝后同葬,我们才寻得皇后的冰棺那就代表着另一半的陵墓还藏匿在暗处,也就是说我们只有找到另一半的陵墓才能找到真正的宝贝所在。而这藏宝图就是一个指引,只要我们按照它的指示去寻,就一定可以找到宝藏的对不对?”   “或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在大事上,西门涟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她冷冷道,“也不能排除这里只是她安息的陵墓的可能,换作任何人戎马一生后,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方安静之地。所以我认为这卷轴里不是你说的什么藏宝图,而是她留给有缘分进这里的人一些人生的感悟和告诫之语。”   “若是这样,她何必费尽心机弄那么多怪异的机关阵法?”君少扬问出自己的疑问,虽然他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是也不排除他猜对的可能性不是吗?   是啊,若是只留了那些,她何必费尽心机去设计那样的阵法?   一双人,携手与共,生死同心,这些告诫的话那阵法早就告诉他们了啊!   西门涟微怔,旋即一笑,“若她只是无聊弄着玩呢?如我,闲着无事就喜欢弄机关阵法,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她故意的吧!   君少扬眉头一扬,不可置否地看着她。   西门涟笑出声来,一双迷人的酒窝漾着醉人的光芒,明眸更是熠熠生辉,“现在,还要打开吗?”   说罢,她扬扬手上的卷轴。   不打开,不知道里面的内容还能留着一线希望,心里有个慰藉,还能告诉自己拿到了这个没有白来这一趟;打开了,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心情定是无比糟糕,那才是真正的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很伤自尊的。   君少扬当然能听出她话里有话,当下一挑眉,“打开吧!”   “真的?”西门涟抬眼笑看他。   君少扬脸上笑容犹如朝阳般绚烂,傲然负手于身后,“若打开卷轴真的一无所获,把先前看到的那些兵书和财宝搬回去就是。”   听这口气云淡风轻得,没有半点心痛或烦躁的情绪在里面,当真洒脱。   不过,这样的他才是她最熟悉的那一个不是吗?   西门涟灿然一笑,俏皮地朝他一眨眼睛,“万般辛苦来到这里,只得了些财物和兵书却没有任何宝贝,就这样空手而归当真不会觉得很遗憾吗?”   君少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但笑不语。   西门涟见他不答,扬起精致的下颌,故意打趣他道,“说吧说吧,你若是真的觉得很失望就告诉我,我是不会笑你的,真的。”   还真的!   她这是跟她师叔待时间长了,也学会了那样的说话的方式吧!   不过……   君少扬眉眼皆是笑意,他喜欢极了这样的她,更喜爱她只展现在他面前俏皮的一面。   “怎么不说话?”   西门涟凑到他面前,好奇的问他。   还有他没事,笑那么开心是作甚?   他回答她的是一记火辣辣的热吻,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身,火热的唇舌直卷入她诱人的檀口里疯狂攻城掠池,逼着她不得不仰起头承受他给予的强烈刺激。   渐渐的,她呼吸越来越重,绵软的身体却越贴他越近。   两具同样滚烫的躯体,如同面棉花糖一般扭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肯先松开手。   ‘砰’   那卷轴落地,却没有惊醒沉浸在热吻中的两人。   他的唇,吻入她修长的脖颈,那宛若天鹅绒一般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留下一连串的唇印。   她嘤咛一声,无力的攀附着着他颀长的身体,若没有他的支撑,她随时都会倒下去。   她的声音对他,无疑是最直接的刺激。   他呼吸顿时粗重,大手下滑,唰地抽下她束腰的玉带,手贴上她犹如蜜桃一般的臀瓣,或重或轻,一收一放间都是给予最强烈的刺激。   她身体无意识地往后仰去,他的头低下去,正埋在那一双绵软如水的峰峦上。   空气里热度瞬间爆炸,一阵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久久,两声畅快的长吟。   身体碰撞的啪啪声,和那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回荡在这皇陵,极是旖旎。   许久的许久之后,君少扬抱着连站稳都很困难的西门涟微微喘息,彼此体温相合,这一刻谁都不想挪动半寸。   “君少扬,这是在皇陵。”   西门涟的声音带着受过宠爱后小女人特有的媚意,柔柔得,能让人醉到骨子里。   “我知道。”   君少扬笑应一声,忍不住又低下头去亲亲她的唇角。   “真是乱来。”   西门涟柔柔叹息,话里却没有多少羞耻的成分。   “是呢。”   和她一样,君少扬根本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玩意儿。   “先穿衣裳,我想看看卷轴。”西门涟从他怀里退开少许,将凌乱的衣裳整理整齐。   君少扬一笑,也是将衣冠整了整,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卷轴,等她将自己打理好了之后才将她拉到胸前,缓缓地打开了古朴的卷轴,随着卷轴的打开,其上的内容也渐渐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君少扬目不转睛地盯着纸页,眉头紧紧皱起。   不是他揣测的藏宝图,也不是她猜的是皇后留给大西后人的话,这卷轴的纸上没有文字、没有没有落款,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东西,竟然是一张白纸!   “失望吗?”西门涟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见这个,也并不显得惊讶。   君少扬将卷轴收起,双手自然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下颌搁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道,“反正真正的无价之宝我已经到手了,这里有没有别的宝藏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西门涟惊讶的‘咦’一声,侧过脸看他,“不是说你们的人无法进入的吗?”   君少扬愉悦地弯起嘴角,却不说话,只是温柔的望着她。   西门涟眉头顿时一沉,想到那样的可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斥责他道,“你自己乱闯,不怕死吗?”   “怕死,我当然怕死。”   君少扬圈住她腰肢的手跟紧了些,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我怕自己会死在你前头,所以每一天都会好好活着。我要照顾你,疼着你,宠着你,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还没有做到这些,我怎舍得死去?”   “那你还……”西门涟用力眨去眸中突生的泪意,声音却已经是哽咽。   “傻瓜,你就是我的无价之宝啊!”君少扬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自己,抬手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温柔的道,“在第一次离开这里后,我不是就已经得到你真心相许了吗?”   西门涟震惊地看着他,几乎忘记说话。   她……   她才是他心里的无价之宝?   她,在他的眼里比那些宝贝更重要?   她……   这是真的吗?   她是不是听错了?   “小洛儿,你平日聪明,就是在这情事上格外的笨。”君少扬看着她呆呆的模样,轻责一声,眉眼里却皆是温存,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心满意足。   好像,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听着从他胸腔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西门涟渐渐恢复常色,伸出手想环握住他的手,却不想手一滑,她眉头顿时一拧。   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   君少扬听到了那声音,立即放开了她,看见她的小指边不停滴下的鲜血时,他眉头顿时狠狠一跳。   “卷轴!”   西门涟眉头一拧,指着卷轴,“卷轴上发生了变化。”   君少扬此刻眼里只有她滴血的伤口,哪里还能听到她的话?   他眉头一皱,“快过来,我为你止血。”   放置了千年的东西定是有毒,她都流血了,要是真有个意外什么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君少扬急切地撕下衣袍一角,快速从腰间解下酒,为她冲洗伤口,快手为她上好药,为她绑好布条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在这过程中,西门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在想事情。   如果在这之前她觉得怀疑他有别的心思是理所当然,那么现在的她觉得再这么想就是对他的侮辱。   大利当前他彻底无视,注意到的只是她小小的伤口,这不正说明他是真的对她好,如同她对他一般吗?   这样的他,值得她珍惜,值得她用一生去爱。   “君少扬……”   在他为她包扎好,抬起头后,她出声唤他。   “嗯。”君少扬看向她,却被她眸中的深情所惊,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要嫁给你,要为你生儿育女。”西门涟执起他的手,认真至极的道,“我不管你答应过我师叔什么条件,但是我要你明白,要嫁给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不需要盛大的婚宴、不需要满座的宾客亲朋,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所以君少扬,离开皇陵就娶我吧!我想当你堂堂正正的王妃,哪怕是必要时对人卑躬屈膝我也愿意。”   骄傲如她,为他,竟然说出这般的话!   君少扬极度震惊的情绪过后,心里顿时被感动涨满,他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小洛儿,你是我认定的王妃,我此生非你不娶!什么卑躬屈膝?我君少扬呵护在手掌心的女人只会高高在上地受人跪拜,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他斩钉截铁的说完,又铿锵有力的道,“婚礼我已经在筹备,届时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君少扬娶得了最钟爱的女子,拥有了这世上最无价的珍宝,万金不换!”   西门涟为他话里的坚决而震惊,却平生第一次有了迟疑,“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话……笑话……”   她是嫁过一次的人啊!   “笑话?”   君少扬眉眼瞬间冷厉,“昔日你之事,不过是年少无知时受了一个无耻的小人的蒙骗,你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就无需作茧自缚看轻自己!”   作茧自缚?   西门涟咬唇,是的,她现在不是在作茧自缚是什么?   即使没有‘大西摄政公主’的名号,她依然是最惊才绝艳的存在!   年少时,她自行翻阅兵书就能领兵打仗,排兵布阵名动天下,才有得她者得天下之说。这样的她,又被誉为神话般存在的九宫岛出来的师傅收为徒弟,她的优秀根本不用外人来说。   这样的她,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她何须自卑,何须看轻自己?   她眉梢顿时高傲扬起,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仰望着他,“君少扬,我要最风光的嫁给你!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西门涟嫁给了这世间最疼我、宠我的男人,会在他的呵护下尊荣一生!让天下间的女子都羡慕我,在有生之年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疼我入骨的男人!”   “我会给你最风光的大嫁!”君少扬沉声允诺,笑看她张扬的眉眼,“会让全天下女子都羡慕你,会让你幸福安然一生。”   “我也会守着你,一辈子。”西门涟灿然而笑,水色眸中透着浓浓的媚意,举手投足极尽妖娆,葱白手指着微启的唇,“新郎,现在你可以吻新娘了。”   “如你所愿……”   最后的声音隐没在她如玫瑰花般盛开的唇里,她主动的牵引着他,热情似火的吻着他。   却在那情最是浓时,她如妖精般从他唇上移开,吊着他的脖子,魅惑的眸子凝视着他深沉如墨的黑眸咯咯笑出声来,“少扬,以后我就唤你少扬。回去后我要同你着一样的衣裳,我喜欢黑色,那样深的颜色就和你的眸子一样漂亮。还有啊,我喜欢你吻我唇的样子,喜欢看你在我身上起伏时动情的模样,那样的你很迷人,你答应我,只有我能看哦。”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眸子,看着她娇笑的模样,身体的火越烧越旺。   几乎,恨不得就在这再一次狠狠占有她。   只是这里并不是适合的地方,他得带她离开了再说。   “好啊!”   她娇媚的容颜染上绯红的红霞,凑过去亲吻他翻滚的喉结,“少扬,你真好。”   他身体几乎要爆炸,却是强忍下来,一把抱住惹火的小女人。   她却是如同滑溜的泥鳅一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弯腰捡起他为她包扎伤口时丢下的卷轴收入袖中,再如同花妖一般投入他敞开的怀抱里,仰起通红的小脸来,水色的眸子阖上,再睁开时已经如孩子般纯真无邪,“少扬,我挑几本书回去,你帮我带着可好?”   这般的要求,是男人都拒绝不了!   君少扬深深凝望着她,一点头。   “少扬你真好!”   西门涟欢呼一声,重重亲了他唇角一记,下一秒她松开他的手快步跑出去。   君少扬眸中有火苗燃烧着,也不迟疑,捡了卷轴立即追她出去。   他们出来后,那沉重的书架缓缓移动,又恢复到了原位。   “一起!”   在西门涟跑向书架的时,君少扬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儿。   西门涟脚步一顿,朝他妩媚一笑,“好啊!”   那声音,酥媚入骨,听得君少扬身体一阵气血翻涌,一双沉黑的眸子里的欲色越来越浓。   西门涟仿佛未察觉到一般,开开心心地拉着他去选书,她一目十行,挑出来的书有新有旧,皆是最古老的让人很难看懂的晦涩文字。   闻着这淡淡的潮味,看着她欢快的身影,君少扬弯唇一笑,眸中燃烧的小火苗缓缓被他压制了下去,只剩下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   ……   他们挑好书籍离开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西门涟挑的书很多,君少扬干脆地解了袍子做成了简易的包袱背着走。两人一路朝着来时的路走,到得那看到的最奢华的陵处,发现除了那一池的美丽红莲依然妖娆地绽放在那里,其余的一切皆化作虚无时,他们也没露出半点惊讶,更别提是后怕等之类的情绪了。   “天上没有馅饼,地下却有陷阱。”西门涟挽着君少扬的手,笑得欢快。   “不劳而获的贪婪的人,会为他的卑劣付出代价。”君少扬笑一声,低下眉眼看她,意有所指的道,“世道轮回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西门涟听懂他的话,笑容越发灿烂。   当他们离开皇陵时已经是第四日的清晨,当守在外边的恹恹欲睡的金龙卫猛一看见他们想携出现时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在做梦。   “速速上前领路,去山寨。”   直到君少扬冷声下令,金龙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是!”   “走吧!”君少扬偏头对西门涟道,“今日先在山寨休息,这几日你也累了。”   “嗯。”西门涟报以灿烂的笑容,小鸟依人般伴在他身侧,同他一起前往山寨。   出色至极的两人,即便是衣衫微有些皱褶,却还是容光四射,牢牢将所有金龙卫的眼光抓住,尤其是一路都是笑容灿烂的西门涟,更让他们惊为天人。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金龙卫们这才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聊八卦。   “王妃果然厉害,都四日了,我都以为他们会出不来了!”   “王妃自然是厉害的,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啊!”   “什么秘密?”   站得远的一些个金龙卫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是凑上来,一双双眼睛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那要说秘密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九宫岛吗?”   “咦!”   众金龙卫一片咦声,失望地直起身子。   有金龙卫鄙夷道,“九宫岛,谁人不知道啊!”   “知道是知道,可你们见过岛上的人吗?”说秘密的王四一脸神秘。   “你见过?”   “切……谁信啊!”   有那么几个金龙卫,说完就要离开。   “别走啊!”王四赶紧叫住他们,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听毕青手底下的人说的,我们的王妃啊什么大西摄政公主的名号其实有没有无所谓,她真正牛逼的身份是九宫岛那以兵法著称的老前辈的唯一传人。”   “真的假的?”听着的金龙卫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当然是真的。”王四一拍大腿,“你们想啊,九宫岛只有三位前辈。一位擅占卜之术、一人擅长兵法、另一位便是擅长医和毒。先前王爷中那么厉害的毒,能解开都是那老前辈的功劳。就连鬼医都要叫他一声‘师傅’却还是被他制止的,我们的王妃却能直接唤他师叔,那就说明她肯定是拜在那擅长兵法的老前辈门下的了。”   “能拜在九宫岛门下的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以王妃的本事的确只会拜在那老前辈的门下。”有金龙卫点头附和道。   “可不是吗?”得到声援的王四兴致越发高昂,“得王妃者得天下,那还是很早前便是流传出来的。后来王妃便是下落不明,直到两年前才有消息说她归来,那么现在的王妃肯定更厉害了。有这样的她陪在王爷身边,王爷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所以才说那不要王妃的人瞎了狗眼!”   “对,以后咱们要是抓到这小子,一定把他眼睛挖出来!”   “必须的!”   众金龙卫无不愤声唾骂那浑蛋,然后又聊起自家王爷的优点,聊着聊着觉得王爷和王妃那简直是天上的一对——金童玉女,水里的一双——漂亮鸳鸯。聊到后来得出的结论是只有王妃这等奇女子才能配得上他们优秀的王爷,也只有他们王爷这等伟男子才有资格拥有王妃。再后来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开始很猥琐的讨论将来王爷王妃会生几个孩子的事来,等等……   而这时候,君少扬和西门涟才洗去了一身风尘,一起用罢早膳后携手散步。   晨间空气清新,春花灿烂开在枝头,鸟儿在树梢叫,蜜蜂嗡嗡地在桃花林间飞舞,一片生气勃勃之景。   “还是第一次,能这般闲看春花。”西门涟拉着君少扬站在一棵桃树前,抬起脸儿,笑吟吟的望着那桃花。也在这时,有微风起,吹落瓣瓣桃花落在她的额头、面颊,她更是笑靥如花,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踢掉靴子,赤足旋转起来。   她眉眼漫不经心一瞥时,素手扬起,衣袖下滑时露出里面些许莹润肌肤,如雪,如玉。转眼她笑,明眸如被搅动的春水,唇若绽放的玫瑰,如玉雕成的脚踝轻踏在粉嫩的桃花瓣上,黑色层层叠叠的衣袂随风起舞,窈窕的身段在这一刻更有着惊心动魄的妖娆。   人比花娇!   君少扬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眸底的流光随她而动。   看着她翩然起舞的美丽样子,他摘下一片桃叶,盘膝而坐,吹响那乐声,为她伴奏。   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在漫天的桃花雨中,妖娆的起舞的女子和吹奏曲子的俊美男人,多么美的画面。   这等美景,当真只有天上有,地上难得得见啊!   急匆匆而来的风三将手上的信封收回袖中,先退下了。   这一段插曲君少扬和西门涟并不知道,他们累了后就携手回了住的房间,褪罢衣裳,相拥而眠。   “你跳舞的样子,真好看。”即使是睡在床上,君少扬也喜欢抱西门涟在臂弯,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睡觉,听着她宛若猫咪般的细小呼吸声,他就会睡得格外香甜。   西门涟抬起头来,身子一翻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朝他眨眨眼睛,“这是我们大西女子向男子求亲才跳的舞,我那时候还小又只看过一次,所以跳得并不好。”   “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跳得更好。”君少扬笑一声,抬起头亲亲她的唇角,惹得她一阵发笑。   “少扬,你真的好奇怪。”她也亲亲他的唇角,在他要回吻她时却是笑一声避开了去,在他耳边笑,“真的,好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亲不到她,君少扬大手握住她的腰肢,一翻身,极具威胁力的身体离她柔软的身体仅仅隔不到一根指头长的距离,低下头,黑沉的眸子盯着她。   “你的唇啊!”西门涟娇笑一声,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唇瓣,笑道,“能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也能说出最动听的情话,而且线条很美,吻起来口感好好。”   “这样?”他咬上她的唇瓣,细细吻着。   “是啊。”她不躲,反而是伸出嫩白的手臂搂住他,阖上眸子,徐徐回吻着他。   他的吻滑下,轻吻上她精致的蝴蝶骨。   她身体一颤,手捏紧他腰间的肌肉,咬住了唇。   “小洛儿,你真美。”   他已经解开了她贴身的亵衣,那白里透红的肌肤让他看直了眼睛,尤其是那已经显得波澜壮阔的峰峦,更是让他直咽口水,迫不及待想要拥有。而他的手,也覆了上去。   太医的话不是骗人,身体康复的她真正‘成长’后身段,既妖娆又迷人。   尤其是,她还天生媚骨,身上有的那一股催人情动的香味儿,初次时他便是几乎从她身上下不来。而后来自从学会了那套心法,精力越发充沛的他就更是想要她,说是夜夜欢爱那也不为过。   痴狂!   她就有这样的魔力,让他一次次为她沉沦,心甘情愿。   火热的情,炽烈的爱再一次燃烧起来。   一室春情,比外面春意更为盎然。   ……   第二日清晨,君少扬起身亲自打了水,为她擦拭干净身子后抱着她放到了屋子里的软榻上,把他们昨夜荒唐了半日一夜留下印记的床单和被褥换下丢弃。   回来他看见她疲惫的睡容,眸中掠过一抹心疼,俯下身轻轻在她额心印上一吻,“小洛儿,安心的睡吧。”   沉睡的西门涟唇角微翘,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一般。   君少扬一笑,抬起头来,轻抬步子往外走去。   “卑职风三,拜见王爷。”   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的风三看见他,立即从角落钻出,下跪叩拜。   “什么事?”君少扬一扬手,示意他起来。   风三起身,低下头,将揣了多时是信递上。   君少扬接过,拆开来看,眉头顿时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森冷,“回去给他复命,就说他喜爱新妃就多纳几个,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   用力一掷,那信笺和信封同时化作齑粉纷纷扬扬落下。   可见,内容有多让他愤怒。   风三心重重一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便回道,“卑职定按照王爷吩咐的带去口信。”   君少扬也并未叫他起来,冷声道,“宫里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除了太子将迎娶太子妃的事,宫里明面上并没有大事发生。”风三回禀道。   那就是暗地里有事发生了?   君少扬凤眸危险地眯起,“说!”   风三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皇上前日又处死了三位嫔妃,都是皇后身边的人儿。皇后为此暗地里发了很大的火儿,却终归是不敢同皇上闹的,但是奇怪的是皇上就在几日后病到了,身体大不如前。现在能接近他的只有他贴身的暗卫,诸位曾得宠的娘娘求见都被拒绝,皇后也说要娶侍疾也同样没能见到皇上的面。”   君少扬眉头狠狠一沉,眸中的危险之色愈浓,那声音因而更为沙哑,“父皇病了几日了?”   风三极力忍住身体的颤意,咬牙回道,“有五日了,因为皇上没有交代的关系,这几日朝廷一直罢廷,百官并无动静。”   罢廷!   君少扬眉头深皱起,心沉到了谷底,“太子呢?”   皇帝生病,理应当太子代为处理朝事,哪怕是皇帝不下命令,百官也会上折子请令,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最为诡异的还是太子,这样他竟然都没动静?   “太子……”风三有一瞬间的迟疑。   “说!”君少扬厉喝一声。   风三的心重重一跳,忙道,“太子殿下常服五石散,流连在暗香楼。”   暗香楼,销金窟。   五石散,销魂香。   君少扬紧闭上眸子,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一拂袖,往回处走去。   风三迟疑要不要跟上去,才走了几步的君少扬却转过身来,冷声道,“等着!”   风三立即就不动了。   君少扬大步走回屋子的时候西门涟仍然是沉睡着的,可奇迹一般的是,只要靠近她,他先前浮躁无比的心瞬间安静下来了。   “小洛儿……”   他俯下身去,略显粗粝的指腹在她柔嫩的脸上轻轻摩挲。   痒!   沉睡中的人儿皱皱小鼻子,换另一边的脸对着他。   多么可爱的反应。   君少扬低笑出声来,他这一笑,西门涟却是惊醒了,只顿了一会儿,那一双睁开的眸子已经是一片冷冽之色,一点都没有初醒之人的迷糊。四处打量一眼,在看见身边含笑而坐的他时,她眸中的冷色渐渐淡了下去。   “什么时辰了?”她从软榻上坐起身来,看见自己一身衣裳已经被换过,脸上也没露出半点异样的情绪来。   君少扬挨着她坐下,笑道,“还早,你累的话可以多睡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了。”西门涟说完仔细打量他几眼,眉头顿时微拧起,“你身上朝露犹存,定是才从外边回来。这么一大早的,你出去做什么?”   “出去见一个人。”君少扬对于她的洞察力从来就没有小看过,也没打算瞒着她事,坦白道,“他传来了皇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我父皇突然病倒了。”   ☆、024:谁当真,谁就输了   西门涟眉头一拧,抬眸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君少扬一笑,低下眼翦避开她的注视,有些怅然的道,“许是人年纪大了,即使是有好药,也未必能好好喝下去。”   “不用担心,你父皇定会没事的。”她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   君少扬一怔,随即意识到她这是在安慰他。   “呵。”   他笑一声,抬头迎上她明艳的眉眼,“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脸上虽然笑意盈然,但是那深幽的眸中分明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讶然之色,即使他的语气是如戏谑般的反问,却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西门涟并不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可还记得我们离开东山镇前一日发生的事?”   “嗯?”君少扬眸中掠过一抹深思之色,执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那一日,你打得很过瘾。”   西门涟瞥他一眼,跳开他故意错开话题的话,冷静的道,“那一日那七皇子所念的圣旨虽都是些斥责你的话,却没有一字提及惩罚,所下达的驱逐命令里最严重的一条也不过是将我诛杀。再有你拔了那传旨太监的舌,我痛打了七皇子,随后宫里头却没有传出哪怕是一点动静。”   君少扬惊讶于她敏锐的直觉,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他对她的了解,若不是真正将心交给他,是不会去为他考虑这些问题的。而他们彻底交心的时间并不长,方才他才提起这样的问题,她竟只思索了一会就得出了准确的答案,这如何能让他不心惊?   西门涟见他不回答,深深的凝视着他,“先前的那些只是其一,其二是那被你随意任命的县令,我们那一日在东山镇歇脚,听到的都是百姓说他如何之好的话,以及他将被提拔重用的消息。试想一下,他这般未在吏部登记造册的官员,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怎会被你父皇看上并且委以重任?很明显的,你父皇这是在为你培养党羽。你若是真的无法让他入眼,他皇子皇孙如此之多,何须这般苦心为你?”   说到这里,她笑,“所谓驱逐,不过是你们父子演给他人看的一场戏,谁当真,谁就输了。”   “小洛儿……”听到最后的君少扬感动得无以复加,手臂紧紧拥住她,低下头埋在她的颈项间,颤声道,“我很担心父皇,我想回去。”   他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馥郁的香味,似乎是借此能吸取多一些的力量。   西门涟双手紧紧环抱住他,为他难得的脆弱而心疼,沉声坚定的道,“少扬,想回去,就回去吧!刀山火山,我敢陪你闯。”   君少扬更紧的拥抱住她,半晌才道一声,“好。”   西门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环抱住他,无声给予他力量。   室内很安静,他们相携相拥的画面很美,犹如一幅铺展开的水墨画,缱绻美好。   ……   午时,在外边左等右等心急如焚却不敢动的风三终于是看到了那一扇门的打开,他大喜过望,艰难地挪动一下僵硬的腿,才要迎上去的一刻看见那想携而出的两人时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   他是看错了吗?   那……   那个笑容妩媚的女子,真的是他们冷若冰霜的王妃吗?   “风三?”   就在他怀疑是自己看错的时候,君少扬和西门涟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顿时一个激灵,从地上翻滚而起跪拜,“卑职风三拜见王爷、王妃。”   “平身。”君少扬和西门涟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相视而笑。   风三谢恩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这画面,顿时又吓了一跳,但是这次比上次要快冷静下来。所谓的吓着吓着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记得他,轻功很不错。”西门涟转过身来,细细打量风三一番点头道,“身体瘦削,呼吸绵长而内力充沛,难怪能做到在丛林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他人。”   风三低着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王妃谬赞了。”   她不就发现了么?   西门涟浅浅一笑,“前日我得了一套修外家功夫的秘籍,你可以试着练练。”   风三眼睛顿时明亮,“多谢王妃!”   西门涟笑一声算是答应,君少扬走过去环住她的腰肢,低声道,“该走了。”   “嗯。”西门涟应一声,随他一起离开。   风三跟在他们后边儿走,边走边悄悄瞄着他们,越看越觉得这样的王妃和王爷真的很相配。   一前一后,三人来到山寨议事的正厅。   君少扬发出信号召集所有驻守皇陵外围的金龙卫归来,待得众金龙卫到齐后将离开的命令下达,千余人只留下百来人依旧驻守在这里。   西门涟将从皇陵里带出的外家功法的秘籍取出四本来,只是一眼就挑出了适合功法的人,令他们分别练习强身健体。   众金龙卫看见她笑容满面的模样,都是受宠若惊地由代表从她手里领了秘籍,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他们分别练习功法,但是只要是她给的他们照着练就是。他们深信,他们的王妃是不会害他们的。   君少扬却看得很明白,为她的贴心而感动,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等她将练习功法要注意的地方告诉众金龙卫后,就领着她带着一大帮金龙卫快马加鞭赶往驻地。   这一帮金龙卫们在赶路的途中再一次见识到他们的王妃与众不同之处,日夜兼程里她没有发出哪怕是一声的抱怨,明明身份尊贵对他们却十分的亲和,凡事亲力亲为都不用任何人服侍。金龙卫对她都很好奇,这其中又当属爱八卦好打听的王四最为忍不住,一日休息的时候瞅准君少扬不在的机会领着几个兄弟往她身边围去。   彼时的西门涟正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捧着书,一手从身边堆着的石子里一会儿拿出一颗,摆在相应的位置上,听得他们到来的动静她搁下书卷,扬起了眉眼看向他们,“有事?”   晨光里,金色的光线落在她暖色的眉眼上,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更是柔情似水,而随着她启唇,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便是响起,宛若唱歌的百灵。   王妃人美,声音更美呢!   王四和几个金龙卫都短暂的失神了一会儿,随即下跪叩拜,“拜见王妃。”   “平身。”西门涟将书卷搁下,看他们站起身来,伸手示意道,“这边没什么位置,你们就随意找地方坐下吧!”   果真是很平易近人。   王四和几个兄弟莫不喜形于色,就地坐了下来,由王四代表发言,“王妃,其实卑职们来找您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只是想多跟您说说话儿。”   毕竟她是他们的主母,是他们半个主子,他们要在她手下办事自然需要多了解她一些。   西门涟和凤凰军们相处习惯了,听得他们这般大大咧咧的说话也不觉得奇怪,浅浅的笑意浮上她的唇角,“嗯,无事的话可以跟我多聊聊,你们聊的内容我大概都是懂的。”   王四他们闻言更放松了,于是抱怨道,“王爷看您看得太紧了,我们才刚靠近都会被他吓跑,哪里还敢靠近您呀。”   爱凑热闹的李五也道,“是啊,是啊!王爷防我们跟防贼样的,我们哪里敢靠近您啊!再说先前我们看着您,都觉得您高高在上,别说不敢跟您说话,就是往您身边凑那也是不敢的。”   他们是在说以前的她吧……   西门涟笑出声来,“那段时日心情不大好,背负了太多的事,才会那般日后就不会了。你们都是少扬的好兄弟,少扬没把你侍卫看过,我也不会。此次回去少扬有心事,心情难免差了些,你们要找我的尽管来找我,不必避讳着他。”   王四、李五一干金龙卫连连点头答应,可真正的却是没人敢的。   王妃再平易近人那也是王爷的女人,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王爷那强烈的独占欲么?要是他们敢跑来缠着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倒霉呢!   不过她的承诺也让他们心动,她可是王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若是有她的保驾护航,就是王爷也不敢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付他们吧!   一干比猴子还精明的人顿时有了对策,机灵的王四立即抓准时间迅速给她爆料君少扬的一些糗事,其他金龙卫也不甘落后,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西门涟听。   西门涟也很乐意多了解君少扬的事,就将书卷放下,认认真真的听着他们说。听到高兴时她会附和着笑几声,也会说些君少扬不为人知的乐事同他们分享,一群人其乐融融。   这边笑着闹着,外围的金龙卫们虽然很正经的在守着自己的岗位,却莫不极其张大耳朵,听得自家王妃那如银铃儿般的笑声,觉得这枯燥的站岗也是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王四、李五一干金龙卫见和自家王妃能处这般融洽,胆子越来越大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门儿都说了,后来他们算着君少扬快回来了,一个个才意犹未尽地告辞,火烧屁股般跑了。   不对劲!   君少扬摘了野果回来就发现西门涟注视他的目光很不寻常,那样的目光……审视、戏谑,还有忍不住的笑意,就仿佛她眼前站着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只猴子。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他终于忍不住抽掉她用来遮脸的书,双手捧着她的脸到眼前,认真的问道。   西门涟就抿着嘴儿笑,不说话。   她开心,他也高兴,不过这取乐她的事情总该让他知道吧!   君少扬眉梢一挑,深幽的凤眸盯着她的眼睛不放,“小洛儿,把你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下?”   若真让他知道了,那帮子大嘴巴的金龙卫哪个不遭殃?   西门涟很有义气选择不说,猫儿一般偎依进他的怀里,手臂宛若藤蔓一般缠住他的腰身,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极是动听,“少扬,我喜欢待在你怀里。”   君少扬闻言立即笑弯了嘴角,摸摸怀里温驯如猫儿一般的她嫩生生的脸儿,“那就一直待着,你肚子饿不饿,果子能果腹吗?若是不能我便为你打些你爱吃的野味来,说说,你想吃什么?”   下一秒他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嘴角的笑容一僵,差点跳起来大骂自己没骨气——怎能这般就轻巧被她绕过去,君少扬你可真笨!   西门涟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顿时知道想要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   她决定再接再厉,仰起脸儿,水汪汪的眸子朝他眨眨,小手儿吊在他的脖颈上,娇声道,“少扬,我想吃山鸡,嫩嫩的肉,皮焦浅黄,你做的很好吃。你现在就去猎给我,好不好嘛?”   这么娇软的请求,君少扬根本拒绝不了。   前一秒他还想着一定要哄着她说出她瞒着他的事儿,这一瞬间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她娇声的请求,什么问题的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上一记,“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嗯,等你喔。”西门涟笑容甜美,尤其是一双酒窝,更是甜甜的醉人至极。   君少扬几乎就想在这给她一记热吻,但是想着这并不是在帐篷里那一股子冲动便是被他生生压抑了下去。他是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是却不想她的甜美被他人看见,她的甜、她的美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即使是自己的兄弟那也是不能看的。   “等我回来。”他沙哑着声音交待一句,抽身离去。   西门涟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笑得弯起了唇,朝着东南方向打一个响指,“风三,听够了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话的风三差点没从高达三米的大树上栽下去,脸色讪讪的,只答一声好,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一回到帐篷里,早等在那里的王四和李五等一干先前围着西门涟说话的金龙卫立即朝他围拢了过去,纷纷打听王妃有没有把他们的说的事透露给王爷知道?   风三摇摇头,佩服的道,“王妃好手段,几句话就把王爷哄得团团转,现在王爷不但没有问她她高兴的内容,反而是兴高采烈的为王妃打猎去了。”   “真的啊!”   “太好了!”   众金龙卫无不欢呼出声,果然他们的王妃口风最紧了。   “你们是没听到王妃向王爷提请求时那声调。”风三想到那样绵软的声音,身体就是一阵酥麻,在众金龙卫好奇的目光下他继续道,“那样的声音,是男人都无法拒绝。我若是王爷的话,别说只是为她打猎,就是为她去死也甘愿。”   众金龙卫想起自家王妃说话的声音,无不点头,她的声音是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一个个都露出怀念的表情来,都大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三却是想到了那一日桃花树下,她在漫天桃花雨中起舞的翩跹身影,心底一阵悸动,但很快的就被压抑下去。   她可是他们的王妃,容不得他胡思乱想。   深呼吸一口气,他决定日后不跟这帮子人凑热闹了,和王妃那般的绝代佳人接触多了眼光就会变得挑剔,到那时一般的女子哪里还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他是很普通的侍卫,还是守着自己的本分便好,跟着王爷建功立业娶个好老婆吧!   ……   他们这边热闹的时候,西门涟重新捧起了阵法图来看。她看书向来认真,很快便陷了进去,等君少扬回来时便只看到她面色冷凝,素手执石若武器,精准而快的投掷着。   君少扬看了一眼她身侧打开的书籍,发现她排的和那图上画的一样,知她在深思就没去打扰她,而是亲自将猎物清洗了,等她从阵法中回过神后同她一起吃。   当夜他们再次启程,然后在接下来的赶路的时间里君少扬敏锐的发现只要自己离开后回来她看着他的目光总是格外的古怪。   一次两次那也就算了,可次数多了他就起疑心了。   于是有一日他故意走开,却没去多远只潜伏在暗处,盯着她那边的动静。   他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见任何动静,但他是最有耐心的猎人,才不会这么轻易就选择放弃,于是按捺下心里的烦躁,继续等。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惊觉有几个贼头贼脑的人靠近她。   “王四、李五……”   仔细一看,这一干人,竟然还是他熟悉的。   深幽的凤眸倏尔一眯,他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然后他惊讶的看见那一大帮子人坐在离她不远的距离,没大没小、没脸没皮跟她说着各种逗乐的话。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在一起,一干人显得相当随意,而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般和人自在相处的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君少扬看着心里一阵欣慰,金龙卫虽然是他的侍卫,但更大程度上他把他们是当成他的兄弟,她能这般和他们相处,他很高兴。   但是很快的,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那帮子大嘴巴别的话题不说,净挑些他曾干过的蠢事说,直听得他脑袋上差点没冒青烟,恨不得冲过去把这帮子口无遮拦的大嘴给彻底封死了!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这几日她过于古怪的态度是为何,原来都这一帮子兄弟所赐,真是‘好兄弟’啊!   在君少扬咬牙切齿想着打击报复的时候,以王四、李五为首的那一干金龙卫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然后都想起来每次出现这样的反应都是要倒霉的前奏,一个个的立马闭了嘴跟西门涟道别,决定回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绷紧了皮随时准备面对突发的状况。   “在那边听着,很愉快嘛。”   当西门涟听到动静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那就算是极力压制情绪外露,一双眸子里却写满了恼怒的君少扬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君少扬高挑起一道眉毛,下一秒手一抄将她拦腰抱起,足尖点地,黑色身影如同鹰隼一般往远处的山头掠去,直到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才停下来。将她身子放上石头的下一秒,他颀长的身体也随即覆了上去,盛着羞恼的黑眸盯着她,那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小洛儿,你都知道还故意引着他们说,你就是个小坏蛋,大大的坏!”   西门涟娇笑出声来,玉白的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盛满了无辜的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少扬,坏坏的我,你不喜爱吗?”   她却是一点都不否认,倒是让他一噎。   “小洛儿,我喜爱,喜爱极了!”调皮的她,他拿她根本没有办法。骂,舍不得;打,他宁愿胖揍自己。恨自己的没有骨气,发泄一般重重吻住她的唇,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让他恼怒的话。   西门涟阖上眸子,仰起小脸儿回吻着他。   在他的调教下,她再不是那个接吻都会脸红,换气都困难的她,聪慧的她不但学会了回吻他,更知道怎样吻他能撩起他身体的火焰。   “够……够了……”   君少扬气息不稳地从她唇上移开半寸,暧昧的银线却将他们的唇相连,他深幽的眸子锁定她妩媚的容颜,舍不得移开半点。   “不够,我想要你。”西门涟眉眼轻撩开,一翻身反将他覆在身下,在他发怔的下一秒红润的唇瓣重重压上他的唇。   她体内一直有着掠夺的因子和强烈的征服欲,只是对情事不熟练才未一直压抑着,而今在这四下无人的旷野,露天的刺激让她再不想压抑着自己。   野外,只有风和树枝晃动的簌簌声,有阳光温暖照下,显得格外的静谧。   却有急促的喘息声,破开着静谧,带来别样的风景。   大石上,两具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   娇小的人儿,白皙娇媚;高大的那人,肤色如蜜。   白与微黑,极具冲击力的两种色泽如胶似漆紧紧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也离不去。   许久许久之后,西门涟伏在君少扬光裸结实的胸膛,一张汗津津的小脸白里透红,美得像是成熟的蜜桃,可那眉眼里绽放的妖娆,却分明美得犹如妖孽。   “小洛儿,你真是疯狂。”君少扬微喘着叹息道,手却是一点都不松地将她困在怀里,眼角眉梢皆盛满了笑意。   西门涟翻过身来,在他唇角烙下一吻,清灵的美眸望着他,“少扬,你不喜欢么?可是方才,你在我身上,表情可是很愉快的呢。”   “小洛儿,你要想再来一次,就继续这般说话下去!”君少扬眸色一沉,发狠的一捏她纤细的腰肢……(自行想象之……)   “那,再来一次吧!”西门涟娇笑出声,娇嫩的手儿在他胸膛画着圈圈,盛满媚意的眸子却是勾人般瞅着他,在他唇边吐气如兰,“只要,你还有力气,我奉陪到底。”   这话对于男人,无疑是挑衅!   君少扬深幽的凤眸危险地一眯,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力气!”   说完,他一鼓作气朝着那最让他流连忘返的那一处笔直冲去,狠狠地动起来。   西门涟笑弯了唇,红红的脸儿在暖色阳光下犹如笼了一层红霞一般,那一双明眸更是如水明润,妖娆地宛若出水的妖。   “少扬,你动情的样子真美。”   她望着他意乱情迷的脸笑,喜爱极了他为她失控的模样。   “这时候,不要说这种话!”   君少扬低喝一声,以吻封缄她的唇,这时候他再不想听到她那张小嘴里说出恼人的话。这是一场征服的游戏,他必让她臣服。   ……   他们回去时已经是夜晚,金龙卫们见是他们也没凑上去,只是风三过去问君少扬是继续赶路还是就在此地休息。   “继续赶路。”在帐篷里的君少扬想也不想就果断的回道,一转头便看见那犹如妖精般的人儿朝自己眨巴眨巴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风三领令离开,却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王爷的口气里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的确,现在君少扬的确是气急败坏。   一切,只因为他身边正笑盈盈地望着他的小女人。   “别生气了,体力不如我不用觉得难过,真的。”西门涟跪在他身前,一双藕臂环住他的颈项,仰着白里透红的脸儿,很努力的想要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可那一双明眸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大不了,下次我不扛着你走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君少扬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一把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紧紧嵌入怀里,狠狠的吻着她。   西门涟也不避开,温驯的由着他吻着,直到他气息不稳地放开她,她才微喘着靠在他的胸膛,阖上那还带着笑意的明眸。   “以后不许说这事!”   君少扬虚张声势的对着她吼。   简直太丢人!   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在欢爱后,由一个弱女子扛着走,简直是奇耻大辱!   “嗯哪。”西门涟应一声,即便是他不说,他们之间这些私密情事她也绝对不会同任何人分享的。   她这般温驯倒一下子就灭了君少扬心底的火气,他低头,埋首在她颈项间,闷闷的道,“日后我一定勤练武功,再不会在你面前如此之丢人。”   “我的真气是岛上从不外传的心法修成,主要走内家的路子,这样一来体力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很多。”西门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打击自尊心受伤的男人,解释完又继续安慰他道,“论招式的话,我却是不及你,你我真若是近身搏斗输的人只会是我而不是你。”   “嗯。”君少扬受伤的自尊心终于是恢复了那么一点,“那,小洛儿,我教你一身外家招式可好?”   她内家真气磅礴,再加上他的外家功夫,这样两样皆修日后即使她内力受制也不会轻易被人擒住了。   西门涟却是拒绝了,“不用了。”   “为什么?”君少扬抬起头来,看着她。   西门涟抬起头,仰望着他,“先不说岛上的规矩,就只说我的体质那也是是不适合练外家功夫的。曾经师叔也如你一般动过脑筋并付出过行动,结果是我布阵时总会偏离位置,力道很难把握。我师傅在一次和我斗阵时,察觉到了这事,待他弄清楚缘由后怒极打走了师叔,再不许他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一笑,“当时我还疑惑为什么师叔不来找我了,然后因为练习的阵法越来越难我也就忘了这事,一门心思的研究起阵术来。约莫一年后我再遇到悄悄找我的师叔,才知道了整件事情,从此之后我外家功夫就只稍微修下拳脚,掌法、拳法、腿法的一概不练了。”   “这样啊!”君少扬语气里有着太过明显的遗憾意味。   西门涟重新偎回他的胸膛,温柔低笑,“倒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君少扬将她往怀里抱紧了些,也是笑道,“你的阵法所向无敌,不练习那些外家功夫反而更好,省得弄伤自己。”   “嗯。”西门涟应一声,从他怀里起身,“待会还要赶路,先把东西收拾了吧!”   “好。”君少扬也站起身来,两人齐心协力将东西快速收起,然后走了出去。   他们出来了,在外边等着的金龙卫也可以差不多可以动身了,稍微过了一会儿后等所有人到位,君少扬抱着西门涟骑上骏马,一挥马鞭,“驾!”   “驾!”   一片喝声里,骏马扬蹄,飞快朝着前方奔去。   他们一行是在第二日清晨到达驻地,君少扬先吩咐人准备沐浴的香汤和膳食,特令一行赶路的人用完就直接休息等明日再下达命令。   连着赶路几日,一干金龙卫也是极累了,对于他这样的命令十分乐意遵从。于是一个个的在君少扬说下去后,皆是欢快地离开了。   西门涟回来后并没有回到先前的房间,而是重新搬回君少扬的房间,两人沐浴更衣用过膳食后一起躺在大床上休息。   也是因为很累,他们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便是半日一夜。   第二日他们几乎是同时醒来,都是一抬眼看到彼此时脸上染上笑色。   “能这般同床共枕,日夜在一起,真好。”君少扬抱着她温软的身子,笑着轻叹。若是可以真不想离开这张床,更不想离开她。   “以后每日每夜都会是这样。”西门涟伏在他的身上,弯着唇儿笑。   “不想起床。”君少扬低下头,微有些青茬的下巴在她柔嫩的脸儿上蹭了蹭,她笑出声来,连声叫‘痒’,却是让他玩心大起,闹着她玩儿。   这一闹,又闹了好一会儿。   “好了,时间不早了,要起床了。”西门涟最先下床,快速着裳。   君少扬也起来了,穿好衣裳后朝她看去,见她已经穿戴整齐,几不可闻的笑一声,挽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唤伺候的人来。   一番洗漱完毕,又用罢早膳,君少扬下令将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   王彪那一行人见到西门涟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却还是规规矩矩上前叩拜,西门涟也并不为难他们,反而是刚回来的王四和李五等人悄悄捂着嘴笑,显然他们已经从同伴的口中得知了王彪等人和王妃打赌输了赤身果体向那些土匪认错的八卦了。   “咳!”   君少扬轻咳一声,冷漠的眸光朝四周一扫,顿时还有些喧闹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一片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今日召你们一来是有事情要宣布,二来也是命令下达。”君少扬说完,淡然的目光看向西门涟,“由你宣布。”   西门涟点头,站起身来,面色沉冷如水,清声喝道,“凤凰军诸将听令!”   “卑职在!”   凤凰军诸将皆起立,向西门涟行最标准的军礼,无论她如今身份如何,在他们的眼里,她永远是他们最尊敬的九公主!   “自今日起停止训练,所有人等整顿休息,在此期间严格恪守军规,一如从前!”   “是!”   一大片的沉喝声在她声音落下时随即响起,如雷般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室内久久回响,振聋发聩。   “退下!”   西门涟手一挥,凤凰军诸将全体起身,整齐划一退到自己的位置。   “匪军全体出列!”她再喝一声。   “卑职在!”一干匪徒全体出列,跪地叩拜。   “猴三儿,自今日起这队伍正式更名为‘虎军’,由你为统帅,他们和凤凰军诸将享有一样的待遇!但是我要你们记住并且认清自己的实力,更改一切陋习坚持不懈地不断努力,变成与他们并驾齐驱,甚至超越他们的存在。”   她话说完,声调顿时扬高,“你们,可有信心?!”   “有!”   猴三儿最先喊出声,其他人也一一响应,仿佛刻意比气势一般,他们的声音比先前凤凰军诸将的声音还要大!   “好!”西门涟喝彩一声,一拍手掌,“有信心就好好努力,命运已经重新掌握在你们的手里,能不能把握,全在你们自己!”   “我们能!”   “一定能!”   “我们不是蠢货,更不是懦夫,我们一定能!”   一大片人潮声里,史扬的声音尤其大,“我们是虎军,是最勇猛的战士,定会不辱自己的名声,不辱自己的使命!”   “好!”西门涟双眸熠熠发亮,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沉声道,“你们也从今日起正式休整,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暗地里逞凶斗狠、更不许拉帮结派,是真男人就堂堂正正约战单打独斗定生死!”   “是!”正式得名的虎军诸人齐声以应。   “退下!”西门涟沉喝一声,虎军诸人皆起身,虽然队形不如凤凰军诸将整齐,但是也没有昔日之散乱,进步很大。   在底下坐着的王彪等人的脑袋几乎快低到裤裆里,就没一个好意思抬头的,等着听西门涟责备的话。   西门涟却是连看都没有朝他们看上一眼,她转身,目光看向君少扬,君少扬会意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金龙卫全体听令,本王不日将以正妃之聘娶西门涟过门,自今日后全体奉她为当家主母!你们对她,当以对本王同样忠诚,敢有二心者,定斩不饶!”   “是!”   金龙卫全体侍卫都出列跪拜,无不心悦诚服向西门涟跪拜,“卑职拜见王妃!”   “平身!”西门涟道一声,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这身份。   金龙卫起身,莫不激动地看着她。   “王妃,昔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受毕蓝三拜!”毕蓝最先出列,双膝一软重重跪在西门涟跟前,磕头请求原谅。   西门涟走下去搀她起来,不让她继续磕头,“昔日事已如云烟,无需太在意。”   “王妃大人大量,毕蓝却不能轻巧揭过自己做的错事!”当着君少扬的面,毕蓝含泪说道,“卑职不该在没弄清楚情况时就阻拦王妃看王爷,还对王妃您说出那般过分的话。更不该在王妃您绝口不提此事后还想着要报复,那一夜若不是您救了毕蓝,毕蓝现在怕是已经命归黄泉!”   “王妃!”毕蓝眼中热泪滚滚而下,“您若是真的原谅毕蓝,请受毕蓝三拜!”   她话已至此,西门涟也不好再拦,只能接受了她的叩拜。   三声沉重的闷响后,毕蓝抬起头来额头一片淤青,可她的脸上分明有着释然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格外精神。   有一就有二,毕青也站了出来,“王妃,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   “无事,你不过是尽忠职守。”西门涟并不怪他。   “王妃之胸襟,毕青自愧不如,请受毕青三拜!”毕青朝她一抱拳,单膝下拜。   “王妃,卑职愚蠢狗眼看人低,辱没王妃声名求王妃原谅。”王彪鼓足了勇气走过来,七尺男儿直朝着她跪下,羞愧的道,“日后卑职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求王妃原谅。”王彪那日领着的一干人等也是鼓足了勇气走过来,向她叩拜。   ☆、025:妖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西门涟淡扫一眼跪地的人,温声道,“都起来吧!”   “谢王妃!”毕青和王彪人等一同起身。   西门涟走回君少扬的身边,君少扬一摆手,沉喝一声,“退下。”   “是!”   等他们推回原位后,君少扬眸光瞥到风三站立处,点名道,“风三!”   “卑职在!”风三出列。   君少扬命令道,“你领着部下一干人等迅速赶往皇都,收集宫内一切消息整理成册,等本王到京城时立即呈上!”   “是!”风三领令。   “王四,李五等人,全体听令!”这一干人集体出列。   君少扬冷声道,“你们慢风三等人一步到达,三教九流之地都要安插进人手,收集一切消息,同样在本王到京城时呈上。”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扫过他们的眉眼时眸光骤冷,今日暂且先放过他们,等去了皇都他们若再犯事,他就连本带利跟他们好好好好清算!   “是!”王四、李五一干人领令,却在这一瞬间都觉得身体莫名地凉飕飕的,他们不敢东张西望,只得夹紧了微微打颤的腿肚子。   君少扬冷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冷道一声,“退下!”   “是!”   一干人领令下去,顿时觉得先前缠在身上那股子冷意消失了,王四胆子大些偷偷朝君少扬望上那么一眼,才只那么一眼,君少扬便是察觉,一个冷眼朝他瞪过来。王四被瞪得一个激灵,立即就低着头默默地数手指,表示自己只是不小心抬头,真不是故意在那偷看。   那一日,说得最欢畅,笑得最开心的人就是他!   君少扬思及那日之事,眸子危险地眯起,旋即挪开视线,宛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继续点名唤人,“毕白!”   “卑职在!”   “你仍然负责你的事情,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是!”   毕白退下后,君少扬点了毕蓝的名字,毕蓝走过去,“卑职在!”   “你从今日起便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着,再有二心,军法处置!”同样的错,不能犯第二次。   他所说的军法处置,便是从金龙卫里彻底除名。   毕蓝一咬牙,“是!”   她早就坚定决心,哪怕是用性命保护王妃她也愿意!   君少扬冷厉的看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又点出一些人的名字交待下任务后,才与西门涟携手离开。   金龙卫有自己的任务,一出这就立即收拾东西上路了。凤凰军和虎军被勒令休整,虽然有些羡慕金龙卫们能离开这儿,但是却无一人说出羡慕之类的话,更没有人跑去跟西门涟抱怨的。反正他们迟早都会有任务的,不急于这一时,再者他们这段时日每个人都像是拉满的弓,稍微放松下也很不错,有益于他们达到最佳的状态。   他们却是没想到,这一休整就是小半个月——十日。   第十一天时,一向宁静的驻地被一大片此起彼伏的骏马嘶鸣声打破,有手持圣旨的公公匆匆从马车上下来,在侍卫的保护下亮出皇帝亲赐‘如朕亲临’的金牌,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那公公到底是个冷静的,手上的拂尘一甩,忍气吞声道,“那请这位小哥儿去禀告王爷,咱家这圣旨相当重要,必定要当着他的面儿宣读不可。”   “圣旨拿来便行。”没有君少扬亲自下令,守门的金龙卫别说是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   “你们……”公公身后的小公公忍不下这口气,就要发飙。   “住嘴!”宣旨的公公回头冷声一斥他,盛怒之色溢于言表,在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上,显得那么可怕。   那小公公顿时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宣旨的公公这才转过身来,“这圣旨是皇上下的,吩咐咱家一定要当着王爷的面儿宣读。不然咱家就领着人再这等着,王爷出来了咱家就去宣,这样也不算破了规矩。”   “在王爷的地盘上,王爷就是规矩!”宰相门前三品官,这些个金龙卫哪怕就一看大门的,也绝对不好惹。   “那就麻烦小哥儿跑这一趟了。”宣旨的公公只能将捧着的圣旨交出去,即使再愤怒,也得憋着。   守左侧门的金龙卫单手拿过他手上的圣旨,吹一声暗哨,唤来同伴后足尖点地,飞身离开。   “卑职拜见王爷、王妃!”   他到君少扬住的房门口时照样被拦,于是高声对着里边喊话道。   在他声音落下的下一秒,里边房间便有声音传出来。   守门的金龙卫立即放行,拿圣旨的金龙卫推门快步走进去,一眼确定他们所在的位置后快步走过去,将手上的圣旨双手碰上,“王爷、王妃,宫里来的圣旨,外边的公公还带了皇上的金牌。”   “嗯。”君少扬从他手上取过圣旨打开来看,眉头顿时狠狠皱起。   西门涟好奇里边的内容,凑过去看,这一看,眸色也是瞬间冷了下来。   “传本王令,全体人等立即准备,半刻钟后于马房外集合。”君少扬将圣旨一放,对那金龙卫命令道。   “是。”那金龙卫领令离开。   他离开后,西门涟再翻开那明黄绣有象征帝王图腾的圣旨,越看,眸色越发冷冽,却不出声。   君少扬见状,按住她翻看圣旨的手,保证般的道,“小洛儿,即便是父皇的命令,这等事我也一样不会做的。”   西门涟抿唇,半晌低声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放心。”君少扬扬手,爱怜地摸摸她柔软的乌发,“倒是你,总不会照顾自己。你得答应我,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每日都要按时用膳,每夜按时休息不许那么晚睡,训练他人的时候不用亲自上阵,就不要上去,不要总是逞强……”   他未说完的话,被她温柔的亲吻堵在了唇中,她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颊边,两唇气息交融,成心底最柔软处的悸动。   柔柔的一吻毕,她抬起了湿漉漉的眸子定定的凝望着他,红唇微启,欲语还休。   君少扬的心柔软一片,爱怜的吻落在她的明眸上,有些不争气的道,“小洛儿,你就跟我一起回皇都吧!”   说他没出息也好,只会儿女情长也罢,只要一想到将会离开她数日,他心里就慌得难受,只恨不能将她变小了日日捧在掌心里看着才好。   他舍不得,她又何尝舍得?   西门涟心头一阵也是酸楚,扑入他怀里,声音里带了罕见的哽咽,“少扬,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可是凤凰军、虎军和金龙卫的关系还处于磨合期,即便是我强行下令,他们也不会听从你所下的命令。而此去皇城可以预料到会是危险重重,一旦有事情发生,若我不在便会一团糟,他们不但不能帮上你,反而会给你带来危险。这是我能预料到,也是我最不愿意去想的事。”   她说到这,拉住他的手,抬起头来深深凝望着他的眸子,“少扬,无论是凤凰军还是虎军,都是我身体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这样如一盘散沙的他们我是不放心带出去的,哪怕是我再不想离开你,也必须留在这里。”   君少扬苦笑一声,紧紧搂住她,额头与她相抵,“小洛儿,有时候我情愿你任性一点,自私一点,把自己看得重一点。”   她太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明明是再娇柔不过的女子,明明是那样纤弱的肩膀,却总能扛起连大多男人都难扛起的重担。身处逆境,却从不喊苦不喊累,甚至在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从不对外人道。   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怅然,“要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做到保护你,能真正的让你在我的怀抱无忧无虑的展露欢颜?”   这是对自己没信心了,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西门涟仰起脸儿,亲亲他的唇角,柔声道,“少扬,我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分离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我答应你,终有一日我会和你携手比肩站在世人面前,这一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那个位置,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也会一手为你腾出来。”君少扬恨恨地一咬她的唇,那一咬真正落下时却轻得不可思议。   终究,他舍不得伤了她啊!   西门涟一笑,知道昔日那一个张扬霸道的君少扬又回来了,她忍不住打趣他道,“那在此之前,我需要做什么呢?”   “乖乖在这等着,等着我接你成亲,风光大嫁!”君少扬最听不得她故意打趣他的话,狠狠将她搂在怀里,想起圣旨的内容,心念一动,也戏谑道,“小洛儿,就这么放我入皇都,你就不怕我被那些莺莺燕燕迷了眼,在权势的诱惑下动心,对你始乱终弃?”   西门涟吻上他的唇,迎着他瞬间变得深幽的眸子,绝美的小脸上笑容妖娆绽放,“少扬,这世间还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如我一样取悦你么?”   细致地,她沿着他精美的轮廓亲吻,柔若无骨的身躯似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身体,很快便是激起他的反应来。   简直是,妖精。   君少扬呼吸顿时粗重,她却咯咯笑出声来,纤长的手指挑开他的衣襟,小手儿在他结实的胸膛肆无忌惮地吃着豆腐,一边道,“少扬,你的身体太敏感了,我一动你就有反应。这样的你让我很不放心呢,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仰着小脸,和脸上娇媚的笑容相反的,那一双明眸看起来纯洁而无辜,好像她问的不是男女之间私密的情事,而不过是一个让她觉得疑惑却想不通的问题。   “你不是很聪明吗?”君少扬身体越来越热,却也是期待她会做到怎样的地步。   “是啊,我很聪明的。”西门涟娇笑出声来,仰起的小脸儿越发娇娆,君少扬看得心猿意马,俯下身去想亲亲她,却被她避开。   “少扬……”   西门涟软软唤一声,眸中媚色流动,微启的红唇宛欲语还休。   “嗯。”君少扬微喘气,“你想……你想怎么做?”   “我想啊……”西门涟勾住他的颈项,感受到他的颤意,咯咯笑出声来,“盖一个章,你永远就是我的了。”   纤纤素手,撩开他的衣襟,俯下头去。   君少扬不明所以,只是光嗅着自她身体传来的越发馥郁的香味儿,越发意乱情迷,却在这时间他肩膀忽地一痛……   却是她,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处,紧紧地,如同嗜血的小兽。   这就是她说的盖章,以疼痛之名在他身上留下最刻骨的印记。   他是她的,打上了她的烙印,就是一辈子,非死不离。   这一口,她咬得极重。   君少扬却未动,甚至纵容地将她抱紧,直到她终于松开他,扬起脸儿看他时,他终于不再忍耐,狠吻住她的红唇。   衣衫件件,如雪剥落,是游鱼逢水的喜意,也是蛟龙出海的畅快,屋内春意浓浓,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分开时已经近乎是午时,君少扬令毕青打来香汤,毕青领令而去很快将香汤和干净的衣裳奉上。   君少扬接过这些,脸上几不可见露出一丝笑意。   回房间后,他亲为她洗漱,沐浴时和她泡在一起时在她的撩、拨下忍不住动了情,许是想到接下来要分开数日,他们都显得分外激动。君少扬变着花样就在这香汤里要了她好几次,一直到水彻底冰冷后才意犹未尽地抱她起身,为她着裳。   西门涟腰身有些疲软,穿好衣裳后就在床上睡下了。   “乖乖地在这等着我。”君少扬俯身亲吻她柔嫩的唇瓣一记,快速起身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在她的手里,随后立即大步朝外边走去。那样快的动作,就像是怕自己迟了一步就再舍不得离开她。   在他的背后,那‘沉睡’的人儿悄悄掀起眼皮来,握紧了手上的玉佩,眸中流转着浓浓的不舍之意。   ……   在外边苦等的宣旨的公公和侍卫们一个个饿得头晕眼花的,偏看门的金龙卫不放行,他们一个个的只能伸长了脖子朝里边看,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候’君少扬。   哒哒哒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从内传出,外边苦等诸人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从地上跳起来,莫不欢欣鼓舞地朝里边望去。   君少扬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往外冲来,在他的身后跟着至少有上百名黑衣骑士,一个个皆是面色沉静,策马动作整齐划一,充分彰显金龙卫睥睨的强大气势。   快到门口他们也不停下,视而不见地往外冲。   这可苦了等待的诸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边儿上跑。   君少扬冷眉一挑,胯下骏马一声嘶鸣,竟是直接从将要被踩到的倒霉蛋身上跃过。   数百名黑衣骑士同样效仿他的动作,故而烈马去势汹汹,却并无真正伤到任何一人,只是把他们吓得不轻,胆子小的直接给吓尿了。   “快,快追上王爷!”   那宣圣旨的公公是最先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双腿打摆子一样抖啊抖的,却还是奋力爬上了马车。   其他被吓坏的一干人等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驾马,朝着君少扬离开的方向奔去。   他们走得急,自然没能看见守门的两个金龙卫那鄙夷至极的眼神。   就这帮子乌合之众还想追他们的王爷?   先不说王爷的马是从万匹骏马中挑出来的宝马,就仅凭那骑术,王爷十四岁的时候就是横扫北越烈火骑诸将的第一人!他们想追上王爷,那简直就是如愚人追日一般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风响,皆抬头往那动静处望去。   瞬间,两双眸子无不盛满惊艳。   高墙上,那女子黑袍猎猎于空中翻飞,精致如玉的容颜在那暖色光线下犹如雪山圣女般神圣不可侵犯,偏有未着靴的玉雕般的赤足踏在青石砖上。极致的黑和无瑕的纯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是禁欲般蛊惑迷人至极。   可是,她是王妃……   下一秒,他们惶恐地收回目光,迅速下拜,“卑职拜见王妃。”   西门涟负手而立,仿若未闻一般只是静静望着君少扬离开的方向,那一双明眸中有掩不住的离愁之意。   他才离开,她便已经开始想念。   两个金龙卫见她这副模样,便是明了她心中之牵念,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未去打扰她,只静静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守着。   ……   夜色擦黑,城门将闭时一阵骏马长鸣声忽地响起,抬着门闩的守卫一怔,才疑惑地朝那方向看去,顿时觉得有黑云压面而来,下一秒如雷霆般的马蹄声便是响彻耳边,惊得他们连人带着手上的门闩重重砸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便耳边一阵风声响起,却是那黑衣骑士胯下骏马直从他们头顶上跃过!   而且,跃过的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两个守卫眼前一黑,直接给这阵势吓晕了去。   “哪里来的……”城墙上的守城将士见到这异状,高喝出声,却还没能等他喝完,那黑衣骑士最后的一位一勒胯下骏马,抬眼一个冷瞪便是让他骇然得住了口,下意识紧紧握住了手中银枪。   那黑衣骑士冷笑一声,含着讥诮的眸子锁定他放大的瞳孔,“王爷之骑,敢拦者,杀无赦!”   说罢,手上马鞭一抽,他胯下骏马长长一声嘶鸣,马蹄扬起一阵灰尘四散而开,下一秒便是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追君少扬的方向而去。   何等快的速度!   不止是那方才发话的将士,就是连前来换岗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是看傻了眼,这不是骑马而是马儿在飞吧!   而不管他人怎么想,黑衣骑士们继续策马向前狂奔,一路惊掉过路行人的眼珠子无数。   “王爷,稍作休息再上路吧!”   一个土坡前,毕青自马上飞身而起,不顾性命,义无反顾地拦在了君少扬的马前。   ‘恢律律’   君少扬一勒缰绳,骏马一声长鸣,高高扬起将要踏上毕青脸上的蹄子在他脸前一公分处停顿,重重落在了地上。   他这一停,后边的黑衣骑士纷纷勒马,顿时骏马的嘶鸣声一片。   君少扬眸色暗红,面庞上宛若笼罩上一层寒霜般,眉心因不悦而紧紧拧起,“本王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提醒!”   “王爷!”   毕青叫一声,单膝跪下,顶着那让他心头恐惧的强大压力,咬牙道,“自那日出驻地,您已经不眠不休连续赶路四日四夜,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您了,就是您的马那也是很难再撑下去!卑职知道您一心念着早点到皇都,早点安排好事情好接王妃回来,可是这一路凶险您若是顾此失彼,因而有个三长两短的,卑职要怎样跟王妃交差?!”   她……   君少扬紧拧的眉心顿时松开些许,一双凌厉不减的眸子却是盯着他,“王妃跟你都说些什么了?”   毕青从怀里摸出玉佩,双手捧着递给他,“王妃说您上路时定会不要命的赶路,让卑职在必要时一定要阻止您,她以玉佩为信物,道是见玉配如见人。还吩咐卑职告诉王爷您,说若是王爷您对她是真心疼爱的,那么必定要为她好好珍重自己。”   见玉佩如见人……   君少扬俯身从毕青手里接过玉佩,认出这正是她从不离身的那一块玉佩,略显粗粝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一个‘涟’字,光滑而微凉的触觉像极了他抚摸过她柔嫩面庞时的感觉。眼前浮现出她清冷的容颜,浅浅的笑容顿时漾在了唇边。   “吩咐下去所有人等,就地安营休息,明日一早启程。”   过久未饮水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却是轻松的。   “是!”   毕青总算松了一口气,将命令下达,然后一干金龙卫便开始安营搭简易的帐篷,在帐篷搭建好后,毕青分派人手分别去取水、打猎、捡柴禾,也另外安排了站岗放哨的人,叮嘱他们一有动静就马上吹响他们联系的暗哨。   “老大,你有那玩意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毕青也在取水的人中,一干累得像狗一样的金龙卫喝饱了水就开始打水,趁着得闲的空当,有人出声问道。   “是啊是啊,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要是他早拿出来,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累了。”   毕青瞪他们一眼,“这玉佩是我妹劝王妃得来的,后边的话我是瞎编的,这一路我默念了这话不止百遍才扛住压力,在王爷面前撒谎撒得那么顺口的,你们以为我容易嘛我!”   在王爷面前撒谎,的确不容易。   众金龙卫点头,不过他们都很好奇,“王妃私底下是好相处,但也不是那么好劝的吧!”   他们印象里的王妃,那可是绝对的说一不二的人物。   毕青哼一声,“王爷那点心思明摆着在那,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妹那是顺王妃心意说的,王妃自然听劝。还有都这么久了,难道你们就没发现王爷自小到大片刻不离身的玉佩不见了吗?”   众金龙卫瞬间都懂了,一个个脸上皆露出猥琐的笑容,不用想都知道那玩意儿肯定在王妃的身上,估计还是王爷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给塞的。这事儿王爷小时候就没少干过,可这送玉佩那还是头一次,不过对象是王妃那也就不奇怪了。   一行人又笑闹了一阵,取足了水后,才勾肩搭背地回去了。他们回去后立即帮忙准备吃食,一切弄好后由毕青去叫君少扬。   君少扬取了些水和山鸡肉,只交待他们晚上注意防守后便是回帐篷去了,步履匆匆。   “王妃最喜欢吃山鸡肉了。”不知是谁,叹息一声。   旋即,篝火堆边一片沉默,大家都开始想念起西门涟来。虽然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每每他们遇到困难她总是最先察觉并出手相助的那一个,而且最让他们感到温暖的是,她帮助他们的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只是在他们对她说感谢的话时,那一张冰雪般的容颜上会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凤凰军对她的忠诚是从何而来——能有如她这般矜贵却不傲慢,有惊世才华却从不自夸,对己克制对自己人无条件维护的主子,那是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若是换作他们是凤凰军的将士,他们也必定能做到即使大西已灭国,他们也能尊她、敬她一如从前!   “唉……”   多人,齐齐轻叹,都觉得那曾心心念念想回去的皇都没那么吸引人了,反而是那荒凉的草原驻地更吸引他们一点。   ……   第二日天明时,简单用过干粮的君少扬和金龙卫们再次整装出发,速度依然是风驰电掣一般快,但是相比前几日的日夜兼程来说,这次明显是慢了许多,没有那么赶得急了。   时间就这么匆匆地过着,在经历过半月余的赶路后,君少扬一行终于到了皇都,而在这时候,皇都正是热闹时,尤以酒楼、茶肆最为热闹。   “什么,那阎王爷回来了?!”   “怎么会,不是说被驱逐了吗?!”   “骗人的吧!”   一声声不可置信的声音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之意,这是来自于大家族里的那些纨绔子弟。   “听说没,那阎王爷就要回来了!”   “当然了,而且快到了呢!”   “我又可以看见他了,好幸福。”   “是啊是啊,数皇都之杰出男子,谁能如他那般俊美无俦,简直就是天神啊!”   “嘿嘿,你这么喜爱他,你嫁给他啊!”   “嫁给他,我还不如直用白绫,还死得痛快些。”   “那倒是,呵呵呵。”   神一样的逻辑,诡异的对话出自那些深闺中的贵族女子,对她们而言君少扬永远只是能远远看一眼的对象,绝非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阎王爷终于有了喜欢的对象,我这边儿新得了几个貌美的少年,等他归来便是送过去给他看看。”   “听说阎王爷那男宠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绝色,你得的那几个,能让那阎王爷心动吗?”   “可要想好了,据说阎王爷极宠那男宠的,你送去的人若是惹到了他,别说是你送去的那些个美貌少年了,就是你自己也要倒大霉。”   “是啊是啊,你可要三思而后行,阎王爷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叽里咕噜的声音来自于挖空心思献媚的臣子,一个个正事干不了多少,肚子里弯弯肠子却是一个更比一个多。   “君少扬那败类要回来了!”   “他一回来,皇都必定又要掀起血雨腥风!”   “苍天呐,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睛,怎么就不让这祸害死在那地儿呢!”   痛心疾首的声音来自于当朝老臣,一个个都是对君少扬深恶痛绝,巴不得在有生之年别看见他。   “少扬也快到了吧!”   “回皇上的话儿,以王爷的速度今儿怕就要到了。”   “嗯,吩咐御膳房明日多烧些少扬爱吃的菜,备十坛陈年杜康。”   “皇上,您龙体欠佳,御医说让您少饮酒才为好。”   “少扬这孩子一路风雨兼程,定累了,喝点酒也好为他提提神,也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知道什么事必须做,什么事没必要坚持。”   “是。”   这般对话自然是出自皇帝和身边的贴身的老公公口中,暗中藏着的玄机和机锋,只有真正身处权利漩涡的人才懂。   ……   在各人各有想法和盘算间,时间不急不慢的过去。   午时时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狠狠踏破皇都之宁静,风声猎猎、尘沙飞扬里,一骑以风驰电掣之速冲入!   跨坐在高头大马的男子着一袭暗金色滚边五爪蟒袍,发以玉冠束,俊美无俦的面容沉如水,紧扣住缰绳的大掌蕴含着强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力道,笔直而修长的腿紧夹、住了马腹笔直往前,背脊直挺,气势凌厉得如出鞘的宝剑,气场之强大宛若天神天降。   他——君少扬,皇族骄子,无论到哪里,一出现永远都是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一刻的皇都,无论是在酒楼惶恐不安等待的纨绔子弟们、还是那些在首饰铺子包房里开了小半个窗户看着的花痴的深闺贵族女子们、还是茶肆里一心想巴结他的臣子都是痴傻地盯着那如同天神突降的男人,一双双眸子里皆写满了惊艳,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君少扬对于这一切却仿若未见,厉喝一声,“驾!”   他胯下高大的骏马一声嘶鸣,更加速往前方的乌衣巷冲去。   随着他的前冲,落后他仅三四步的金龙卫一干骑士也是涌入,瞬间就宛若黑云朝这方向聚拢来,皇都内顿时连天空似乎都阴暗了一半!   这是何等惊人的气势!   在他们走后的许久许久,人群里忽而爆出一声惊呼声,“哇!”   然后连锁反应一般,惊叹声不绝于耳,宛若汹涌起伏的波涛,一阵更比一阵激荡,那声音久久不绝于耳。   而在王府外,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拜见王爷!”   百匹骏马直抵王府门前时,早携众仆在此守候的管家立即迎了上去,见得他们下马立即行礼参见。   “平身!”   君少扬手上马鞭一收,转身对着黑衣骑士们命令道,“今日,自行安排。”   “是!”   众金龙卫也累了,风尘仆仆的脸上掩不住疲惫之色,听到这个消息正是求之不得,不然再让他们动,他们也动不了了。   “管家,迅速备好东西。”   君少扬对管家交待一声,越过跪拜的人,直往府内走去。   金龙卫们也一同进了去,比起疲惫不堪的他们,毕青还算精神头不错的。他大致看了下管家带出来的人手,还是和他们离开前的一样,顿时眉头一皱,拉了管家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真的?”管家听完,一脸诧异。   “自然是真的,你先去办,等王爷想起来了你再把人弄来。”毕青拍拍管家的肩膀,笑一声,也随着金龙卫们走进去了。   留下的管家微微思索一会,脸上顿时露出明白的笑容来:这王府空了那么久,也的确需要一个当家主母了,比起男主母来说,他还是觉得女主母好多了,起码女人的性子会比较软,好收拾。   想到此,他脸上的笑容又更灿烂了几分,招呼着众仆进府,令他们各就各位,迅速将先前他交待给他们的事给办了。   ……   一番洗漱,沐浴更衣后君少扬并未传膳,而是吹口哨唤来那一只驯养的白色海东青,将约定的信号绑在了它的腿上,再放飞掉。   静静地站了一会,他这才走向床榻的方向。   连日的赶路,他也的确累了,在床边脱靴换裳后就这么歇下,手习惯性的一环,头偏向侧面的方向,低声唤一声,“小洛儿……”   下一秒,他眸光一滞,手僵硬在了原地。   这里没有熟悉的她的香气,没有她柔和含笑的面庞,一大片的空空荡荡提醒着他:现在的她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驻地,并不在这里。   思念,一瞬间在心头泛滥成灾。   现在的她,在做什么呢?   他忍不住去想,她有没有乖乖地按照他临走的吩咐的好好用膳、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更想知道在他这些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一如他思念她一般思念着他呢?   浅浅一笑,他将腰间系着的玉佩解下,轻轻摩挲着那一个‘涟’字,眼前幻想出她含笑的容颜,他痴痴唤一声“小洛儿……”   将玉佩贴在心口,就这么多日来的第一次沉沉睡去。   约莫二更的时候,沉寂的院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哧!   是利刃出鞘的声音,倏尔划破夜之静谧,在这片天地落下丝丝危险的味道。   幽暗的室内,静躺在床上的身影,一动。   “你们快让开,咱家是奉了皇上的口谕,令王爷速速入宫觐见。”   外边儿,响起太监独有的尖细声音,在这夜,就如锐器狠狠刮过铁器时发出的声响,直刮得人耳膜生疼,在这夜显得那么瘆人。   除了院子里的呼呼刮过的凉风,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大胆,你们这是连皇上的命令都不听了吗?”那尖细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气急败坏之意。   还是一片寂静,无边的静。   “你们是聋子还是……”   ‘砰’的一声,随着那一扇门的打开,那一个刚才还气势汹汹叉腰骂人跟茶壶般的胖太监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愤然从地上爬起来,正想看清楚那斗胆推他的人是谁时,一道森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吵,给本王把他的牙齿一颗颗的敲下来!”   “是!”   利刃收归鞘的声音和那沉声应声同时响起,那胖太监被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没等他开口说出求饶的话,一阵剧痛袭上他的面颊,接着一颗一颗的发黄的牙齿便是不断地从他口腔飞出,他几乎痛得要昏死过去。   “起来!”   黑色的靴尖,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说话的语气,是让人连骨头都发颤的森冷。   胖太监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阵颤抖,吭哧吭哧大声喘着粗气,一滴滴冷汗从他额头不断落下,这一刻他分明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地狱。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能站的起来?   “没用的东西!”君少扬冷睨他一眼,森冷的凤眸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日后请本王让他自己三跪九叩抬着八抬大轿来接,若要再让本王发现他假借父皇的口谕来骗人,休怪本王心狠手辣拔了他那根舌头!”   这狠辣的话落下,空气瞬间都变得肃杀。   胖太监脸色的冷汗越滴越快,一张白胖的脸如纸般苍白,可怜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更不敢迎上那几乎能冻伤人的冰冷视线。   一时间,竟僵在了那里,身体如筛糠一般颤抖着。细小的声音渐渐响起,空中飘起浓重的尿骚味,竟是他活生生吓尿了!   君少扬眉头狠狠一皱,倏地地收回视线,冷声对两个侍卫命令道,“把他给本王丢出去!”   胖太监听到这喝声,再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惊吓,直接就被吓晕了过去。   两个侍卫应一声,两人拎了他,足尖一点掠过平地,飞身而起直向外而去,到得府门口的围墙时同时松手,真的是把人给‘丢’了出去。   ------题外话------   这几章看着像是叙述,所以没太大的起伏,不过经过这些伏笔就算是埋好了,下一卷直接是正文,里面剧情都在。虽然订阅惨不忍睹,但好歹也有人看呢,反正不是吹牛,哪怕只有一个人看,照样写下去,扑也要扑得轰轰烈烈!~   ☆、001:秋后处斩   这一夜,君少扬房间的灯彻夜未熄。   “王爷!”   咚咚的声响破开黎明的静谧,外边传来管家的声音,许是因为起得太早,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之意。   “进来!”   屋内传来淡淡的声音,管家闻言应一声,“是。”   随即那把守房门的侍卫让开了路,管家推门领着仆人鱼贯而入。   “拜见王爷!”   一干人等,进了门后皆是行礼叩拜。   君少扬从手上的卷宗里抽离目光,站起身来,“平身。”   “谢王爷!”   一干人等皆起身,管家吩咐他们把手上端着的东西放下,一一检查过确定并无疏漏后这才令他们退下,自己则是走到了离君少扬五米远的位置站定。   他稍斟酌一会,这才道,“王爷,皇上方才有令人传口谕过来,吩咐您务必今日上早朝。”   “宫内最近可有异动?”君少扬自行打理衣物,不假借他人之手。   管家眼尖的发现他腰间所佩戴的玉佩并不是佩戴了多年的那一块,顿时留个了心眼,想了想回道,“还算太平,前儿御医传来的消息,皇上身体好多了。”   “嗯。”君少扬自行戴上玉冠,将乌发尽挽起。   管家见状立即为他递上朝服,却被君少扬拒绝,“穿与不穿,本王的身份都摆在那里,区区一身袍子代表不了什么。”   “可……”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啊!   管家一瞥到君少扬那明显写着不悦的脸色,顿时将到喉咙边儿上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道:反正王爷不听皇上的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穿就不穿吧!   “王爷,早膳已经备好,您是用过了再去还是回来再用?”他换了个话题。   君少扬沉吟一声,“回来再……”   话说了一半,他忽地想起她每日用早膳时在他耳边说的话,语气一转,“算了,用了再去,你速下去准备。”   王爷向来说一不二的,今儿这是怎么啦?   管家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却也不好发问,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应一声,随后下去准备了。   “小洛儿……”   君少扬的手摩挲到腰下所系的玉佩,再一次想起她来,一阵愁绪涌上心头。控制不住地去想、去猜她如今在做什么,发了疯一般的想念。   这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若是如此,他再见到她,还要等上多少时日?   苦涩一笑,他抬脚,克制自己不去想念,大步走出门去。   ……   半刻钟后,用罢早膳的君少扬一撩帘子,坐进马车里,驭马的车夫扬起手中的马鞭,赶着马儿快速向前,往入宫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这时辰上朝的官员并不在少数,宽敞的官道因而有些拥挤。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官职小些的为求在大官儿们面前露个脸儿,很早就把马车赶到了这里,专程为大官儿‘让路’;也有些傲慢的大官儿看不起那些官职小的,哪怕是他们避让,也会毫不客气地斥他们一顿后才上路。   君少扬的马车出现时,正遇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和一辆明显看起来破旧的马车上拦在了道上。   “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君少扬听得那动静,却并不出面,只是对着驭马的车夫道。   车夫应一声,跳下马车,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回禀王爷,并无大事,不过是礼部侍郎的马车和一个詹事府主簿的马车相撞了。”   礼部侍郎是正三品的官职,詹事府主簿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官儿,这么一撞哪怕只是轻微的一撞,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君少扬冷眉一扬,一撩帘子从马车上走下。   也在这时候,那礼部侍郎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撞了本官的马车,连一句道歉都不说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小子你未免太嚣张!”   “卑职的马车在前,是大人的马车从后面撞上来的,错不在卑职。”詹事府主簿的声音隐忍,却绝不卑微。   “你的意思是错在本官了?”那礼部侍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顿时暴怒,威胁式地扬起拳头,直逼近那詹事府主簿的脸。   “大人尚有自知之明,卑职甚感欣慰。”明明是一句道歉的话就能解决的事儿,那詹事府主簿却是分毫不让,直让那礼部侍郎暴跳如雷,重重的拳头直朝着他脸的方向砸去!   詹事府主簿镇定地站在那里一步不曾动,也未做出防御的动作,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暴怒的礼部侍郎重砸过来的拳头,即便是拳风到了眼前,他也不曾皱一下眉毛。   “哟,侍郎大人好高的兴致,本王回来第一次上朝就给本王表演这么精彩的戏码,啧啧,精彩啊!”   却在这时,调侃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熟悉!   几乎同时,那礼部侍郎和那詹事府主簿朝着那发声处看去,二人在看清楚那含笑而来的人时,眸色都有一瞬间的凝滞。不同的是前者是惊恐,后者则是惊喜。   “拜见王爷!”   他们几乎是同时下拜,那礼部侍郎拜了后立即后悔不迭,不过是一个失了权势的王爷,他堂堂正三品的官员何需向他跪拜?   可当他眼睛上瞟,瞟到君少扬那样冰冷的面色时顿时低下头来,连腿肚子都开始发抖,刚才心里所想的一瞬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詹事府主簿却是抬起头来,“王爷……”   “配戏的人选还挑得不错嘛。”君少扬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那礼部侍郎的官帽上,笑一声,可那一双张扬的凤眸里却是冰寒一片,唇角亦是冷冷地勾起,“只是侍郎大人啊!这一大早的,你们就了本王的路,本王好不容易起的上朝的兴致就被你们给败坏了,这可要怎么办呢?”   他是问,却根本不是向人家要解决的办法,那样的语气,是威胁,更是恐吓!   礼部侍郎被吓得连心肝儿都抖了三抖,半晌才颤声回道,“卑……卑职……”   却是语无伦次,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詹事府主簿就要说话,却被君少扬投来的一个冷眼慑住,迅速低下头去。   “来人!”   君少扬一挑眉,脸上的冰寒之气顿时敛尽,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态,懒洋洋的唤道。   车夫立即上前,“卑职在!”   “你去回禀皇上,就说是本王看礼部侍郎演戏正高兴,懒得去上朝了。”君少扬抄手而立,说完饶有兴致地盯着礼部侍郎的脸看,“侍郎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王爷……王爷饶命啊!”大惊失色的礼部侍郎顿时朝他磕头,要是真让车夫将此事上报,他的仕途就会彻底终止了,他不想这样啊!   “侍郎大人这话可说严重了,本王什么都没对你做啊!”君少扬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是什么都没做,可他那一句话却足以让他家破人亡了。   礼部侍郎面孔青白一片,“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这次就饶了卑职吧!卑职只是一时冲动,卑职不知道他是您的人……卑职……”   君少扬凤眸一瞥那后边儿渐渐上来的马车,也不着急,悠哉打断他的话,“侍郎大人这话可别让我家小洛儿听到,若是让她知道你胡乱把一个姿色远不如她的人往我身边凑,她可是会吃醋的。”   礼部侍郎顿时一噎,随后脸上惊恐之色愈浓。   很好,想来是小洛儿扇得君烨掉了牙齿的事儿早传遍皇都。   君少扬笑一声,“侍郎大人其实不必害怕,再过不久本王就将迎娶小洛儿,届时还得需要你多帮忙呢。本王口风很紧,一般这些个破事不到特别的时候本王是不会跟人随意提起的呵。”   那漓洛,可是‘男’的啊!   礼部侍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堂堂王爷竟把公然迎娶‘男子’为妃的事儿挂嘴边,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君少扬才不会好心的跟他解释什么,大笑三声,陡然出掌,礼部侍郎那豪华的马车顿时在这凌厉的掌风下宛若摧枯拉朽般被摧毁,成一地散木。   “好自为之。”   做完这些,君少扬好心情地弯腰一拍瞠目结舌的礼部侍郎的脑袋,足尖点地飞身而起,黑色的身影宛若一道暗色流云落在礼部侍郎散掉的马车边上,骑上其中一匹骏马,策马往宫中绝尘而去。   那蹬蹬的马蹄声沉沉,几乎是踏在他的心口。   礼部侍郎呆若木鸡的望着那一骑飞骑离开的方向,耳边一阵阵回响着君少扬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这阎王爷即便是不在皇都,那也定是对皇都的事情了若指掌。这次是警告,下一次动真格那就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他一向护短,这人还是他提拔起来的,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色,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而自己,竟然是猪油蒙了心一般傻得去招惹此人……   他越想越害怕,冷汗涔涔而落,到得后来竟是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詹事府主簿一转过身来便是看见他这般模样,眸底露出一丝轻蔑,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起身驾着自己的马车径直往宫内走去。他离开后的不久,后边的马车渐渐地行来,那些个车夫见着地上躺着的人是礼部侍郎,又看见有君少扬标记的马车时纷纷低声向自家主子汇报,其中一辆车内传出人沉冷的喝声,“简直不像话!”   这声音……   众官儿听出这声音是谁,都是赶紧下车‘发挥同僚间友好互助’的精神扶人的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可那礼部侍郎被吓得够呛,任他们这般折腾也是未能清醒过来,眼看着上朝的时间越来越近,众官儿不敢耽搁于是商量由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多出来的那辆马车就用作把人送回去的工具就好了。   一番折腾后,停滞的车队再次缓缓前行,直往宫内而去。   如今大陆上三大国之间关系尚算安定,无兵戎之祸、百姓安居乐业,并无天灾;社会安定,无太多匪患,故而上朝的时候君与群臣所议的大多是赋税、官员政绩和考核以及一些事宜。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半个早晨的过去,高坐在龙椅的皇帝面有疲惫之色,他身边的公公见状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顿时,群臣静默,无一人上前去。   这时候,自进朝堂就保持绝对沉默的君少扬忽从角落走出,“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皇帝抬眼朝他的方向看来,那一双锐利的眸子里分明闪过一抹不悦,“说。”   “是这样的父皇。”君少扬仰起头来,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太子将迎娶太子妃,儿臣看着羡慕了,左思右想觉得王府也该有个当家的了,于是就想趁着这当儿向父皇求个恩典,以便儿臣能风风光光迎娶新妃。”   皇帝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些,“你倒是说说,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姐?”   群臣瞬间肃然,哪怕是最低品阶的官儿也不希望这阎王爷看上的是自家闺女。   事实也证明他们想太多了,君少扬笑一声,“父皇您何必明知故问,儿臣心尖儿上的人可不就那么一个?”   就那么一个!   群臣顿时想起被揍得惨不忍睹的七皇子回朝廷当朝后哭诉的事儿:君少扬偏宠一男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丝毫不顾念皇族颜面何兄弟之情,让那男宠把他打成这样,求皇帝做主。   皇帝怒极,摔碎了一柄玉如意,立即下旨截断给君少扬的一切钱银供给,回去就叫来了皇后一顿喝骂,据说那夜皇宫皇后的寝宫一夜烛火未灭。   这事儿,随着皇帝的病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边儿嗜好秀丽男孩儿的官儿们到一块儿,都有聊起这事儿来,有心痒者打趣道若不是这阎王爷太难惹,定是要将其掳来夜夜欢好。聊到这的同时大家伙儿也纷纷好奇不已,阎王爷都长得这般俊美无俦了,那男宠得多倾城绝色才迷得阎王爷神魂颠倒的?   当然这事儿大家伙儿只敢在私底下聊聊,不说阎王爷本人的厉害,就单他是皇后次子、太子亲弟的贵不可言的身份,也没人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大肆议论此事。可如今,这事儿被摆上了台面,还是阎王爷本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的,他们自然要好好听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放肆!”   皇帝闻言面色顿时铁青,一拍龙案,冷厉的双眸如剑直逼向君少扬的眸子,“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岂容你胡闹!”   君少扬倒也不闪不避,眉梢一挑,气死人不偿命的道,“父皇此言差矣,人生苦短得逍遥时且逍遥,儿臣就看上了她,自然是想尽办法要把她娶回来的,这怎会是胡闹?”   皇帝气得胡子直颤,指着君少扬的鼻子大骂,“你个孽子!”   “哎。”君少扬答得极为欢快。   皇帝差点没气晕过去,抄起手边的砚台就直往君少扬的额头直砸而去,君少扬一避,那砚台直接是砸在一个倒霉的官儿脑袋上,那官儿脑门子顿时就出血了,却因为是在朝堂不敢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痛音。   “啧啧,怎么就没砸死呢?”君少扬皱眉,望着那手紧紧捂住伤处的官儿,一副遗憾得不行的模样。   “皇上!”   宰相听到这话再忍不住,上前一步,“老臣有事禀告!”   “说!”皇帝几近暴走边缘,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宰相怒瞪君少扬一眼,大声道,“皇上,厉王爷一归皇都便是惹是生非!就在方才上朝的路上,因为和礼部侍郎一言不合,他碎了礼部侍郎的车,夺了马就走,其行为极其嚣张、恶劣!”   “竟有这等事?!”皇帝勃然大怒,豁然站起身来。   群臣最后边传来动静,君少扬冷眸瞥向那有动静的方向,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那人便是收回了才跨出的脚步,老实地站回了原地。   君少扬转过身来,“宰相大人,说得好像你亲眼看见一样的。”   “事实就是如此!”宰相理直气壮,化身正义之士怒斥他道,“你嚣张跋扈不是一日两日,除了你,谁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来?”   “还有你已经上阎王殿报道的儿子。”君少扬双臂环胸,悠哉提醒他一句。   “皇上啊!”宰相顿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老臣罪过啊!嫡子生前老臣未能保护好他,他死后还要受人侮辱,老臣无能,未能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倒不如一死了之啊!”   “你倒是死个给本王看看,本王什么坏事都干过了,就是没死过,你先示范下,好玩本王再死。”君少扬饶有兴致地弯腰打量他,一双凤眸却有冷光升起。   倚老卖老的人,他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可若死这人真会舍得?   笑话!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宰相一派臣子纷纷叩拜,都作痛心疾首状大声禀报——   “皇上,厉王爷这话是要寒我等老臣的心哪!”   “皇上,厉王爷太跋扈,简直是目中无人哪!”   “皇上,您不能再放任厉王爷这般下去了啊!”   “皇上,厉王爷迟早会为患朝廷的啊!”   ……   朝堂里顿时响起一阵讨伐声,都是声援宰相,斥君少扬,仿佛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活该下地狱的绝世大祸害一般。   “皇上,老臣今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不顾,也要声讨厉王爷!”宰相一抹眼泪,眼底的精光随着眼泪一并抹去,他作出痛心疾首之样,嚎啕道,“殴打、恐吓朝廷重臣是其一;当众顶撞您,触怒龙颜是其二;侮辱死去的人,令其不得瞑目这是其三。皇上明鉴,若这样都不能处罚于他,他日后可是会犯下滔天大罪的啊!”   “皇上,恳请您秉公办理啊!”瞬间朝堂臣子跪倒一大片,皇帝一张脸呈铁青之色,怒声咆哮,“孽子,你可知罪?!”   君少扬脸色丝毫未变,反而是唇角还勾出浅淡的笑容来,语气十分的诚恳,“父皇,您若是不乐意见着儿臣,儿臣出了这就立马打包麻溜地滚回草原去。这什么恩典儿臣也不要了,反正小洛儿也不在乎这些个虚名,等我和她成亲了您乐意接受她了,儿臣再带着她来见您啊!”   话头一顿,他朝皇帝看上一眼,“若是无事,儿臣便退下了啊!”   说罢,当真要走。   “给朕站住!”   皇帝怒喝一声,怒极竟直晕了过去。   “皇上!”   “皇上!”   顿时朝堂上惊呼声一片,公公尖细的声音在这一刻尤为刺耳,“皇上晕倒了,快,快传太医!”   一大片混乱里君少扬一拂袍袖,施施然离开了朝堂。   出门,走过百步长阶,才停顿脚步边儿上便有着宫装的丽人迎上来,“王爷,皇后娘娘召见。”   君少扬扬眉,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顿时绽出颠倒众生的笑容来,对那女子道一声,“西瑜姑姑,多日不见你更添了些许秀色,想来是很得母后的倚重甚是春风得意了。”   “王爷谬赞了。”纵使看了这一张面孔多年,每一次看都还是会为之惊艳。西瑜堪堪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又道,“皇后很担心您,尤其担心您的娶妃之事。”   君少扬眸中却掠过一抹幽暗之色,却是一笑,“西瑜姑姑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西瑜并未看见,她只觉面有灼烫之意起,遂立即上前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在气势恢宏的碧玺宫宫门前同时停下脚步,护卫识得西瑜姑姑和君少扬却还是查了对牌才放行。   “皇后在里边儿等您。”   入后宫到达一扇紧闭的门前,西瑜止步,请君少扬进去。   君少扬抿了抿嘴角,推开门,一股紫檀香的味道顿时没入口鼻,他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却是未停下,信步走了进去。   进门,那紫檀香的味道越发是浓了些。   鎏金的兽炉里,袅袅香色白烟从裂出的细缝不断溢出,房间内陈设古朴,家具陈旧却是一尘不染。书桌后衣着华贵的美貌女人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扬儿。”   语气,甚是亲昵。   君少扬却是没有回应同等的亲和,只是站在了原地,“母后,何事召唤孩儿?”   语气中,满是疏离。   美貌的女人,也就是君少扬的母后董蓉弯唇一笑,仿若听不出他话里的疏离一般,“你我母子,必定要有事才能唤你来么?”   她容貌和君少扬有六分相似,纵使青春不再却另有一股岁月沉淀后留下的从容气质,而岁月也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现在的她依旧貌美如花。由此可以便可看出,当年她青春少艾时必定是倾城绝色的佳人。   她笑容很是迷人,君少扬心头却是看得一窒,“若无要事,孩儿便先行告退了。”   “扬儿,是本宫错觉吗?本宫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和本宫又生分了许多?”董蓉站起身来,款款而行至君少扬跟前,温和的盯着他看。   “母后,孩儿很累了。”君少扬面色未变,心里却是一片波涛汹涌。只是这样的汹涌却是被压抑在过于平静的外表下,任谁都看不出来。   “许是你快要娶妃,变得成熟了。”董蓉仿若未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着得出结论,她抿唇笑,“扬儿,莫听他人的,只要是喜欢的,妃子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她说到这,话头一顿,“你父皇那边只是一时之怒,迟些本宫去劝劝他,也会好的。你大哥就要娶妃了,到时候自有太子妃为皇室绵延子嗣,若她能一举得男,你父皇也就不会想起来找你的茬了。”   她未说出来的话是希望到那时候父皇会彻底遗忘他……   君少扬喉头说不出的苦涩,心里的窒息感却是于这一刻彻底散去。   “母后!”   他温声唤她,看得她抬起头来,他扬眉一笑,“母后,该是兄长的孩儿夺不走,相反的该是孩儿的兄长也拿不了。母后日后还是少召见孩儿吧,省得皇兄知道了胡乱猜疑。”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看见她。   在她亲手对他做了那样的事后,他们母子间的情谊便是被她亲手斩断。   从前是逃避,如今的为了心爱的人,他选择直面对。   董蓉眉心几不可见的一蹙,语带微责,“扬儿,你皇兄是大度之人,岂会如你说的这般?”   “皇兄是否真大度孩儿知道。”忽略掉信了一闪而过的痛意,君少扬笑得很自然,“还有母后在这些年明里暗地里对孩儿做的,孩儿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点点滴滴孩儿都铭记于心,不敢有片刻忘记,只是恕孩儿不孝,您要孩儿做的,孩儿做不到。”   “扬儿,你莫不是在外边听了什么闲言碎语了才这般说话?”董蓉眉眼倏尔一厉,先前温和之色顿时消失无踪,却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仿若她天生就该是这般的人。   “母后,假面具撕开了谁都不会好过。”君少扬不回答她的话,笑一声,“还是留着吧!这样子,对谁都好。你有最孝顺你的皇兄就好,君少扬这个孽子,你就当从没生过。”   一拂袖,他连告别都不曾说,转身离开。   “你以为,你今儿能活着走出这里?”   幽幽的声音自后方来,是董蓉。   “我从未低估过你的手段,明知道你这是龙潭虎穴也来了,怎会不做好准备?”君少扬这般说着,向前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依然稳健如初。   董蓉眸中掠过一抹不可思议,却是不作声。   紫檀魅香,那是能让人手脚发酥的香,是她重金自西域购得,若不是事前她已经服下解药,这会儿怕是连站稳都难。可是他却好好的,不止是脚步稳健,就连声音也未有半点变调,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硬撑着……   她眸中顿时掠过一抹狠辣流光,而也在这时候君少扬凉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等雕虫小技比起你之前的手段可是差太多了,莫非是太心急,连我身边有暗卫的事儿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董蓉一惊,却不知道他是在诈她,还是真的?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他行事虽荒唐,本事却是扎实得很,再有一干明里暗里都是高手的侍卫。即便是她动过手,都每每是铩羽而归,那还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而现在他既然对她有了防备,又怎会轻易中招?   “反正我是天下人唾弃的对象,在你这宫里头闹出事儿也不过是为我的荒诞多添上一笔而已,而你却不同。”君少扬讥诮的道,“要是北越百姓知道他们一心尊崇的菩萨般温柔敦厚的皇后娘娘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能狠辣杀害的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董蓉脸色一白,“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告诉你,物极必反!”君少扬冷笑出声,这样的感觉他最懂。在他发现自己一心以为好的嫡母是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凶手时,那种几近毁灭的强烈刺激几乎让他崩溃。   若不是有这样的他,怎会有这样的他?   他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以此类推,当北越百姓发现她的真面目,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董蓉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再度扬起温柔的笑容来,“扬儿,母后跟你闹着玩儿呢,来,到母后这边儿来,母后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小食。你这一路行来也是累了,外边儿艰苦,你定是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父皇也不怪你了,就在这住下,母后每日都为你做好吃的。”   听听,那语气多温柔呀!   君少扬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母子一场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在我入宫的前夕我就交待下去,只要你向外人宣布我‘暴病身亡’,下一刻你和董家嫡系一党所有人足以以死罪论处的罪证就都会被呈给宗人府。皇后娘娘,你说,用皇兄的龙座和你的性命以及董氏嫡系一脉尽毁的代价换我一条性命,值不值得?嗯?”   “扬儿,你莫不是染上了风寒,才说这些让母后听不懂的胡话?”董蓉脸上笑容依旧温柔,可那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是紧紧攥住了帕子,掌心一片湿润。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君少扬笑一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眼神不断闪烁的她,却发现这一刻他的心已经不会再痛。   他笑,真正是讽刺的笑,就那么轻易地染上了唇角,“这个赌,你若下注,我定舍命相陪。”   董蓉神色一瞬间仓皇,无论是太子的龙座还是族人的性命她都赌不起。这一路走来太艰难,她剜出自己的心,含泪踏过那么多人的尸骨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好不容易让董氏嫡系扬眉吐气,就因为他而功亏一篑,这代价太大她付不起。   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计策,又怎能这般功亏一篑?   她忽地想起紫檀魅香的特殊性,攥住帕子的手顿时松开,唇角也扬起轻松的笑容来,“扬儿,你今儿定是染上风寒了才说起这般胡话。母后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迟些再来碧玺宫请安吧!”   若是他只是硬扛,回去这药性也够他好受的,只要拿捏住了他,何愁他手底下那帮崽子不听话?到那时她一旦得了那证据,必定将他们一个个的活剐,敢和她作对的人,非死不可!   她在笑,那眉眼里却是分明写着果决狠辣。明明是看起来温柔美貌的女人,却像是淬了毒的匕首,锋利、斩人毫不迟疑。   将她神色尽收眼底的君少扬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外院走去。   这一次,董蓉没有再叫住他。   君少扬大步走出去,才出碧玺宫的宫门便是被手持武器的禁卫团团包围,其中有统领自后边来走至他跟前,“厉王爷,奉皇上圣旨捉拿您,得罪了。”   他手一挥,立即就有拎着铁链的两个禁卫上前来。   君少扬脚步一顿,看也不看那统领,冷眸一扫过那走来的禁卫,“你们,敢!”   那声音,不算厉喝,却犹如一记闷雷震响在所有禁卫的耳边。   气氛,在这一刻降到最冰点。   竟然,无一人敢动弹。   皇家贵胄,天家威严,气势岂是他们能承受得起?   君少扬却是笑起来,“这皇都本王什么地儿都玩过了,唯独这牢里没去过,今儿就去长长见识,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随着他这般戏谑的话说完,一干禁卫明显的感觉到那压抑在心头沉甸甸的物什完全散去,一个个的也敢抬头了,只是在瞥见君少扬一脸过分灿烂的笑容时,都有些发愣。   论相貌之精致,数皇都风流人物,唯有君少扬。   故而即便是他声名狼藉,恶名远播,也有无数春闺女子以他为梦中檀郎。   他笑,那便是真正的携碧海天青之纯、山川四海之壮丽、花容月华之秀色,风光霁月,那一张容颜不沾俗世红尘半点尘埃,真正宛若谪仙天降。   “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这体格,嗯,以后谁死了就不必埋了,给本王当桩子练习轻功。”君少扬双臂环胸,打量货物一般的从他们身上一一看过去,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王后院还缺个梅花桩,就你们了。”   这话……   众禁卫顿时如梦初醒,果然什么谪仙啊都是浮云,阎王爷还是那个阎王爷。   拿尸体当桩子,也只有他这般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可是当他们转念想到他方才说是要拿他们的尸体当梅花桩子,顿时无不毛骨悚然,拼了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开口严正表示:我们的身体一点都不结实,绝对不适合当桩子的原材料,王爷您就别打我们的主意了好吗?   “厉王爷,这边请。”统领大人压力山大,说这话时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   “伸手。”君少扬道。   “卑职?”统领大人脸上表情已是惊惧。   “对!”君少扬一个字都不多说。   是想检验他肌肉符不符合桩子的条件?   统领大人顿时觉得牙疼了,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颤抖着将手递了过去。   “嗯。”君少扬满意地一点头,摘下统领大人的帽子,在他豁然变得凝滞的目光下将帽子扣在他的手臂上,然后自己按上那帽子,“走。”   就这样?   脑子里已经把各种恐怖的手段脑补了一遍的统领大人一听这话,很想掏掏自己的耳朵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阎王爷,有这么容易放过他?   “你那耳朵当摆设怪难看的,要不给你换一对儿?”凉凉的话,出自君少扬的口中。   统领大人顿时惊醒了,身体也不绷那么紧了,“厉王爷,您……您要去哪儿?”   可那牙齿还是打架得厉害,那一声声叩击声,听着怪渗人的。   “不是你先说去牢里的吗?”君少扬以看白痴的眼光一眼看着他。   统领大人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是,厉王爷您这边请。”   “嗯。”君少扬这才满意地一点头,傲慢地往前边儿走了。   他一走,统领大人立马跟着去了,其他的禁卫见状也是跟在了后边,却都是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不祈祷着自己千万别被阎王爷给惦记上。   一行来时来势汹汹要押人的禁卫就这么滴耷拉个脑袋回去了,不知情的一些宫女儿和侍卫看着那众星拱月般的君少扬,都是忍不住一阵怪异,总觉得那场景有些熟悉。   “呀,太后出行时,不都是这个派头么?”   最后,有一内侍太监待他们从身边走过后这般惊讶地对身边儿的同伴儿喊道。   陪在太后边儿上的,那是太监!   耳力极好的统领大人脚一个打滑,差点没晕倒过去,可当君少扬冷冽的目光看过来后他顿时一个激灵,脸上的悲愤之色顿时无影无踪,一脸正色上前带路。   ……   君少扬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了牢里,在铁链子落锁的后的一刹那关于他的谣言正式开始在皇都流传。什么皇帝终于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死心了、什么他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才落得这般下场、什么他是吃心妖怪的化身被皇帝发现真面目等不靠谱流言一经传出便是迅速攻占皇都各家酒楼、茶肆、饭馆、说书摊子等地儿,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聊话题。   也在这消息传出来的第三日,西门涟接到了派出去的凤凰军将士徐然传递的情报,上面只有简短的七字,却让西门涟在看见的第一眼就骨血冰凉。   那七字——君少扬秋后处斩!   ------题外话------   谢谢束之海的十朵花花,么么哒,其实今晚不想码字的,但是看到你的话挺激动地把明天准备的六千字的更新增加到现在的一万字,另奉送小剧场以示感谢。   金龙卫采访之:   金:王妃,王爷被处斩这事儿,您怎么看?   涟:忙!   金:(不死心)还有什么事比王爷的性命重要?   涟:有!   金:王妃您这是要移情别恋的节奏吗?王爷危在旦夕您不闻不问还在这忙别的事儿您对得起王爷对您赤胆忠心真情一片天地可鉴?   涟:没。   金:王妃您说的忙就是捡石头,果然是深井冰的世界我们这等凡人不懂吗?   涟:劫法场动剑麻烦,这些石头足以布下大阵将害少扬的人杀得片甲不留。   金:……   王妃威武!   ☆、002:彪悍太后懦弱皇帝君少扬威武   西门涟终归是冷静的,短暂的惊慌后立即令紫莹去叫了毕蓝过来。   紫莹是凤凰军的随军大夫,擅医,自君少扬离开后,西门涟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她来打理。   “是。”她应一声,出门去叫人。   不一会儿,毕蓝就到了。   西门涟免去她的行礼,令紫莹拿了那字条给她看。   毕蓝看了眼皮子重重一跳,却是很快便是平静了下来,禀告道,“王爷不会有事的。”   西门涟拧眉,“即便是遭人陷害犯下大错,也不会吗?”   虽然她相信以他的谨慎很少有人能害到他,但是事实无常,谁又能真正将一切变数尽控于掌握之中呢?她有此担忧,不无道理。   毕蓝回道,“有皇太后在一日,即便是皇上也动不了王爷。”   “皇太后?”西门涟有些不明白的问。   毕蓝解释道,“她是当今皇上最为敬重的嫡母,也是一手带大王爷的人。虽然现在她老人家已经常年礼佛不问世事,但是只要是王爷出事,第一个出现保驾护航的必定是她。”   西门涟点头表示懂了,“你下去吧!”   “是。”毕蓝退下。   “紫莹,磨墨。”西门涟吩咐道。   紫莹应一声,走到书桌前拈起一根墨条放入砚台,兑水进去,细细磨起来。   ……   与此同时,皇都皇帝的寝宫里。   “醒了吗?”   案台后,皇帝搁下批阅好的奏折和朱笔,召来贴身的公公,问道。   “太医刚看过,王爷还在昏迷中,迟会子才能醒来。”公公小声地回道。   “四日了……”皇帝沉痛地闭上眸子,“福贵,你说同样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就能厚此薄彼至斯?”   先前回话的福贵公公闭上了嘴,皇家私密之事,他这等宦官是不能妄议的。   皇帝问这话,也不曾指望过他回答,半晌苦笑一声,睁开眸子,“扶朕起来,朕看看他去。”   “哎。”福贵公公忙走过去,等皇帝搭稳他的手起身时才迈开脚步,同皇帝一起朝着床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皇上……”床边儿正为君少扬把脉的太医站起身来要行礼,却被皇帝摆手制止,“莫要惊扰到了他。”   太医当然知道皇帝口中指的人是谁,当下噤声,躬身退了下来。   皇帝看一眼还是昏迷不醒的君少扬,眉头一皱,不无担心的问道,“少扬情形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王爷情况自昨日后便稳定了下来,等迟会子苏醒了便是无事了。”太医回道,面上却有了踌躇之色,“皇上,还有事微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是这样的。”太医道,“从脉象上来看,王爷身上的曾中的足以要他性命的慢性剧毒已经被解开,可是据微臣的徒弟上报的消息来看,王爷的身边除了那被叫作男宠漓洛和那怪里怪气的老头儿,并没有出现过别的高人。鬼医此人微臣了解,以他的本事还不足解王爷身上的毒。”   他的徒弟,就是那个曾为西门涟诊脉,姓太名医的那个大夫。君少扬从皇陵被金龙卫救回来后他自知无法解这毒就写信告诉了其师傅,后被召回,目前在太医院专心研究针对君少扬体内慢性剧毒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回来,这毒却是解了。   “你之前跟朕提过,此毒只有九宫岛的那一位才能解。”皇帝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在眉心处压出一个‘川’字形的印记。   “据微臣的徒弟汇报,那漓洛管那怪老头叫师叔。”太医低声回道。   大夫诊脉,一断便知是男是女,所以西门涟是女儿身的事儿并没有能瞒过皇帝。这也是正应了西门涟的那句话:所谓驱逐,不过是皇帝和君少扬父子演的一场戏,谁当真,谁便是输了。   皇帝微微一顿,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若有所思的道,“那大西的西门涟,不会死得那么早吧?”   额……   太医一怔,不明所以。   福贵公公却是明白了,“皇上,以她之谋,或许就是那一位。”   “呵。”皇帝笑一声,“的确有可能。”   太医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却是忍不住吃惊,有人能从鳄鱼口中逃脱吗?   就在他很艰难的消化着听来的震撼消息时,床上昏迷了四日的君少扬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一指,后是三指,然后是那一双眸子缓缓睁开,真正聚光后,薄唇微启,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   “皇上,王爷醒了。”福贵公公耳力最好,一听到这动静便是朝床上看去,看见睁了眼睛的君少扬,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来。   “少扬。”皇帝闻言看向他,脸上也顿时绽出惊喜的笑容来。   “父……父皇。”君少扬艰难地唤道,喉头一阵火辣辣的疼。   “快拿水来。”太医立即对福贵公公道。   福贵公公立马去了,飞快地倒来了水。   君少扬扶着床柱缓缓地坐了起来,就着杯子喝了几口水后喉咙的沙哑之意才渐渐消了下去,摇摇头,福贵公公立即把杯子撤了下去,朝太医一使眼色。   太医是个识趣的,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即便是已经清醒,君少扬的两边的太阳穴仍然是疼得厉害,他紧拧眉强行将那一股子痛意压了下去,“父皇,儿臣昏迷了几日?”   他只记得那一日是强行用内力将毒压在丹田,一步步的走,整个人就像行于云端一样找不到半点踏实感。偏在那时候又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即便是昏昏欲睡却还是要勉强自己维持清醒说出那些话,就那么一时的时间,他仿若错觉有一年之久。   后来,在入大牢后便是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这一昏,不知道是几日。   皇帝回道,“四日。”   “这期间可有事发生?”君少扬问。   “你被押入天牢将于秋后处斩是皇都最大的事。”皇帝一张脸皱成苦瓜状,“就你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子会给朕添麻烦,你昏迷这么几日的事儿朕只能以关押你在天牢这名目遮掩着,却不想这事儿竟会被人传成这样。这可惨了,你皇祖母这会子肯定在路上来了。”   皇帝这一国至尊,这辈子最怕的是对他严厉无比的嫡母,最让他头疼的便是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父皇,这次儿臣会跟皇祖母坦白。”君少扬道。   “呀!”皇帝猛地一瞪大眼睛,“朕这是听错了吗?”   “儿臣退一尺,便有人前进一丈。”君少扬苦笑一声,“即便是儿臣一退再退,他们也不会满足,既然是如此儿臣为何不能反击一次?”   “你这臭小子,要是你能早点想通,你老子我至于多挨你皇祖母那么多顿胖揍吗?”皇帝差点没跳起来,气呼呼地,胡子都竖起来了。   “儿臣现在知道错了。”君少扬诚恳的道。   “哎哟,你愿意听话就好了。”皇帝一盘腿坐在床上,什么九五之尊的形象那都是浮云,宛若哥俩好一般搭着君少扬的肩膀,“少扬啊你现在迷途知返真还来得及,朕前儿还在愁着要是朕身体真垮了,你还是不肯要这把椅子的话朕是要串通你皇祖母一起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直接一纸诏书逼你上位呢。”   君少扬默,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忍下奇淼的折腾,和有这么一个父皇的关系是绝对分不开的。   皇帝却说得正高兴,“现在好了,你愿意接朕这位子了就好好努力。朕陪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了,也累了,你要是觉得很感动的话就赶紧和那漓洛给朕生个皇孙儿玩玩。”   君少扬本就没指望西门涟是女子的身份能瞒过他,听到他说这话也不觉得惊讶,而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最终道,“等这边稳定下来,儿臣便去那边求亲。”   “行!”皇帝这下可乐意了,他几乎能看见美好悠哉的未来在向他招手了嘿。   “不过少扬啊……”   高兴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你们在一起那么久,难道还没生米煮成熟饭?”   速度不带这么慢的吧!   君少扬一噎,不作声。   皇帝顿时咋呼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少扬你还是男人吗?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嫔妃成群了,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女子,怎么地现在还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纯洁关系?”   纯洁?   都滚了无数次床单了,关系还能叫纯洁?   君少扬咬牙沉默,不想把私事跟嘴巴没把门的皇帝讲。   皇帝却把他的默认当作承认,脸色一垮,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的朝君少扬下边儿看上一眼,然后抬起头来,一脸沉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扬,不用说了,朕懂了。”   懂了……   君少扬一怔,旋即想起他刚才看的是哪里后一张俊颜顿时就黑了。   皇帝却是作一副了然样,“你好好休息,朕先忙去了。”   说罢起身,朝君少扬示意‘鼓励’的眼神后,这才离开。   君少扬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都哪跟哪的事儿啊!   当夜,君少扬用的汤药里就添了鹿茸,他看着皇帝一张写满了‘快喝吧这是为你好’表情的脸时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_____________华丽丽的分割线________________   在皇宫养了两天后,君少扬就被皇帝给放了出来。   皇帝这一举无疑是证实了他会在秋后被处斩的几率为零,也随着他的被释放,外边儿的留言几乎是在一个时辰内彻底平息,当带有厉王府徽章的马车缓缓驶过街头的时候,整个大街都鸦雀无声。   同样的,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就收到皇帝派人送来的各种‘补品’的君少扬瞪着那一堆‘补品’,也丝毫提不起说话的力气。   一干金龙卫将此情景看在眼里,八卦在心里,恍然大悟为嘛王爷要跟王妃分开了,敢情是‘不行’了啊!大家伙儿纷纷在心里表示对自家王妃的十分同情,衷心希望自家王爷吃了这些‘补品’后便能生龙活虎,不然自家王妃那可是在未来要守活寡的啊!   管家看着那一堆‘补品’眼睛也有些发直,然后他就明白了原来王爷这么多年的‘守身如玉’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不行啊!   不行!   君少扬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将这些东西丢出去喂狗的冲动,朝着管家厉喝一声,“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把这些东西统统丢库房里去!”   “是!”管家和一干金龙卫立马就过去收拾了。   在桌面上干干净净后,君少扬终于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他的世界不但没清静,还开始被噩梦缠身。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皇帝似乎是坚定了不把药材库里‘补身’的药不搬空不罢休的劲头,每日都派贴身的福贵公公给把东西送过来。光送的话,君少扬也就忍了,可是送的同时福贵公公还大声的把那些药材给唱念出来。   没错,就是念出来。而且还是当着整座王府的仆人丫鬟、明里暗地里守卫王府的金龙卫的面儿大声的唱念!这要是别的人,君少扬还能赶,可这福贵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家,也是他颇为敬重的人,别说是打不得,就连说一句重话都会让他觉得罪过。   于是乎,就只能任由皇帝送了。   这一送,就是连着整整十日。   这十日内,君少扬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更沉,这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整座王府除了管家和毕青,他身边方圆十里之内无一人敢靠近。连带着整座王府一片冷清,别说是大声八卦了,就是连喘息声大点了都会觉得惶恐,生怕招惹到了那火爆脾气随时会爆发的阎王爷。   王府内的消息无人传出去,福贵公公又是个口风紧的,任是谁问起来皇帝连着上赏赐给君少扬什么东西、带了是什么话都保持绝对的缄默。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公公,就连皇后和太子一些话儿都是靠他传递,自然没谁敢逼他。那帮子居心叵测的人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些日子不见那阎王爷来上朝也不见他出门,莫非是被皇帝软禁了不成?或者是皇帝觉得阎王爷好,于是又想着重用了?   朝廷自古就分数个派系,北越的朝廷也不例外,坚定维护太子的党派是居多,但是觉得君少扬不错的臣子也有那么几个是握有实权的重臣,那些个支持其他皇子的都是那些皇子的家族可忽略不提。值得一提的墙头草派的大臣们,这几日之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故意‘等’詹事府主簿问消息了。   这詹事府主簿——也就是那个在东山镇被君少扬随口提拔,后被皇帝弄来皇都的县令。从没品到现在的从七品呈现质的飞跃,名字儿正式进入了吏部的册子,其名——刑厉。   这人身体健硕,一张脸严肃得近乎没表情,面对官阶比自己大的官儿们追问这事毫无压力地说自己不知道。众官儿本不信,可一看见他那张严肃得跟雕刻出来的脸一样,也就信了。官儿们都一致觉得这么个严肃的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个撒谎的。   其实啊这越是看起来不会撒谎的人撒谎起来才是真正的高手,刑厉没见过君少扬吗?当然见了,而且还不止一次,君少扬刚回到王府,第一个召见的并安排任务的人就是他。当然了,这些事是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第十一日,皇帝终于停止了送药的举动,就在观望着这边动静的官儿们都以为事情过去了的时候,另一个让万众瞩目的消息传来了——在菩提寺礼佛六年的皇太后要到皇都了!   这下不止是众官儿忙了,就连皇帝也赶紧从深爱的字画中挣扎了出来,当夜就拽着批奏折到很晚的君少扬很无耻的问,“你说,朕是现在就跑还是等皇太后过来再跑?”   没错,外界没看见去哪儿的君少扬这些日子都是留在皇宫干着皇帝才干的体力活——批奏折。有他在皇帝简直就是无事一身轻,白天逗弄花鸟鱼虫,晚上鼓捣各种字画,不务正业玩得不亦乐乎。   君少扬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淡淡道,“您是皇帝不是昔日的太子,皇祖母会给您留面子的。”   皇帝一想,顿时乐了,“对啊,朕是皇帝,还怕母后作甚?”   “是的,父皇不必再怕皇祖母。”君少扬面色从容淡定,再执朱笔继续喝奏折作战斗,长长的睫毛恰如其分地掩盖住眼底下那一抹讥诮的光芒。   “哈,朕安心了。”皇帝没看到,乐淘淘地再去鼓捣他的字画去了。   君少扬于此时抬起头来,幽暗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果皇帝这会儿能回头看一下便会发现那一抹光芒叫作——怜悯。   于是在君少扬被允许上朝,也是在他各种传闻满天下、皇太后回来的第一日,皇帝就在朝廷上被皇太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顿臭骂。   “好你个皇帝,哀家不过几年不在宫里头,你就容不下哀家的宝贝孙子了!把哀家的宝贝孙子驱逐出去又把他弄回来了不说,还在哀家的宝贝孙子回来的第二日就把没犯丁点错的哀家的宝贝孙子在那冰冷的天牢里关了四日四夜!皇帝,你是不是嫌哀家活得时间太长了,就想活活气死哀家?!”   皇帝耷拉着脑袋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又不敢回嘴,只得给君少扬使眼色,期盼他能帮忙。可皇帝这一看就傻眼了,君少扬站得那叫一个远啊,别说是给他使眼色他看不见,就是他在这边吼,他那也不一定能听见——竟然是站到了朝堂的门槛边的位置!   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聪明如皇帝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恨得直磨牙,就不该相信这臭小子的话。   好不容易他鼓起勇气,“母后,这少扬冲撞那……”   “冲撞个鬼!”皇太后一喝,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皇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二十三岁的时候上一任皇帝就得重病一命呜呼了,当时现在的皇帝还不满七岁。孤母幼子,在所有朝臣都纷纷上陈情表要从诸侯王中另择新皇的时候,她拿着先帝亲笔写下的圣旨扶嫡子登基,自此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摄政生涯。   在她当政的十二年内,北越被带上了自开国千年后的最鼎盛的巅峰,政治、军事、文化、经济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成功堵住了对她报有怀疑态度的众臣的嘴。在新皇过弱冠之龄后,她丝毫不眷恋手上的权利,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摄政生涯,当起了逍遥的皇太后开始礼佛,后来除非有大事她基本不出现在群臣的视野,后边儿她做的唯一让群臣觉得诧异的事——从皇后宫里接走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君少扬,一手带他到十四岁。   然后从此她就彻底消失在群臣的视野了,而今却是为君少扬再度回归在群臣的视野。   这是一个讯号!   群臣心里都有了谱,或许太子想要登基,没那么容易。   可被斥骂的可怜皇帝这时候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弱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母后……息……息怒。”   哪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简直就把皇太后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子给彻底扯断了。   “皇帝,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事情没查清楚便是听那些碎嘴的说三道四就当事实,那礼部侍郎根本就是自己先撞了别人的马车,还嚣张无比的要揍人,哀家的宝贝孙子过去主持公道,碎了一辆马车何错之有?”皇太后声音宛若洪钟炸响,在场每一个人耳膜都是突突的疼。   也在这时,那被捆成粽子的礼部侍郎被人押了上来,皇太后凌厉的目光直逼向他,“说,把那日的情形当着群臣的面仔仔细细地给哀家说一遍!”   宰相很想上前说您老不能这么护短的,这情形都算是屈打成招了好么?   一些不知道真相的大臣也如此想,可却没一人敢上前说那么哪怕只字片言的。   礼部侍郎几乎吓尿,抖着腿颤声道,“是微……微臣的错……先撞了詹事……詹事府主主簿的马车还想揍他……王爷王爷他是来主持公道的。”   他话音落,那一日伺候他的车夫和几个小侍也被捆了上来,都是相同抖的样儿,相差无几的台词儿。   身为事主的邢厉也站了出来,沉声道,“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礼部侍郎大人的话句句属实!王爷那一日是见了下官和侍郎大人挡了王爷上朝的路,又见侍郎大人要揍下官才出手相助。王爷碎车,不过是为给他一个教训,不能为罪!”   “来人!”皇太后一声厉喝,指着那礼部侍郎道,“把这目中无人的家伙拖出去,自今日起剥夺其职务,其家族中嫡系一脉再不能入朝为官!”   “太后恕罪啊!”礼部侍郎高声大叫,可不待他叫出更多的内容,先前押着他来的侍卫便是点了他的哑穴,强行把他给拖了出去。   一人之罪,祸及整个嫡系,何其之重!   宰相顿时惴惴不安,那些个追随他的人也是一个个的惊慌地不行,头低得几乎埋进裤裆里,恨不得地上出现一道缝儿供他们钻进去才好。   皇太后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刘罗!”   被点到名字的刘罗一颤,立即出列,“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闭嘴!”皇太后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怒道,“你那嫡子就是个纨绔,哀家的宝贝孙子收拾了那是为皇都女子除害何错之有?倒是你纵子逞凶,犯错了也不加管束,一再的向皇帝上奏折要哀家的宝贝孙子性命安得是什么心?”   宰相被吓出一声冷汗,忙道,“太后明鉴,并非是……”   “闭嘴!”皇太后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不问是非就胡乱诬陷哀家的宝贝孙子,坏哀家宝贝孙子名声,其心可诛,来人哪!”   宰相当场就给跪下了,“太后饶命啊!”   怒极的太后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的话,怒道,“将此人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官降三级!”   可怜的宰相根本来不及说一句话,直接就被拖了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朝廷里便有两个大官儿丢官,余下诸官儿无不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轮到的会是自己。尤其是那些曾附和过宰相的官儿,都恨不得时光倒回好让他们把先前的话给咽回去。   “邢厉!”皇太后点了名字,诸官儿心重重一跳,却在发现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后重新把心揣回了肚子里。   “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邢厉叩拜。   皇太后一点头,“遇权势而不自觉卑微,傲骨铮铮,实乃可造之材,自今日起你上调至大理寺,为大理寺少卿。”   “谢太后!”   “退下!”   两大棒子和一颗甜枣儿一落下,皇太后敛起了脸上的厉色,坐在了龙椅的旁边儿。   皇帝是个识趣的,忙朝身边的福贵公公使眼色。   福贵公公立即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廷众臣就没一个敢吱声的,整个朝堂里静到连掉根针都能听到巨大的响声。   “退朝!”皇帝立即道一声,群臣里先是一个先跑,后边第二个立即追上,然后一大群人官儿逃命般地往外跑了去,哪里还有半分神气的模样?   “母后,您这边儿请。”皇帝满脸堆满了笑,殷勤地要搀皇太后起身。   皇太后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唤,“宝贝孙子,过来。”   “孙儿拜见皇祖母。”君少扬缓缓行来,选择性无视皇帝朝他投来的愤怒视线,温顺地单膝跪在了皇太后的腿边儿。   这臭小子!   皇帝愤怒地瞪他,怎么到他面前就一点都不乖?   皇太后朝皇帝一瞪眼,皇帝迅速移开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一双耳朵却是张大着,仔细的听着话儿。   “宝贝孙子,这段日子你吃苦了吧!瞧瞧你这瘦得,真让哀家心疼。”皇太后拉着君少扬的手四下打量,看到他瘦削的脸,眼角都湿了。   这般的她和方才铁腕霸气的皇太后的形象简直相差太远了!   区别待遇啊!   皇帝一万个不满,可这当儿别说是说话了,就是放屁他也不敢。   于是,只能憋着。   君少扬拍拍皇太后的手,笑容温和,“皇祖母,你连日奔波也累了,不如今日孙儿就在宫里陪您说话儿,仔细逛逛吧!”   “就你最懂哀家的心思。”皇太后眯着眼睛笑,旋即眉头却是一皱,“对了,哀家途中听人道你要娶一个名叫‘漓洛’的男宠,此事当真?”   “传言怎能当真?”君少扬笑一声,“孙儿要娶的是这世间少有的惊才绝艳的女子,是孙儿最心爱的人儿,皇祖母若是见着了她也会喜爱上她的。”   皇太后不可置否应一声,却没露出任何欣喜之意,“她是哪家的小姐?”   “她曾是大西的摄政公主——西门涟,字漓洛。”君少扬诚实的回答道。   皇帝高兴了,嘿哟,他蒙对了。   皇太后脸色却是一沉,“以后,再不许和她来往!”   君少扬顿时就急了,“皇祖母……”   皇太后打断他的话,“姑且不论她害得大西被灭的事儿,光凭她二嫁的身份就不能入君家玉牒!君家天下,不允许这等丢人现眼的人给后人留下笑谈。”   “她年纪小错看人,已经付出了代价,皇祖母何必苛责于她?”君少扬动了怒,可说的人是一手带大自己的皇祖母,那话也客气了很多。   “苛责?”皇太后冷哼一声,面目不怒自威,“你一向对哀家言听计从,却为了她跟哀家唱反调。这等红颜祸水,哀家岂能容她!”   最后一个字落下,已然带了铁血的杀气。   “皇祖母,您是动不了她!”君少扬斩钉截铁的道。   “呵!”皇太后冷笑出声来,“区区一个亡国公主,即便是精通阵法,单凭着那些虾兵蟹将,哀家会对付不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祖母,她是亡国公主没错,凤凰军和她收服的虎军都是铁骨铮铮的将士,绝对不是您口中无用的虾兵蟹将!”君少扬一顿,掷地有声的道,“别说您动不了她,就是动了她那也是要踏过数千人的尸骨和孙儿的尸体!”   “君少扬,你在威胁哀家?!”皇太后豁然站起身来,面目沉怒的她浑身收敛到极致气势尽释,又是先前霸气无比的皇太后。   君少扬不闪不避直迎上她一双含怒的眸子,“孙儿与她,同生共死!”   “好!好!好!”皇太后连呼三声好,随即沉怒的目光扫向充当背景的皇帝和福贵公公,主仆二人皆是浑身直打哆嗦,差一点没骨气的软了腿脚。   “母后,有……有什么事吩咐?”皇帝说话都打哆嗦。   “皇帝!”皇太后疾言厉色命令道,“哀家说你立即拟圣旨,凡官家女子年满十三者皆纳入选妃之列,一个月之内哀家要为厉王府选出正妃、侧妃、侍妾共十人!”   “皇祖母,孙儿只要西门涟!”君少扬豁然站起身来,坚定不移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孙儿此生只悦她一人,妻若不是她,宁愿终身不娶!”   “婚姻大事,由不得你!”皇太后厉喝一声,“平日哀家是怎样教导你的?就为了区区一个二嫁的妇人,你不但不分长幼尊卑的顶撞哀家,还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她尚未嫁给你便是对你有着这般的影响力,若是真嫁了你,到那时你就是她养的一条狗!”   “皇祖母,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可以侮辱她!”君少扬一张脸涨得通红,丝毫不示弱地回道,“她至纯至善,谁人对她真心她便对谁真心以待,从不掺半分假!二嫁又如何,她干净的身子只给了孙儿!您若不信可召太医的徒弟过来询问,在孙儿遇到她之前她是怎样一副模样!”   皇帝自从知道了西门涟的身份就挺喜欢西门涟的,再加上她师叔给解了儿子身上的剧毒,心更是偏向了她。这会儿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自己打小就怕的嫡母,倒豆子一般的道,“母后,少扬这话绝对不是糊弄您,太医的那徒弟早禀告了孩儿。那西门涟遇到少扬之前就像是个小孩子,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去碰她,还是太医那徒弟开了药才让她一点点好起来的。再有少扬身上的剧毒也是她师叔给解开的,您知道么,西门涟那什么大西公主的身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九宫岛的传人,以她之能力必定得其师真传,或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当时也不是赞过她,还说想把她跟少扬配成一对儿么,现如今机会不正摆在眼前吗?”   “剧毒解了?”皇太后只精准的捕捉到这一句。   “是,完全解开了!”有了皇帝的开头,君少扬沉声道,“皇祖母,孙儿毒发曾九死一生,若不是她拼尽全力助孙儿,您现在见到的不过是孙儿的一座孤坟。”   “有这等事?”皇太后的语气总算是好了那么一丁点。   君少扬也不隐瞒,“是,所有金龙卫都知道此事,您若不信大可传唤一人询问。”   见他说得这般斩钉截铁,皇太后沉思一会,做出让步,“最多,可让她为你侍妾。”   “不!”君少扬果断拒绝,“孙儿此生,只娶她一人!”   皇太后已经让步了,听到这话刚消失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莫要得寸进尺!”   “皇祖母,您教育孙儿男儿顶天立地当一言九鼎!孙儿曾答应过她的师叔,会以江山为聘去九宫岛迎她进门,就必定会做到!”君少扬一双眉眼里皆写满了执拗,声音略低道,“皇祖母,在您的心里孙儿是宝,但是在九宫岛那三位师傅的眼里西门涟是宝中宝!九宫岛在大陆是怎样的地位,您比孙儿更清楚!您瞧不起她,她还未必能瞧上您!”   “是啊是啊!”皇帝立即附和,“她很小的时候便有得她得天下的至高赞誉,咱北越要是有了她,那就等于是如虎添翼啊!母后啊,这样的人才要是得罪了,她万一跑到别的国家去,以九宫岛之人的能力,倾覆区区北越不等于翻手掌一样简单?”   “闭嘴,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儿!”皇太后怒喝一声,皇帝立即耷拉个脑袋闭嘴了。   君少扬也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盯着她。   皇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哀家要见她。”   “她现在在驻地训练将士,一时间脱不开身。”并非是脱解之辞,而是事实。   皇太后却不信,“不过是训练将士,怎比得上见哀家重要?!”   君少扬道,“她是公私分明的人,若是她能置将士在那而只顾儿女私情,现在的她就不是在驻地而是在孙儿的身边。”   “你怎么就不说她是不乐意跟你来这里?”皇太后最听不得他说这般维护他人的话。   “她说过,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愿意跟孙儿闯,孙儿信她!”君少扬语气微顿,脸上的赤红渐褪下,先前显得急促的呼吸声也于此刻稳定了下来。   想到她,他的心再浮躁,也会瞬间平静下来。   皇太后却是不屑的冷哼出声,“女人是最会说谎的,你连她哄你的话也信吗?当真是被她迷魂药灌得多了,哀家看你再跟她在一起一些时日怕是要连名姓都要忘记了。”   “她不会说谎,更不会哄孙儿。”君少扬认真的纠正她道,“等您见了她,就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   “定是个狐媚子,不然怎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皇太后不满的哼道。   这时候,突然一道白色如迅雷般的身影划过,直落在君少扬的肩膀。   这时候会有什么事?   君少扬伸手,拆来它腿下绑着的竹筒,从里边取出卷起的信笺摊开来看,当他看到那缓缓舒展的信笺上的字迹时手一抖,一双眸中顿时写满惊愕。   ------题外话------   今天没办法写小剧场,实在困得受不了了,看正版的妹纸,好看或不好看都吱声下吧,好歹也让灵儿知道文文你们满意与否啊~(>_<)~   ☆、003:少扬腹黑西门涟辟开新征程   在皇太后的眼里,君少扬是最沉稳持重的孩子,乍一看见他露出这般神色,便知道事情不寻常,眉峰一蹙,“发生了什么事?”   行动派的皇帝不等君少扬回答便凑过去,念出字条上的内容,“勿寻,十五日后至皇都。”   定是出事了!   君少扬将字条一捏,满脸的冷厉之色。   皇帝眼皮子一跳,刚想说话便听得皇太后冷声道,“谁将至皇都?”   皇帝立即就闭了嘴,抬眼看君少扬。   “皇祖母!”   君少扬单膝跪下,拱手道,“请容许孙儿领兵出去寻人!”   “胡闹!”皇太后一听便知他要去寻谁,面上顿时染上薄怒之色,斥一声,“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竟然想着这时候领兵出去?!”   君少扬手一紧,皇帝眼皮子再次一跳,忙道,“这字条上既说是十五日后至皇都,定会准时到的,少扬你不必太过担心。”   怎能不担心?   君少扬眉头皱得死紧,禀告道,“皇祖母,西门涟性子执拗,视兵将如亲人,在孙儿离开驻地时她是以两军还不能与孙儿手底下的金龙卫磨合,是为一盘散沙,不但不能为孙儿添加实力反为阻力为缘由故而不离。孙儿知她,她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朝令夕改,而今竟这般急着赶来定是那边出了要事。”   而这‘要事’最有可能的便是——来自于太子党的击杀!   越想,也越是担心。   只恨,身未生双翼不能飞到她身边去。   “说到就必然能做到!”皇太后面色更沉,长袖一拂,“你既在哀家面前百般赞扬她,那么就让哀家看看她真正的实力!在此之前,选妃一事势在必行!”   “皇祖母……”   皇太后冷声打断他的话,语气稍缓,“若她能在十五日后赶到,成功入了哀家的眼,那么为你选的那些妃子哀家会将她们指给其他适龄婚配的皇子和贵介子弟。”   她说罢抬眼看向君少扬,捕捉到他眉眼里突现的一丝喜悦和那刚掩去的焦灼,冷笑一声,疾言厉色道,“若她不能准时到,那么即使你不愿意也必须按照哀家的意思和哀家为你择的妃子成婚,彻底断了和她在一起的念想!”   “母后,她一定能的!”皇帝大声的回答,比君少扬更快了一步。   “闭嘴,这里没你插嘴的份!”皇太后怒斥一声,皇帝脑袋一耷拉,眼角的余光瞥向君少扬的手,目光上移后朝他拼命使眼色,示意他快点答应下来。   君少扬准确的捕捉到了皇帝的目光,眸子一眯,瞬间有了主意,也是答应了下来,“好!”   “记住你的承诺!”皇太后道一声,走下阶梯,君少扬起身要去送却被她拒绝,出朝廷后领着女官和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她一走,耷拉着脑袋的皇帝顿时满血复活,立即朝君少扬伸出手去,动作一做,立即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急切了些,掩饰性的装模作样咳一声,“少扬,把字条给朕再看看。”   他话语镇定,可那一双死死盯着字条的手却是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君少扬早胸有成竹,自是谦恭答应一声,“是。”   说罢,双手将字条奉上,却在奉的时候将字条展开,让上面的字更显露于人前。   皇帝想装作毫不在意的接过,可一看见那字儿顿时就顾不得矜持,宝贝般的接过。一转眼看见君少扬盯着自己的眼光有些太过灼热,顿时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想掩饰来着。   君少扬怎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当下意有所指的道,“这笔迹乃是西门涟亲手所书,看这晕开的墨迹便知她定是在十分匆忙的条件下写下。父皇,您说要是让她静下心来写会是什么样呢?”   皇帝眼睛亮晶晶,“定是绝好。”   字条上的字儿,个个刚劲独立,宛若铁笔银钩而成,大气磅礴,挥斥方遒之豪气尽隐其中,是难得的好字儿。在看到这字儿的第一眼他就恨不得立即据为己有,可那是母后在场他需要淡定,看到儿子把那字条捏了两回,他肉疼得要命啊。   君少扬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下眸底的算计之色,悠然道,“若是她成了父皇的儿媳妇,父皇生日的时候她定是会献上祝寿词的。”   皇帝的眼睛顿时比夜晚夜明珠更亮,哥俩好地手搭在君少扬的肩膀,谄媚的献计道,“少扬啊,这儿媳妇儿你就是挖空心思也要给朕娶回来,你皇祖母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如若她不能在十五日之内赶回来,你皇祖母给你纳的那些妃子你父皇我一定全丢给别的皇子和贵介子弟,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送到你府上去。”   “可是皇祖母的命令……”君少扬故意露出迟疑之色。   皇帝顿时气短,旋即一咬牙作壮士扼腕状,“反正不是被揍一次两次了,习惯了,朕的皮够厚没事!”   “谢谢父皇!”君少扬忍住想笑的欲望,作感激状道,“等她回来,儿臣必定让她先献给父皇一部父皇最喜爱的《金刚经》。”   饼先画下,至于到时候给不给,那要看到时候小洛儿有空没有了。   皇帝若是知道此刻君少扬的盘算必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这不是不知道嘛,在美字的诱惑下他无比欢乐的应一声,更宝贝地将手中微有皱褶的字儿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吶。   “儿臣告退。”君少扬适时道。   “去吧去吧快去吧!”皇帝正巴不得好好欣赏字儿呢。   君少扬默默退下,出宫殿寻到自己的马车,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回府。”   话音落下,那撩起的帘子同时落下遮住他脸上甚少露出的忧虑之色。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向王府,沿路无论是谁一看见马车上有厉王府的徽章的马车,即便上一刻车被抢道愤怒到想骂娘,下一秒立即令车夫将马车赶到一边,生怕自己入了阎王的眼。   “拜见王爷!”   马车于王府门外停下,车夫赶车进去,君少扬快步行向书房,一路不断有人向他行礼,他恍若未闻一般脚步不曾停下半刻,一直到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坐在书桌后边。   “毕青!”他唤一声。   “属下在!”   洪亮的声音自外边响起,毕青很快进来,单膝跪下行礼。   君少扬手虚扶一下,示意他起来,待得毕青起来后君少扬道,“你速联系风三和王四、李五,所有的资料速呈上来,另派人手速购置大宅,用以备用。”   “是!”毕青应一声,速离开。   他离开后君少扬又召集数人,令他们分别赶向各个从驻地到皇都的城门关卡用以接应人,他们都离去后君少扬才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静坐下来休息。   才空下来片刻,便是又想起她来,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带着她一起来?   “唉……”   一声叹息溢出喉咙,他眉心皱褶更深。   ……   ——十日前的驻地——   “主子,前边暗哨有发现,一大片人正向着这边靠近。”   灯火摇曳中,史扬单膝跪在案台前,一张白皙的脸在灯火光芒照耀下更显温润。   “嗯。”西门涟搁下手上的狼毫笔,抬眼问紫莹,“近期内第几次了?”   “第五次了。”紫莹回道。   都第五次了啊!   西门涟暗黑色的瞳眸中妖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叹息一声,“果真是我太心慈手软了吗?”   紫莹和史扬双双沉默,若是五日内连斩杀数千人这还叫‘心慈手软’,那这世间‘心狠手辣’从何而来?不过他们同样清楚她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以她之能若不是要训练两军的作战配合能力,怕早将那些妄想偷袭的人杀得片甲不留了。   思及此他们也不由得偷着乐,若是让那指挥偷袭的人知道她只是把那些人给他们当作练手的给玩儿,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西门涟豁然站起身来,沉声对史扬道,“传我号令,点齐所有将士今夜子时备战突围。顺便告诉众将士,今夜手起刀落不必留情,那些人既然这么喜欢这里我们就成全他们,让他们留在这里。永远的!”   最后的三字,斩钉截铁犹如重石坠地。   “是!”史扬头一扬,喝应一声,再不耽搁立即出去办事。   西门涟俯身,重新拿起搁置的狼毫笔,蘸饱了墨,快手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九字——勿寻,十五日后至皇都。   写罢,卷起,吹一声口哨唤来海东青,不等墨迹干透便是将写了字的那一块儿撕下卷起,并将其卷在了它腿边的小小竹筒里。   “叫他,等我。”   轻道一声,她将海东青放飞,目送着那一道雪白的身影远去,她眸子微眯起,唇角亦勾勒出浅浅的笑弧来。   只有那一位才能让公主如此笑吧!   紫莹低下头去,抿唇浅笑,只要公主开心大家也会开心的。   房间内,静默无声。   直到外面响起了火把的毕剥声、人群的欢呼声、兵器舞动带起的劲风声时,西门涟低下头来,唇角的笑意顿时敛尽,冷眸一沉,大步往外走去。   紫莹眼皮子一抬,默默跟上。   到得外面,凤凰军所有将士和虎军以及留下的金龙卫一干人等已经全部到齐,他们看到西门涟时一个个迅速抬头挺胸,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神情变瞬间变为肃然。   西门涟走至他们前方,冷冽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所有人的身体瞬间紧绷,那样的目光让他们都错觉的以为是在她是在看自己。   “全体将士听令!”   西门涟沉喝出声,众将齐上前一步,以喝声相应。   经过这五日的协和作战,他们之间不说十分默契,那也有了五分,这么一应,声音相当整齐。   西门涟眸底掠过一抹赞赏之色,旋即沉下眸子,“今日那帮贼人来袭,众将有没有信心,将他们永远的留在这里?!”   永远地留下,那便是将他们斩尽!   众将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几日来没打尽兴就听指挥退兵总觉得意犹未尽,现在听得她这般说,体内好战的热血瞬间沸腾。   “有!”   “有!”   一阵阵激动的喝声不断响起,一张张被火把照亮的脸庞上都是充满战意。   “好!”   西门涟高喝一声,手重重下切,“那,战!”   “遵令!”   一双双如狼般的眸子都是透出火般灼热的光芒,纷纷行动。   连日来的捕杀行动让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是冲向属于自己的位置,暗夜幽深,火光明,呼声远去后这片天地死一般的静寂。   ……   子时一刻,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往驻地的方向靠近。   “奇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对那首领道。   “哼,再狠也就那么几个人,我们伤了这么多,他们还能撑得住吗?”那首领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想到近连日来的损兵折将他的眼中凶光越浓。   “可是这样的宁静太过诡异了,是不是他们都埋伏在暗处守株待兔?”   “给老子闭嘴!”首领怒咆一声,对那人喝道,“你才是兔,你一家子都是兔儿爷!这大半夜的,那帮子狗崽子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能未卜先知到我们会来偷袭?”   说话那人顿时就闭嘴了,人微言轻有本事又能如何?   “哼!”首领冷哼一声,朝着部下一招手,“第一分队,上!”   数道黑影从后方直掠而来,皆是手持火把拎着桶子,到得那驻地屋顶时立即将桶子里的油淋下,下一刻便是将火把丢下去。   轰!   顿时火光从天而起,适时有狂风起,大火更是以疯狂之势、蔓延开来。   接着,哭爹喊娘的声音便是响起,乱糟糟的一片。   首领的眼底顿时露出喜悦的光芒,简直是天都帮他!   可是,不对啊……   下一秒,他看着那些飞到半空中的部下一一跌落,惊觉不对劲,他豁然起身,腿脚却是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也在这时候,哭爹喊娘的声音一停,后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那蒙住口鼻手持利刃杀向他们的人时,脑袋里闪过两个字——完了!   下一刻,他听到有血液飞溅声响起,他双眸一瞠,却已经没了回头的力气。   砰。   他身体重重坠下,和脖颈分开的脑袋滚落草丛里,凝固在瞠大的眸子里的是那一张比冰雪更冷的绝世容颜。   是神?   是魔?   上天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便是无情地将他的性命收缴。   “杀!”   西门涟手扬起,重重下切!   凤凰军众将和虎军以及金龙卫一干人等以虎狼之势冲向偷袭的黑衣人,高高举起了手上的利刃……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绝杀!   熊熊烈火和硝烟直冲云霄,艳红色的血凝固在地上时是暗黑色泽,横七竖八摆放的尸体堆满了土地,那一张张了无生气的脸上残留着强烈的恐惧。   他们,真如西门涟下的命令一般——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走!”   最后看一眼那熊熊的烈火,西门涟飞身上马,领着所有参与战争的将士策马向北越皇都的方向而去。凛冽的疾风为他们壮行,天边惊雷炸响,银色闪电劈裂暗黑穹苍,也于此刻真真正正的辟开了西门涟真正领军于大陆纵横的新征程。   ……   出驻地这里百里到一个小村落后,由西门涟定下联络信号,凤凰军和虎军、金龙卫化整为零,留下少部分需要养伤的人在城镇后分别赶向北越的皇都。   西门涟点名留了紫莹、毕蓝、苏了三人,又从虎军里挑出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最后想了想也把石大锤给带上了。   一行人扮作一家人上路,西门涟作男子打扮,看起来柔弱可人的紫莹便是扮作妹妹陪在她身边,其他人等扮作婢女和小厮跟在边儿上,有人问起便说是去进入皇都考试去的。   此时正巧是北越三年一度的天下士子参加大考的时间,他们这般说辞妥切得让人无法怀疑。再有西门涟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都带着皇族特有的矜贵和傲气,见多识广的人一看便知她不是出自王侯就是百年世家的子弟,不知她真正的底细自然不敢招惹。   就这样,一行人低调地往皇都赶去,而这个时候西门涟终于知道君少扬把毕蓝安排在她身边的用意了。毕蓝这人极其擅长迎合他人说话打探消息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她擅长雕刻,一路上的路引都是她临时做的,明明是造假的东西却看着比真的还要真。   苏了本来知道毕蓝对自家公主不尊敬的事后很讨厌这个女子,但是一路下来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只是嘴上终究不肯承认这事,两人在一块一天吵三次架都不带消停的。   “都安静!”   马车将到客栈门口时,西门涟伸手拨开那侧边的帘子,对着那外边仍吵闹不休的两人喝道。   两人顿时同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暂时偃旗息鼓。一旁的石大锤和那几个少年如始终重负,把堵塞耳朵的棉花给抠了出来。   马车缓缓驶到客栈门口,稳定后西门涟掀开帘子率先下车来,随后是紫莹,她着一袭紫色长裙,小小的巴掌脸上微带苍白之色,看起来更是格外惹人怜惜。   “各位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客栈里的小二迎出来,一张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在看见西门涟时却顿时僵在脸上,跟柱子般站立着。   西门涟不说话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冻的,不熟悉她的人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说话。   这一路,毕蓝见多了这情形,于是上前从怀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的金子塞给小二,“上房三间,连号的,中房两间,另备膳食和热水来。马儿牵出去用最好的料喂,我家主子满意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二一见到金子了,脸上的僵硬之色顿时缓了不少,对毕蓝道,“好嘞,小的这就去安排。”   “我同你一道去。”毕蓝说着,跟他一起进去。   “这人不折腾点事就好像对不住自己一样!”苏了又在那里哼了。   西门涟眸中掠过一抹深思,却未多说什么,只信步走入客栈内,其他人却是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拒绝再听他唠叨。   她进门,走了不过五步,刚才还犹如闹市一般的客栈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地看向她,一双双眸子里无不写满了惊艳。   今日的西门涟着一袭底纹绣金云的暗黑色长袍,发以玉冠束,系双龙抢珠抹额,纤纤细腰以玉带束,一丝红绳从玉带下露出,下系着的黑色玉佩透出庄严古朴的气息,更衬得她气质矜贵。   作男子打扮的她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清冷之意,就只是那样站在那里,即使面貌皎皎如月,也是让人只敢远观而不可亵玩。这样的她,简直就是天生的发光体,哪怕是在这喧嚣的客栈,也是让人错觉的认为她身在蓬莱仙岛,飘然如仙。   西门涟恍若未见,寻到一处空的两张并排的空桌,转身,唤身后的人,“进来。”   紫莹和苏了、石大锤以及虎军几个少年一起走过来,他们都是很少接受注目礼的人,一看客栈内这架势都有点脸红,可看见西门涟在那边等着又不好不去,只得僵硬地挪动步子朝里边儿走了进去。   一壶清茶、一大碗牛肉、一碟花生米、一道烤全羊、一盘咕噜肉,已经是客栈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   “那一桌,也照着这样的份例来上八份。”西门涟指着旁边的桌子道。   因着是分了身份的关系,西门涟只是和紫莹一桌,其他人皆是在另一桌上,故而她会有此吩咐。当然八份不代表只有八个人,只是这些吃食够全部的人吃了。   “好……”小二哆嗦应一声,飞快跑开了。   不一会儿,西门涟点的东西便是送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紫莹擅医,不动声色间将吃食都试了一遍才悄然对西门涟点头,示意可以吃。   而那边则是无人通晓此事,又因为极其肚饿,看见美味的食物哪里还能忍住,扑上去就吃了。   相比他们如饿死鬼一样的吃相,西门涟的吃相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纤纤素手执箸,每道菜都吃,却都是浅尝即止,细细嚼咽,举手投足极其优雅几可入画。   客栈内的客人见此情形都是放缓了吃的动作,就怕惊扰到她。   却在这时,一道骄横的女声响了起来,“喲嗬,还真是个美郎君。”   谁?   客栈内食客纷纷朝外看去,只见一着青裳的妙龄女子提剑而来,她年方十八,相貌娇美,一双杏眼里正闪着浓郁的兴味之色,往客栈内行进。   有拎着大包小包的青衣侍卫忙跑过来挡在她面前,面露苦涩,“大小姐,您真的不能再胡闹了。”   “本小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那青裳少女杏眼一瞪,剑威胁的往上一扬,“修言,再不让开,本小姐就让你和你的名字一样,永远闭嘴!”   气势汹汹的话并未吓到那名唤修言的侍卫,他出声哀求道,“大小姐,求您了,回去吧!”   未说出口的是,里边那公子的确是貌若天人,可一看便也知道是不好惹的啊!   青裳女子厌恶地皱眉,猫腰从他身边钻入客栈,将手上的长剑往紫莹面前一拍,“说,你是这美郎君什么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修言重重一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快步行入客栈内,站在了青裳少女的身后把东西放下。他现在能做的仅仅是大小姐挨揍的时候,保住她一条小命,打不过就跑。   紫莹并未应答,低着头专心用膳。   青裳少女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主儿,见这情形顿时怒了,“喂,本小姐跟你说话,你是聋子听不见吗?”   一边儿吃东西的毕蓝见此情形赶紧丢掉手里的牛肉,脏兮兮的手在苏了背后一擦,跑上前来,“这位姑娘,那边还有空位置呢,您没看见的话我领着你去,反正你看不见是吧是吧。”   “你又是什么东西?”青裳少女眉眼一瞪,脑袋顿时转过弯来,拔出长剑直指向毕蓝,“你刚才暗讽我是瞎子对不对?”   “我有吗?”毕蓝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脸上明摆着写着——你不就是瞎子吗?   青裳少女怒,“别以为我听不懂话。”   “哦,原来你能听懂人话啊!”毕蓝表示听懂了,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是一脸肃然的朝她一拱手,“佩服佩服。”   听不懂人话的那是畜生!   青裳少女被绕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西门涟却已经放下箸,往楼上走去。   毕蓝赶紧跟着走了,房间可只有她知道是在哪里。   “喂,等等!”青裳少女顿时跳脚,连剑鞘都顾不上拿直追她们而去。   “前面左拐尽头一号房。”毕蓝道一声,西门涟身法步法骤然加快,听得门开启关闭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她的身影便是已经不见。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公子要休息了。”   毕蓝拦在青裳少女面前,不让她靠近房门半步。   青裳少女一跺脚,长剑扬起指向毕蓝,“你给本小姐让开!”   毕蓝恍若未见,一本正经道,“除非姑娘你变成男人。”   青裳少女大怒,“这是本小姐和你家公子的事,与你何干?还不速速让开?”   “姑娘省省力气吧!”毕蓝叹息一声,摊开手,“我家公子性好龙阳,你这波涛汹涌的一过去她不把你剁成三截丢出来那才是奇了怪了。”   “什么?”青裳少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唉,我也不想揭我家公子的性取向的其实。”毕蓝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摇头惋惜的道,“只是我见姑娘貌美如花,胸大腰细一看就是受人喜爱的美娇娘。这样一个妙人儿若是被我家公子辣手摧花,简直就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天理不容啊!”   心里暗补上一句——自古胸大无脑,姑娘你此刻真相了。   当然心理阴暗的毕蓝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胸小,才一直对大胸的女人抱有极强的怨念这一事实的。   “被你家公子……人很多吗?”青裳少女先前还骄傲的表情此刻已经是小心翼翼。   “不多。”毕蓝笑容灿烂,眼神真挚。   “真的吗?”青裳少女眸中顿时又燃起一抹希望来。   毕蓝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不过区区两千,不多不多。”   两千!   还区区!   青裳少女顿时花容失色,提剑就跑。   毕蓝笑眯眯目送她离开,摸到袖子里残留的一颗花生米,扬手一扔,听得‘嗵’的一声,那青裳少女顿时犹如球般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楼下,惊叫声一片。   造成这祸事的祸首毕蓝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转身敲了敲房门,“公子?”   “进来。”淡淡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毕蓝走进去后立即顺手关闭房门,转身一抬眼看见西门涟正在倒茶,面色清冷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心下一突,却没有迟疑地朝里边走进去。   “坐。”   西门涟放下茶壶,示意她坐下。   “谢王妃。”毕蓝坐下。   “喝茶。”西门涟将清茶推向她。   “谢王妃。”毕蓝老实端杯子喝茶。   西门涟也端起一杯茶浅浅啜饮,低垂下的睫毛将眼底的波动尽藏匿。   毕蓝喝完了把茶杯轻轻一放,见西门涟未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就先坐着。   这一坐,就是小半刻钟。   毕蓝如坐针毡,在这期间几次想开口,却每每看见正专心致志喝茶的西门涟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样一来她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西门涟喝茶,心中则是越发忐忑起来,她可不会认为自己被叫到这里这么久就只是被请着喝一杯茶这么简单。   又过了一会儿后,西门涟终于搁下手上的茶盏,“毕蓝,皇太后是怎样的一个人?”   呀!   沉浸在‘总算听到话’的喜悦里的毕蓝顿时一愣,反应过来顿时眼睛一亮,敢情是王妃这是丑媳妇怕见公婆才纠结那么久的啊!   她顿时乐了,巴拉巴拉倒豆子一样的道,“皇太后这人性子极强势,极其护短。王爷从七岁后就跟在她老人家身边儿,算得上是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皇太后最疼的就是王爷。”   “嗯。”西门涟一点头。   毕蓝见她听得认真,喜上心头忙又道,“王妃,既然说到这属下也跟您多说些。这皇都里除了皇太后就属皇帝对王爷最好了,皇帝这人在他真心喜欢的人面前是相当好相处的。所谓爱屋及乌,他那么疼王爷必定也会把您当掌中宝。至于皇后和太子,这俩人虽然是王爷的母后和皇兄,但是请您相信这俩都不是什么好货,尤其是皇后,别被她温和的外表所欺,她手底下葬送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是相当厉害的角色。”   她说完一看西门涟,见她皱眉,怕她不信连忙补充道,“在皇后的眼里王爷就是个多余的,您大概无法相信在危机四伏的皇城里,向王爷动手最多的不是对王爷各种不满的大臣派来的人,而是一直在天下人扮演慈母的皇后。真的,王爷在知道这事后差点没崩溃,幸好那时候被皇太后她老人家给带走了,不然若是王爷一直被养在皇后身边现在指不定心理有多扭曲多阴暗呢!”   她的意思是现在的君少扬身心健康,不扭曲不阴暗?   西门涟抬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你方才吓唬人的话说得很顺口。”   “额……”   毕蓝挠挠头,这算是夸奖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外面说王爷说习惯了,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西门涟额头滑下黑线,终于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君少扬的名声就是这样被他手底下这帮口无遮拦的属下给败坏的。   毕蓝瞅着她默然的表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道,“王妃,这要是路上听到什么选妃的事儿您可千万别当真。”   “怎么?”西门涟不明白的问。   毕蓝极快的答道,“皇太后这几年一直催着王爷成亲,今儿回来定会也这么干的。”   “我信他。”西门涟坚定的道。   “这就好。”毕蓝总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王妃,属下瞅着那店小二有点不对劲,今夜休息时也要提高警惕才是。”   西门涟点头,“你先下去准备。”   “是。”毕蓝这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和客栈里的杂役送来热水和桶以及物什,西门涟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忙乎,一直到他们打理好准备离开时才叫住他们,“多送两桶热水来。”   小二一愣,旋即目光落到她一身低调华丽的衣袍上,顿时点头,“好的客官。”   “嗯。”西门涟应一声,示意他们离开。   一会的功夫后,又有两大桶水抬上来,西门涟打发他们离开后紧闭了门窗,走到香炉边灭了香,然后端坐在桌子旁边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卷卷轴。   这卷轴正是她和君少扬在皇陵取的那一卷,那一日君少扬见她手上有伤便是没有顾得上打开来看,后边她也忙着训练将士的事儿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夜,紫莹为她收拾衣裳的时候发现了它,交到了她的手里。   因为忙也没时间看,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吧!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卷轴。   入目便是一片殷红,不似最初展开的空白,这上面多了数条密密麻麻的线,每一条线都有具体的标注和特点,起伏的山脉、山河海岸清晰可见。   地形图?   她心一喜,下一秒眉头一皱,“这是在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可真正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苦恼地皱眉,将自己所有去过的地方都仔细思索一番,好一会儿后她双眸顿时亮起,“对了,皇陵!”   最后一层密室,有可挪动的书架、还有柜子、瑶琴等物。   那里,正是和这画上左上方空间一模一样。   “帝后鹣鲽情深,怎会只有皇后陵墓而无皇帝陵墓?”   她似乎摸到了一些头角,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棺是冰棺,处巨石之央悬空便是上天,隐于海底便是入地。上天入地,所有线条连成一线的终点……   西门涟目光迅速找到最终的那个定点,仔细看了许久后闭上眸子。   所有的线条于此时在脑海里迅速成路,曲折回环,绵延不绝;成景,有山有海,天地万象尽在其中,最后成一条曲折的路直通向某一处的碧蓝色海岸。   冥想许久后她忽然觉得这总的路线绘制的有些奇怪,可奇怪在哪里她一时半会儿也参不透,又细细思索一番后还是未能得到自觉正确的答案。   吐出一口气,西门涟睁开眸子,将卷轴收了起来。   她起身,将窗户打开少许后才走回来,目光落在脚下的石板缝隙上,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弧来。   她走回去,却未解衣洗漱,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青色瓶子,拔开那瓶塞将里面的黑色粉末一丝丝的洒了下去。   三只木桶,每一只桶都洒了个遍。   做好这一切后她走到书桌边盘膝而坐,阖上眸子默念心经,运转起功力来。   这时候的毕蓝早安排其他人等在隔壁住下了,在此时候也不忘记将跟西门涟说过要当心的话说给了他们听,大家皆是面露凝重之色,表示今晚一定会很小心。   紫莹为大家把了脉,虽未查出有什么异样,但还是从包袱里取了解毒丸每人一颗吃了以备不患。为了不让小二有戒心,他们并没有聚集到一起而是按原先设想的一般分开休息。   金乌西坠时,浓墨般的夜色染上天边,有风声怒号却无新月,一股股湿意随着风迎面而来,看天色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客栈内盏盏灯火于夜亮起又灭,白日的喧嚣归于平静,此时是深夜。   蹬蹬蹬蹬……   有细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题外话------   其实灵儿说的十点是晚上十点……   谢谢钢琴键上的彼岸花的一朵花花,gongweiwei妹纸的十多花花还有两张票票(五点热度)感激不尽,迟到了实在抱歉,明天的必定准时更新,嗷。   ☆、004:暗夜杀戮居心不良者当诛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那铁钩相挂撞击的哐当撞击出声,这样的声音过后便是响起了人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声,不一会儿一声声低低的笑声响了起来。   嘎吱……   地面铺就的木板忽发出声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缓缓地动着。   打坐运功的西门涟豁然睁开眸子,一抹冷冽染上唇角,下一秒她飞身而起直落在房梁,冷冽的眸子如鹰直直地盯着那活动的地方。   “拉!”   一声喝声,从下边响起。   喀拉……   床那边的位置,连同床瞬间整个翻转。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西门涟眸色骤然一厉,气沉丹田,迅速出手。   三只盛满水的木桶被瞬间移至她听声辩位决定的最佳位置,掌心一轰,木桶连同它所在的地板瞬间崩塌,黑色的水毫不保留地倾泻而下!   这是?!   在下一层动手的诸人顿时看傻了眼,都还来不及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是被这黑水给浇了个正着,下一瞬间剧烈的瘙痒从身体各处传来,一个个的顿时眼眶泛红,状若疯魔。   他们欢快地在逼仄的房间奔跑着、跳跃着、间或发出一声声畅快的大笑声,同时双手皆是不停地在身上抓着,鲜血沿着他们裸在外的肌肤不断流下。他们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即使是把血肉都刮出来也未喊一声痛,反而是抓伤自己越厉害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是愉快。   这样的场景,简直就是诡异到了极点!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一边唯一未被黑水淋到的小二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几乎可以塞下一只大鸭蛋,那样子滑稽极了。   西门涟见时机已到,便纵身从房梁飞下,有力的手一把扣住傻站着的小二的喉咙,森冷的眸子盯着他,“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样冰冷的声音让小二瞬间惊醒,抬眼一迎上她森冷的眸子,顿时如坠冰窟,身体克制不住的一阵打颤,牙齿上下叩击发出响亮的声音,结结巴巴艰难的道,“是……是老板的……老板的主意……小的是被逼的!”   “被逼的?”西门涟冷笑一声,扣住他喉咙的手一紧,“死到临头还敢撒谎?!信不信,下一秒我让你同他们一样?!”   小二顺着她的眸光看去,那一个个的同伴皆是倒地,仿佛不知痛一般疯狂地在身上四处刮着,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都是鲜血淋漓,那一声声欢愉的喊声于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太瘆人。   “哈哈!”   其中一人,癫狂的笑出声来,下一秒竟把手指插入眼眶,黑白二球随着艳红的鲜血流下,豁然空出的血洞空茫巨大,说不出的怵目惊心。   天!   小二瞳孔瞠到极致,顿时毛骨悚然,牙齿叩击声更大,再看着眼前扣住自己的人时一双眸子已经是充满了恐惧。   这哪里是什么神仙公子?分明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啊!   “还不说?是想尝尝‘神仙散’的味道吗?”宛若来自地狱般幽冷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小二身体剧烈一个哆嗦,几乎哭出声来,“老板逼逼小的做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后面的主子是谁,只是最……最近老板奉了命令四处……四处四处……寻俊美的男子。小的是无意……无意看到您的,真……真真真不是有预谋的。”   “你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西门涟冷眸定定的盯着他的脸,扣住他脖颈的手施力两分上去。   小二顿时呼吸困难面孔涨得青紫,却不敢去掰她的手,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真……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只是在搜刮到人……到人的时在后院子里学虎吼三……三三三声。然后把……把人丢在那里,第二日再……再过去看……看看看小的……的的的酬劳就摆在那了。”   “真的?”西门涟的眸子里还着再明显不过的不信任。   “小的……小的就是……就是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不敢在您面前……撒撒撒撒谎啊!”小二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狼狈到了极点。   “谅你也不敢撒谎!”西门涟松开扣住他脖子的手,重重将他扔下去。   小二忙重重跌到椅子上抱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没等到他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牙齿便是一痛,滑溜冰凉的某物便是滑入了他的喉咙。   这是?   他惊恐的瞠大眸子,却在西门涟森冷的注视下四肢僵硬如铁,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今夜你将人如往日一般交上去,若是敢透露出什么讯息,下一秒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悲惨。”西门涟扬手一指满屋子横七竖八面目血肉模糊的尸体,威胁道。   小二差点没被吓出尿来,哪里还敢出幺蛾子,伏地对着她连连磕头,“小的一定听从您的吩咐。”   只要别要他的性命,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去干!   “第二日拿到银子你就离开这里,届时我会让人给你送去解毒丸,从此以后莫做这等缺德的事!”西门涟冷哼一声,冷声道,“否则再让我抓到你,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是是是!”小二连道三个‘是’,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他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心狠手辣的煞星面前,绝对!   “在这里等着!”西门涟冷道一声,飞身而上。   小二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芒,可在看见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后那光芒被恐惧所取代,他抠着嗓子一阵干呕,却怎么都呕不出那吞下去的物体。   ……   西门涟敲响了隔壁的门,看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后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在桌边坐下,将先前发生的事略略一提,也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搜刮这些人有什么目的?”   一干人都赞成她这话,唯有毕蓝赞成是赞成,但是脸色有些古怪。   西门涟注意到了她,眉心一拧,“毕蓝,此事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的毕蓝一愣,随即眼珠子一转,有些难为情的道,“属下觉得,这事儿和王爷脱不了干系。”   君少扬?   大家伙儿无不面露疑惑之色,西门涟直迎上毕蓝的眸子,眸色一沉,心里顿时升起一抹了然之意,点点头,“的确。”   “公……公子,这是?”苏了不懂,其他人更不懂。   毕蓝鄙夷的瞪他一眼,“现在王爷重归朝廷,那些个一心想要讨好王爷的人听到王爷性好龙阳的谣言,必定会动起歪脑筋。他们的事儿都是交给下边的人办,故而会有人私底下搜集美男,等到合适的机会献给王爷以讨得王爷欢心。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她说完,忽地响起这传闻是因西门涟而起,顿时有些悻悻的闭了嘴。   苏了却不知道之前西门涟和君少扬之间发生过的事,一听到君少扬性好龙阳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紧张的看向西门涟,“公子,那王爷性好龙阳您跟他……”   “谣言止于智者。”西门涟打断他的话,冷冷的目光扫过去,苏了立即肃然,迅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小心行事。”西门涟说罢,站起身来。   “是!”   众人齐声相应。   “毕蓝,他们就交给你了。”相对其他人而言,毕蓝是最熟悉北越的,把他们交给她,西门涟才放心。   毕蓝顿时收起了先前的不正经之色,肃然道,“属下遵令!”   “一切按计划办事,不得有丝毫差错。”   “属下遵令!”   得到应承,西门涟再不留恋起身下楼,同她一起下楼的是最早安排与她同行,被她亲点到名充当此次行动诱饵的五个功夫皆不弱的清秀少年。   他们下去时小二还在那里徒劳地抠着喉咙干呕,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瞳眸顿时一瞠。   下一刻他忙不迭缩回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快速地在背后擦了两把,战战兢兢的道,“您……您回来了。”   西门涟冷瞥他一眼,“带路。”   那样冷的目光差点没让小二摔下去,他提着发软的脚,踉跄着往外奔去。   西门涟和少年们也跟了上去。   空寂的后院,杂草密布,树木躯干纵横交错成荫,仅有一条可供一辆马车行走的道,却也是掩映在高而整齐的树荫下,若是从外边的院墙远眺这边能看到的除了树枝便是树叶。   难怪他们会将地点定在这里!   西门涟脚步一停,目光凝在前面三步远的那四方形的铁笼子上,面色喜怒难辩。   小二本就惧她,见她这副模样,那身体更是颤得厉害,一颗脑袋几乎要低到裤裆里去。只恨不能地上突然出现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许久后,西门涟忽地扬起眸子,“你们的香,除了会使人昏睡外还有什么作用?”   小二乍听到她说话,吓得腿一软直接是瘫倒在了地上,听完她所有的话才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便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   “让……让人昏睡……别的别的……就就就没什么了。”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完一句话,生怕她会秋后算账,他伏地求饶,“小的……小的就知道这些了,绝对不敢欺骗您。”   “谅你也没这胆子!”西门涟冷哼一声,冷冽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转身对身后的少年们道,“随我一道进去。”   “是!”   少年们随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关上笼子,发出信号。”   进去后,西门涟冷声对那还伏在地上的小二命令道。   小二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嗦着为笼子上锁,发出信号。   “你可以走了。”   西门涟的话才刚落下,那小二便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哪怕那么一下,就好像后边儿有恶鬼在追他一般。   少年们见这情形都有点想笑,但是一转头看见冷着一张脸靠在笼子上休息的西门涟,顿时就记起了自己的任务。一个个的横竖着躺下,伪装出昏迷的模样。   夜越深,越是幽冷,冷风呼呼的刮着,吹动树叶大幅度晃动沙沙作响,为这夜平添一份森凉和诡谲。   时间距先前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少年们身体发冷,心里都不禁在想:这么久还未有人来莫非是小二在撒谎?   这般想着,却没有谁动弹。   一个时辰对于曾只在鼻孔上插一根空心的芦苇,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大半天的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静夜幽冷又如何,他们是男子汉,不怕冷。   就在这时,一道异常于寻常风声的声音响了起来。   从进铁笼子就阖眸休息的西门涟于此时豁然睁开眸子,灵敏的耳朵精准的捕捉到那异样的风声,她眸中闪过一缕暗色光芒,双瞳幽幽比寒夜更幽冷。   不是一人,而是五人!   且,三个内家高手,两个外家高手!   这架势可不是一般的大,怕不是一般的官家,不过这样不是更好么?   她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幽冷的眸子再一次无声阖上。   唰唰……   五道黑影从远处掠来停在笼子边上,其中最前面一人从怀里取出一颗夜明珠,仔细端详起笼子里的五人来。   “这少年生得真是俊雅。”   五人中有一人笑道,他声音异于常人的尖锐,让人想起那铁钩子刮过铁器的声音,委实难听得紧。   “像是显贵人家子弟。”   另有一人说话,他声音低沉,一听便知是沉稳持重之人。   这声音很近,明珠的光芒也很近。   感觉到他人打量的西门涟丝毫未动,只是在心底给自己上了一个警告:说话这男人是五人中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定要小心应付才是。   “显贵人家子弟又如何,进了门还不是和一般人家的少年一样。”含笑的声音如此道,“再者她看着面生,明显不是我北越百姓,倒更像是大西贵介子弟。大哥,那大乾的司马小侯爷不是正大肆抓捕围杀大西贵介子弟和平民百姓么?这少年要是个脾气倔的,日后她若失宠于人咱就把她丢给司马小侯爷,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金呢!”   大肆追捕围杀大西贵介子弟和平民百姓!   西门涟身体的血液几乎瞬间冰冻,一腔愤怒尽堵于喉咙。   司马瑜!   这人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还不算,竟想着要将大西人斩草除根!   他狠,他真狠!   披着一张人皮的面具,干尽一切天理不容之事,她当初是有多瞎了眼才会把他当作良人?   她恨,她好恨!   她好恨哪!   心如万针直穿透,痛彻心扉。   这疼痛,却,不得不忍下。   现在她是在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发生的铁笼子里,是要揪出那一个残害北越少年们的罪魁祸首,是要为先前自己无意犯下错而赎罪。   她要忍,不能因一时之气而使自己和他人身陷险境!   她还有大仇未报,血耻未洗,容不得出丝毫意外!   容不得!   十指深深抠入掌心,用那剧烈的疼痛缓解过于激动的心跳,平复汹涌如怒潮般的情绪。   要忍!   她会忍,会忍到带铁骑踏碎大乾国土,活捉司马瑜,将他们千刀万剐那一日!   他们,现在洗干净了脖子给她等着!   ……   五人后来聊了些什么西门涟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身上的穴道被封,感觉到呼呼的风声于耳边擦过的时候她才豁然清醒。   黑暗里,一人上前领路。   后边,四个黑衣人抬着铁笼子踏风而行,风扬起他们暗黑色的衣袂,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西门涟缓缓睁开眸子,习惯于黑夜的美眸毫无障碍地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底,却不动声色只挪开自己的穴道。手轻轻的一戳旁边的一个少年,却发现他们毫无动静,顿时明了想来这五人也不是完全信任那小二的,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他们是在‘昏迷’的情形下仍然点了他们的昏睡穴。   如此谨慎!   唇角,忽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弧来。   ……   前行的五人突觉一阵寒意袭来,都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   是暗夜,风凉,会冷些很正常。   时候不早了,他们全力催动内力往前奔去,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在一处宅邸停下,就在这时西门涟手快如闪电解开了少年们的昏睡穴和被封闭的穴道。   铁笼外有一人摸出钥匙,打开笼子的锁链。   就在这时,忽听到有人道,“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题外话------   灵儿弱弱的禀告:本来十点可以发四千字的,但是后边灵儿手痒又修改了,所以现在才送上来,~(>_<)~   今晚欠五千字,现在灵儿赶紧写,即便今儿熬夜也不能耽误明儿的更新了。明儿灵儿的BOSS出差,上班睡觉吧,于是灵儿顶锅盖爬走码字去鸟……   求原谅,也弱弱的道一声,喜欢的妹子支持正版吧!   然后^_^大家难道不想知道香香后会发生啥米事?   ☆、005:奇葩少年   “什么味道这么香?”   那一道含笑的声音接过话头,又自回答道,“粉蒸肉、什锦丸子、后脑勺蹄髈、炸小排,嗯,还有一坛刚拍开封泥的桃花酿。”   “哈,三哥就是厉害,这么远光闻闻就知道是什么吃食。”讨好的声音如此道。   “先把正是干了。”先前那低沉的声音如此道。   “恩呢,肚子好饿啦!”声音明显愉快。   哗啦啦一阵铁链抖动声响起,五人分别扛起笼子里的六人,当然那被称为‘大哥’的人能者多劳,他一人背着两个也是步履沉稳,丝毫不显吃力。五人有志一同隔着五米远的间距往屋内走去,推开一扇隔间的门,转动上面的麒麟雕像,那紧闭的墙壁顿时打开露出里边黝黑的道路来。他们拾阶而下,走了约莫百步后眼前瞬间就变得敞亮。   这是一处处于地底的铁牢,面对面置放着十来个铁笼子分将人关押,清一色的少年少女,姿色出众、身段玲珑者不在少数。   不同的面庞上,却都有着同样认命的表情。   仅有少数几个,稚嫩的面庞上还残存着不甘之意,手徒劳地想握成拳,却怎么都握不紧,却执拗着不肯放弃。   角落处,有两处窄门,门口摆有三张桌子,上置放点心和吃食物以及酒,桌边坐着七个男人。   不怎么流通的空气里烈酒香、脂粉香、还有浓浓的情欲味交织于一起,成特殊的糜烂味道,充斥着整个室内。   “爷!”   “爷!”   七个男人一看见五人扛着人下来,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向他们行礼。   “把人带下去!”   那大哥把背着的两个少年往地下一丢,看也不看上一眼,便对那七人吩咐道。   其他扛着人的三个人,也如同他一般照办。   “五弟?”   那大哥见少了一人,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走在最末面色如冰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孔,面目如塑却是不见任何表情,一双冰蓝色的瞳眸漂亮得如同上好的宝石,可是这样漂亮的眸子却是死气沉沉的一片,看不出属于正常人的灵动。   “她,我的。”   他说话,也是刻板,如同机械般的声音。   大哥顿时有些怪异的看向他,“五弟,你在开玩笑吗?”   少年抬起头来,“不!”   那就是真的了。   大哥面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试图劝他,“五弟,你要什么少年没有,偏看上她?要不去那边你仔细挑挑,喜欢哪个你带回去就是。”   “不!”少年机械般的拒绝,将怀里的西门涟转背为抱。   那动作十分的小心,像是怕会摔着她一般。   糟糕!   大哥和其他三兄弟都觉得棘手无比,无他,这少年年纪虽小,但是却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强的。   尤其是——这货记不住人的脸也就算了,翻脸起来那比翻书还快,说杀人就杀人的!   也不知道主君从哪里捡来的!   他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又不愿意放弃西门涟这么皮相上佳的‘货’,只得暂时妥协,由那大哥作为代表试探的道,“那你是把她放在这里还是带出去?”   带出去的话就难办了,要是不带出去的话只要他离开,他们立即就能将她转移阵地了。   现在他们只祈祷:希望他不要让他们太难做。   “带着。”少年机械般的道。   悲剧!   四人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这最坏的结果。   “其他人看好了,今夜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大哥朝那七人厉喝道,喝完,他眉头突然一皱,“刘瑜呢?”   “刘瑜刚刚还在这的……”七人众一人回答的话还未说完,便是听到后边的小门处发出声响,一会儿后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从门后闪了出来,他脸色潮红,手抓着裤腰带,显然是出来得太急,那带子都还未系好。胸前赤果的部分满是红印,加上他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味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那小门后干了什么。   “拜见爷!”他仓皇跪下。   “哼!”大哥怒地一拂袖,“叫你来是守人的不是来玩的,今儿是第一次我饶了你。若再有下次,我就切了你风流快活的玩意儿!”   “是是是!”刘瑜忙磕头谢恩。   大哥率先离去,其他三人也跟着过去了。   少年停了一会儿后,抱着西门涟也离开了这里。   出这里后,少年并未同他们一般直接过去用晚膳而是令人送了干净的衣袍和热水来,那伺候的人听到命令就立即下去了,不一会儿便是将他要的东西呈了上来。   “走!”   少年的声音,机械一般。   那伺候的人快速退了下去,未吭一声。   少年将门关闭,却在转身之际喉头一点冰凉。   “不许动!”   幽冷的声音,于静谧的室内幽幽响起。   “无毒,杀气不重,你不想杀我。”   少年转过头,雪白的皮肤上飘落丝丝鲜血,他一双眸子却如古井般无波无澜,哪怕是看到正拿着银针抵着他的西门涟时,眸中也没有任何的光芒,情绪平静得近乎诡异。   也就是这样的他,在所有人面前说,“她,我的。”   西门涟眯起眸子,将银针收回袖子里,“说,你带我到这为什么?”   “你,香。”   少年眨眼,漂亮的眸色宛若雨后初晴时人从海平线采撷而来的最纯粹的冰蓝色泽,光芒流转间美丽神秘,极其吸引人。   可,吸引不了西门涟。   她本身容貌就是世间少有的出色,再有这少年的容貌美则美矣,却不像人,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她不喜欢娃娃,也对美好的事物没什么太大的好感,这少年于她来说,和一根针、一根木头无异。   “这不是理由。”   她的眸子,紧盯着他。   想看出,他真正的目的。   “你,香。”少年声音是永远不会有起伏的机械式。   西门涟眉心一拧,从他身上挪开视线,“让开。”   “不走!”少年伸开双臂,将门挡住,又指向她,“你!”   是不让她走的意思。   西门涟眸色一寒,却没有轻易动手。   现在的她完全可以推翻先前之所想,五人中武功最为高强的并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个‘大哥’而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从他的气息她可以辨出,他的武功犹在全盛时期的她之上。现在她的功力恢复不到四成,若是动手倒霉的一定不是他。   但是用阴招?   他是掳她到这里,却什么都没做。   她冷淡的眸子扫过他的面庞,没有想到动手的理由。   一时间,静止不动。   少年眸中似有一抹欣喜掠过,他扬手,“水,洗。”   西门涟眸中升起一抹深思之色,他……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过三字以上的话。   又想起先前在那里听到的话,她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你和那四个人,大哥,不是亲兄弟?”   “大哥……”少年想了想,面无表情,“谁?”   “领路人。”她提醒他。   “不记得。”   “……”   “你是谁?”   “雷霆。”   “我是谁?”   “你,香。”   “这院子多少人?”   “不记得。”   “我是谁?”   “你,香。”   ……   许久之后西门涟冷淡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走向室内,倒一杯清茶解渴后便是坐在了桌边。   少年也走了过去,就坐在她边上。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西门涟在思考问题,从之前的问答中她可以判断出他并不是在装傻,而且这人患有师叔曾对她提过的——脸盲症。而他的这症状比所有人都严重,仅能闻香识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记性奇差无比,只要是寻觅到让他心动的香味儿,他便是将之前的所有记忆都自动于脑海彻底删除,换言之现在的她哪怕是叫他杀了先前那四个同他称兄道弟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这人是多么奇葩的存在啊!   心有这般感叹的同时却也觉得幸运,若他不是这么奇葩,现在的她和他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仔细思考一会,她抬头对他道,“雷霆,你离开几日。”   “不。”少年拒绝。   “七日。”西门涟不管他愿意与否,反正话都这般说出来了。   “长。”少年作出妥协,却不肯让太多。   “五日。”西门涟举起一只手,冷声道,“不能再少。”   雷霆连点头,“好。”   说罢,起身。   “干什么去?”西门涟扯住他的袖子。   “走,你说的。”雷霆一指门外。   她什么时候让他现在就走了?   西门涟额头默默滑下三道黑线,若现在就这么让他走了,让有心人看到可是要出大事。   “先坐下,明早走。”她告诉他时间。   雷霆坐下手指向她,“夜,休息。”   “嗯。”忙活了一晚上的确是有些疲惫,西门涟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大床,“你休息,我在这便好。”   她不喜欢和别人用一个房间,现在将就下勉强还行。   “去,你。”雷霆指着床的方向,说完一皱眉,“休息。”   “不用。”   西门涟拒绝,“你自己过去休息,”   “不……”   西门涟打断他的话,“再不去,烧了这里。”   ------题外话------   这章节算是补章,困得实在撑不住了,忙了一天好累,明天灵儿白天争取八点起来写字,因为九点上班,╮(╯▽╰)╭   ☆、006:作戏的最高境界   雷霆看她认真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她手边的烛台,默不作声地朝床边的方向走了去。   不多时窸窸窣窣解衣声便是响起,随后就有平缓的呼吸声传出。   倒是真的乖巧。   西门涟盘膝而坐,眉头却是拧起,仔细思索起少年的事来。   这少年武功高强,若是能收归己用会是极大的助力,但他这般的性格于她来说却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剑斩杀别人的时候,说不定下一刻那利刃对准的就是自己。   可,杀了他吗?   她极快地忽略掉这个念头,她虽非善类,却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未向她下手,虽把她弄到这里有破坏她计划的嫌疑,但也罪不至死。   更何况,她还不一定能杀得了他。   摇摇头,她将少年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仔细考虑起后面的事来。   几乎可以肯定明儿一早少年离开后她会被带到哪里,只是那么多的少年少女要怎么救?那掳人的四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想要避开他们的注目发出讯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蓝是个有分寸的,想来没有她的命令不会冲动的做事,这勉强算是一连串变故里唯一好的事。   静坐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有些累。   拧眉,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下疑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胃口越来越差,总是恶心干呕,人还特别容易疲倦,就像现在她已经有了睡意。   到皇都安定后找师叔看下吧!   她心里这般思忖道,眼皮子渐渐下沉,身体缓缓滑下伏在了桌上。   ……   黎明时分,少年醒来,整理衣装后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却未醒。   少年缓步走至她的身边,从来都是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却于此刻有那么一丝涟漪荡过,粉色的唇微微抿着,他偏头,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   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晕黄的烛光下,她半边娇美侧颜宛若上等的美玉,既晶莹又剔透,一道黛眉下长长的睫毛在那眸下打下小圈儿阴影,看起来就像一把小扇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她唇角微翘,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向人索吻一般,看起来娇慵又可爱。   好像是某种软软的,香香的毛茸茸的动物。   少年如此想道,俯下身去在她颈间一嗅,是他最喜欢的香甜气息。   他心里一片柔软,站起身来,往外边走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西门涟瞬间睁开了眸子。   其实早在他下床的那一刻她便是已经清醒,几乎是数着他的步伐一直到他停在她的身边。在他俯下身的时候她摸到了腰间淬了毒的针,却只听到他吸气的声音。在她思索间,他便离开了。   那一双睁开美眸里有疑惑,却很快被冷漠覆盖,不一会儿她听到外边传来少年平板的命令声,“几天,走。”   他说,他要离开几日。   外边响起一声应声,她可以肯定是昨日送水和衣物的那个人。   然后外边静默下来,西门涟默默起身,活动了下略显僵硬的四肢,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抬脚往里屋走去,躺在了那还残留着少年体温的床上。   才躺下不到一刻钟,外边便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勾唇,面色冷静如常。   直到门被人粗鲁地推开,直到蛮横的人拎着枷锁闯进来,直到他们停在了她的床前用阴狠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看,她的面庞上才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来。   “你们是谁?”   微放低的声音,宛若金玉相击,别样的悦耳动听。   她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长袖后拂,未束的及肩墨发沿着精美的鬓角而滑下,那一张清冷的面庞上顿时多出几分慵懒之意,仿若这里不是酝酿着危机的他人房间,而是她闲暇时小憩的房间。现在不过是被人扰了清净,才露出些许惊讶来。   “不愧是大家公子,这份从容世间少有。”大哥从人群中走出来,拍手道。   “我看是笨,都不是在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毫无察觉。”二哥尖细的声音如此道。   “这样才是最好收拾的。”三哥含笑道。   “看起来好可口。”四弟眼睛发直,咽了口口水。   这四人便是昨夜掳人之人,光听声音就知道。   西门涟心里有了盘算,脸上惊讶之色却是敛起,淡淡的道,“不知诸位何故掳人至此?”   她,太过平静。   四人明显都察觉到了不寻常,交换一个目光,由那总是含笑的三哥代表过去询问,“昨夜这里,我那小弟可给你吃了什么?”   总是笑的人,能给人温和、风度翩翩之印象。   可是眼前的人,仔细看去那一双过于细长的眸子里却有冷色的光芒于其中闪烁,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西门涟看透他温和面具下狠辣的心肠。   “我先提问的。”   她笑,从床上走下,宛若闲庭信步一般前行五步停在那三哥身前,深黑色的不见底的瞳眸望着他,“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凭什么要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呢?”   三哥脸上笑容再难挂住,睁着眸子却不知为何竟不敢同她对视,心下一惊,他正待抬起头来,却听得她又道,“是否我真如看起来这般好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欺我?”   她苦笑一声,仰头,“世间如此之大,却容不下我。难道当真只有落入黄泉,才能寻到一处安然之地?   言语中,透出浓浓的绝望让人窒息。   四人和一干人等皆是瞠目,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的话来,一时间都是微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动弹,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门涟眸中掠过一抹冷色,却极快掩饰下去,作出郁郁寡欢样,”呵,算了吧!不过是性命一条,你们想要便是拿去吧!“   说罢,柔柔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长长的睫毛掀起,秋水般的眸子盈着笑,牵动如花的唇瓣绽出绝美的笑容,于那笑容最灿烂时缓缓阖上眸子。   也一并阖上,那让人惊艳沉沦的绝世风华。   一滴清泪,如珠璃沿着她白皙的面庞滑下,‘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众人的心,也于此刻重重坠下。   一双双眸子,皆是痴痴的望着她。   神仙一般的人儿,这般说话,纵使心如钢铁此时也化作绕指柔。   更何况,那声音是那样的美妙动听啊!   美人如画,情境如梦,久久都未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她睁开眸子来,目光落在那大哥的脸上,大哥猛地咳嗽一声,所有人才如梦初醒立即肃然站立。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你还这般小,就别胡思乱想了。“大哥上前来,显然他并不是感性的人,说完耳根子竟有些微微的红了。   ”你走吧,去哪都成。“四弟泪眼汪汪,真诚的道。   ”别来北越,也别去大乾。“那二哥尖细的声音里透着别扭。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三哥脸上再次有了笑容,那一双阴冷的眸中难得的有了怜惜之色。   除了西门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没听错吧?   这四个性格怪异的杀神,有朝一日竟会这般温和的同人说话?   不过,若是对象是那绝色‘少年’的话,那……那也是行得通的。   西门涟苦笑着摇头,”大西已灭,公主葬身鳄鱼腹、将军殉国、世家覆灭、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中。如我这般的人,身无半点本事,去哪不都是落得一样的下场?“   三哥顿时想起大乾逼大西的事来,”这大乾人做得可真不厚道。“   他完全忘了,自己昨日才刚说把她献给人后若她失宠于人,就把她送给司马瑜以获得钱财的浑帐话。   ”你留在我们身边,这副容貌也是极危险。“大哥沉吟一声,大乾人的追杀是其次,现在皇都这般混乱,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走到大街上去别提多危险了。可他们若是留下她,其一是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细,这便意味着他们不能对她放心;其二她容貌实在太出色,若是让他们所属的宗内人看到了绝对不比她被送给北越任何一个权贵的下场来得悲惨。   ”有法子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三哥提出自己想法,”易容。“   ”果然是三哥聪明。“四弟欢呼道。   西门涟眸中光芒一亮,旋即又沉黯下来。   ”我可以帮你。“二哥主动道,说罢从怀里掏出几张面具递给她,”只要平整的戴上去,很快就能改变人的容貌,不是特别精通此道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谢谢你。“西门涟感激的道,就要下拜。   ”你也是可怜人,算了。“二哥扶起她,看到她眸中闪烁的泪光时心一软,对那大哥道,”反正我们这边还缺个人,就让她扮作小厮随我们一道吧!“   这话也带着考量的意味,把她带着仔细观察,若无异状便是当多了个小厮,反正他们这边也不少她的一口饭吃。   大哥也如此考量,却是将目光望向了三哥,在他们四人中真正拿主意的人其实是他。   三哥点头,”就这么办吧!“   ”你以后就跟我们身边吧!“四弟亲热地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笑得格外的烂漫就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郎。   可若是他的手不是紧扣住她的脉象,不是冲得那么突然的话,才是真正的无害。   他们先是说那番话,却是估量也是令人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来这么一下,只为最后的试探。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在最放松的时刻忽然被人袭击,即使是再心思缜密的人,身体也会主动的做出反应。尤其——四弟是真正的内家高手,只要她有最细微的反击,也能让他瞬间觉察出她内力的深浅来。   他们默契满分,配合得天衣无缝,谨慎如此只为试探,真是到了作戏的最高境界。   ”   ------题外话------   灵儿公告:下午忙,真不好意思让同事一个人做事,晚上十点之前还有一更,喜欢的妹子晚上若等不了可以明儿看。   另外,灵儿自知文还有许多疏漏,但还是厚脸皮的道一声,喜欢的就请支持正版阅读吧,看在灵儿努力的份上,别吝啬看书的这一点点银子,另外可以的话也请陪灵儿说说话,这文一直是在最角落处,问墨墨编辑没有大封推的时候其实特别失望,和灵儿同时期的文那么多收藏和订阅都是明显经过大封推的,看到这样说不是失落那是骗人的,所以在有存稿的情况下又消沉了那么长时间。   现在,好好写吧,希望大家能支持灵儿,能有动力将文文写下去。谢谢管饭的钻石一颗,蹭蹭,爱你。   ☆、007:逼得人崩溃   西门涟欣喜的看着他,“活命之恩,恩同再造,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一弯腰,朝他拜下去。   “别哎。”四弟忙松开她的手,搀她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们都差不多年纪啦,你动不动就拜,我会不好意思的。”   “您今年贵庚?”西门涟脱口而出问道,目光一片坦荡荡。   “不用用敬语啦,我今年二十一岁,你叫我阿北就好。”四弟摸摸脑袋,“嘿嘿,我无肉不欢,也有人私下叫我‘肉肉’,其实我不胖的说。”   西门涟看一眼他颊边犹存的油渍,便知道他此话不假,勾唇浅浅一笑,“洛漓君,未及弱冠,年方十九。”   用的还是惯用的字,却是颠倒了。   这个‘君’却是君少扬的那个‘君’字,当初他曾戏谑要她冠他的姓氏,只是这事随后不了了之了,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吧!   心里,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脸上,却未有丝毫不该有的情绪表露出来。   “早看出来你比我小。”洪北笑哈哈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为她指着那三个人一一介绍,“大哥洪东、二哥洪西、三个洪南,昨儿那最后一个可忽略不提。”   所以他的名字是——洪北。   西门涟默默记住这些名字,用标准的大西贵族拜见兄长的礼仪向他们见礼,他们也一一受了,后来他们以有事要先走带着人先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洪南叮嘱她早些挑出面具戴上,莫让她这副容颜再入别人的眼。   似乎有那么三分真的关心,可,这又如何?   他们抓了那么多的少年少女,这罪孽,岂是救一人便可抵消?   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他们来救。   再者,早先若是让洪北探出了她隐藏的实力,那么现在的她还能这般站在这里么?以他们对她的忌惮和防备,答案当然是‘不能’。   作戏的最高境界其实不是骗到别人,而是要连自己都要一并骗下去。因为只有真正的将自己融入进去,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才会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在这之前她就一直告诉自己:我不会武功,我只是一个落魄的,无依无靠的贵介子弟,我处境艰难,认命的同时也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走出绝望的深渊。   所以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一点撒谎的心虚都没有。   而她也一早猜到了他们最后会来那么一招,所以早在他们进来之前她便是早自封了内力。加之她一直防备着他们的动作,又岂会允许自己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来?   言语上都无破绽,武功上,更是不可能!   西门涟把玩着手上的精巧的人皮面具,唇角勾出漫不经心的笑容来。   她垂眸,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人皮面具上,手指摩挲处,指腹所触下的光滑触感一如人皮肤一般柔滑。据说最好的人皮面具并不是用各种好料糅合制作,而是在人最欢愉的那一刻将活人的整张人皮从血肉上剥下来。这样制作的人皮面具不但和本尊一模一样,甚至一些行为都会和本尊相似。   她,会和别人相似么?   勾唇一笑,她取出里边最为普通的一张,对着那铜镜缓缓贴上。   松手后,她看向镜子。   模糊的铜镜映出人模糊的轮廓,眼不算大,鼻梁微凸,唇极薄,轻轻一抿便是一线。   薄唇的人大多无情,难怪死得这般早。   她笑一声,镜子里的脸也露出笑容来,略显得刻薄的脸顿时有了三分妖娆之色,眉眼光波流转间更添加几分风流入骨的味道,那一张脸顿时生动起来。   是她,却又不是她。   是另一个人的感觉,很新奇呢!   目光一瞥,落到桌边的一叠青裳上,她勾唇浅笑,起身换上那衣裳。   简单装束完毕,她敛了笑意,信步走出去。   她出门,并未有人拦着,却在出院子的时候碰到了洪南。   “不错。”他道。   却未点名,是她装束不错,还是那一张脸看起来不错。   西门涟谦虚地低下头,“谬赞了。”   “你这般气质,怎么看也不类小厮。”洪南上下打量她一番,她也不避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直到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兄台这是何意?”她问。   “你筋骨不错,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只是年纪略大,即使现在开始练习也很难再至臻化境。”他回道。   “年少时曾习过,却被母亲制止,只学了弈棋之术。”她摊开手掌,五指手指根根嫩如葱白,却有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有着深茧,虎口平滑,一看便是如她所说只精通弈棋而不曾习武。   “原来如此。”洪南眼中的防备自此刻彻底散去,在他的认知里不曾练武只会弈棋的人不具备威胁力。   直到不久后他见识到了那样的一幕,才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才真正明白看似无害的棋子到了真正会用的人手里,那也是绝代的凶物。   当然,此为后话。   西门涟将他表情的变化尽收眸中,却仿若未觉般,只苦笑一声,“若早知道会有今日学了武功,岂会落到如今要寄人篱下的境地。唉!”   一声长叹,掩不住浓浓的惆怅之意。   洪南心里也涌上一阵怅然之色,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话未经过脑子便是脱口而出道,“北越皇都如今汇集天下士子,你若通晓诗词歌赋,又有几分治国之才,便可去参加此刻的会试,说不定能得了人的青睐,谋个一官半职有一个安乐的家呢?”   “真的吗?”西门涟惊喜道。   洪南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可是一看见她漾起笑容的脸,那一份悔意便是压了下去,笑道,“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了。”西门涟欢喜的道,“我有的姑妈正是北越人膝下有个和我同岁的傻儿子,我此番来皇都正是为了投奔她。若是能以她儿子的身份去参加会试,我定能拔得头筹。”   这话,并不只是为骗人而说。   既为皇室公主,她虽然琴棋书画只通‘棋、书’,论治国之策她却是曾摄政大西的公主,只要从君少扬那里拿到关于北越目前民生之象,她便能在朝廷侃侃而谈,不比任何男子差。   她满是自信的模样也感染到了洪南,“那,提前祝你好运。”   “多谢兄台提携。”西门涟朝他深鞠一躬,一张脸上写满了感激之色。   “不必太客气。”洪南搀起她来,直言道,“你既这般打算,那便不能留在我们身边。木隐于林最好不过,你现在这容貌并不算出色,混入地牢的人群里也不会教人轻易察觉了。迟些时候我会交待下去令看守的人暗地里好生待你,也免得你到时候吃了苦头去。”   “感激不尽。”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不过这般正好,她很满意。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声凭空响起,数道风声直往这边而来。   那洪南脸上刚有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对西门涟道一声得罪,出手快速地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藏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自己迅速走回原地。   这可是送上门让她偷听的。   西门涟轻易便挪开穴道,一双美眸悄然睁开。   七道黑影从远处掠来,直落在洪南前方。   “木长老。”洪南下拜。   “嗯。”木长老应一声,“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长老的话,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中。”洪南道。   “宗主对那青龙玉玺志在必得,你可一定要拿到手,万不能再让那老小子抢了头功。”木长老有些不忿,显然被他叫做‘老小子’的人和他关系并不好。   “是,木长老。”洪南回道。   “这些日子你们忙上忙下的也累了,今儿就好生休息一日放松放松。”木长老说问道,“小五最近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小五……   洪南眼皮子一跳,绝口不提昨夜看到的事,而是道,“没有。”   “这还差不多。”木长老松了一口气。   “木长老远道而来,奔波劳累的定是极辛苦,若是木长老不嫌弃的话可留这一宿,也好让小的们尽尽心意。”洪南说罢,顿了一会又道,“前儿小的新得了一女厨子,做出来的菜肴很是不错,兼之容貌也生得秀雅,性子温和,是个好相处的。”   “本长老果然没看错人,你是最让人放心的。”木长老哈哈笑两声,显得极为高兴。   “哪里哪里。”洪南赶紧谦虚的道,一边弯腰作请状,“木长老,这边请。”   木长老又笑两声,抬脚走向前边。   痒!   听完他们谈论的话正在思索青龙玉玺有关典故的西门涟明显的感觉到鼻尖传来一阵瘙痒之意,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眸子低下来看那瘙痒处,瞳孔顿时一缩——是蚂蚁。   且,有三只正缓缓地爬向她的鼻间。   糟!   此刻她身下有枯草,若是一动,必定会引人注目。   那七人包括洪南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若是他们发现动静,必定能寻到她。   一旦找到她,洪南岂会为了她而和那木长老出言解释她的来历?   恐怕到那时别说是为她出言解释了,他应该怀疑起她为什么会‘突然的清醒’?   这才是让她伤脑筋的事情,若此事不能瞒住被当面揭开,她先前为欺骗他们而编造的那些事不都会一一曝露于人前了吗?   ‘功亏一篑’四个字眼顿时浮现于脑海,下一秒她果断地将这四个字从脑海抹去。   性命当前,她顾不上那些蚂蚁。   失败,就是死。   她,不能死!   狠狠一闭上眸子,鼻内的瘙痒感越重,她浑身僵硬如铁,却是极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忍!   她极力忽视那股子瘙痒感,克制住自己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时间于这一刻,突然变得如斯漫长,怎么都过不去。   度秒,也是如同度年。   不,应该是说度十年,那样的感觉太过难熬,几乎能逼得人崩溃。   ------题外话------   谢谢束之海妹子的五朵花花,也谢谢你的安慰,么么哒。   文在十点十分写好,灵儿大概修了下,就到了现在,又迟到了……   现在去码明天的更新,希望明天能正常更新,呵呵。   ☆、78   也在这时候,有人匆匆而来,向那木长老汇报道,“木长老,黑羽玉簪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木长老一喜,旋即道,“洪南,速去议事厅。”   “是。”洪南立即上前带路。   一行人,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了。   “呼。”   僵卧在干草堆里的西门涟悄然吐出一口气,将手利落地往干草上一擦,可算是把那些蚂蚁给弄了出来。   想起方才事,她至今心悸犹存。   只是……黑羽玉簪?   她眸子忽地一暗,思忖:先前是青龙玉玺、后是黑羽玉簪,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想起,司马瑜欺她只为神珠的事。旋即脑子里突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三者,或者是它们和其他的东西集合在一起是不是打开什么地方的钥匙?   钥匙?   她脑海里卷轴上的地形图忽然浮现,灵光一闪间她明白过来:对了,先前还觉得这地形图怪异,如今细想有那么一部分细细勾勒出实际的形象不正是有这些东西吗?   她一瞬间有想再次摸出卷轴来看的冲动,但终究按捺下,仔细在脑海里搜寻有迹可循的线索。记得君少扬曾说过帝后是同时消失,那么这皇陵必然是帝后合葬的。可是他们找到的皇陵却只有皇后不见皇帝,棺是冰棺,卷轴上的路线图是图,却也是实物的指引。   自古玉玺是皇帝权利的象征,簪子只有女子能佩戴,那黑羽玉簪必定是归皇后所有,以此类推或许还有他们曾经用过的武器作为进入皇陵的钥匙。这样一来,那些人寻找这些东西的目的昭然若揭——破开皇陵,夺宝。   眉心,狠狠一拧。   她现在有的优势仅仅是手上能看出实物的地形图,比他们唯一占便宜的地方是君少扬是北越正统皇子,一些资料他可以不用私下调查便可去找密藏的史书资料查到。可是听他们的对话,显然是已经有计划的在接近北越官宦权利的核心,既是这样又怎能不让人心生警惕?   她想到先前听到的称谓:长老?宗主?   这样的称谓显然是有组织性的,她沉吟道:光是突然出现的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内家高手,其组织必定是卧虎藏龙。可就是这样的组织,这么积极的在寻宝会有什么目的?   好玩?   谁吃饱了蛋疼会浪费财力物力干这事?   那……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立即打住想法,全然放松自己作昏迷状。从她听到的呼吸声里可有判断出来人是洪北,想必是洪南通知他来的。既然是他,便就没有危险了。   “果然在这里。”   来人正是洪北,看到躺在干草堆里的西门涟脸上扬起笑容来,弯腰一把将她抱起。   “咦,贵介子弟都是这么纤瘦的么?”入手的重量却让他微愕,忍不住道出声来。与此同时有微风起,他鼻尖微动,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雅香味儿,眉头又是一皱,“怎么和女子一般香?”   西门涟心一紧,却是一动不动。   下一秒洪北却是自己解释道,“贵介子弟住的地儿都是有熏香的,身上有点香味不奇怪。这漓君最近吃了不少苦头,不瘦下来那就真的是奇怪了。”   说完越发觉得这个理由合理,再不停留抱着她往地下室而去。   他未有留意,在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枯瘦的脸庞渐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来。   ……   洪北将西门涟放到了地下室,明示暗示的告诉守卫的八人:他带来的人是不能动的。   “刘瑜,尤其是你。”洪北灼灼的眸子盯着刘瑜,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是是是。”刘瑜看着是莽汉,可一点都不笨,听到这话那背后是流了一背的冷汗,忙应道。   “她离开这里时,少一根毫毛你们一个都活不了!”洪北笑容灿烂的把话说完。   八人身体皆是一颤,忙弯腰抖声应承,“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小哥的。”   “哼。”洪北脸上笑容一敛,一拂袖,转身离开。   八人战战兢兢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歇了一会子后,他们立即跑到人数最少的笼子里打扫出干净的一块儿地方,暗地里铺上一层干净的被褥后再用干草覆上,做好这一切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搬了过去。   西门涟算着时辰‘醒来’,缓缓坐直了身体,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极快地将地下室内情形迅速收在了脑子里。这地下室有两个通道,一处通风口,很巧的她所在的地方就是整个地下室的最佳死角。这里不但进来的人第一眼看不到她,就连守卫的人不刻意去看也发现不了她,还真是个好地方。   ‘咚’   也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女子被从外面丢进来,她一边脸庞浮肿五个指印赫然印在其上,一身衣裳一看便知是被人手大力撕烂,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不是青紫之色,可想而知在这之前曾遭受过怎样的摧残。   可这与她,却是无关的。   西门涟淡淡的别过眼去,细细看过这牢笼里的人,意外的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前一日曾在客栈见过的跋扈的青衣少女和那叫作修言的护卫。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眸色有微怔,旋即垂下了眸子,这两人长相都不算太差,被掳来也不算奇怪。只是让她奇怪的人,这里有多少家客栈参与了掳人的事?   这里是如此,别的地方呢?   那些什么宗的人,势力竟大成这般吗?   地方官员呢?   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她冷笑一声,他们定是察觉到了,只是选择性的‘失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为官则黑,同商人般逐利而存,既是这样他们收了人家的好处,又岂会管百姓的死活?   突兀地,沉闷的刮声入了她的耳。   她抬起头来,正看见那衣不蔽体的女子和她正面对面坐着,角落虽暗但以她的眼力却足以将女子的五官轮廓,和面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这女子,生得不算貌美如花,却有一种浓郁的书卷气息,即便是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女子跪坐的姿势依旧端正,仪态端庄文雅。   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空洞洞的,一双指甲尽断的手无意识在青紫的膝盖上刮着,艳红的鲜血沿着女子的指尖不断滴下,女子却似毫无知觉一般,机械式的做着重复的动作。   静笼、刮肉、滴血声。   此情此景,诡谲、吓人。   女子眸中忽地透出凶光,毫无征兆地起身,往西门涟的方向而来。   西门涟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步、两步、三步。   女子的步子迟缓,沉重,像是此刻踏的不是铺有干草的地面,而是她自己的心口。   有鲜血,沿着她的唇角不断流下。   是隐忍到了极致,濒临爆发却又差那么一线而停在了临界点,那样的情绪在未在青紫色的面孔显示,却在那一双眼眸里昭然若揭。   女子终于走到西门涟的面前,话未说,人先跪下,“公子,救我。”   即便是她突兀的一跪,西门涟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显现,她只是抬眸,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女子。那样平静的眼神,如同在她面前跪着的不是一个受尽凌辱的女子,而是一根没有生气的木头桩子。   女子等了许久未等到回答,抬起头,难掩惊愕的看着她。   下一秒她低下头来,凌乱的发垂下遮住她半边红肿的面庞,那一边完好的面庞却似乎是有意的抬起,语气悲伤,“公子……”   话未说完,泪珠儿先坠下,那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可,这又怎样?   西门涟望向她的眸子,里面自始至终都不曾泛起半点波澜。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怔怔的抬起头来,这一次却没有掩饰面庞的红肿,呆滞的眸光望向西门涟,喃喃道,“怎么会?她每次这般做时,都有人第一时间过去安慰她,为什么我这般做却无人理我?”   未等西门涟回答,女子突地吃吃笑出声来,“呵,是了。那贱人天生擅长演戏,连爹娘都被她骗了去,我也深陷入骗局而不自知,直至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才看穿她的真面目。是的,那样纯熟的演技,愚笨如我怎能一下子就学会?我笨,我真的好笨,哈哈。”   那笑声倏尔变为悲怆,在这静牢无比悲凉。   女子笑得癫狂,却有泪,成串落下。   那一双眼眸里不再有隐忍,只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无尽的恨意,再配上这样一张可怖的面庞,女子比恶魔还要来得更可怕。   终于女子笑够了,森冷的杀意瞬间充斥着瞳眸,咬牙切齿道,“上官漓星,我上官漓月对天发誓,若能走出这里必定将你剥皮削骨,挫骨扬灰!”   “你很可能走不出这里。”西门涟终于开口,却并不是鼓励。   上官漓月狠戾的眸子瞬间扫向西门涟,那样阴狠的目光,如狼,似虎。   更像,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生撕裂!   西门涟毫不避让迎上她的目光,“作不了戏,手无缚鸡之力,姿色平平你有什么本事离开这里?”   上官漓月狠戾的眸光瞬间一黯,下一秒却是狠狠地盯着她,一双唇咬得死紧。   西门涟轻笑一声,“就是离开了这里,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和一个爹娘疼爱的清白闺女,孰轻孰重?”   上官漓月面色顿时惨白如纸,身体如坠冰窟,不停地颤抖着。   西门涟毫无心理障碍地丢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清贵门庭自古把名声看得比性命更重要,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呢?”   ------题外话------   估计更新不了了,明天多更点,补上字数,同事请客吃饭,先滚,失言了对不起,回来若不码字灵儿果断剁手!   ☆、009:吃货的最高境界   “清贵门庭自古把名声看得比性命更重要,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呢?”   西门涟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丢下,上官漓月久久不能言语,一双眸子瞠得大大的,却是空茫的一片,没有丝毫的焦距。   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呢?   她脑海里久久回荡着这句话,一个个的字化作一记记锤子重重捶在她的心头,一记比一记更沉,她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清贵门庭,最是讲究名声。   爹爹和娘如今都把上官漓星当作掌心的宝,而视她这个亲生女儿为无物。若是真的让他们知道她如今身子已破,怕即使是知道了真相也不会为她报仇,而是很可能用三尺白绫结束她的性命,稍微好点的情形是逼她削去一头青丝从此青灯伴古佛,再不许她涉红尘。   上官家满门清贵,怎容得她为门庭抹黑?   她的仇,谁会替她报?   她的伤,谁会替她疗?   没有人!   没有!   她豁然睁大血色瞳眸,整个人像被注入魔鬼的灵魂一般,“我要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西门涟嗤笑出声来,“所有人对你指指点点,骂你不知检点,是为淫、妇,你能忍受?”   “我能!”   上官漓月一口吐出憋在喉咙里滚烫的鲜血,血色瞳眸里写满了坚定。   连死都不怕的人,岂会怕那些蜚语流言?!   西门涟冷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收起你这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什么?”上官漓月瞬间愣住。   西门涟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只道一句,“咬人的狗,不会叫!”   既然想要报仇,就不要把那副表情挂在脸上,都让人心生警惕了,还报什么仇?   上官漓月瞳孔深深一缩,她并非是愚钝至极的女子,只是一会就领悟了她话中之意。强压下心头翻滚的仇恨和怨怼,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来。   那笑,比哭更难看。   其实要她现在笑,确实是在为难她。   不过是二九之龄的女子,突遇到此变故,性子稍微软些的怕是早自缢了。她却是选择坚强的活下来复仇,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可以帮忙的人,想出那样的计策,实属不易。可惜她眼光和运气都不够好,不然怎么就一眼就选中了女扮男装,心比冰更冷的西门涟?   “丑!”   丢下这一个字,西门涟冷冷别过头去,再不理她。   上官漓月顿时僵在原地,下一刻却有另外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这位姐姐本就受尽屈辱,你堂堂男儿不但不曾安慰她半句,反而这般苛责于她,你还是男人吗?”   上官漓月脸色一白,旋即死死地咬住唇。   那安慰的话听在她耳里,不但未让她觉得温暖,反而犹如寒针扎心一阵阵的疼。眼前似又浮现出那犹如噩梦一般的画面,她身体犹如筛糠般不断颤抖,惨白的唇上再一次染上血色。那一双血色瞳眸却睁得越发的大,有一种毁灭的光芒不断闪烁着,看者心惊。   西门涟淡然扫过她的眉眼,旋即有些厌恶的一瞥那声音响起的地方,这声音她不用细听也知道是谁。唇角顿时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都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自知,当真奇葩。   也,真是令人讨厌啊!   “大小姐,你就别再引人注意了好吗?”修言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说话的,可不就是那青裳少女——染青衣吗?   “路见不平就是要拔刀相助!”染青衣还有理了,说这话时已经艰难地朝这边挪了过来。她自以为是‘正义使者’坚定的神情在看见西门涟那一双毫不掩饰厌恶的冰冷眸子时瞬间消失殆尽,脑海一片空白,傻睁大着一双眼睛,竟然是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动弹。   被吓得。   “无知。”西门涟冷冷别过眼去,阖上眸子,眼不见为净。   那冰冷的压力顷刻散去,染青衣终于自呆愣状态中清醒过来,却看着那一张清冷的面孔,心里涌上惧意,再不敢造次说出不敬的话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上官漓月,“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上官漓月身体重重一颤,这样的话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受伤的原因再不被提起。即使提起的人并没有坏心,也一样的会令她心如刀绞,痛到无法呼吸。   不!   她眼眸豁然亮起决绝的光芒,会咬人的狗不叫!   上官漓星那个贱人之所以能这样陷害她,完全是因为无论何时都戴着‘温良、柔弱’的面具,才能把所有人玩弄于掌心。若是她学不会隐忍,学不会藏起自己的情绪,即使她能走出这里依然对付不了面如白莲,实则心如毒蝎的上官漓星!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先前‘公子’说的那一句:‘所有人对你指指点点,骂你不知检点,是为淫、妇,你能忍受?’的真正用意。   “公子点拨之恩,恩同再造!”   她身体伏下,双手撑地,恭恭敬敬朝西门涟磕了三个响头,“上官漓月若能离开这里,他日必定倾所有之力报答公子。”   染青衣被这突然转变的剧情弄得无所适从,惊讶的看着上官漓月,点拨?   她是听错了吗?先前明明听到的都是这女子被嘲弄、讽刺的话,句句伤人,哪里来的点拨之意?   是她比较笨,才没听出来吗?   这时候,修言终于艰难地挪了过来,看到染青衣还活着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回去?”染青衣扬起手,那曾嫩生生的手掌心上如今皮都全破,露出里面的血肉,触水便痛。看着修言,又看了看那闲倚在墙上休息的西门涟,突然有那么一刻她悲从中来,咬牙道,“修言,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里。”   修言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轻松的笑容来,“我相信。”   “嗯。”染青衣狠狠一把抹去眼中的润意,像一只骄傲的小花猫一样扬起爪子,“我一定行。”   “是的大小姐。”修言道。   听起来多像是出征前的誓师!   西门涟被这幼稚的话弄得很无语,这两位是还不清楚现在的处境吗?   这番话,明显是自我安慰,可笑的是一个说的以为能成真,一个听的当真了。这两奇葩凑在一起,绝壁是这世间最笨的存在了好吗?   她其实不想搭理他们了,可是他们也别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秀存在感了好吗?   西门涟忍无可忍的睁开眸子,对上官漓月道,“起来吧,回到你该回的位置,想想你日后该怎么做。”   她能说的,可都说了。   “是。”好在上官漓月是个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一定要她帮忙的话。   “你们也可以离开了。”上官漓月离开后,西门涟冷眸扫向染青衣,驱逐之意相当明显。   骄傲的小花苗顿时放下爪子,眨巴眨巴大眼睛,却没有走,反而是朝她这边挪来。   西门涟眸中顿时掠过一抹不可置信,这人不是一过来就对她各种偏见吗?怎么还奇葩的送上门来?   还没等她收起心中微闪而过的惊讶,更奇葩的一幕发生了,那像骄傲的小花猫一样的人竟然窝到她脚边,而那修言也跟着挪了过来,两双眼睛齐齐的望向她。   这真不是萌物好吗?   可这两人这么看着她,究竟是闹哪样?   西门涟额头滑下黑线条条,面色却是一派清冷之色,“听不懂人话吗?”   “公子,我觉得你是好人!”染青衣人是笨了点,可直觉却是极准的,自小到大都没出过大错。即使是她现在都没明白这‘公子’到底点拨了那上官漓月什么,但是看那上官漓月那一拜她却是懂了,这‘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会有办法离开这里的,所以她要提前抱大腿以便能离开这里。   泥煤,这里的伙食根本不是人能吃的好吗?!   “我脸上没写‘好人’两个字。”西门涟完全不为她的话所动。   “你就是好人。”奇葩的思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但见染青衣眸子晶晶亮,“公子啊你不知道,你这气质和我昨天见过的一个公子超像的。”   这是故意转移注意力吗?   不过西门涟觉得以着奇葩一根筋的脑袋还不至于一下子想出这么个点子,不过她的注意力的确也有转移,却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这仅仅还只因为奇葩口中的‘公子’就是她。   染青衣没听到她回答照样乐呵,一双晶亮的眼睛成星星状,“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天仙下凡也不过是这样,你是没看见啊,他真的好迷人啊!”   “所以你之所以落到这地步,就是因为要看她?”西门涟随口说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   竟然是二重和声,两只奇葩齐齐目露崇拜的看着她,那小眼神闪烁得能亮瞎人的眼。   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扶额,运气要不要再好点?随意这么一蒙还真给她蒙对了?   不过这真相还敢不敢再让人无语点?   还是说奇葩的思维果真和正常人相差甚远?   还没等西门涟说话,染青衣便是兴奋地握拳,“公子公子你好厉害哟,我要拜你为师。”   “大小姐,我支持你。”修言立即应声,也同样握拳,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修言,等我学会了公子师傅的本事我就救你出去。”染青衣作出给自己加油的手势。   “大小姐,我相信你。”修言也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加油!”   “哦,对了公子师傅,你会些什么啊?”染青衣忽然一转头,问西门涟。   都不知道别人会什么就开始叫师傅,你这是故意闹着玩吗?   西门涟默默扶额,她可以把这俩奇葩踢出去吗?   实在让人受不了了好吗?   他们两怎么可以这么不顾他人感受在这胡言乱语,影响他人睡眠质量外加摧残脑神经?   “公子师傅。”下一秒好奇小猫扑上来直摇她的手臂,“公子师傅你会什么呀?你会什么教教我,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这逻辑混乱的。   西门涟心中不耐,一张脸冷若冰霜,“边上蹲着去!”   “好咧。”染青衣立即松手不摇了,转头对修言道,“公子师傅让你扎马步,快点。”   “好的。”修言动了动,却是差点摔倒在地上。   染青衣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双眸晶晶亮望着西门涟,“公子师傅然后呢,要怎么做?”   “……”她可以说让她麻溜地滚吗?   西门涟淡定侧身,阖上眸子,闭目养神。   “公子师傅你为嘛不理我?”染青衣扑上去摇人。   西门涟不理她,她继续摇,“公子师傅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不理她。   染青衣继续摇,“公子师傅你就理我一下好不好?”   西门涟豁然睁开双眸,染青衣一喜以为她终于要搭理自己了,却不想她只是一伸手将她穴道点住,然后挪到另一边休息。   世界瞬间太平。   染青衣星星眼,不愧是公子师傅点穴都是这么帅气哇!   修言还在努力的想要起来蹲马步,奇葩二人组一动一静,很喜感的样子。   ……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有人送了饭菜过来。   西门涟在有人到来时解了染青衣的穴道,染青衣似是累惨了,穴道一解就呼呼的喘气,一张小脸青白青白的,像是遭了很大的罪似的。   修言这唯染青衣命令是从的侍卫在前一刻终于放弃了和体力死磕的劲,坐地上正休息着,好容易才恢复了些许精神,看她那副模样,忙爬过去为她扇风。   西门涟视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在思索着逃脱的事宜。   听洪南的口气,大致是要把她顺路带到皇都。如果今日没有听到什么木长老的事,想来这事也就这么定了,只是如今事情已出他还会按照原计划一般把她送出去吗?   思及此,她不禁想到被洪北带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到的冰冷视线,那一股阴戾的感觉至今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样的感觉就好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能自有进出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会太低,难道是木长老的人?   不!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此人是木长老手底下的人,木长老听到黑羽玉簪的消息走得那般急,他必然不会留在那里那么久。既然是这样一来便有一个解释:此人多半和木长老不对盘,也就有可能是木长老口中和他不对付的那个‘老小子’。   看来,她要多长点心眼了。   这般思忖着,外边传来铁链抖动的声音,她抬眸望去正看见有人拎着木桶和饭勺往这边行来。她立即掩饰了情绪,作无事状靠在了墙边上假装睡着。   刘瑜跟着送饭的人一起进来的,见西门涟还在睡,就去叫她,“公子,起来用膳了。”   说罢,将食盒放了下来。   西门涟并不应他。   “公子?”刘瑜叫一声,伸手过去准备碰她。   西门涟豁然睁开眸子,看到是刘瑜时眸色倏尔一厉。   刘瑜顿觉得从头冷到脚板心,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脏。”   这话也不知是说他的手,还是他这个人。   西门涟将食盒放到一边,抬眸道,“你可以走了。”   “是。”   刘瑜下意识答应,直到出了牢笼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要那么听话?   旋即,他想到了那一双冷厉的眸子,腿一抖,差点没摔跤。   那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眸子,倒不是说那眸子生得丑,而是那一双眸子里蕴含的光芒太可怕,刚才她看他那目光,怎么都不像是看活人的。   肥硕的身体一抖,他快速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公子师傅,你不吃吗?”染青衣休息得差不多了,看一眼仍然闭目养神的西门涟,又看看她手边的食盒,鼻尖隐隐闻到那诱人的食物的香味。这让饿了一天的她忍不住咽口水,肚子也有要咕咕叫的迹象。她又不好意思问西门涟要吃的,只能是睁圆了一双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西门涟。   修言也饿了,同样这般望着西门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有毒,要吃就拿去!”西门涟把食盒往前面一推,眼睛都未睁开。   染青衣眼眸豁然变得晶晶亮,宝贝般将食盒打开,嗷的一声叫,抓起筷子就大吃特吃,咀嚼的空当含糊不清的道,“撕……撕爷爷咬啄锅爆撕龟。”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吃货的至高境界。   修言和她一起吃,然后也应道,“榨啸姐梭爹堆。”   大小姐说得对……   在他的眼里,大小姐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西门涟受够了这对活宝,懒得理他们。   反正她提醒过他们,他们要真被毒死了也不能怪她。   这么想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藏青色的瓶子,拔掉瓶胆倒出一颗青色丹药在掌心,随后放入嘴里咽了下去,将瓶胆塞好收入袖子后她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涌起。深呼吸一口气,她气沉丹田,再次进入打坐的状态。   也在这时候,吃得欢快的两只奇葩忽地同时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倒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是?   听到动静的西门涟豁然睁开眸子,眉心骤然拧紧。   ------题外话------   BOSS在这老久,灵儿等他走等得差点木有暴走。   泥煤,以前都是很早走的好么,今儿这么迟不素要命么?   想咆哮有木有,想掀桌有木有,不素很忙滴么,肿么赖这里这么迟,魂淡啊,果然老板神马的都是最可怕的生物,嗷。   求原谅,晚上还有一更,应该,(⊙o⊙),晚十点吧。   然后弱弱推荐我家默默妹纸的新文——《军门有令,束手就寝》,军婚文捏,其实灵儿粉想说穿上衣服显瘦,脱掉有肌肉,YY出的男淫其实最有爱了有木有,走,咱一起扑倒淫去,\(^o^)/   ☆、010:报仇(上)   竟然是噎到了!   还是同时的!   连着两掌拍到他们身上迫使他们吐出所噎之物后,西门涟眉头拧得死紧,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在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两只——奇葩怎么长这么大的?   只是终究,这话没有问出来。   不久之后,有人过来收碗,他们走后又有一批人到这里,随后一片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和求饶声便是响起,更大的人粗暴不近人情的话压住了这哭声和求饶声。然后有那么几个人被带了出去,随着他们的远去,一些人开始低低的抽抽噎噎起来。   这声音起初很小,到后边越来越多的人感觉自己身陷囹圄,说不定下一刻被带走就回不来了,于是悲从中来抽抽噎噎个不停。   真像是百只聒噪的乌鸦在叫!   专心打坐运功的西门涟眉心拧得死紧,却因为要留意这边的动静不好封闭听觉,只能强忍下心头的烦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打坐。   冲动是魔鬼……她这般告诉自己,只是她想跳起来将这些人的嘴缝上全部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奇葩二人组这时候吃饱了,于是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外界的声音没有对他们的水面产生丝毫的影响,猪一样的睡相要不要这么幸福?   “果然是无知者,最幸福。”西门涟不无羡慕的叹息一声,默念起心法以作静心养神之用。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忽从外边传来,且持续朝这边靠近中。   西门涟瞬间侧靠在墙壁上作休息状,一双微掀起的眸子则是望着那有动静的地方,如同鹰隼盯准了将要自投罗网的猎物般静静蛰伏。   那脚步声在笼门口停住,顿了一顿。   是刘瑜。   西门涟微眯起眸子,心下了然,他的目标很可能是自己。   不一会儿,锁链传来抖动的声音。   果然不出她所料,刘瑜走到了她身边。   “公子,爷……爷请您出去一见。”声音不高,透着浓浓的心虚,腿肚子打颤,一听便是撒谎。他定是受了人私下指令,不得不背叛,却害怕报复而心惊胆颤以致露怯。   西门涟将他一举一动尽纳入眼底,沉浸在黑暗的幽瞳抬起,“爷,你说的爷是哪一位?”   “是四爷。”刘瑜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我是五爷的人。”西门涟声音幽幽,却在诉说这一事实。   五爷,那个可怕的冷面煞星!   刘瑜差点没没用的瘫倒在地,“长老……是长老要您。”   “哪个长老?”   “寒……寒长老。”   “哦,就这样你就把我给卖了啊!”   西门涟凉凉一笑,透着幽光的眸子望着满脸冷汗的他,“刘瑜,五位爷的死对头你当作主人,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跟我说的这番话告诉五位爷,你说你这身肥肉是不是就能从光滑的人皮中解脱出来了呢?”   “爷,饶命啊!”刘瑜顿时跪下苦苦哀求,“小的,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爷恕罪啊!”   “你的罪,能不能宽恕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西门涟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幽冷的声音听起来宛若来自地狱般让人心头发冷、发寒。   刘瑜忍住颤意,“求爷指点。”   “既然他是五位爷的死对头,若是你能趁着这良机为五位爷做点什么,不就将功折罪了吗?”棒子打下去,甜枣儿就到了。   刘瑜顿时一喜,“要怎么做?”   “这人是怎么来的,你照本宣科就好。不过为了你能得到五位爷的赏识,还是在那酒食里加点五爷给的这个比较好。”西门涟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丢到刘瑜的面前。   “毒药?”刘瑜一惊,小小的纸包在手上重逾千金,几乎拿不住。   “你进门时脑袋是被驴子踢了一脚吗?”西门涟都懒得鄙视他的智商。   刘瑜眼睛却是晶亮,“谢爷的指点。”   说罢,捏紧了捡起纸包,快速从地上爬起就往外跑去。   跑得太急,太欣喜,都忘记了关门。   西门涟眸中掠过一缕暗光,起身也跟了出去。   其他七个守卫听到动静转身朝这边看来,却见是她,于是都又转过身去,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吃酒的吃酒,玩骰子的继续玩骰子。   西门涟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直至走出这里到一处暗角,感觉到四处无动静后她身体骨节一阵噼里啪啦脆响,不过顷刻间便是缩骨成孩童的身高。   将多余的衣裳收起藏好后,将过长的中衣撕为两段,分别绑在身上,做好这一切后,她放飞腰间玉瓶里装着的‘骨蛾’。   这骨蛾是师叔饲养的毒物,嗅觉相当灵敏,尤其是对那特殊的药材的味道。   先前她给刘瑜的小纸包里装的就是这药。   有骨蛾的指引,她不费吹之力找到了正点头哈腰同人说话的刘瑜,也见到了那名所谓的‘寒长老’。   一看,却是一愣。   他……竟然是他!   昔日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她与司马瑜成婚前夕,有自称是司马瑜师傅的人上门来。这个人看起来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分外让人不舒服,尤其是在他盯着司马瑜的时候,那里面的光芒简直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鉴于他是司马瑜的师傅,她也不好对于置评,于是规规矩矩向他行了礼后便告退了。而现在想起来,司马瑜是渣,那么这人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对!   她脑子一转,忽地想起他的身份是这什么宗的长老,那是不是说明她悲剧的造成其实也有他的一份?司马瑜为神珠而娶她,大乾那边却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神珠的事,那神珠是不是被司马瑜孝敬给了这老头?如果是的话,那先前木长老的那番气话不就很好理解了吗?   那所谓的‘头功’,怕就是献上神珠的功劳!   宗主……   西门涟眸色一厉,发誓:那个害她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仇她必然会亲手向他报仇!   如果司马瑜知道她仅凭着对寒引的一面印象就将所有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必定心惊。   寒引也不知道,自己不过一时兴起的试探之意,会给自己带来几乎是灭顶的灾难。   当然目前他是安全的,且还十分生气的正跟斥孙子一般斥骂着刘瑜。   “区区一个小子都弄不来,真是废物!”   “寒长老您消消气。”刘瑜陪着笑,将手上的酒菜奉上,一边道,“刚才很不巧,四爷把那小子给带出去了。这不小的就赶紧备了酒菜向您赔罪了吗?”   “赔罪?”寒引重重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壶都跳了三跳。   刘瑜吓得赶紧跪下,将手上的托盘举高至头顶,硬着头皮道,“小的另为寒长老您挑选了姿色出众的少年,他们一个个皮嫩肉滑的,定不会让寒长老您失望的。”   “是吗?”寒引阴邪的眸子扫向他。   “是的是的是是。”刘瑜说话都抖了。   “酒菜放下,人快送上来!”寒引说完见刘瑜还没动静,又是重重一拍桌子,“还不快去!”   “是。”把托盘一放,刘瑜连滚带爬的跑了。   寒引斟一杯酒,放至唇边轻嗅。   在屋顶上盯着下边动静的西门涟瞳孔微缩,静静的等着他喝下去。   寒引却只是嗅了一嗅,将酒放到了一边。   浓郁的酒香于此刻在室内弥漫,连空气都变得令人醺醺欲醉。   老狐狸!   西门涟眉心一拧,在心里暗道一声。   一会儿工夫,先前跑了的刘瑜又回来了,而且他还背了一个大麻袋。   当麻袋的绳索被解开,三个姿色不俗却穿着薄纱面色绯红的少年的便是展露人前,寒引起身,那一张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   当他俯下身,如柴般的手抚向其中一个少年的私、处时,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的西门涟终于明白了他眼中昔日在她看来诡谲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竟然是好男色!   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司马瑜是他的徒弟,肯定就被他‘用过’,还不止一次。   心里顿时觉得好过起来,被男人用过的贱人,是人都不会稀罕!   司马瑜那样的贱人,就应该被狠压,摧残一百遍各种姿势无一相同都是活该。   下面的寒引‘验货’后觉得十分满意,示意刘瑜离开。   刘瑜是个识趣的,立即走了,出去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此刻屋子里便只剩下寒引和三个少年。   寒引邪肆一笑,将三个不清醒的少年放在大桌上。   晕黄的灯光下,少年仅着了薄纱的年轻身体光滑细致,润若玉石,散发着别样迷离的魅惑。寒引的呼吸顿时就重了,解了衣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酒灌入了少年们的嘴里。   少年们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除了面容更红,根本没有异常的反应。   寒引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枯瘦的身体紧紧贴上其中一个少年的身体,近距离地摩挲着,喉咙里发出喘息声,一双手几乎是陷入在少年的背后肉里。   少年从剧痛中短暂获得清醒,在看见自己身上的人时,双眸一瞠,下一秒便是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宝贝儿,动吧,动吧,哦,这样才刺激哈。”   嘴边说着淫、语,那一张嘴也不停地往少年嘴边凑,多么的不要脸。   一边也微微起身,抓起旁边的酒壶胡乱地往杯子里倒酒。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西门涟全神贯注,用力一吹。   那凝结在银针针尖的水滴儿瞬间滴下,啪嗒一声落在酒杯里。   沉浸在欢愉里的寒引拿起酒杯,一饮入肚,顿时觉得自己快燃烧起来。   西门涟翩然从屋顶飞下,推门而入,在看到寒引瘦的几乎是皮包骨的身材和那恶心黑不溜丢的男物时,她一阵反胃差点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呕吐的好时机,她强忍下想吐的欲望,欺身上前去点他的昏睡穴,沉浸在过度欢愉里的寒引哪里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偷袭他?都等他反应过来反抗就中了招,西门涟对他果体视而不见,只将握在手里已久的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强迫他咽下,然后拎抄起地上的衣裳往他腰臀一贴,轻易就把他给拎了起来,纵身往外而去。   这变故发生只是一瞬间,门关了又阖,这里是很偏僻的地儿有这么点动静也没太引起人的注意。   西门涟拎着他到处转,终于选中了自认为最佳的地点——猪舍!   下一刻,她解开寒引的穴道,毫不犹豫将他丢了进去。   寒引醒来,那股炽热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目光所及处皆是一片粉粉嫩嫩,顿时眼中淫光大盛,还以为自己是掉到了美少年窝,嗷的欢呼一声,朝着最美妙的‘身躯’扑去。   于是,各种啪啪啪。   西门涟冷冷一笑,踏风而行,几个起落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她走得急,未发现暗处有两道目光自始至终黏着自己。   其中一处对话。   “少宫主,您还是回去吧!”听着沉冷的声音,却透出几丝急切。   “小东子,果然她才是最合我心意的女子哇,真不枉我找了她这么久。”少年星星眼,高兴得不得了。   “宫主连下十道命令要您回去。”   “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宫。”   “宫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女王陛下求蹂躏求鞭打。”   “宫内戒律森严,宫主铁面无私定会治您罪的。”   “吼吼,女王陛下嫁给我吧!”   ……   鸡同鸭讲,继续中。   有风起,那风声宛若人叹息的声音,似是在叹这少年白生了这么张倾倒众生的容颜,可惜是个二愣子。   另一处,有少年临风而立,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才道一声,“一日。”   ……   西门涟回去后很快找到自己的衣裳,将身体恢复到先前一般后,谨慎地理了理衣裳这才往地下室走回去。她脚步极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就连守卫的八人也不知道她回来了。   可,有一人知道。   看见蜷缩在墙角双臂环膝睁着一双眼睛明显是等她回来的上官漓月,西门涟眸中掠过一抹讶异之色,却是很快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走过去坐在她先前所在的位置,倚在柱子上休息。   “公子……”上官漓月欲言又止。   西门涟动了下眼皮子,等着她的下文。   “我……其实我……我不是想威胁公子,只是想……想请公子赏个恩典。”支吾半晌,上官漓月总算是把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你可以说出去。”西门涟失望的别过眼,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没想过要说出去。”上官漓月的脸顿时就白了。   “你说这话的用意,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拿住了我的把柄吗?”西门涟略带讥诮的眸子望着她,“难怪你落到这么惨的境地,真不怪他人心狠手辣,一切只怪你自己太笨。”   “公子……”   “分不清什么才是人真正的软肋,你即便是死,那也是死有余辜。”西门涟充满讥诮的眸子望着她,竟是丝毫不掩饰对她的看不起。   上官漓月心重重一沉,半边完好的面庞涨得通红,“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离开这里的方法,你既然能和他们说上话,享受同我们不一样的待遇,为何不能赏个恩典给我,让他们放了我?”   仇恨和焦灼让这个女子改变,舍弃了自尊和才许下不久的承诺,变得犹如一只困兽。   “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后悔。”西门涟冰冷的眸子注视着她。   “我……”   上官漓月一噎,望着那一双冰冷的眸子,喉头一阵凄楚,“公子,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说。”   西门涟不理她,一副‘你的事与我何干’的样子。   上官漓月凄声忏悔道,“公子,我知道你迟早会离开这里,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我再一想到我在这里受苦,那个贱人却以胜利者的姿态享用着属于我的一切,我的心就像是被几百只猫爪子挠一般的难受。焦躁和想要杀人的欲望几乎将我逼疯,才让我把忘恩负义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公子对不起。”   说到最后,竟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西门涟真正冷下心肠时,心比冰更冷。   点拨她,不过是因为她的遭遇和得知自己被背叛的那一刻心境一模一样。   而现在,她发现了其实她们很不一样。   在经历过惨痛的背叛后她会伤心,但是本性未变,遇到真正对她好的人还是可以为之付出一切无怨无悔。可是上官漓月的性子却来了个惊人的大逆转,现在就能想着恩将仇报,可想而知日后当她报了仇手上有了权力后定会将昔日知道她过往的人来个斩草除根。   她不怕她,但是讨厌被算计。   所以她自始至终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表演,一句话都不曾说。   “公子?”好一会儿不见有动静,上官漓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西门涟。   西门涟冷瞥她一眼,什么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都对她没用,她又不是男人才没那种时刻惦记着要做英雄的心态。   上官漓月凄然,“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计前嫌,将我留下好不好?”   “不好。”西门涟终于出声,却是冷冷的拒绝。   上官漓月脸上一片愕然之色,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人心肠会如铁?   她都这般苦苦哀求了,为什么这人还是不动丝毫恻隐之心?   她不知道,心这玩意,是要给适合的人的。   西门涟冷然道,“我要休息了。”   说罢,一闭眼睛,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子,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是一时脑子发热,真不是故意这般做的啊!”上官漓月抹着眼泪,哭个不停。   西门涟纹丝不动,当什么都没听见。   “公子,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对任何人说啊!”继续苦苦哀求。   心法第二重,静心不错。   西门涟继续打坐,神清气爽,觉得先前耗损的内力已经在慢慢恢复。   “公子……”   ……   两只奇葩才刚醒来便是看见上官漓月可怜兮兮的抹眼泪,而西门涟端坐如山,那绝壁是一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表情。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染青衣揉眼睛,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这女人和公子师傅有发生什么事吗?   上官漓月立即就不哭了,抹了把眼泪,虽然声音沙哑,但是却没有了先前的哽咽,“没事。”   “没事你哭得跟死了爹妈样?”染青衣顿时觉得十分奇怪。   上官漓月脸色一黑,旋即低下了头去。   “不会是真死了爹妈吧?”染青衣迟疑道,开始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些。   上官漓月不说话,染青衣就一厢情愿的认为是自己说对了,转头向修言,“修言,这位姐姐好可怜,爹妈都死了,可要肿么办?”   “大小姐好善良。”修言泪眼汪汪,感动不已。   “我们把这位姐姐带着吧!”染青衣一握拳,“我有公子师傅,再带个姐姐宠物,纵横天下去。”   “大小姐好厉害。”修言一脸的崇拜。   “我爹娘都还活着,我也没事。”上官漓月抬起头来,缓慢地将脸上的泪水拭去。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她脸上已经是一片平静之色,仿佛先前哭泣的人根本不是她。   “这是变脸?”染青衣顿时觉得惊讶不已。   “大小姐好厉害。”修言立即附和。   ------题外话------   没写完……要上班了……   请允许灵儿悲愤的喊一声,‘嗷,特么真不想上班有木有!’   ☆、011:   上官漓月若无其事垂下眸子,起身往外边儿走去。   “怪人。”染青衣嘟囔一声。   “大小姐……”   “敢再说我聪明你就死定了!”染青衣恶狠狠的扬起拳头,修言惊恐的立即闭嘴,她这才满意地一点头,“公子师傅在休息,不许打扰她。”   修言捂住嘴,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终于,清静。   ……   夜月落下,朝阳升,新的一天降临。   经过一夜的思考,上官漓月似乎是西门涟死了心,不再来缠着她。   西门涟直至早上才从打坐的状态抽离,却也并非是闲着无事,她倚在铁柱上佯作休憩,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原本以为敌人不过是司马瑜,是大乾,却是没有想到这神秘的宗门也插上了这么一脚。或许不该是插脚,而是说操控更有说服力。   她不喜欢设想‘如果’,这个世界也没有‘如果’,大西已灭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只是设想既然皇陵的出现让那神秘宗门起了贪婪的心思,那么其野心定不会只至于此。无疑大乾的皇帝就是被人玩弄在掌心的棋子,终有一日他会看明白自己身边养着的并不是什么左膀右臂,而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于这样的人,她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   一日过得相当平静,没什么事发生,却到了晚上洪东四兄弟领了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到来,从中选了十来个少年带走了。   西门涟有注意到他们四人眼眸中都有一种名叫‘喜悦’的光芒在闪烁着,她想,除了寒引和猪啪啪啪的事儿,没什么值得他们这么高兴了。事实其实也是这样,他们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寒引和猪啪啪啪的事儿被猪舍主人一早领着仆人喂猪的猪舍主人看到了,顿时气得不行,领着一帮子仆人请寒引大吃特吃了一顿‘木棍炒肉’,寒引那伤势重得,估计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的。   他们听了这话先一愣,寒引爱男色宗门人尽皆知,可和猪啪啪啪是不是口味忒重了点儿?然后再一想便是知道寒引是中了别人的招了,于是立即将此事禀报给了木长老。此时的木长老还在温柔乡,一听到这话高兴得不行,不止是赏了他们好东西,还令他们召集说书先生将此事大肆传播出去,传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人尽皆知。木长老和寒引不和的事在宗门不算秘密,身为木长老的直属属下他们自然也乐意传播此事,不过这事还有一点蹊跷,寒引这厮为人谨慎,到底是什么人让他中招的?   木长老虽是极高兴,却未被兴奋冲昏头脑,令他们去查这事。动用人手很快就查到刘瑜和寒引有接触,押过来一问才知道是他将酒菜端给寒引的,仔细一查,果真是那酒里含有催情的成分的药性的残余。检查的大夫说了,这残留的药效若是兑了水都能让一头牛兴奋起来,更别提是那药了,寒引失常不是没有道理。   刘瑜面色白是白,却还是抖着将西门涟先前同的话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还为自己加了不少赞美的话。可这些话加起来都抵不过洪南的一句‘同宗不得互相残杀’的话,于是杯具的刘瑜都还来不及供出西门涟,就被封了嘴拖下去,然后这一日牢里所有人都吃上了香喷喷的‘肉’。   “公子师傅,要是我也被拖下去,还能回得来吗?”染青衣再奇葩,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危险,那些人走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问西门涟。   修言也是如此这般。   “吵。”西门涟只回了一个字,继续闭上眸子打坐。   可就是这一个字,却让他们安了心,不去吵她。   因为这是西门涟一日一夜唯一说的一个字。   相比他们而言,上官漓月即使是面色极力维持平静,一双眸子却难掩仓皇之意。她认识到刘瑜的不见并非偶然,更后悔昨夜说出的那一番话,可是无论她怎么去跟西门涟说话,她都不理她,这可急坏了她。西门涟是这里唯一能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若是她一直不理她,她可要怎么办?   一夜,在有人静心、有人焦灼的情形下又过去了。   某个少年瑜天明时在某个屋顶仰头看天,“第二天。”   ……   第三夜的时候,洪东一行人再次到来,地下室内顿时响起一片抽噎之声和一大片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恨不得他人别看见他们才好。可这是不可能的,照例的抓了一些人后,他们走了,却有洪北在离开后又折回来,令人打开了西门涟所在的牢笼,走了进去。   “可还习惯?”他这般问道。   “无风无雨,还好。”西门涟答,一语点明处境。   “嗯。”洪北这才放心了些,只是仔细一看却是发现她比之先前又清瘦了些,于是道,“可是饭食不习惯,我看你又清减了许多。”   “还好。”西门涟这几日都吞食丹药维持体力,倒也没觉得多饿,只是有些口渴。   在洪北的理解里‘还好’等同于‘不行’,于是主动道,“现在时辰早,我领你出去用膳吧!”   西门涟即使欣喜却也不会喜形于色,只是故意作为难状,“若是给别人看见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里就我们兄弟最大,你放心。”洪北搓着手打着保票,又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前儿厨娘被人带走了,弄得我们这几日菜肴无比难吃。这不才刚吃过我现在肚子又饿了,你若不去,我也是要出去吃的。”   “既是这样,那洛某便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西门涟站起身来,饶是她穿了垫高许多的靴子,却还是矮了洪北一个头。   洪北一乐,拍着她的肩膀,“洛弟,你堂堂男儿怎生得这般矮?”   “腹中有经纶,再矮小也是顶梁柱。”西门涟只是一笑,淡淡道一句。   洪北一愣,随即笑道,“不愧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笑完,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而去。   西门涟并不习惯这般的亲近,但是为了大局也只能忍下,同他一起出了院子,离开了这里。   洪北将她领到了城门边的一家酒楼,在路过城门时西门涟明显发现有几个金龙卫伪装成百姓走动着,在他们将走到她身边时,她将绑在手腕的玉佩摘下不动声色塞到了那人的手里,随后她随着洪北一起走进酒楼。   “是王妃。”   金龙卫无一人不认识君少扬的随身玉佩,见玉如见人。   角落里,其他几个金龙卫也是同时点头,仔细回忆一番,那人并排走的二人里较为瘦小的那个不正是他们的王妃吗?   于是他们火速将信息传递了出去,另外立即换上锦裳,大摇大摆上了酒楼,要了西门涟旁边的房间叫来小二,点了一大桌子吃的喝的。   金龙卫并非只是侍卫那么简单,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从世家贵族选出来的嫡子、庶子,所以脱下布衣换上锦衣自有世家风度,丝毫不会让人小看了去。能在大酒楼挡差的小二那眼光都是一等一的毒,见到他们脸上笑容灿烂的跟菊花似的,把菜上了后又过来推荐好酒,当然他们要了,不止是要了还给了小二丰厚的打赏,小二乐得合不拢嘴,接了赏银道一声‘客官慢用’便美滋滋的退下了。   金龙卫只是吃菜,却不喝酒,同时密切注意着隔壁房的动静。   此时的洪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也叫了一桌子的菜,正大吃大喝着。   相比他,西门涟即使再饿,也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风度天成。   “你们这些贵介子弟就是这点麻烦,明明是饿了,偏偏还这般讲究。”洪北喝了几口酒,那胆子也是大了起来,拍着肚皮道。   西门涟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习惯使然。”   “这习惯,得改。”洪北睁大一双眼睛,抓起一只酱猪蹄狠狠一咬,咬下一大块肉来大口嚼着,又喝了一大碗酒,豪迈地一拍桌子,“人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才叫痛快。”   西门涟但笑不语,隔壁张大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金龙卫却是无一不皱起了眉头,这人粗鲁也就算了还想带坏他们家王妃,太坏了简直是!   “为什么不说话?”洪北歪着脑袋,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两个,重重叠叠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努力睁大一双眼睛,呢喃道,“洛弟,你是不喜欢我这等粗鲁的人吧,可是我喜欢你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般如仙的人儿,自从和你分别后我夜夜做梦,梦到的都是你。”   “你醉了。”西门涟拧眉,眸色渐冷了下来,和先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她判若两人。   可是喝醉了的洪北看不见,他固执的大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喜欢你的心意是真的。”   隔壁的金龙卫无不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人胆大包天啊,竟然公然打起他们王妃的注意了!   浑蛋啊这是!   今儿他们不给他点教训,那就不是男人!   ------题外话------   没写完,晚上继续。   ☆、012:卿心如铁   西门涟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看法?   不过区区口角,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她岂会多想?   所以她说,“多余。”   只是不想同他人说话,这两个字是隐于唇间,未发出声音来。   上官漓月怔怔望了西门涟半晌,却见她根本没有开口的迹象,不禁失望地低下头去,想到自己因为一时思虑不周惹到她,以至于让她对自己有了防备,心中越发难过。想着想着,也不免埋怨起她的狠心来,看她和那些人亲近的模样,显然是熟识的,只要她对那些人说一声自己便能离开这里了。可是任凭自己苦苦哀求她都不为所动,这人心肠莫非真是铁铸的不成?   思及此,她重重一咬牙,刚想抬头,倏尔眼前又浮现那一双几乎能将人心思看透的眸子,心里一凉顿时就没了开口的勇气,在心里暗暗思忖道:猜不透她的心思,如今自己是多说多错,倒不如干脆闭了嘴,只要一步不离开她的身边,谅别人也不敢再对自己怎样。   这般想着,也就直直跪坐在了西门涟的跟前。   西门涟稍动脑子就能猜到她打的主意,却不点破,只是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玉佩现在在金龙卫的手里,不出意外他们此时已经有人跟来探听消息,她在这里的消息也定是第一时间传递给了君少扬。她相信君少扬看到消息立即会令人来接应她,而这同时,毕蓝等人也应该沿着她沿路留下的信号在找他们了,只要他们能汇合那便是她最大的助力。希望是越早越好,也免得这些人再犯下多的杀孽。   被抓到这里的少年少女们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卷入这场是非何其无辜?可恨那些钻营小人为一己之私礼,枉顾人伦乱造杀孽,简直可恨!   可现在她不能乱来,恶虎难敌群狼,更何况她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即使是恨,也要去强行忍下,一直忍到机会到来的那时候。   等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尔后慢慢吐出,自回到这里便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旋即想到随她进来的几个少年,眉心顿时一拧。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形怎样了?   西门涟睁开眸子,将骨蛾放了出来,骨蛾悄无声息地从铁笼的缝隙里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飞了回来,身上药材的味道或浓或淡有五种,说明所有人都还在。   这样,甚好。   西门涟静下心来,阖眸休息。   她做这些动作并未发出一点声音,上官漓月又是一直低着头满心盘算,故而未能察觉。   ……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再次有人送饭过来,西门涟照例是不想吃的,那人却不似前几日只是把食盒放到她身边就走了,而是将食盒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里才离开。   “谢谢。”她难得开口。   “属下职责所在。”那人说完,再施一礼。   西门涟眸色微动,从容接过他手上的食盒,也在手交汇的瞬间,一块微凉之物从那人的手滑入她的袖子,两人视线有短暂的交汇,片刻后同时移开。   “再过几日便可泛舟游湖送莲花灯祈福,届时君可否与漓君同去?”西门涟不动声色问道。   莲同‘涟’音;君便是君少扬,她是问他,君少扬现在情形怎样?   那人回道,“爷之父亲大病初愈,积压之事全部都是爷在处理,一时间很难抽出时间来。漓君公子的话属下定会转达,稍迟些回复您。”   “那便多谢了。”西门涟道。   那人回道,“漓君公子客气了,属下告退。”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   西门涟拎着食盒默不作声坐下来,看一眼上官漓月的方向,两人视线一交汇,上官漓月顿时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眼,低着头扒饭。   西门涟淡淡收回目光,手伸入袖子里去掏出那人丢入她袖子里的东西。那物一入手便是一片温凉,巴掌大小,纹路极深,不用仔细瞧便知是玉佩,且还是先前她送出去的那一块。   西门涟明艳的眸子里顿时有了一丝难得的喜色,却是不动声色将玉佩再次绑在手上,然后打开食盒,慢条斯理地用了起来。   食盒里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她吃得很香,却也不算太多,最后用未吃完的包子屑在最底下的盘子里拼出两个字,然后将食盒盖上。   上官漓月好不容易用完饭,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朝她这边看,正巧看见她在往盘子里丢包子屑,觉得无比惊讶,却也不敢凑到她跟前去看,只揣测今夜可能有事情发生。可她也有些不确定,若是人家只是丢包子屑玩呢?   上官漓月想不明白,却是主动地稍稍离她远了些,然后佯装休息一边注意着她那边的动静。可是一会儿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即使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却也抵抗不住那不断涌上的睡意,一会儿后她终于再撑不住了身子往边上一歪,直睡了过去。   西门涟瞥她一眼,指尖一缕细粉无声落入身下的干草里,不留痕迹。   她偏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屈起双腿,手交叠搁在膝盖上下颌轻搁了上去,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有意关注着守卫们的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送饭的人过来收碗了,那人过来时西门涟抬眸看了他一眼,阖上了眸子。   那人离开后,和所有送饭的人一起将食盒送到了厨房,却在掩人耳目处将食盒打开,看到最后一层用包子屑拼出的‘小女’二字,一抹暗色流光从他眸中一闪而过。   然后,他将食盒一偏,看到那包子屑散开后才转身将食盒混在要清洗的食盒里,混入人堆里往外走去。黑色的身影走入荒凉的后院,四下观望一番,旋即足尖一点地,那身影宛若流光划过天边,转瞬便是消失不见。   ……   许是因为前两日这里带了许多少年少女走的关系,这一夜总算是消停了些没人再过来领人,于是相对来说还是挺平静的。   子时时分,有了一点小动静。   “五爷交待的,让给公子送点东西。”低眉顺眼的人捧着干净的衣袍,身边还跟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小小少年。   “这边。”守卫端详了他们一番,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领路,取腰间的腰身打开了缠绕在铁门上的锁链。   “谢谢。”那人道一声,小小少年拉开了铁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边传出一声声瘆人的骨节错位声。   “出什么事儿了?”先前给这边开锁链的守卫闻声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小孩子一不小心摔折了手脚,正给接回去。”里边传来应声。   “这样啊。”守卫也没怀疑,往边上走了去。   不多时,那领着小小少年的人便是走了出来,跟那守卫说了告辞的话后便是往外走了出去。   一路,三道口令,对上后才到后边荒芜的院子,使轻功彻底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目的是还是白日里的那个酒楼,才落脚,那门便是从里边被打开,一大帮人齐齐迎上来,看见那人和边上的小小少年后,无不瞠目结舌。   “王……王妃?”   好一会儿,才有人傻乎乎的叫出声来。   “进去再说。”   缩骨成小小少年的西门涟越过愣成木桩子一般的他们,直走进屋内。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众金龙卫顿时如梦初醒,忙走进去,走到最后的主动关上了门。   在屋内,西门涟坐上座,等他们全部入座后冷声道,“我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地下室,那里关押的都是十几岁左右的少年少女。里边看守的人有八人,今日与我同行的两人都是高手,他们有四兄弟,两个内家高手,两个外家高手,他们同属于一个宗门。这里还有一个长老和六个属下,他们实力都很强,外边的情形我暂时还不清楚。”   说到这里,她一顿,想了想又道,“你们向他们动手时一定要小心,事后不能留下任何可供人抓住的把柄。等这事完后,你们也仔细查查看这宗门是哪里冒出来的?在我看来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可不是一般的宗门能供得起的。”   “是。”众金龙卫齐应,可一双双眼睛却是管不住的往‘缩小版’的西门涟脸上看。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一般,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小嘴儿粉嫩嫩的。大家纷纷想着:若是她的脸上不是一片冷色的话,这小模样简直太招人喜爱。   一双双灼灼如贼见到珠宝的视线的注视,西门涟怎可能忽略?只是她早习惯他人以她为中心,这些目光她都选择了无视。   “毕蓝和我的一些人也在这里,你们试着联系她,然后告诉她,计划改成这般……”西门涟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另外想到的计划说了出来,金龙卫们越听眼睛越亮,等她说完一个个的都拍掌连道赞成,然后都有同感——不愧是王爷选中的人,心肠一样黑呀。   西门涟再叮嘱了他们一些细枝末节后看时候不早,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早些休息,等找到毕蓝一切按计划进行。”   “王……王妃,你把这个拿着,只要吹这哨子,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们的人。”阳毛呐呐的道,要他看着一小孩子模样的人叫‘王妃’,真心有些叫不下去啊!   “嗯。”西门涟扬手接过,藏在了袖子里。   “请。”先前就是阳毛带她来的,自然还是阳毛送她回去,另外那小孩子还是要换回来的,不然要是招人疑心了可就不好了。   西门涟点头,往外走去。   阳毛跟众金龙卫打了声招呼后,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行,一前一后落地,还是沿着原路返回。   阳毛这一次借了‘四爷送被子’的理由,将西门涟裹在被子里给送了进去,然后用先前的被子将那孩子给换了出来。   守卫皆知西门涟是做主的几位爷很看重的人,再者阳毛又没带别的东西,也不同他们套近乎,这似乎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就大方放行,连汇报都给省了。   阳毛回去后西门涟依旧静静倚靠在原位上,然后尽量小声的将骨节拉回原位,弄好之后她拉被子盖在身上,在被窝里换上先前穿的衣裳,一切妥帖后才和先前一般隐在黑暗里坐着。   时间,缓缓过去,月落日升后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只是这一日,一开始便是有些不寻常。   “奇了怪了,都这个时辰了,送饭的怎么还没来?”守卫们最先嚷嚷出声,一番讨论后其中两人离开这里往外边走去。   上官漓月这时候刚醒来,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看向西门涟的方向。   ------题外话------   更新迟了,又……迟了……   耷拉着脑袋的灵儿弱弱的道歉了,然后希望大家莫要见怪,这几日工作真心忙,呜呜,写不过来。   谢谢Frame99妹子的一张票票(新妹子,真乖),谢谢anniechang的五张票票(好多哟,看书的妹子真心厉害,这得同时看多少本呀?佩服),谢谢464879419妹子的五颗亮闪闪的钻石(灵儿羞答答的表示感谢,么么哒)   ☆、013:纳命来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   上官漓月想起昨夜自己莫名其妙睡着之事,越发觉得这事和西门涟脱不了干系。可她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没有直接的凑上去问,而是选择了沉默,只是时不时的会偷偷朝西门涟看上那么一两眼。   倒是学乖了。   西门涟在心里冷道一声,并不避开,面不改色任她看。   她这么坦坦荡荡的倒是让上官漓月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正思忖间,外边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收回目光往那发生处望去,正看见那先前跑出去的两个守卫的其中一个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那守卫边跑边大声叫,“不好了,不好了,外面着火了。”   果然,这时候有白色浓烟正以凶猛之势往里边扑来。   “糟糕,快撤!”   其他六个守卫皆是脸色一变,迅速从椅子上站起。   “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办?”那不停喘着粗气的守卫极力想平复呼吸,却还是喘得厉害。   “分头开锁链,给他们喂解药,跑一个是一个!”看似头儿的守卫大声道。   “是!”其他人齐声以应,一个个如狼似虎般冲到铁门前打开锁链,不由分说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就喂药然后往外边踢,见趴地上装死的就死命地抽,一声声惨叫声和着强烈的鞭风响起,在这浓烟滚滚的地下室内尤为恐怖。   “走,快走!”   “娘的,再不走,抽死你!”   “快!”   他们赶着人如同赶猪般往那小屋子里走,也在这时候忽有烈火熊熊燃起。由于一个个铁笼子里都是铺着干草的,这一燃火势蔓延的速度是飞快,空气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人们高声尖叫乱成一团,那几个赶人的守卫也是慌了神,这简直是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了极点。   “快,快撤!”   守卫们高声叫着,用力挥舞着鞭子试图驱赶人群,可那烈火燃烧声里,这声音几乎被完全忽略。   人们尖叫着,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巨大的潜力,先前还发软的腿这时候站得稳稳的,他们不停的挤着,试图往那安全的地方跑去。这时候有眼尖的人发现出口处浓烟已经渐渐在散开,立即是眼疾手快地往那方向跑去。   一人跑,二人追,然后是一股脑的都往那出口处狂奔而去。   守卫们也同时往外挤,他们也怕葬身火场,相比众人而言他们挤出去的速度还要更快。他们都只顾着逃命,哪里能注意到先前还疯狂燃烧的大火已经在慢慢熄灭?   火彻底熄后浓烟滚滚四下什么都看不清楚,此时空气里却一股异样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地下室,那香味极香,极浓,都将那呛人的烟味彻底掩盖了下去,也在这一刻疯狂外逃的人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走?”   上官漓月是在那烟起的第一刻就捂住了口鼻,极力睁大一双眸子,看见西门涟还倚在那里纹丝不动,顿时惊叫出声来。   西门涟充耳不闻,只是坐在那里不动。   “你……”上官漓月不知道她到底作何盘算,实际上她也不了解她,她的身上有太多她看不懂的谜团。只是现在分明不是问的最佳时机,她跑过去拉她,“走啊!”   “你走。”西门涟拂开她的手,推她往外面去。   她这是想死吗?   上官漓月大惊,可是那烟却是越来越浓,她看不清方向,更找不到人。耳听着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她一颗心越来越沉,这烟分明是有毒的,再留下去她怕是也活不了。   在这关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她不再久留,手紧紧捂住口鼻,飞快往外边跑去。   她跑得很快,很急,未发现有一双眸子一直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没入浓烟里。   久久,有人一声轻叹。   是惋惜,抑或是释然。   ……   西门涟是等浓烟彻底散去后才松开了捂住口鼻的帕子,她站定后隐匿于此的五个蒙面少年和先前扮作守卫报信的阳毛也是快速聚集到了她的身后,她取解毒丸给他们服下。这香是奇淼最得意的发明,丹药状,遇火生香,哪怕是吸入一口也足以让人昏睡上三日三夜。   此时逃命的人皆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西门涟淡扫他们一眼,令阳毛和五个少年一起将那几个守卫从人堆里寻了出来就地格杀。   这正是,趁人病,要人命。   七颗头颅同时落地,鲜血飞溅,一地血腥。   “你们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里,阳毛随我出去。”   西门涟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应道。   “阳毛,等我一下。”   她说罢,快速跑回原先的牢笼,在暗处缩骨成孩童状,换上一身事先藏好的衣裳,从被子底下取出一只小布袋的斜挂在肩上后才往外走去。   “走!”   她一招手,阳毛同她一起火速地离开了这里。   是的,所谓的‘起火’不过是金龙卫在外边烧干柴了再加湿柴给熏的,趁着守卫去查看,阳毛和躲在暗处的金龙卫便是冲过去杀了他们,再由阳毛扮成守卫到这边报假信,趁着守卫们方寸大乱的时候,五个少年同时行动到处点火放药把人统统放倒。   这是西门涟计划的第二步,已经成功。   成功的先天条件是这里是地下暗室,即使放火熏烟,把门关得死了外边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西门涟想这计策时最先考虑的就是这一点。   而计划的第一步的结果,正在侧堂展现。   一个个在地上不停翻滚宛若摊煎饼果子的护院皆是满头的虚汗,严重些的已经是不省人事,稍微好点的还能站起来,却也无法拔出武器来。   “杀!”   西门涟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唰唰唰’   数道剑风落下,一颗颗犹带着鲜血的头颅沿着木质地板宛若成熟的西瓜般滚落,失去了头颅的尸体颤了那么一会儿便是再没有了动静。   十四条人命,瞬间被收割,一地血腥。   这场景,惨绝人寰。   西门涟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冷眼一扫过众金龙卫,“毕蓝呢?”   “大姐按照您的吩咐正领人往这边赶来!”金龙卫中有人答道。   “诸事可安排好?”西门涟再问。   “万事俱备。”众金龙卫皆是毫不犹豫回道。   “有本长老在,你这东风吹不起来!”冷喝声由远及近,西门涟眉眼一沉,正是木长老和他带来的六人以及洪南到了。   这便是最坏的情形,却也是在西门涟考虑的范围之内,见状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并不应声。众金龙卫齐齐上前,将她犹如众星拱月般护在了正中间,尚滴血的长剑作出防御姿势,随时准备动手。   木长老一双眼睛生得极利,一眼便是看出西门涟是总指挥者,面上顿时露出轻蔑之色来,“区区一个小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语气高傲得,分明是没把人看在眼里。   西门涟嗤笑一声,“哪里跑来的狗竟敢在本宫面前吠?就不怕本宫将你们都宰了挖心挖肺,剁碎了尸体喂狼?!”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和君少扬在一起久了,不仅学得了他拐着弯子骂人的本事,就连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也是学得了七分。   他看不起她?   嗬,她压根就没把他当人看!   这一比,高下立现。   木长老气黑了一张脸,“你这小儿,好大的口气!”   西门涟冷哼一声,“你这老狗,当真不要脸!”   洪南走上前一步“木长老……”   “这小儿,我亲自收拾!”木长老怒声打断洪南的自荐,朝着西门涟冷冷一笑,“莫说我以大欺小,今日且让你三招,你有本事使我退一步,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说到这里,他一双浑浊的老眼顿时射出怨毒的光芒,恶狠狠的道,“如若不然,我必将你剥皮血皮吃肉,以解心头之恨。”   “你这老狗,当真可恨!”阳毛上前一步,长剑直指向木长老的方向,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愤怒。   “不可恨,怎么是老狗呢?”西门涟走到他身前,朝着木长老一行人的方向嗤笑一声,转头对阳毛道,“你就在这边看着本宫是怎样把这老狗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   “你这小儿,好大的口气!”木长老气笑了,一张老脸扭曲而狰狞。   西门涟一转身,冷厉的眸子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有实力,才有这般的口气!你既托大,那休怪我不客气!三招,我要你的狗命!”   那话语,斩钉截铁,杀意凛冽。   抖了!   木长老竟抖了,不止是他,他带来的洪南诸人都觉得一阵冰冷感直扑面而来。周边的空气,似乎于此时都被冻结。一瞬间,宛若身坠冰窟。   “好好好!”   回过神的木长老连道三个‘好’字,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对一个小儿产生惧意,怒的同时又羞恼,只恨不得把眼前的‘小子’一掌给轰成渣渣。   “今日本长老定要亲手送你归西!”   木长老怒喝一声,回头斥责其他人,“都给本长老退出百米的范围,快!”   这是要单打独斗了洪南诸人也不敢不服从,听令退下。   “你们也退下。”西门涟也命令道。   阳毛等人皆知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不敢多舌,听令而退,却俱在站定后握住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冲上去救人。   “三招。”   西门涟上前一步,略带嘲弄的眸子望着他,慢条斯理解下布袋,握在了手里往上抛了抛。   “哼,出招吧!”   木长老负手而立,可那脸上已经多出几分郑重之色。   这小儿,危险。   只是转念一想,他在她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真气波动,而她身上也未佩戴任何武器。她说是出招,也不过是拿个布袋抛了抛,听这声响,多半是棋子等物。   棋子能做什么?   过家家,哈。   一瞬间他就放松了警惕,却不想正是落入了西门涟的圈套。   论武功,仅有四成功力的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她真正的杀手锏不是武功而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阵法。   今日,她会让他为他的轻敌付出惨重的代价!   西门涟凉凉一笑,脚不动,只是从布袋里掏出棋子,看似随意一般往木长老身上丢去。等着她出招木长老顿时笑了,轻蔑的道,“你这小儿说的出招,就是往本长老身上丢棋子?”   那棋子砸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他连躲开都懒。   西门涟不答,第二把棋子丢了出去。   木长老笑得更放肆,“丢吧丢吧,把你所有的棋子都丢来,本长老捉了你,正好把这些棋子一颗颗给你喂下去!”   金龙卫诸人皆是怜悯的望向他,心道:笨老头,王妃之所以缩骨成这样,就是知道你这时候会托大。   啧啧,果真上当。   难怪王妃就挑了你下手,原来就是个没脑子的。   洪南等人也在此时放松了下来,木长老武功高强,这黄毛小儿只是胡乱丢棋子能伤得了他吗?   想想都是不可能,于是都双臂环胸——看戏。   西门涟丢下第三把棋子,木长老抚掌,狂笑出声,“小儿,三招已过,现在就等着看本长老怎么剥了你的皮吧哈哈哈!”   西门涟闻言只是一笑,手抬起拂开己身穴道,释放出真气,凌厉的罡风从掌心起。   就在这时候,变故突生。   木长老脚下那一颗颗看似杂乱排布的棋子像是被牵引一般从地上跳起,分攻向木长老的要害之处。   木长老脸色一变,冷声道,“区区棋子也想伤我,做梦!”   他腰间长剑出鞘带起雄浑的劲风,携撕裂空气之厉势轰向棋子。剑锋所向棋子于空中被扫成渣渣,黑白粉末于空中四散,刺鼻的味道顿时散发出来。   木长老得意的一笑,但是下一秒那笑容便是僵在了脸上,他惊愕的发现,沾染到那灰的肌肤瘙痒不已,那感觉就像有上百条虫子在身上爬!   “你出阴招!”   木长老又急又怒,高叫出声来。   “老狗,我说的三招,现在才真正开始。”   西门涟冷笑一声,双掌合十翻转,运足真气后掌风重推向阵里。   那飞起的棋子瞬间加快速度,如旋风般绕着木长老旋转,更快地击向他身上要害之处。   木长老心知不妙不敢再用剑,只得强忍下那瘙痒在阵中狼狈地东躲西闪,可棋子太多,他躲得了十颗躲不了百颗,短短时间内挨了好几下,胸口有热血直冲上喉咙。此刻他后悔到了极点,真是终日打雁却一朝被雁啄了眼。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眼前看起来无害的小儿先前根本就不是胡乱在丢棋子,而是在布阵啊!   洪南诸人看情形不好,立即持武器从各处直攻向西门涟的方向。   “退!”   西门涟冷喝一声,正欲冲上去的金龙卫诸人立即退下。   就在洪南诸人的剑风至她身边时,西门涟将手上的布袋一抛,黑白二色的棋子于空中四散而开,那些围攻木长老的棋子更快地旋转起来,远远看去这黑白棋子竟成八卦状,铺天盖地笼罩在阵中人的头上。   “去!”   西门涟于阵中拈棋,小小的手掌翻转,疾速射向阵中诸人。   顿时,就有人发出闷哼声。   她面庞清冷宛若寒冰覆盖,玉白的手儿翻转间棋风更烈,他人的攻击根本无法近她的身,而那些落入棋阵破开棋子的人皆是忍不住抓痒,一抓抓出一大块肉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见证何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就是王妃说的杀阵,果真不寻常。”   “不愧是王妃啊!”   “王妃威武。”   金龙卫们无不赞叹出声,觉得这边不用自己插手,一吹暗哨。   很快,便是传来应和声。   不一会儿毕蓝便是领着一帮看似是衙役的人闯了进来,一大帮人冲地下室救人。   洪南等人被困阵中,眼睁睁的看着人闯进去,却不但不能追反而被那棋子打得吐血,一个个的红了眼宛若困兽,可无论他们怎样都无法从这阵中走出来。   在阵法里,西门涟便是主宰。   她冷眼看他们作困兽之斗,手腕翻转拈棋、出棋毫不迟疑,也在这时候外出打探事情的洪东、洪西、洪北三兄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眼睛都红了。   “这阵法邪门,你们快走,通知人来救援!”洪南已经受了重伤,看到他们要冲过来,忙出声制止。   “哼,来了就把命给本宫留下!”西门涟冷喝一声,漫天棋子迅速转动,一并将所有人卷入。棋子分盘割据,呈九宫八卦盘状迅速旋转,随着西门涟的动作,一颗颗棋子以快、准、狠之势射向众人,只听得阵中吐血声和骨裂声连连响起,没过多久便是再听不到人声。   在此情形下西门涟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依然操控着大阵,一波波的攻势不断发出。   也在这时候,一道沉冷的喝声如雷般凭空响起,“好个心狠手辣的小儿,青天白日下竟敢伤我宗门人,纳命来!”   ------题外话------   (⊙o⊙)…小剧场。   灵:“看,灰来一个淫。”   西门涟:“宰了。”   灵儿星星眼:“吃肉?”   西门涟:“剁碎了喂狗。”   灵儿哭:“伦家是人。”   西门涟:“没看见你。”   灵儿嘤嘤嘤:“小涟儿是坏人……伦家是‘重量级(胖纸)人物’,肿么可以说木看见伦家捏嘤嘤嘤。”   ☆、014:全体提头来见   纳命来?   西门涟冷笑出声来,“本宫的性命连阎王爷都收不了,更何况是你们这帮连面都不敢露的缩头龟孙子?!”   “小儿休得张狂!”   她话语里浓浓的不屑惹怒了那喝令之人,只听得唰唰唰的声音响起,十一道身影宛若流星般朝这方向射来,落定在她阵法的正前方。   这十一人的领头者是一老一少,老的约莫七旬,少的刚及弱冠,剩下的九人俱都持剑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毫不掩饰杀意的眸子。   “伤我宗门人,还敢这般猖狂,今儿老夫不给点你教训,小儿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者冷声说完,就要动手。   少年上前一步,“师傅且慢,徒儿阵法已大成,正好拿她练手!”   老者凌厉的眸子朝阵中一扫而过,“好,你就用九宫八卦剑阵破她的九宫八卦阵,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是,师傅!”少年应一声,一招手,那持剑的九人长剑同一时间出鞘,同他一道飞快步入阵中。   九宫八卦阵和九宫八卦剑阵两种阵法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布阵方式却是截然不同。前者是将棋子依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攻击时变化繁多;后者则是由九个精通连环夺命剑法的人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而分布成,攻击的方式是——同时出手!   为杀戮而存在,这是两阵唯一的相同之处。入九宫八卦阵者会觉得四周昏黑如晦,到处都是阴森森的一片,在心理作用下会本能的感到恐惧。人一旦方寸大乱其弱点便会显露人前,那么这时候此人也离死不远了。而九宫剑阵则是相较而言简单许多,九人同时动手时,别说是人逃脱,就是连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剑下逃出去。   这是一场血腥的较量,更是一场阵法的大比拼!   西门涟冷静的注视着步入阵中的十人,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阵法再无其他,大脑和身体达到惊人的统一,从容不迫地操控大阵。   真正入阵,才心惊。   那少年虽未存轻视之心,却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以为自己的阵法不说一下子将她困住,也能延缓她的动作,渐逼得她停手。可是让他惊诧的是,这阵法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运转,其中的万般变化根本就不是他学的那些理论知识所能概括。   无疑,她是用阵的高手。   少年心惊,大西没了一个西门涟,北越又出了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小小年纪便是这般厉害,若是放任她成长那还得了?   杀意浮上眸子,趁着九人成阵逼向她时,他悄潜向她背后,长剑直朝她后背而去。   偷袭!   西门涟耳力何其灵敏,长身暴起,漫天棋子成雨,于空中爆炸,黑白二色的粉末铺天盖地落下。   “有毒!”   那阵外的老者闻到那味道,脸色顿时一变,高喝道。   阵中的少年一听顿时运起真气,以罡风破开那飞扬的黑白色粉末,其他九人纷纷效仿。   “想躲,没那么容易!”   西门涟冷喝一声,双掌用力一吸,操控着黑白二色的粉末成成八卦转盘朝着老者和少年诸人轰去。   “小儿心肠真是毒辣!”   那老者见状上前,剧烈的罡风自掌中起,对着那转盘猛轰而去。   西门涟吸起地上武器,洪南等人武器纷纷纷被吸起来于空中成剑阵,“学艺未精就莫要出来丢人现眼!本宫今日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作真正的九宫八卦剑阵!”   她喝声落下,那夺命的长剑刺破转盘,以势不可挡之势刺向老者诸人,他们逃得开毒粉的攻击却躲不开那奔他们而来的长剑,不到片刻便是有四只鲜血淋漓的胳膊从空中跌落在地。而更可怕的是那剑阵还在旋转着,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简直是逆天的存在啊!   老者诸人拼死抵抗,一大片刀光剑影里鲜血和血肉纷飞,就好像一台绞肉机在不断运作着。   “好好享受吧!”   西门涟冷哼一声,听到金龙卫诸人传来的信号,当下再不迟疑,飞身离开。   ……   按照计划,金龙卫们将救出来的人全部聚集在了一处废弃的宅院。   “迟点等药水冷了后分别给他们灌下去,等他们醒了就用马车将他们送走,不得有丝毫延误。”西门涟交待阳毛道。   “卑职遵令。”阳毛应一声,指挥金龙卫去办事。   西门涟问身边的毕蓝,“那帮子衙役,安排好了吗?”   她说的衙役便是先前毕蓝带来的那一帮闯进去背人的人,毕蓝笑一声,“有皇上的御赐的令牌,还有钦差坐镇,那帮眼皮子浅的哪里会多说一句?”   “嗯。”西门涟点头,“没有后患便好。”   说完却是有些怀疑的看向毕蓝,“你那皇帝的令牌从哪来的?钦差又是谁?”   不是她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是疑点太多。短短几日内,皇都那边即使派出钦差,也不一定能来得这么快。   毕蓝眨巴眨巴眼睛,“一身官袍,一块令牌,随便找个人不就是钦差了吗?”   果然……   西门涟扶额,浅吐出一口气,“知县没有怀疑?”   “这事卑职跟在王爷身边的时候没少干,出不了错的。”毕蓝一拍胸脯,毫不犹豫出卖自家王爷。   西门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妃,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毕蓝转了换个话题问道。   “去皇都。”西门涟也不去想那事了,望一眼皇都的方向,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不能让他久等了。”   耳尖的毕蓝却听到了,悄悄在心底窃笑,脸上作正经状,“王妃英明。”   什么英明,以为她不知道她是变着花样说她着急见情郎吗?   西门涟轻笑一声,“就是想他了,所以明日起快马加鞭赶赴皇都。”   “王妃,您可真是坦白啊!”毕蓝惊叹。   “既是事实,何必遮掩?”西门涟一片坦坦荡荡,倒是让毕蓝无话可说了。接下来西门涟让毕蓝跟她说了些皇都的事,她们在这边说着,一大帮闲着的金龙卫闻声也围拢了来。一大帮子人七嘴八舌的,说起皇都大到皇帝私藏的重要宝贝,小到谁家丢了条狗被谁偷了去这些都是头头是道。   西门涟对此惊叹不已,这帮人没正经八卦起来简直比女人还长舌,真不知道君少扬是怎么受得了他们的。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从他们说的话里剔除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一一记下来。   不知不觉便是傍晚时分,那些被救的人已经全部清醒,阳毛一一询问住处后,派马车分批送走了他们。   上官漓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之前问阳毛,“可否请教恩公大名?”   “天儿不早,姑娘行路当心。”阳毛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说完从边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交给她,“这是我家公子交给姑娘的,姑娘一路当心。”   公子?   上官漓月猛然想起那个和她同在牢狱的‘公子’,除了‘他’,谁还能知道她目前的处境对她施以援手?   ‘他’救了她,却不愿再见她。   她想起在牢狱逃命的情形,若是她能在最后的一刹那紧抓住‘他’的手,怕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了。‘他’给了她机会,却偏生她自己没有抓住,而今只能一人上路,怕再也见不着‘他’了。   心底一片怅然,她想起那一张略显刻薄的脸,虽然‘他’说话很冷、很绝,但是却是带着好意,不会像他人一般口蜜腹剑。这般的人,她先前却是因为一己私心而怨恨‘他’,现在想起了真是悔不当初。   “公子之恩,恩同再造,烦劳小哥替我感谢公子大恩,若有机会再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上官漓月垂下眼帘,朝着盈盈一福身,跨上马车离开。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她忍不住撩起侧边的帘子往外看去,却见先前自己站的那里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只是一眼她便是知道‘他’便是那‘公子’。   她眼睛一亮,可还未等她喝令车夫停下便是看见那身影宛若鬼魅般消失不见。紧接着那先前还站在那里的身影也是一道接一道,宛若鬼魅般融在了夜色里。她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收起满心的失落之意,放下了车帘。   ……   西门涟同金龙卫们在客栈住下,一行人简单洗漱用膳后便是歇下,一切很是平静。   约莫亥时,西门涟忽听到外边有传来兵戈声。   她披裳起身,开了门,正看见几名金龙卫同一少年战在一起。那少年轮廓甚是熟悉,仔细一想,正是那和她有着五日之约的雷霆。   他这时候也看见了她,长身拔地而起冲到她跟前,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那一双眸子里却有着一丝指责之意,“不守,你,约定。”   “是熟悉的人,退下。”西门涟喝止金龙卫的动作,让开身,雷霆这才进来,顺手就把门给关了。   金龙卫一见,这还了得啊,王妃竟然让男人进去了!   这男人还是个小白脸!   他生得好是好,可王爷的皮相明显比起他来更上一层楼,王妃你这眼光是怎么回事?   一干人等未听召唤不敢进去,却都无一不张大了耳朵听着里边的动静,打定主意里边要是传来哪怕是一点的动静他们也要立即冲进去保护王妃。   西门涟并未招呼雷霆就坐,只立定在门口,抬眸看他,“你我不是一路人,不必一起。”   “约定,你!”雷霆眸中指责之意更浓。   “不是我不遵守约定。”西门涟冷静的道,“你不是我熟悉的人,即使你现在不会害我,但是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害我吗?”   “保证,我!”雷霆声音坚决。   西门涟摇头,“你只能闻香识人,记忆在闻到另一种让你觉得好的香味便是自动清除。这样的你,怎能保证不会向我动手?”   闻香识人?   自动清除记忆?   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的金龙卫一个个的瞠大眸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人?不对不对,现在他们应该纠结的是王妃怎么就让他闻着了呢?   他们继续偷听。   “你,在这。”雷霆指着自己的眼睛,那一双碧蓝色的瞳眸里眸色是那么的坚定,告诉她,他不会忘记她。   “那,试验一次给我看。”西门涟冷声道,“一个月后,我在皇都的白楼等你,届时你若能认出我,那么我就相信你。”   外边的金龙卫一听就激动了,王妃涉世未深很容易受骗啊!万一这小白脸是居心叵测来骗人的,那可怎么办?   金龙卫全体决定:这事必须禀报王爷!   里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好!”雷霆重重一点头,碧蓝色的瞳眸深深凝视她一眼,“认识,能。”   说罢,也不久留,打开门,金龙卫忙避开了去。   他看也不朝他们看一眼,出门便下楼,不一会儿便是离开了客栈。   “看够了吗?”西门涟冷淡的眸子一扫恨不得把脖子伸成长颈鹿般望着雷霆离开的方向的金龙卫一眼,冷声道。   “嘿嘿嘿嘿。”金龙卫全体模头,傻笑。   “他没有撒谎,若是他能认出我,收在身边也是助力。”西门涟难得解释,省得他们多想。   金龙卫连连点头,却都觉得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西门涟解释一次已经难得,加之夜已深,她便道,“都早点休息,明日日夜兼程直赶皇城。”   “卑职遵令!”金龙卫们齐应一声,乖乖退下。   西门涟关门,休息。   ……   次日一早,西门涟召集金龙卫等人于房间,大致谈了下接下来行程后便是由毕蓝等人去采购干粮,晌午时一群人才上路了。   接下来的行程里都在赶路中度过,因为耽误了好几日的关系,所以即便是他们星夜兼程的赶路也未能按时赶到皇都。   此刻的皇都,太后的宫殿内,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早不感染风寒,迟不感染风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感染风寒。皇帝,你当哀家是傻的不成?”   皇太后双目含煞,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皇帝的心肝顿时颤了一颤,嗫嚅道,“这……母后……母后……人有旦夕祸福,少扬也是人,自然……自然也不例外。”   “不例外?!”皇太后豁然站起身来,暴吼出声,“皇帝,别以为哀家不知道是你在背后出这馊主意!”   皇帝吓得差点没趴地下去,心肝儿直颤,“那个……母后……那个少扬病,不是朕串通太医来骗您。”   “别在这混淆视听!”皇太后暴怒未平,怒意又起,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当年你不想去跟太傅念书,用的也是这招!”   皇帝顿时耷拉下脑袋,亏他还得意自己泡冷水澡逃课没被皇太后发现,昨儿兴冲冲的把这把计策告诉君少扬,结果没想到却是这样。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母后威武。   皇太后看他这没用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摆驾厉王府!”   “母后,不行啊!”皇帝顾不得失仪,高声叫嚷。要是让她这么过去,少扬肯定会很惨的。少扬一惨,他的字儿就没着落了。不行,今儿拼了这老命,他也非阻止她不可。   皇太后一个冷眼瞪过去,“皮又痒了?”   皮……又痒了……   皇帝心里刚发下的豪言壮志顿时被灭得连渣渣都不剩,别说是拦人了,就是大气都不敢喘那么一下。   皇太后怒的一拂袖,大步往外走出去。   皇帝忙跟上去,不一会儿,皇帝和太后的御驾同时摆驾厉王府的消息便是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董蓉掐断了一支精美的珐琅护甲,一张美丽的脸上顿时布满阴暗之色,冷喝一声,“都出去!”   “母后何必动怒?”宫女们退下后,太子没个正形靠着舒适的大椅上,漫不经心拈着桌上的点心吃着。   “本宫就知道那老东西回来定没好事!”董蓉一张脸更显阴沉,长长的护甲在木质桌面刮下长长的刮痕,那一双眸更显锐利。   太子眸光一抹嘲讽之色飞掠而过,却是懒洋洋起身,握住董蓉的手,“母后息怒,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董蓉面色这才好看了些,“还是你懂事,那臭小子若是有你一半儿听话,本宫至于这么烦恼吗?”   一想到君少扬,她就恨得不行,“若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当在他一生下来时掐死他!”   “母后是善良的人儿,手不适合沾染鲜血的。”太子起身,丝毫不避讳和董蓉同坐一张大椅,甚至还亲昵地搂住了董蓉的腰。   “你这孩子,就会说讨喜的话。”董蓉恨恨地瞪他一眼,却未拂开他的手,显然母子之间并不是第一次这般亲昵了。   “实话实说。”太子一笑,“母后,前儿儿臣寻得了一只上好的帝王绿手镯,您戴上看看衬不衬您?”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镯子,执起董蓉的手,将那镯子套了进去。   董蓉肤色极白,手指纤长,这样的绿色盈盈绕在手腕间便如一条绿色丝绦缠绕,既华美又妖异,格外的美。   女子谁不爱美?   董蓉面上顿时有了笑容,越看越是喜欢。   “母后戴着,果真是极衬。”太子赞美道。   董蓉更是高兴,“还是你有孝心,母后没白疼你。”   “母后高兴,儿臣也就高兴了。”太子站起身来,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董蓉看了一会儿,看了看他,叹息道,“你这孩子,若是在你父皇面前不装出那副忠厚老实的样子,皇位你根本就是十拿九稳,现在哪里轮得到别人肖想?”   “仁者得天下,诸大臣会懂得该拥护怎样的君主。”太子很有把握的道。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董蓉叹息一声,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   “母后保重凤体,儿臣就不打扰您了。”太子依言起身,行一礼后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董蓉放下手站起身来走进寝宫,转动一旁书架上的珐琅花瓶,吱嘎一声,靠墙的书架挪开,顿时露出里面漆黑的甬道来。   她沿着甬道,走了下去。   “皇后娘娘。”里边正疗伤的人见着她,立即起身叩拜。   “又失败了吗?”她并不叫人起来,而是出言问道。   “此次虽未能要了他性命,却也将他重创。”黑衣人回道,他裸出的一条肩膀鲜血淋漓,一道几可见骨的剑伤触目惊心。   “是吗?”董蓉声音轻轻,几近呢喃。   “是的。”黑衣人肯定的道。   “那还等什么?!”董蓉声音骤然一厉,“通知下去,明晚夜袭厉王府,不杀了他,你们全体提头来见本宫!”   ------题外话------   灵儿很懒,都不想码字了,明明就想很勤奋的说,可素一坐到电脑面前就想碎觉了有木有。┭┮﹏┭┮   今晚一定码字,TOT   ☆、015:夜有所梦   烈日当空,晴空万里,无风。   “驾!”   “驾!”   “驾!”   喝声近,数匹骏马从远处官道携滚滚灰尘奔城内而来,守城的士兵闻声持银枪戒备交叉相拦,高喝,“来者何人?!”   “晋北毕氏本家子弟,急赴皇都,此乃路引!”   毕蓝一马当先,于城门急勒住骏马,马儿长长一声嘶鸣,马蹄重重落地时她倾身将一叠路引递了过去。   “放行!”   士兵看过后,立即放行。   “走!”   毕蓝转身,对后边的喝一声,数匹骏马以风驰电掣之速入城,都不待人看清身影,那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人的视线之外。   “不愧是晋北毕氏子弟啊!”   有闻名者,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投以无不羡慕的目光。   晋北毕氏,世代多出武将,北越的著名的武将皆是出自这个世家大族。而今朝内人尽皆知的正一品的掌銮仪卫事大臣,以及从一品的将军和提督也都是出自晋北毕氏,从这就不难看出皇帝对这个家族的重视。抛却这些来说,晋北华氏人才辈出,男儿大多英勇善战,女儿个个巾帼不让须眉,这个家族不强盛简直没有天理。   这些,毕蓝都对西门涟说过。   “就在这休息半日,夜间继续赶路。”一家较为体面的客栈前,西门涟勒住马绳,马彻底站稳后她转身对着诸人命令道。   “遵令!”金龙卫齐齐勒马,尔后整齐划一从马上跃下。   “毕蓝!”西门涟喝一声。   “卑职在!”毕蓝上前。   “先去打点吃食和住房,我们在这等你!”西门涟道。   “遵令!”毕蓝领令进客栈,不一会就将一切打理好,交待了小二为一匹匹骏马洗刷后领着西门涟一干人等走进客栈内。这次因为赶路之故,为防风沙,所有人都戴上了帷帽,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的,故而一行人进去引起了客栈内食客的全体注目。   在众所瞩目里,他们若无其事上楼,听毕蓝分配而找到自己的房间,快速洗漱,用膳,然后争分夺秒的休息。   这些时日,他们都是这般过来,倒也不觉得辛苦。   “王妃,您这面色极是难看,莫非是病了?”毕蓝服侍着西门涟就寝,发现她脸色相比之前更为苍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西门涟拧眉,伸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许是感染了风寒,迟点喝点姜汤就好了。”   “您这样卑职可不放心,要不趁着时间尚早,卑职给您请个大夫看看?”前儿紫莹才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至今未见好转,不得已只能把她同石大锤给留在了东山镇的行宫。现在这里就没一个懂医术的,她情况看起来又不是很好,毕蓝真的很担心。   “不用了。”西门涟拒绝,“再有一夜一日我们便能赶到皇都,这点小病不碍事。你赶路也累了,去休息吧!”   “卑职在这守着您。”毕蓝不放心,不肯走。   “下去!”西门涟眉头紧拧,冷喝一声。   毕蓝面上顿时浮上挣扎之色,可在看见她那冷厉的眉眼时,又是一阵为难。她不敢惹她生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王妃,卑职就在您隔壁,有事您叫一声,卑职立即过来。”   “嗯。”   毕蓝这才退下了。   ……   西门涟很累,一阖上眸子便是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后,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对话声。   “你说,我们要真杀了他,会不会有罪?”   “笨,刺杀皇子,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不杀的话,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的性命可都捏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啊!”   “蝼蚁尚惜命,能多活一日便是多活一日!”   “杀了他,才能有活路。”   “反正他是皇城一害,把他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啊,虎毒不食子,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太子是她的儿子,厉王爷不也是她的儿子吗?”   “皇家事,我们怎能理得清?”   “夜里动手,都做得干净点。”   “是。”   然后便是觥筹交错声,谈笑声。   西门涟再睡不安枕,可却无法醒来。   刺杀皇子、那个女人、皇城一害、太子、厉王爷、做得干净点……这些词汇在她脑中不停地冲撞,冷汗湿透了她的衣衫,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揪紧了再揪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节根根泛白。   “少……少……少扬。”   她艰难唤出心心念念的名字,眼前黑雾散开幻化成一张清俊无双的容颜来。   她欣喜不已,他也看见了她,俊容上露出笑容来。   “少扬!”   她欢喜地扑入他朝她敞开的怀抱,却在此时惊见一头猛虎猛扑向他,血盆大口朝着他的头重重咬下!   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倒流,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双瞳眸睁大到极点,想要扑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那猛虎却在此时当着她的面将他整个人吞下,嚼着嚼着,鲜血从它锋利的牙齿缝隙里不断流下,流下……   “少扬!”   她崩溃的凄喊出声来,整个人从床上霍然从床上坐起。   “王妃,您做噩梦了吗?”毕蓝担忧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妃?   西门涟怔怔的望向毕蓝,模糊的视线缓缓汇集落到毕蓝的脸上,再到周边,半晌后呢喃道,“只是梦吗?”   “当然只是梦,噩梦是当不了真的。”毕蓝拿帕子为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呼。”西门涟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接过她手上的帕子,“没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   “取一套干净的衣裳,另让小二送一桶热水来,我洗漱后便可以上路了。”西门涟掀被子,只披一件外裳,都未着靴便是从床上走了下来。   “遵令。”   “等等。”   在毕蓝要离开时西门涟叫住了她,“你找小二私下打听下,看看我们周边这房间内有没有住什么可疑的人。”   后边猛虎的那一段是梦,前面的她不认为只是梦那般简单。   “遵令。”毕蓝虽然不知道她此举用意,却还是照办了。   不一会儿西门涟要的东西小二便是送了来,毕蓝让小二退下后一脸凝重的禀告道,“王妃,您房间对面的第三间房先前有十五名着统一服饰的男子入住,他们点的皆是好酒好菜,还戏说是兴许是最后的晚膳。他们给银子极为大方,据小二说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杀过人的,不好招惹的样子。就在半刻钟前,他们上路了,是往皇都的方向而去的。”   难道她先前听到的是真的?   西门涟的心重重一沉,那些词汇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刺杀皇子、那个女人、皇城一害、太子、厉王爷、做得干净点……   “毕蓝!”   她霍然抬头,冷声喝道,“快速召集众人准备干粮,休整半刻钟后全体上路,星夜兼程明夜之前定要赶到皇都!”   “遵令!”毕蓝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事态不同寻常,应一声后火速下去办事。   西门涟以掌风关上门,迅速解衣草草洗漱一番后便是换上新裳,都顾不得擦干湿淋淋的长发,便是坐到床边将奇淼留给她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摆在床上,然后挑出几瓶重要的放在触手可及处,其余一些次要的全都装回了包袱里。   “少扬,等我。”   深呼吸一口气,西门涟将包袱拿起,出门。   此时,离她下命令正好过了一刻钟。   她下楼时金龙卫已经在楼下等她,见她下楼同时起身,默契地以保护之姿势将她护在正中央。   “掌柜的,你这里可有棋卖?”西门涟走到柜台,问那掌柜的。   那声音,暗哑而沉冷,让人一听便是遍体生寒。   掌柜的一阵哆嗦,从柜台里取出一个钵,里面分装黑白棋子,颤巍巍的递给她,“不值钱,送……送送送您。”   “多谢。”西门涟道一声谢,将钵收入袖中,快步往外走去。   她一走,金龙卫也跟着走了。   毕蓝从包袱里取出一锭成色极好的金子,丢给掌柜的,“这是向你棋子钱,多的就赏你了。”   她说完,快步追人而去。   ……   一夜一日,月升日落,一路辛苦赶路的人终于是到了城门口。   “晋北毕氏子弟,毕蓝。”   毕蓝掀了帷帽,从马背上跳下来,从包袱里取出路引给守城的守卫看。   “路引四十三张,你们有四十四个人。”皇都戒备森严可不是一般城镇能比,守卫没说放行,就没人敢放行。   “路引是一路用的,怎会少一张?”毕蓝面含冷怒,看此人这般模样,分明是故意阻扰。   “晋北毕氏子弟便能信口雌黄了吗?”那守卫冷冷一笑,扬起手中的路引,“这路引分明只有四十三张,不信,你自己数数。”   “数就数!”毕蓝火气也上来了。   她从守卫手里夺过路引,一数,顿时愣了。   “呵,不信,你再数啊!”那守卫得意洋洋的道。   “我明明有四十四张的!”毕蓝火冒三丈,却是碍于修养不能破口大骂,恨得直咬牙。   “可这里只有四十三张。”守卫朝毕蓝投以藐视的目光,却在暗处袖子里一卷物什招摇地晃晃,然后当着她的面——塞进了裤裆里。   这时候旁边的百姓看这边热闹,也纷纷围了上来,一大群人冲着戴着帷帽的金龙卫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毕蓝这会儿再傻也明白了,这守卫定是有人派来刻意阻扰她们入皇都的。   肯定,这里面酝酿着阴谋。   “您看?”   她快步行至西门涟身边,等待命令。   毕蓝能想到的,西门涟自然也能想到,更何况守卫那动作她也是全都看在了眼里。眸色一凉,她冷声道,“扶我下来。”   毕蓝过去搭手,西门涟握住她的手,从马背上下来,黑色的帷帽掀开握于手中,那一张清冷绝俗的容颜显现人前。   “天!”   “好美!”   围观的百姓有人惊叫出声来,女子痴痴的目光几乎恨不得黏在西门涟的脸上。   那守卫,也因惊艳有短暂的愣神。   也就在这时候,西门涟走到了他的面前,清冷的美眸抬起,“你说,我们少了一张路引?”   守卫一听到这跟冰渣子一样的声音,瞬间惊醒,“你们自己也有数,我是秉公办理此事。”   明明该是义正词严的话,此刻听起来竟有几分虚张声势的味道。   “好一个秉公办理!”西门涟眸色顿时一寒,森冷的目光盯着守卫的眸子,如实质性冰刃的目光直逼得那守卫一阵心虚,连头都不敢抬,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不止是他,就连周边的百姓也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只有那些痴迷盯着西门涟看的女子浑然未觉,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尤为俊美不凡。   “把路引当着他人之面将路引往裤裆里塞,这就是你说的秉公办理?”西门涟冷笑出声,拔过毕蓝腰间长剑,都不给那守卫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他全身衣裳都削成布条,那一张有印鉴的路引在一大堆布条里明晃晃的格外显眼。   百姓无不惊叫出声来,却不知是为她削了守卫的衣裳还是守卫故意的拦阻。   “你……你欺人太甚!”守卫捂得了‘鸟’捂不住‘蛋’,明晃晃的屁屁完全显露人前,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有本事,欺负回来!”西门涟冷漠的眸子从他脸上扫过,看他越发发红的脸,轻蔑道,“没本事只会吠的狗,倒不如死了好!这一次本宫削的只是你的衣裳,再有下一次要的就是你的狗命!”   好霸气!   毕蓝几乎要为她鼓掌,真心的。   王妃就是彪悍,同样是女子,她就没那胆子把男人的衣裳给削得一件不剩的。   那守卫几乎要被气得晕死过去。   百姓看着这一幕,无不傻眼。   露蛋了!   光腚了!   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守卫,不给银子就为难人的守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蛋、光腚了!   “好、好!”   下一瞬间百姓齐叫好,这番话简直是太霸气,这行为简直大快人心啊!   女子们更是星星眼,却碍于矜持,只能在心里狂喊‘好厉害好厉害!’   一瞬间,西门涟成为所有目光的集中点,那守卫越发羞愧,只恨不得地下突然裂开一条缝,他好钻进去。   简直是丢尽了脸啊!   百姓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讲菜篮子里的烂青菜往那守卫身上砸去,“让你栽赃陷害。”   有人扔石头,“丢人现眼的东西!”   还有人扔臭鸡蛋,“信口雌黄的小人!”   众百姓边砸边骂,一时间,这边热闹无比。   西门涟急着赶路,正欲对毕蓝说话,就在这时,前方忽传来沉喝声,“发生了什么事?”   毕蓝眼睛一亮,“小舅舅,是我,毕蓝。”   “蓝蓝!”   低沉的声音随马蹄声再次响起,百姓自发让出道来,着一袭华贵锦衣的英武男子骑马而至,他剑眉星目,直鼻薄唇,一双夹在马腹的腿笔直而长,劲道内敛,即使是面色含笑,却是令人望而生畏。   他止步于毕蓝跟前,“发生何事?”   毕蓝一五一十将先前发生之事向男子汇报,末了恨恨道,“这人也不知道受何人唆使,前来陷害我们不说,还出言辱没我们晋北毕氏,真是不可原谅!”   “嗯,既是这样就交给我处理吧!”男子含笑道。   那守卫一听这话,惊恐交加,白眼一翻直晕了过去。   落到这为位爷手里,可是生不如死,这一刻他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   “真没用。”毕蓝冷哼一声。   “时候不早了,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想是也累了,回去先休息。”男子道。   “谢小舅舅。”毕蓝招呼一声,西门涟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晋北毕氏宅邸所在方向而去。   事情到这算是结束,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去。   ……   一行人到了晋北毕氏宅邸后,由家仆先牵了马去喂,男子显然身份尊贵,见着他的人无不过来行礼,只是毕蓝始终一副不乐意的样看着他,偶尔还撇撇嘴。   男子领了她们到书房,招呼她们就座后问毕蓝,“不给小舅舅介绍下你这位朋友?”   “嗯。”毕蓝欢喜的应道,然后介绍西门涟道,“她是大哥好友,此次前来道是来找大哥有事相商。我正好回来,就索性让她同我一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顾。”   一番瞎话,睁着眼的她说得无比顺溜。   “哦。”男子听出这是瞎话却也不说破,含着笑意的目光望向西门涟。   西门涟的眸子同时望向他,本是温和的目光却在发现对方存有试探之意后立即变得冰冷,直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和他较量到底。   太危险!   男子敏锐的察觉到这一讯息,率先挪开视线。   一旁看着的毕蓝笑在心里,嘿嘿,毕氏的天之骄子您老也有被人逼视到不敢跟人对视的时候啊哈哈。   脸上却装出一副一本正经样,给西门涟介绍男子道,“毕氏最年轻却最爱倚老卖老以辈分压人的族长——毕绿瑁,我的小舅舅。”   绿帽……   西门涟眨眼,一抹笑意从眸底一闪而逝,朝他拱手施礼,“绿瑁兄,幸会。”   毕绿瑁脸上的笑容顿时阴森了几分,却从善如流,“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免贵姓君,名漓洛。”   “君漓洛?”   “是。”   毕绿瑁挑眉,“君是皇族姓,你并不像北越人。”   西门涟只是一笑,“君家天下,不止是皇族人才有资格用这姓氏。”   “这倒也是。”当今皇帝并未勒令非皇族人不得用‘君’这个姓氏,她这个说法倒也行。   毕绿瑁想了想道,“漓洛兄,你有事找毕青,他现在不在,你若不急便在这休息几日吧!”   “多谢。”西门涟道。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毕绿瑁起身,送客。   “告辞。”西门涟起身离开,毕蓝也随她一起出去了。   毕绿瑁想叫住毕蓝的,但是想想还是没叫。   “君漓洛……”   他皱眉,久久念着这名字,总觉得这名字熟悉似在哪里听过,苦思半晌却还是没有答案。正想就此放弃时,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对了,那传言中君少扬的男宠不也是这个名字吗?   “原来,是你。”   他嘴角上扬,脸上笑意盎然,那笑容所蕴含之意却是诡谲难辨。   ……   毕蓝一路边走边为西门涟解释先前她说那话的原因,“王妃,卑职那小舅舅亦正亦邪,为人做事比王爷更缺德。他的眼里看到的永远只是家族的利益,所以我不敢把您的身份告诉他。只是王妃,您刚才说了您那名字,怕是他也猜到并且误会了。”   她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现在最紧要之事是快速派人去王府查探消息,你我虽然是抄近道回来,但是那些人比我们先上路,指不定会和我们同时间到达。若不能在夜深时埋伏好,我们就失了先机,会很难办。”西门涟现在最担心的是君少扬的安危,即使面色依旧平静如常,可那一双眸子里却是明显的写满了担忧。   毕蓝顿时绷紧了神经,“卑职马上就去办。”   “歇会儿再去。”   “卑职先送您过去休息。”毕蓝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忙补救道。   “嗯。”   两人一起走出院子,朝着毕青的房间走去。   天儿是擦黑,这又是毕绿瑁的院子边,也就没多少人在这走动。毕蓝将西门涟领到了目的地,又叫来丫鬟把洗浴用的东西呈上来,亲自服侍了西门涟洗漱歇息了才离开。   西门涟在书桌边坐下,将早准备好的棋子和几瓶药取出,耐心地将药粉倒入装着棋子的钵中。   最早用来布阵的棋子是奇淼给她特别制作的,只在其中央放了毒药,才方便了她使用。现在这东西显然不行,她没时间敲开那些棋子,就只能将药粉倒进去再晃荡晃荡,迟些用铁夹子弄出来了。   她这般弄着,却很难静下心来。   一边是想着君少扬现在的处境,也念着毕蓝怎么还不回来?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她如坐针毡,很努力告诉自己要静下心来,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就在她失去耐心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时,毕蓝从外边匆匆跑进来,“王妃,不好了!”   ------题外话------   终于准时一天了,夸我吧,哈哈。   ☆、016:携手御敌,一个不留   出事了!   西门涟瞳眸瞬间瞠大,心跳失序,急问道,“毕蓝,他怎么样了?”   抬脚向前,却是一个踉跄,身体控制不住地倾斜往前跌去。   “王妃!”毕蓝惊叫一声,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这般近的距离让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颤抖之意,心微微的疼了。都说王爷爱惜王妃如珠如宝,王妃何尝不是视王爷如性命,若不是真正的担心,以王妃这般冷情的性子怎会这般失态?   她强忍下眼眶的泪意,吸了吸鼻子,“外面都是侍卫和黑衣人对打,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好,卑职一干人等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王爷和大哥。”   君少扬和毕青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若是出事必定是一起出事;若是无事,那便是最好。   “全部都找遍了吗?”   西门涟的身体更抖得厉害,声音嘶哑而低沉,手紧紧攥紧毕蓝的手臂,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攥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毕蓝鼻头一酸,“都找遍了,可是……”   她哽咽到已经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却不敢哭出声来。   西门涟痛楚的闭上眸子,狠狠一咬唇,剧烈的疼痛直袭脑海,她逼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她不能慌。   他从不曾失言,说过会来娶她,便是一定会!而今她来皇都找她,他怎敢出事?!   心里这般想着,可是先前噩梦的一幕却又在眼前浮现,她的心如被人手揪一般的痛,更狠的咬住唇瓣,一直到那血腥的味道直冲喉咙,才换来她终于的清醒。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门涟睁大了一双冷厉的眸子,转头狠狠盯着毕蓝,厉声道,“毕蓝,不许哭!给我冷静下来想想,你们先前看到的王府情形是怎么样的?!”   毕蓝不敢再哭,哽咽道,“多人围攻,抵挡的人只在少数,王府几成空宅。”   空宅!   西门涟眼前一阵发晕,身体一晃,毕蓝几乎被吓傻,忙弯腰去扶却未等她伸手西门涟已经攥紧她的手臂站稳了身子。   下一瞬间,她放开她的手,厉声道,“现在调齐所有人到我房间,快!”   毕蓝豁然抬头,“王妃……”   西门涟眸光森寒如刃直逼入她的眸底,那样凌厉的目光瞬间让毕蓝惊恐地捂住了嘴,她厉喝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遵令。”   毕蓝哪敢耽搁,一转身便向着浓黑的夜色里奔去。   西门涟转过身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森寒的眸子穿透夜色之暗黑,定定的落在那在黑夜里犹如凶兽盘踞的皇都,瞳孔紧缩再紧缩,下陷入唇瓣的贝齿缝里有鲜血源源不断的下流,染红了她的下颌。   “如若……”   她微启唇,苍白的脸于此时透出奇异的红色,森寒的眸子里一缕疯狂之色迅速点亮,手按在窗沿上,十指深深抠入木头里,几乎刺入。   就在这时毕蓝带了金龙卫来,见她就那么笔直的站在窗前,心头重重一颤。   是恐惧。   明明那里站的是王妃,却仿佛那里是无尽森冷的地狱,而她便是冷酷无情的修罗王。   “王妃!”   好一会后,她才敢叫出声来,行礼。   “王妃!”   其他金龙卫等,同时下拜。   西门涟从几近疯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抬手狠抹去下颌的鲜血,一转身来。   几乎在下一刻,所有半跪着的金龙卫都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一颗颗的心噗通噗通噗通的跳着,几乎快跳出胸腔。   西门涟一步步走向他们,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更沉。   他们的心,也随着这声音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连呼吸空气那肺部都疼痛起来。   “平身!”   那声音,嘶哑而沉冷。   只有简单两个字,却是让他们心头越发发紧发疼,都缓缓站起身来,却皆是低头不敢去看那面目含煞的人。   西门涟冷着脸点齐了人数,取路上毕蓝给她的王府地形图摊开于桌上,冷声一一说明防守的位置,将任务布置了下去,末了道一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遵令!”全体金龙卫肃容,齐声相应。   西门涟将画轴一收,厉声道,“现在出发,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那强烈的战意瞬间将全体金龙卫热血沸腾,高声齐喝,“杀,一个不留!”   “出发!”   一行人,火速赶向厉王府。   却在黑暗的一处,有人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啧啧道一声,“哟,原来是女的啊!蓝蓝真不乖,连小舅舅都骗。”   ……   此时的厉王府兵戟相撞声正激烈,喊杀声不绝于耳。   “王爷,就这么任由他们折腾吗?”   王府书暗室内,站在这边近半个时辰只磨墨的毕青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   被问的对象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凝重之色,反而还颇有兴致的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派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外边的喊杀声他根本听不到一般。   “王府年久失修,是时候让工部忙忙了。”   君少扬笑言,可那话的内容却能让人气得吐血。   这时候也就王爷能笑得出来!   毕青头疼得想要撞墙,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的烦躁之意压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王爷,王妃就快到了,若是让她看到府内这般情形您说她会怎么想?”   君少扬手上画笔一顿,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悠然自得的道,“小洛儿呀,她还在路上呢,没那么快到。”   说完继续画,“等本王画好了,迟些时候她过来就可以看见一座新宅。嗯,一座本王为她亲手设计的新宅,她会很高兴的。”   毕青犹豫一会,觉得不应该把事情再瞒着他,不然待会儿惊喜会变成惊吓那可就是悲剧了。当下不敢再迟疑,禀告道,“王妃昨夜起便是星夜兼程赶路,以她的速度,现在不说到了晋北毕府也该到了城门口了。”   “你怎么不早说?!”君少扬重重将手上的笔一搁,脸上笑色瞬间被冰冷的怒气所覆,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压抑。   毕青心头狂跳不止,硬着头皮道,“卑职……卑职和家妹想给王爷一个惊喜。”   谁会想到突然府里闹这一出?   “谁准你们自作主张了?!”君少扬重重一拂袖,冷厉逼人的眸子直瞪着他,“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唯你们是问!”   “卑职知罪!”   毕青膝盖一软,瞬间跪了下来。   “起来,快速整合人手全力应战,一个不留!”在下达命令上,君少扬和西门涟的狠劲儿是一模一样的。   “卑职遵令!”   毕青从地上起身,火速出门去。   君少扬眉头深锁,将防卫仔细想了一遍确定没有太大的疏漏后才抬步往外走,却没有想到才走出门便是碰上了一伙黑衣人。这么一打照面,黑衣人纷纷亮出武器,二话不说直朝着他的方向杀来。   “乌合之众!”   君少扬冷笑一声,惊霜剑出鞘,冰寒之气瞬间从剑身爆发。他握剑,足尖轻点,暗黑色的衣袂于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剑横向间,数名黑衣人身体于空中重重坠地,喉头红线一丝,竟是一剑封喉!   “你没有受伤?”黑衣人的首领惊叫出声来,黑色蒙面巾下一张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   “就凭你们,也想动本王?!”君少扬嗤笑出声,话里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我明明……”黑衣人的首领话说到这里,忽地瞠大的眸子,“你耍诈!”   “你知道的太晚了。”君少扬运足真气于剑身,冰冷的剑锋直指黑衣人的首领的咽喉,黑衣人的首领疾退,迅速和他战在了一起。   君少扬出剑极其刁钻,都是往人要害处下手,黑衣人的首领本就受了重伤,哪里扛得住他层出不穷的剑招?   一道道剑光连闪,三十招之内,他已经露了败象。   他身边的黑衣人见状,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君少扬眉梢冷冷挑起,惊霜剑挽出绚丽的剑花,森冷的剑锋直朝着众黑衣人劈去,一声声瘆人的呼痛声里,一具具尸体坠地。   黑衣人的首领大骇,就想逃。   君少扬哪里容他逃走,足尖一点直飞跃过他身前,森冷的长剑重重压在他的颈项。黑衣人的首领瞬间瞠大双眸,僵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他一身的衣衫被血浸透几乎成第二层肌肤紧紧黏在身上,有鲜血沿着他裸、露在外的伤口不断流下,死亡的威胁下他喊出声来,“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吗?”   下一瞬间,一支长箭破空而来,从黑衣人的首领后脑勺笔直贯穿前额。   君少扬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却只看见射出箭矢的方向一道黑影飞快隐没于夜色中。   黑衣人的首领重重坠地,他徒劳地张着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脸庞近乎狰狞。   “董蓉一向心狠手辣,对儿子如此,对弃掉的棋子更是如此。”君少扬闻声弯下腰来,几近怜悯的看着黑衣人的首领,嗤笑出声来。   他……都知道!   黑衣人的首领瞳眸瞬间瞠大,却渐渐的,光芒变得黯淡,脑袋一偏,咽了气。   “王爷,有两伙人!”毕青匆匆从远处赶来,禀报道。   “她当真是要赶尽杀绝啊!”君少扬站直了身体,冷风呼号着从他身边刮过,他黑色长袍于风中猎猎翻滚,一张俊容也隐于黑暗里,掩映在长长睫毛下的眸子里的神色教人看不清。明明是立于平地,却偏生给人错觉如同在悬崖之侧。   毕青鼻头一酸,若是刺杀他的人是别人,还可以手下不留情。偏偏这下狠手的是王爷的嫡母,当今的皇后。都说虎毒不食子,皇后怎能忍心一次次向王爷动手?王爷这些年忍辱负重,就换得这样的结果吗?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君少扬一拂长袖,转过身来,冷声吩咐毕青道,“传本王号令,全力拼杀,一个不留!”   像是响应他的命令一般,一道清冷的喝声,若惊雷,霍然炸响在厉王府上空,“一个不留!”   王妃!   毕青猛地抬头,下意识看向君少扬的方向。   惊愕、狂喜、激动……种种情绪在他脸上变换,每一样的情绪都是毕青甚少在他脸上能见到的,而今却一下见到这么多。一时间,竟然是看呆了眼。   君少扬却并未注意到,只是一心沉浸在快要见到心爱的人巨大惊喜中,越想越是迫不及待,他高喝一声,“走!”   下一秒,挺拔的身躯已直往发声处掠去。   毕青顿时回神,按捺下心头的激动,忙跟上去。   其实激动的何止是他们?   院子里和另一帮刺客缠斗的金龙卫们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到那如流星疾速射来犹如流星般的道道身影,目光定在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那一道时,一个个的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手上的武器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将刺客直往死里逼。   王妃来了!   他们不能给王爷丢脸,战!   拼了命的战,不要命的杀!   “杀!”   西门涟一声厉喝,她身后的金龙卫闻言迅速加入战局,更激烈的厮杀声于此刻响起。   “活捉她!”   刺客头子眼见这战局的变化对他们不利,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想杀我,死了先!”   西门涟冷喝一声,双眸迸出森冷的寒光,一柄长剑震出鞘紧握在手,在那刺客近身时狂挥而出,带起一道赤色剑光。只听‘唰唰唰’的声响,便是有四个刺客被刺到,然后只见一阵青烟从他们身体升起,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是连根毛都没剩下。   “她剑上有剧毒!”   有刺客高声喊道。   西门涟一声冷笑,长剑再挥,如虎入狼群,招招狠辣致命,四成的真气被她强行使出十成,地面成纵横道,沟壑渐成。   “杀了她!”   刺客们被同伴的接连死去刺激得红了眼,高声叫嚷狂扑向她。   ‘哧哧哧哧’!   有长剑忽自远方来,于空中划出一道亮色光影,极速晃动间发出瘆人声响,一大圈白色气浪骤然从四周升起爆炸开来,一个个刺客被炸得血肉横飞。   气浪正中间,西门涟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宛若天神般出现的男人,瞳眸瞠到极致。   他还活着?   好好的,还活着?   什么事都没有,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   可为什么,却找不到一点的真实感?   一时间,竟看傻了眼。   君少扬气息微有不稳,却在看见她面上表情后惊讶地挑起了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看到他会是这般的表情?可当他看到这里的情形时,顿时明白了几分,心犹如被软羽轻轻拂过,一阵温暖。   “小洛儿,我在。”   他低头,温热的吻落在她瞠大的眼眸。   无比怜惜的,唇瓣感受到她睫毛瞬间的湿意。   “少扬!”   西门涟悲喜交加的高喊出声来,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踮脚手臂用力环住他的颈项,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用力撕咬。   疼……   君少扬疼得皱眉,却是紧紧抱住她颤抖的娇躯,用力将她嵌入怀里。回应的吻上她的唇,纵容的由着她的唇舌在他口中肆虐,疯狂扫荡。   一吻,天荒,天地之间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彼此。   刺客们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拥吻,以为这是机会,朝着他们飞扑而去。   君少扬眸色骤冷,单臂拦腰将西门涟打横抱起,右手毫不迟疑出剑,一双厉眸如电,惊人的杀气从他周身升起,慑人的威压笼罩了整片天地。   刺客的攻势一瞬间慢了下来,但是很快的他们狂扑而齐上。君少扬面色沉如水,长剑于空中挽起冰冷的剑花,剑锋因此冰寒之气越盛,他飞身旋转,化被动为主动,长剑横向一扫,骇人的白色气浪再次爆发,那一圈的刺客无不倒地吐血,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他冷眼看着他们挣扎、死去,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只以鬼魅之速再次冲向外围的那些刺客。剑起剑落下又掀起一场压倒性的单方屠戮,他手上惊霜剑带出的鲜血于空中曼舞,绽放出绝世妖娆的丰姿。   西门涟倚在君少扬的怀里,几乎是着迷般看着他杀伐果断的样子,骄傲得恨不得向全天下人宣布,‘看,这就是我西门涟的男人!’   她一个人的,霸道的他、温柔的他都是她一个人的!   都是她一个人的!   只属于她,真真正正,这辈子哪怕是死,她也绝不放开他的手!   就在她欢喜至极的时候,这一场杀戮也渐渐到了尾声。也在这时候不甘心送死的刺客们纷纷以烈酒淋身,取出火折子点着衣袍,疯一般的冲过去要同金龙卫同归于尽。   绝对是疯了!   君少扬眉眼一厉,还未出招便是只觉得怀抱和手上同时一空。   “同归于尽,凭你们,也配?!”   那冷厉的声音落下,疯狂冲刺的刺客们脚步有瞬间的迟缓,因为他们惊愕的发现那先前还在君少扬怀里宛若猫儿般温驯难辨雌雄的人儿正高高举起长剑。   她要做什么?   一瞬间,所有刺客的心底都闪电般掠过这样的念头。   西门涟迎着他们的目光,冷如冰眸子里升腾起嗜血的杀意,一声冷喝,“杀!”   赤红色的光芒于夜空宛若明灯亮起,轰然在空中炸响重重坠地,下一秒所有刺客皆是惊愕的感觉足下传来的剧烈震意,都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便是被那地面突然出现的沟壑吞没。   震……   整座王府,都在摇摇欲坠。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撕裂出一道道硕大的豁口,那些死去的,还剩下一口气的刺客无不被这豁口吞没,黄土滚滚湮没一切罪孽。   惊骇!   那些只听过没见过西门涟一阵埋了数百人的金龙卫无不目瞪口呆,要不要这么彪悍?要不要这么逆天?兵法阵术真狠到这般的程度简直不是人……   是神啊!   他的女人,就应该这么张狂彪悍!   君少扬嘴角扬起骄傲的笑容,走上前和她并肩,大掌包裹住她白嫩小手。她抬头,两双眸子相望,款款深情尽在不言中。   “拜见王爷、王妃千岁,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毕青最先喊道,下拜行礼。   “拜见王爷、王妃千岁,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金龙卫齐喝,全体下拜,一双双眸子里皆是写满了炽热与忠诚。   管家携众仆跪拜,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信服。   尤其是管家,他一脸的激动,真心觉得王爷和王妃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儿啊!这没节操的人完全忘记了,先前是谁想着女的主母好拿捏来着?   当然了。他没说,别人也不知道这回事儿。   君少扬和西门涟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平身!”   “谢王爷,谢王妃!”   众人皆平身。   西门涟看一眼摇摇欲坠的四方土地,忽偏头,压低了声音对君少扬道,“少扬,我似乎做坏事了。”   “咦?”君少扬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她。   西门涟眨眨眼,朝旁边一努嘴,“喏。”   “额?”君少扬还是不明白。   西门涟差点跺脚,“府邸就要夷为平地了,这么多人今晚睡哪儿?”   “你现在才考虑这事?”君少扬憋着笑,故意问她。一双眸子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这般的她看起来真的可爱极了。   “现在考虑,太迟了点哦。”西门涟吐吐小舌,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的笑,“闹太大的动静不好,今儿就让他们到野外安营扎寨算了。”   “不错的主意。”君少扬很没良心的答应,道一声,“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随便找个地儿都能休息,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反正我是有好的去处,捎带上你正好,管他们呢!”   其实重点在最后一句吧……   西门涟默默扒开额头滑下的黑线,正想义正言辞反驳来着,下一刻想到自己对皇都的了解还停留在君少扬和毕蓝给她的解说上,于是默默的憋回了话。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还是自求多福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今夜老天爷别下雨,千万别下。   她别扭地扯他腰间的袍子,耳边也同时升起一线可疑的晕红来,嫩生生的小脸几乎能掐出水来,“少扬,还是你跟他们说这事好一些,你说吧!”   她是罪魁祸首,开不了口。   君少扬笑看她的小动作,将她拥入怀里,抬起头来,肃容清咳一声,“全体听令,撤!”   ------题外话------   嘿嘿,所有过渡章节结束,下面是感情戏外,\(^o^)/~   下一章便有新鲜的肉肉出炉,订阅了正版的妹纸请记得加群获取完整版哟,么么哒。   然后文文的更新时间从明天开始,早上九点改为下午的六点,(*^__^*)嘻嘻……   ☆、017:甜蜜的折磨   闻言,金龙卫们和管家一干人等快速撤离,一下子就走得干干净净。   西门涟惊讶地抬头,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说是撤,撤了便是。   忍不住,弯唇轻轻笑了。   为自己一时不该有的糊涂而笑,笨笨的。   君少扬闻声低头看她,却见她眉眼弯弯,一双明眸里写满了笑意,忍不住心里一动,唇角也是染上了淡淡的笑容。一身的疲惫也就这么散去,整个人轻松无比。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笑言。   “去哪?”她好奇他口中的好去处。   “总归不会把你卖了。”他故意打趣她。   她扬眉,眉眼弯弯,脸上笑容如花般灿烂,尤其是颊边那两个深深的酒窝,里面那柔情蜜意简直能醉死人,看得他醺醺欲醉,宛若饮了上好的美酒佳酿,久久回味。   可下一刻她调笑的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论容貌、身段,你都更胜我三分,在卖我之前倒不妨先卖了你自己。在那青楼或画舫间里挂个牌子,呵呵,相信我,不论是大家官人还是贵家娘子都会为你一掷千金,夜夜寻欢恨不得溺死在温柔乡呢!”   君少扬倒吸一口凉气,看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是又气又想笑,恶狠狠咬住她的唇角,“没良心的小洛儿!”   “我这不是说实话嘛。”西门涟咯咯笑出声来,水汪汪的明眸直瞅着他,眨眼睛却故意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看我不是今夜一怒为蓝颜了么?现在还没脸没皮的跟你在露天地方卿卿我我,这不是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吗?”   “你……”君少扬气呼呼的语气忽地一变,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却闪着浓浓的喜悦光芒,“就这么想我?”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西门涟叹息,颇有些哀怨的瞪他,“你难道没发现我又瘦了?”   “哪里瘦了?”君少扬故意疑惑的问她,大手却不老实的滑下她腰臀作丈量状,啧啧道,“没瘦,反而还丰满了些,最近都吃些什么好吃的,给为夫捎了吗?”   逗她?   西门涟扬起脸儿,眼角轻挑而起,“都说秀色可餐,有我这般倾城国色的佳人在眼前,你还会觉得饿?”   “正因为看到你,才‘饿’,很‘饿’。”   君少扬将她身体紧嵌入怀里,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饿意’。   火烫的热意紧熨着小腹,还颇不怀好意地动了动。   西门涟精致的面庞上顿时染上几分晕红之色,微一咬唇角,有些懊恼,“脑子里就没个正经的。”   “秀色可餐,不好好享用便真是暴殄天物。”君少扬打从心底笑出声来,那笑声直抒胸臆,说不出的畅快。西门涟也是感染到他心里的愉悦,微微一弯唇,下一秒却是感觉脚下一空。   “你……”   “走,带你去好地方。”君少扬俯身啄吻她一口,足尖一点地面,直往远方掠去。   猎猎风声响在耳边,却没有一丝风刮在脸上,鼻翼间都是他的气息,那么温暖的,让人舒心。她从他怀里悄悄抬眼看他精美的侧颜,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化不开的甜蜜于心中满溢。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小脑袋,往他怀里蹭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阖上了眸子。   先前是满心都被担忧填满,不眠不休也未觉丝毫睡意,现在这么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便是觉得脑袋晕晕沉沉。她宛若猫咪般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就着他的体温,甜甜睡去。   到了目的地,君少扬低头唤她,“小洛儿?”   却未听到她回音,只看见她睡容甜美,眼下还有化不开的青黑之色。   “王妃昨夜起便是星夜兼程赶路,以她的速度,现在不说到了晋北毕府也该到了城门口了。”   毕青的话犹响在耳边,他眸中顿时漾起满满的柔情,未惊动她,缓缓走进屋内。   ……   西门涟是被水声吵醒的,滴答滴答,像极了下雨。   下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往那水声处望去。   只是不经意,视线在触到那一道修长的身影上时便是紧紧黏住,再无法移开。   咕哝。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人却在这时转过身来,她瞳眸瞬间睁大,俏脸飞红,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心,却是越跳越快,尤其是看着他就这般裸身朝她走来,脸上如被火灼一般火辣辣。   “小洛儿……”   充满男性勾人的气息扑洒于鼻翼,她瞬间绷紧了身体,一瞬间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他欲言又止,那一双过分漂亮的凤眸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柔嫩的唇瓣,戏谑的光芒转为浓浓的欲色,她紧张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一颗心跳得飞快,他却越来越低下头来。   灯,灭了。   ……   未有鸡鸣狗叫,只有春阳暖如絮,烂漫春花开满山林,晨光下跳动的露珠儿是天地孕育的精灵,鸟儿欢快地在枝头鸣叫,鸳鸯在于湖中悠游嬉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宁和。   “真的是好地方呢。”   娇小的身体整个偎依在君少扬的怀里,她软糯的声音微透着一丝沙哑,揭示昨夜和今晨有过的放纵欢愉。未完全褪去的潮红还残存在那娇美的小脸上,于这丽色里更美得惊心动魄。   “我找的地方,自然不会差。”君少扬好心情一笑,语气里难掩骄傲。   “嗯哪。”   西门涟抬头,笑望着他,“少扬最厉害了。”   “哪里厉害?”君少扬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鼻翼,惹得西门涟咯咯笑出声来,“痒。”   “哪里痒,我给挠挠?”君少扬是这般问着,一双手却是熟门熟路地爬进她的襟口,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不轻不重的在她娇躯上游移,吃着香喷喷的嫩豆腐,脸上却作出关切的模样,惹得西门涟轻呻吟一声,微咬唇瓣,嗔骂一声,“禽、兽!”   “哪里禽、兽了?”君少扬一翻身,笑意盈然地将她带入身下,见她娇嫩的容颜上已经有了媚态,忍不住一挑眉,邪佞的道,“骂都给你骂了,不做点什么事,倒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一双手,扯落她腰间玉带,高大的身体随即覆了上去。   “别……”   她推拒,那力道却是小小的,如同螳臂当车一般对他不构成丝毫威胁。   他拉起她的手举高,结实的身体紧紧压上她的,动情地吻住她的唇。轻轻试探,缓缓吮吸,等她启唇,便是疯狂卷入,勾起她香嫩小舌极尽缠绵。一只手托起她的后颈以便能更深的吻着她,暧昧的银线从微有缝隙的两唇间滑下,于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胸脯起起伏伏,白嫩的小脸染上欲色,更如美玉无瑕。   长长的睫毛掀起,水汪汪的眸子里氤氲着妖娆的雾气,既柔弱又无辜,像极了妖精。   “妖精!”   君少扬重吸一口气,从她身上滚下来,闭着眼睛快速为她拢起衣襟,拉好衣裳。   “少扬……”   她这一唤,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火焰又冒上来了。   扑上去,狠狠吻了她一番,直吻得她呼吸困难才松开她,恶狠狠的道,“不许说话,不然就在这要了你。”   他亦是呼吸急促,威胁的话听起来只性感没有一点的危险。   他,是怕她累着。   迷蒙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西门涟掩唇而笑。   “还笑,没良心的小东西!”君少扬气恼不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略有青色胡茬的下巴狠狠蹭着她柔嫩的下颌,恨恨的想:就不该心软放过她。可一看见她面上的疲惫之色,身体再硬,也敌不过心软啊。这辈子,他就栽她身上了,还该死的不想爬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啊。”西门涟扬起脸儿,像安慰大狗狗一样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他,“等我身体调养好了,我就好好伺候你,你想怎么样我都陪你,让你吃得饱饱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还有她的手,摸哪呢?   君少扬黑了一张脸拉下她的手,义正词严教训她,“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我的男人,哪里不能摸?”西门涟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求真相的模样。   “就不该让你和那帮猥琐八卦的家伙待在一起。”君少扬欲哭无泪,恨得直咬牙。他后悔了,深深的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留在华为大草原驻地那么久,瞧瞧,她现在都被带成什么样了!   无辜躺枪的金龙卫们集体打哆嗦,其实真不关他们的事。   “比起他们,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西门涟怜悯的摸摸他的脑袋,“真的,即使你爱对我动手动脚不会哄我开心,我也很喜欢你的。”   这话听着就不像夸奖!   君少扬怨愤地一口咬上她的锁骨,“只能喜欢我!”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这还差不多。”   西门涟憋着笑,觉得这闹脾气的男人和她师傅豢养的‘疾’好像,不高兴了顺顺毛摸摸就很快好了。要是君少扬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估计又得闹腾了,‘疾’是一只海东青的说。   “今日风光好,带你到处看看。”君少扬满心的怨气发泄完了,心情愉悦了就拉着她起身。   “除了这里,还有好看的景色?”西门涟疑惑的问道,她以为这里已经是绝好的风景了。   “当然有。”君少扬与她十指紧扣,低头看她,“小洛儿,跟着我,别丢了。”   手指相贴合的温暖直传入心底,西门涟心底也是暖暖的,“嗯。”   一路不急不缓前行,越是往前走,视野越是开阔,景色也就更美。   “这是什么?”   西门涟停在一棵大树下,望着那绿色的果儿,疑惑的问道。   “是猫儿果。”   君少扬扬手毫不费力摘下一颗,“因为像晚上猫儿的眼睛,故而得此名字,很甜的。”   他尝一口,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   西门涟看得有些心动,“我也要吃。”   “嗯。”   君少扬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猫儿果递到她唇边,她一口咬下去,却差点没吐出来。   又苦又涩,简直不是人吃的!   西门涟愤怒抬头,一眼就看见他脸上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君少扬,你骗我!”   他们有多大的仇恨,让他即使是明知道这果子苦也要咬一口然后给她吃?偏偏她还真吃了,嗷,她简直都鄙视自己的智商,怎么就这么容易上这阴险小人的当?   “我没骗你啊!”君少扬笑意盎然地扬起手上的猫儿果,“这果子甘甜堪比茶花露是在成熟后,现在尚青涩,自然是涩口。”   “明知道苦你还吃,就是骗我!”西门涟不讲理,哪怕是他吃了没说‘好吃’,她也坚定不移的认为他是在故意误导她。若是当时他脸色有半点难看,她都不会去碰那猫儿果的。对,就是他故意误导她。故意误导就等于是欺骗,君少扬是坏人,大大的坏人!   “你之砒霜是我之蜜糖。”君少扬居高临下摸摸她的脑袋。   身高差,什么最萌是骗人的!   矮个儿总容易被高个儿摸脑袋,那会让人气势瞬间矮一截的好不好!   西门涟踮脚,瞪大一双愤怒的眼睛,控诉的看着他。   “小洛儿,你可还记得我曾于那青楼里同你说,只要是有可躺的地方而不是泥塘便好了?”没有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君少扬换了个话题来问她。   “别想转移话题!”西门涟怒哼一声,别以为她好唬弄。   君少扬并不生气,拿起那猫儿果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果我告诉你我曾于冬日被困在泥塘里一日一夜,唯一能充饥的食物就只有这你眼里苦涩的猫儿果你信吗?”   “我……我信。”她想反驳的,可是看到他眸底里深深的黯然后,却是忍不住的相信了。他的处境她不算全部知道,至少也知道一半,他从不骗她的,这般凝重的口气同她说话,定是有发生过。   “傻瓜。”君少扬却是轻松一笑,一敲她的脑袋,“骗你的,你也信啊!”   “别拿我当傻子。”西门涟拧眉,拿开他的手,“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你已经足够强大,别人再伤害不了你了!”   “都说了,是逗你玩的。”君少扬笑,可那笑容里明显有几分勉强。   “不坦白的男人,懒得搭理!”西门涟越过他身侧时,扬手从他手里夺过那猫儿果,往前快走几步,几口咬下猫儿果的果肉,闭着眼睛咽了下去,“味道还好。”   君少扬的心重重一震,愣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向来不会说安慰的话,却会以实际行动代替。就像刚才明明那么嫌弃猫儿果,却还是吃了下去,说‘味道还好’。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有些话压抑在心底太久,没人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人说,于是在心里筑了一个大湖,四周铸造了坚硬的堤坝,那些如水般的心酸和心痛全部都囤积在这里。以为不会再跟任何人说,却未曾想过有一人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就毁了他心中坚硬的堤坝,让那些潮水毫不保留的倾泻而出。这一刻他心酸酸的,眼眶胀胀的。   然后,西门涟听到背后有苦涩的声音响起,她脚步一顿,唇无声蠕动。   “那一年我被追杀至丛林,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能跳到泥塘里以躲避刺客的搜捕。就是我们先前看的那湖,那一年只是一个泥塘,长着及人深的茅草。我躲在那里一日一夜,腿抽筋,身体发疼却不敢出半点声。第二日的早晨有马蹄声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去看原来是有着北越皇族标记的马车和护卫队路过。他们走后刺客也走了,我还不容易从泥潭里爬起来找了条小溪清洗身体,却……”   “却什么?”西门涟的声音有些变调,眼眸中也浮上激动之色来,一颗心跳得飞快。   可惜,背对着她的君少扬看不到。   他继续道,“却发现那边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我很高兴,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我都顾不得洗干净手就朝着马儿跑了过去,这才看见马儿的旁边还有个小女孩,很小,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额头上出了血。”   “然后呢?”西门涟一双手紧握成拳,甚至不敢太用力呼吸。   “总不能见死不救。”君少扬苦笑一声,“我也受了伤,她也受了伤,于是我骑着她的马去采了药来给自己敷药后也给她弄了点。因为赶时间,也怕刺客跑来发现我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就先走了。”   西门涟豁然转过身来,急切的问道,“那小女孩是不是穿一身红裳,你的手还在她裙子上印了一个巴掌泥印?”   君少扬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西门涟大喊出声,眼眶一片湿润,“因为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啊!”   当年她骑术尚不精,和父皇一起出使北越,却固执要骑马,途中惊马,马儿疯跑到小溪边便将她摔下,她醒来后便是发现自己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一抬眼,一场误会,铸就了她此生最大的错误。   君少扬愕然,“你当时也在使团里?”   “当然在了你个笨蛋!”西门涟像发怒的猫冲到他身前,对他又捶又打,“为什么不多留一下,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啊!要是你留下了,我怎么会把司马瑜那个贱人当恩人,怎么会傻傻的让他骗了三年?!”   后边的话,已经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了。   君少扬彻底的震惊了,久久都难从她带给他的巨大惊骇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你和司马瑜的缘分,就起于这一次错认?”   她从未对他讲起过司马瑜的事,他以为这是她的心殇不好问,却没想到今日她会主动说出来。而且造成这事的罪魁祸首,貌似还是他自己无意中做的一件事,这怎能让他不震惊?   “都怪你!”西门涟更用力捶打他的胸膛,鼻子既酸且涩。   “是是是,都怪我。”君少扬一回神,立即紧紧拥抱住她,和她额头相抵,不停的安抚她。   “本来就怪你。”被他惯得太过,她在他面前总是会显露真正属于这个年纪女子的孩子气,会发脾气,情绪容易激动,眼眶说红就红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看到她眼睛红了,君少扬心都疼了。   “哼。”西门涟哼一声,“罚你背我看完这里所有的风景,回去也要背着我,不许有一点不乐意!”   “十分乐意。”君少扬忙不迭答应,只要她高兴,让他当牛做马他都愿意。   西门涟这才破涕为笑,“转过身去,快!”   君少扬依言转身,她轻轻一跃跳上他的背,修长的腿儿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像女王一般发号施令道,“现在,出发了。”   君少扬有一瞬间不想动,她腿儿盘得真的很紧,让他想起他们欢愉时她也是这般盘着他的腰,只是和眼前情况不同,她是整个人正面贴在他的胸膛,而不是现在只贴着他的后背。   “快点。”西门涟在催了。   君少扬无奈,为讨得她高兴也只能忍下这甜蜜的折磨,心里则是暗想回去后一定要将她扑倒狠狠做个够才好。这般想着,也边开始走了,这里风景的确很美,又有佳人在背后,君少扬看什么都赏心悦目,为西门涟解说起来也是更兴致高昂。西门涟听着,也是心情大有好转,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整个人全然放松。   她这一放松,君少扬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他是正值年轻力壮的男子,背后背着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上坡这么一走,两具身体免不了要摩擦。一开始还能忍,后面越来越剧烈的摩挲简直快要了他的命,偏偏这是荒郊野外她身子尚未恢复,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这样一来可苦了他了,可偏偏背后的她却好像对此浑然不知一般,不但丝毫不控制身体,反而还更紧的压住他的后背,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那一双绵软是何形状,抚弄起来会有怎样的快感,简直能逼死人!   这路,还能不能走完了?   ------题外话------   订阅了正版的妹子请加群,另有内容附送,密码14405,请自行下载。(*^__^*)嘻嘻……   ☆、018:有九层皮也不够剥   西门涟伏在君少扬背上眯着眼睛笑,那笑容最先从眼角升起,一点点染上至眉梢,再如花在那精致的容颜绽放,甜蜜几乎要从心头满溢出来,却不想出言扰了这份难得的温情,只是将温凉的小脸儿往他脸上再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君少扬身体一震,管不住自己身体越发僵硬如铁。   她浅浅的呼吸如猫儿一般喷在他的颈侧,香香的,那香味儿不是任何手工的香料,而是她与生俱来的体香,最能撩动人心头最柔软、最心痒的那一根弦,让人不可遏制的悸动,激动的想要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不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是被狠狠掐灭。   她身子本就未恢复,昨夜今晨几番缠欢更是让她累极,现在他怎能只顾着自己的一时的冲动的而肆意妄为?再者,她身体本就一直用药在调养,他哪里舍得再让她吃苦?   回去立即洗冷水澡!   感性与理性的艰难抗争里是理性掌握了绝对控制权做出了绝顶,即使身体已经绷紧到极致,即使现在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往下山的路走去。不想用轻功,他是男儿,也是她一辈子的依靠,若是连这点诱惑都战胜不了,那日后怎去和世间千千万万的诱惑作抗争?他和她,会只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却注定会走上一条走上这世间最为坎坷的道路。他不会觉得害怕,也不会觉得孤单,因为他的怀里——有她。   一步步的,他背着她走下山去,将她放到雅舍的软榻上时,他一身已经是大汗淋漓,想对她说点什么,可在看到她甜美的睡容后那到嘴边的情话又咽了下去。   “好好休息。”他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心上,无声一笑,这才走出去。   西门涟是真的累极了,这一睡便是睡到了晚上,一觉醒来再运转心法一遍完毕,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披裳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件,想来定是他为她换上的。   浅浅一笑,她弯腰着靴,信步往外走去。   彼时已是夜晚,天空一轮皓月高悬,月光为大地着上一层暖黄色的新装,那在月光下的树影摇摇晃晃,呼呼的风声送来鲜花特有的馨香,让人闻了情不自禁勾唇笑起来。   天地景色美,于西门涟来说却也美不过那一道扎衣在树下练剑的身影。   剑起自惊霜剑起,横刺斜挑、正劈反身而挥,招招都是杀招,由他使来却有一种行云流水风流自在的味道,实在的劲道的内敛全在那纠结的肌肉里。   随着他出剑速度越来越快,密密麻麻的汗珠爬满了他宽阔的背,紧窄的腰,那一颗颗的汗珠儿在他蜜色肌肤闪闪发亮,却又仿佛是这里边也蕴含着力量。让人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这里是他的领地,他是唯一的王。   她嫩生生的脸儿不自觉染上一抹晕红,是想起昨夜他在她身上挥汗如雨时的性感模样,那时候她也正是以自己平日绝对不会有的卑微姿态臣服在他的身下,和他一起奔赴向那极致欢愉的殿堂。   “想什么呢?”   就在她心潮起伏时,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西门涟闻声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剑,就在那树下,温柔的望着她。   ‘人比花娇’,她突然有些不厚道的想到这个词,含着笑,缓步走到他的身旁,仰起俏生生的脸儿问她,“少扬,累不累?”   “不累。”只有练剑后的酣畅淋漓,君少扬低下头来,含着笑意的眸子望着她,柔声道,“倒是你,若是没休息好的话就好生躺着,这夜深天凉,受寒了就不好了。”   “休息好了。”西门涟抬起袖子,细细为她擦拭脸上的热汗,他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可那一双望着她的黝黑的眸子却是越发的幽暗深邃,性感的唇边也是牵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西门涟面有微红,却未停下手的动作,“看什么呢!又不是没看过。”   “因为看过了,才觉得越看越是好看。”他声音低而沙哑,抓住她的手一拉,在她微微惊讶的目光下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带入炽热的胸膛里,单手环紧了她的细腰,炽热的唇瓣带着铺天盖地的热源压向她的唇瓣。   毁灭的气息,铺面而来。   西门涟一双明眸顿时染上迷蒙的色泽,这一刻间似乎神与魂都落在了波涛汹涌里摇动的竹筏上,于风雨里摇曳飘荡,时而随波逐流,时而剧烈摇晃甚至几乎翻转。她快喘不过气来,嫩生生的脸儿上染上绯红的霞色,眼波盈盈,小手儿推拒着他犹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胸膛,掌心几乎要被烫伤,嘴角溢出呜呜的犹如小动物般的鸣声,整个人宛若连体娃娃一般贴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她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含笑望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里藏不住浓浓的欲色,呼吸微有急促,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少扬?”   她一双明眸里顿时盈满了疑惑之色,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停下来,也似乎是询问他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傻瓜。”君少扬为她难得的呆萌表情而愉悦,俯身亲亲她的唇瓣,“时候不早了,你要早些休息。”   “哦。”她愣愣的答应。   “去吧。”他轻放开她,笑道。   “你呢?”她看出来,他似乎不想和他一起回去。   “沐浴了先。”他一身都是汗,不洗干净无法入睡,更不想因此而扰了她的休息。   “那我等你。”西门涟踮起脚尖,柔柔在他上落下一吻,未等他反应过来咯咯一声笑,拎着裙摆快步往里屋跑去。轻盈的步伐,仿若一只快乐的蝴蝶。   “真是……”君少扬管不住唇角越咧越开的弧度,摇摇头,收剑为往水井旁走去。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三大桶冷水浇下去,总算是浇灭了一身因她而起的火焰,也狠狠打了个哆嗦。   擦干净一身水珠,他这才往厨房走去,先烧一盆热水,之后便是洗米煮饭,间歇的时间在耳房沐浴更衣,之后再回来挑一些贮藏在这里的蔬菜清洗干净,找出砧板菜刀,洗洗切切一番后用着调料做起菜,不一会儿便有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起,一股诱人的菜香味也很快飘了起来。   西门涟在房间左等右等都未见他归来,有些坐不住便是走出房间,却意外闻到一股子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儿,脚步不由得放轻,顺着那香味儿往那灯火明亮处走去。   然后,在门口她看到了她毕生最难忘的一幕——那一个从来都是尊贵无比,只是一语便可定乾坤的男人正在灶台前认真的切着菜,他持刀的样子和他持剑一样认真,动作快而利落,仿佛演练过数次一般,那种熟悉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   这一刻,她的眼眶忽地红了。   普通家的男子都奉着老祖宗留下的格言男儿不入厨房,认为女人在厨房才是天经地义。即便是父皇母后很是恩爱,母后想吃什么都是父皇令御厨去做,而从不曾去御膳房一趟。而他,却在这里,在这简陋的小厨房为她洗手做羹汤。   唇儿一咬,她用力眨去眼眸中浮上的雾气,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柔柔唤他,“少扬。”   君少扬身体一僵,发现是她,唇角牵起一抹柔柔的笑容,“饿了吗?”   “还好。”西门涟轻轻吸了吸鼻子。   “都一天了,你不饿,才是奇怪。”君少扬挥着锅铲,将锅里的菜翻动着,一边洒下调料。   “不饿,真不饿。”西门涟赌气一般,连声说道。   “好好,不饿不饿。”君少扬将一碗菜盛在盘子里,转身看她,“这里边脏,油烟味重,你到房间等我,嗯?”   “我就在这里等你。”西门涟固执道,不肯走。   君少扬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好,你先放开我,我添把火。”   “我来。”西门涟说完一松手,蹬蹬蹬蹬地跑过去,将那灶炉下面的干柴折断,放了进去。然后仰起头,仿佛做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等着夸奖般道,“你看,我会。”   君少扬忍不住笑了,“好。”   西门涟也笑了,眉眼弯弯,笑的模样像极了孩子。   协同合作下,简单的三菜一汤便是很快上桌,洗干净了手便是一起用晚膳,两人吃相都很好,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人说话。虽是这样,却有一种说难以言喻的温馨缠绕在他们周围,就连空气似乎都是甜蜜蜜的。   用了晚膳后,两人都有些累便是简单收拾一番就回房间了,软榻上西门涟躺在君少扬的怀里,只露出半面皎白的侧颜在外边,而君少扬的手则是占有性的环着她的腰肢,下颌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同她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他们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咚咚咚咚近乎是震天的敲门声惊醒的。   “嗯……”   过于舒适的怀抱让西门涟失去往日的戒心,像是猫儿一般蜷在君少扬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膛上蹭蹭,花瓣儿样的唇瓣嘟起,小小的眉头拧成一个白玉小结,发出一声抗议的呻吟,怎么都不肯从美梦中醒来。   君少扬眉头一皱,轻手轻脚剥开她,披裳下床,打开门,一双冷厉的眸子瞪着手还扬起正准备再次敲下的毕青,黝黑的眸子里透出浓浓的不悦光芒,望者遍体生寒。   “卑职毕青,拜见王爷。”毕青一个哆嗦,顿时下拜行礼。   “说!”   毕青忙道,“启禀王爷,自前夜王府被夷为平地的事为皇太后所知后,皇太后便是昏厥直至现在都未醒来,太医说她是忧心过度才导致的昏迷。心病还须心药医,再者老人家本就身体比常人要虚弱,这一病更是来势汹汹,若是三日后她未醒来便是再也不会醒了。皇上闻言大急,一方面派人加紧找您,一方面也到处张榜寻找神医。”   “王府被夷为平地之事,是谁告诉皇祖母的?”君少扬眉头皱得死紧,那表情阴冷得可怕。   毕青一咬牙,“皇后!”   君少扬闻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才道出一句,“果然……”   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恨皇祖母?   如果说先前只是对她失望,那么现在便是彻底的绝望了。   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不配为母,更不配为后!   “毕青!”君少扬霍然睁开眼睛,喝令道。   “卑职在!”   君少扬斩钉截铁道,“传本王号令,把夜葬王府沟壑的尸体全部挖出来摘了脑袋,今晚一个不漏的送到皇后的寝宫!”   毕青闻言一愣,随即大声道,“卑职遵令!”   “另,将所有搜集到的情报整理成册,本王回去后便会立即阅览。”君少扬冷声说完,又道,“你此行下山后立即派人通知皇上本王在此,让他令太医来,本王还有吩咐!”   “卑职遵令!”   君少扬手一摆,毕青便立即退下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君少扬才转过身来将门关上,往软榻的方向走去。   “少扬。”   他才坐到床边,西门涟便是已扑到他怀里,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安慰之意,“或许,事情并不如他禀告的那样糟糕。”   她是想宽他的心。   “我没事。”君少扬伸手,将她往怀里带,坚毅的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丝,垂下的眼帘望着她,“皇祖母一向足智多谋,即便是近些年体弱了些也定不会一下子晕厥,可能这事是她将计就计的结果,也可能是董蓉暗地里对她动了手脚。”   “我希望是第一种。”西门涟温驯的偎依在他怀里,柔声道,“那样疼你的皇祖母,我希望她好好的。”   “嗯,承你吉言。”君少扬轻笑一声,眉宇间却拧着掩不住的忧色。   西门涟抬起头来,支起身吻上他的额心,“相信我,不要太忧虑。”   昨夜她休息时穿得甚少,这一支身身上披着的袍子便是下滑到腰间,如雪般白皙的纤肩便是露了出来,黑色的发,白色的肌肤,黑与白的极其冲突带给人极强烈的刺激,那身段更显玲珑窈窕。   君少扬看得喉头直发紧,却只是伸手,将她往怀里更抱紧了些。   她却不松开,坚定的,密密麻麻的吻从他额心滑下,滑过他挺直的鼻,落在他的适中厚薄的唇边,身体一个用力便是将他压在了身下,迎着他掠显惊讶的目光,她柔柔一笑,“少扬,不担心,好不好?”   君少扬的眸子里有柔情犹如墨色晕开,缠缠绵绵的散落,如微风,如细雨,更如那晨时的阳光,洒下一地的的明亮辉芒。   却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西门涟垂下眼帘温凉的唇瓣吻住他的耳垂,手儿探入他的衣襟,柔软的身子不疾不徐贴着他结实的身体蠕动,却在最快的时间使得他身体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在她的吻落在他滚动的喉结时,他艰难的咽一口唾沫。   深色的床幔拉下,遮蔽住这一室的旖旎。   不多时,便有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响起。   ……   晌午的时候君少扬和西门涟离开了住了两日两夜的雅舍,往山下走去,一路十指紧扣,西门涟难得的小鸟依人的模样。   山下有两辆马车等着,百来个皇家禁卫严阵以待,其中一辆马车边还站着个熟人。   “拜见王爷。”说是拜见,却未行礼,此人正是和西门涟有过一面之缘的毕绿瑁,但是很显然他没认出她来,那含笑的目光只在她淡淡扫过便是收了回去。   “有劳。”君少扬也不同他多说什么,牵着西门涟的手一同上马。   毕绿瑁也不见怪,自行上了另一辆马车,吩咐车夫赶路。   车轱辘滚滚向前,扬起阵阵飞灰,风起,似是将变天,天空渐渐阴暗了下来。   马车一直行驶到宫门口才停下,毕绿瑁拿了对牌给侍卫,侍卫才放行。   “王爷,皇上请您过去。”   他们才走没多远,一直瞅着这边的福贵公公便是急迎了过来,先给君少扬和毕绿瑁见了礼,才对君少扬道。说完这话,眼尖的瞅到在君少扬身侧温驯如猫儿一般的西门涟,眼皮子一跳,旋即低下头去。   “既然王爷有事,便不打扰了,就此别过。”毕绿,瑁笑一声,同他告别。   君少扬面无表情地一点头,牵着西门涟的手就往台阶上去。   福贵公公忙去拦,“王爷,皇上只请了您一个。”   潜台词是:多余的人就别捎带着了。   “你先过去觐见,我在这边走走,不会走太远。”西门涟悄然一拉君少扬的手,没让他说出拒绝的话,浅浅一笑,“不是正急吗?先把正事办了也不迟。”   “好。”君少扬深深瞅她一眼,在福贵公公松了一口的注视下,将腰间的惊霜剑解下,俯下身系在她腰间玉带上。   对男人来说,剑就是第二性命,他竟然把剑给了她?   毕绿瑁在笑,眸中却有审视的光芒燃起,这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子似乎不简单呢。   福贵公公最惊讶了,他是看着君少扬长大的,最知道这把剑对君少扬的重要性,这么多年人在剑在,即使睡觉都不离身,现在他竟然把剑给了一个女子……   女子?   福贵公公眼睛一亮,顿时心里有了盘算。   西门涟微笑着拍拍他的手,额头蹭蹭他的眉心,“去吧,早去早回。”   “嗯,等我。”只有跟她说话时,君少扬的声音才最是温柔。   西门涟脸上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君少扬也是一笑,转身对福贵公公道,“走。”   西门涟微笑着目送着他们的身影离去,轻巧转身,信步往宫苑一处小道走去。   毕绿瑁眉头一皱,也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最后停在湖畔。   他看见她席地而侧坐,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看着他,抑或是看着远处的方向,手指微屈,柔柔的笑容宛若涟漪泛开,那一张精美的面孔沐浴在暖色阳光里,慵懒而无害。   可,他理智却不这么认为。   侧坐,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眸子望着人或者远方,是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手指微屈起却未触剑,说明她精通的不是剑法,而很有可能是别种藏在袖中的暗器,比如袖箭;而她的笑容……   他瞳眸微紧缩,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也是最有特色的一个。或许是和她娇小的身材与北方女子的高大完全不同的原因,只是那般柔柔的笑,便是能激起男人心里最直接的保护欲。   君少扬看上的难道是她的娇弱?   毕绿瑁直觉的否决这个念头,走上前,“姑娘作何称呼?”   他,没认出她来。   明显是探究的目光,却没有第一面见她的那般直接。   西门涟勾唇,黛色长眉微扬,明媚的杏眸闪着的光芒如水般润泽,“尔是男子,光天化日之下不避讳问女儿家名讳,当真失礼。”   她这一启唇,软糯的声音如糖般绵软动听。   洁白如编贝的齿说话时微露,更显得唇红,精美的容颜瞬间多出三分迷离的魅色。   在湖边,就如一只刚上岸的水妖。   毕绿瑁心神一荡,却也只是这片刻,顿时感到心惊,他从有第一个侍妾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内他真真假假有过数个女人,却从未有一个让他有半点的情动。   而她,却是一瞬间就做到了。   可她,是君少扬的女人。   一股他自己都难理解的情绪快速从心头掠过,他再开口时话语里已经多了先前不曾有过的认真,“深宫里,最不安全的便是湖边。”   这湖,看似平静,却不知葬了多少红颜枯骨,多年沉底,不见天日。   载录只是一笔——病故。   “你一路跟着我过来就只想说这一句?”西门涟笑,懒懒站起身来,深黑色的袍子裹在身上,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雪,那身段窈窕而玲珑,尤其是那纤细的腰肢,只是人一双大掌便可握住。   毕绿瑁心头再次涌上让他难以理解的情绪,口齿伶俐如他,看着这样的她,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因为陌生,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   “姑娘保重。”   他识趣离开。   西门涟也不说话,目光悠远,只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或许应该是说,她来时的方向。   这时,有太监和宫女快步往这方向而来,看见她,那领头的面相刻薄而语声尖锐的公公道,“皇后娘娘召见,快整整衣裳跟咱家走,若是耽误了时间,你就是有九层皮也不够剥的!”   ------题外话------   下一章,看涟儿霸气侧漏吧,(*^__^*)嘻嘻……   ☆、019:颠倒黑白,气死你!   那公公说完见西门涟不但不应声还丝毫未动,愤怒之下,尖细的声音顿时生生又拔高了三度,“来人啊!把这听不懂人话的贱民给咱家绑了!”   他身后的太监闻言朝着西门涟一拥而上,就想绑人。   “谁敢?!”   西门涟负手于身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自她身上散发的冰冷威压顿时沉甸甸压在所有人的心头,她冰冷的眸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未语,却是不怒自威,一个个的人皆是如木头桩子般立在了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如你这般缺了一截的,在我眼里和只会吠的狗没区别。”也在这万簌俱静里,西门涟走到了那发令公公的身侧,她声调幽幽,十足的狠意却是透了出来,“只会乱吠的狗,留着这条命做什么呢?”   那公公猛地瞠大眸子,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就吓得双股战战,但他伺候董蓉身边儿这么多年也不是假混的。他虚张声势就想大喊出他是皇后的人,却还未等他开口,眼前顿时一黑,也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了唇,他下意识想要捂住,却抓到了两块被削下的血淋淋的唇肉。   “啊!”   凄厉的喊叫声破开他的喉咙,他浑身因剧痛直颤抖,十指大幅度张开,指甲深深按在脸颊两侧,一边尖叫一边又蹦又跳,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唇肉中、指缝里流出,配上他因剧烈疼痛而变得扭曲的面孔,那模样简直比恶鬼还恐怖。   发生什么事了?   一干太监皆回过头来,看见那公公的惨样顿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双股战战几乎站不稳脚跟。而公公身后的几个宫女,胆子大的还能勉强站稳,胆子小的看到那公公这副惨状,白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那整齐的唇肉,一看便是被利剑削下。   她近在咫尺,腰下悬剑,可是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她是怎样出剑、收剑的!   速度,快到让人恐惧的地步。   那公公惨叫声越发凄厉,太监们人多,却因为有那公公这前车之鉴根本就不敢动。一个个皆是低着头身体不断打冷哆嗦,那脚下仿佛是生了根一般。   “滚!”   直到西门涟冷喝一声,他们差点被吓哭,不敢有丝毫耽误,连滚带爬地立即跑了,那德行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们似的。不得不说,露了这一手的西门涟在他们心中无疑比鬼还要更让他们恐惧。   “无趣。”   西门涟冷眼看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足尖点地,黑色身影宛若一道流光直掠向此处最高的树上,小巧的足尖立定在那最高最细的树枝上,目光远眺,迎风而立。   看见皇后的人有些担心折回来的毕绿瑁眼就看到了被削去嘴唇蹦蹦跳跳的公公,眉头微微一皱,一抹担忧不觉浮上心头。可下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一丝浅浅的呼吸声,仰起头,却只看见一大片绿色相掩映,哪里能见着人的身影。   她……   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了些,他迅速做下决定后,转身离去。   ……   碧玺宫内,太监们跪在冰冷的地面,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董蓉哭诉,“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那女子实在骄横、跋扈。阳公公与她不过是一语不合,她便是生生用剑将阳公公的嘴唇给削了。奴才们早先都报了您的名号言明是您请她过来,她不但不应,还下了如此的狠手,明显是没把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啊!皇后娘娘,奴才命丢了不打紧,您的威风可不能被一个卑贱的女子给折了啊!”   “竟是这般啊!”董蓉柔柔一笑,叹息一声,“少扬脾性乖戾,连带喜欢的女子也是这般,你说他们平日在小地方胡作非为也就罢了,怎地到了宫里还这般胆大妄为,不知礼数?”   她苦笑一声,对着下边座位的雍容妇人道,“左夫人,本宫束子不严,今儿可让你见笑了。”   “是皇后娘娘仁慈,才溺宠了娇儿。”左夫人忙从座位上起身,福身行一礼,“妾身也是为人母者,这道理也是懂的,王爷成如今这般脾性怪不了皇后您。”   董蓉摇摇头,“本宫未能为少扬尽心尽力,少扬成这般性格本宫也有错。”   她略显忧虑的眉眼望向下方,像是才发现左夫人还在行礼一般,忙抬手虚扶,“左夫人这般客气作甚?你与本宫都快成儿女亲家了,届时便是一家人了,日后还要来往,总是这般客气让小辈看了也会觉得怪别扭的。”   “谢皇后娘娘。”左夫人这才起身回到座位,笑道,“皇后娘娘,太子善良敦厚,是为大才。倾情三生有幸才方能得您青睐,皇恩浩荡才能得此良缘,妾身感激不尽。”   董蓉谦虚道,“左夫人太客气了。倾情这孩子难得的文武双全,敢作敢为是为太子良配。本宫问了太子的意思,太子道是曾于远处遥遥看过她骑射英姿,十分欣赏。本宫听了高兴,正好太子适龄,也需要一个人真正打理府内诸事,于是就给定下了倾情。太子对本宫这提议举双手赞成,本宫也颇为欣慰,就托皇上将此事与你家夫君说了,得你们应允,这才成了这桩美事。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你们夫妇一半的功劳。”   帝王权威逼人,谁人敢不应?   左夫人口中说着谦逊感谢的话,却不免想起自家正闹绝食的女儿,顿时一阵头疼。   “婚期将近,倾情最近可好?”董蓉柔声问道。   左夫人不敢怠慢,忙道,“近些时日都在同女师傅学习女工,准备着嫁裳。”   “哦。”董蓉拿帕子掩嘴,轻轻一笑,“倒是为难她了。”   左夫人面色有些尴尬,“倾情打小不爱这些,妾身惯着她,才致她这些年毫无长进,倒是让皇后娘娘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董蓉挥挥帕子,浅笑道,“那小泼猴儿难得有这般娴静的时候,呵,本宫当年性子也是和她相差无几,习女工的时候可没少让针扎着手指头。”   话头一顿,她唤,“西瑜。”   “奴婢在。”西瑜从旁边走上前来,弯腰福了一礼。   “取本宫的雪花膏三支来。”董蓉道。   “是。”西瑜奉令去取了。   “这可怎生使得?”左夫人不安的就要起身制止,却被董蓉叫住,“左夫人莫要客气,本宫是真心喜爱倾情这个孩子,才赐了药。再者不日后她便会成为本宫的儿媳妇,本宫可不能让她受了伤,届时成婚时,若让太子发现她指头伤痕,免不了会埋怨本宫这个做母后失言,没有真正拿倾情当亲生女儿般看待。”   这一番话明显的话里有话,点明她喜欢左倾情,也说明她的话足以影响到太子,一旦左倾情成为太子妃,他们对她助力越大,她就会对他们的女儿越好。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说‘拿倾情当亲身女儿般看待’的真正用意。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喜爱,尤其是高高在上,执掌生杀大权的人说‘喜爱’,无一不是另有所图。   左夫人当然能听懂她的这番话,眸色一黯,却是笑道,“倾情得皇后如此看重,实乃三生有幸。”   董蓉笑笑,两人又聊了一会子话后左夫人起身将西瑜送来的雪花膏收好,千恩万谢的说了一番这才离开了。   “把门关上。”   她一走,董蓉脸上柔柔的笑容顿时一敛,西瑜识趣过去关门,也让侍卫远远守着,不让人靠近这里。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卑贱的女子都抓不回来,本宫养你们何用?!”   董蓉怒地将桌上名贵的烟瓷茶杯连带茶壶一同重重挥到了地上,那跪在她面前的太监们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乎快吓尿出来。   “哼!”   董蓉怒哼一声,“还不把真相速速道来?!”   太监们再不敢隐瞒,将先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在董蓉面前复述了一遍,他们越说到后边,董蓉面色越沉,到后来几乎是满脸的风雨欲来之色,直教人看得胆战心惊。   “她好大的胆子!”   董蓉拍案而起,怒道,“本宫今儿倒要看看,她能横到什么程度,来人,即刻备辇!”   太监们心肝儿都直颤,哪里还敢耽搁,拖起发软的腿就往外边跑。   一会儿之后,辇子便是由太监们抬了过来,董蓉略整理了仪容,在西瑜的搀扶下缓步上辇,水色眸子朝着西瑜微微一瞥。   “起驾!”西瑜立即道。   “皇后娘娘起驾!”太监学一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约莫是半刻钟后,一行人到了先前西门涟所在的湖边,却只见着了那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公公,而未见着西门涟。   “去找守着这边的护卫。”董蓉慢条斯理一吹小指上金色的护甲,那护甲越到前端越是尖细,在阳光下透着一股诡谲的森冷,一如她此刻眸子里的光芒。   太监闻言忙去了,不一会儿便有护卫前来,先行一礼,“卑职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董蓉淡淡抬起眼眸来。   “谢皇后娘娘千岁。”那侍卫站起身来。   西瑜前行一步,问道,“你一直在这边守着,可看见一女子?”   那侍卫一怔,随即老实的回道,“先前倒是有见过,只是她一眨眼便是不见了踪影,卑职对她的去向也知之不详。”   西瑜有些惊讶,脸上却是作不动声色状,“皇后娘娘在此,若是有人让你封口,你大可直言不讳。那女子无故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皇后娘娘只是寻她问个话儿。”   那侍卫面露苦相,正要回答说真不知道,就在这时空中忽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寻本宫问话,带了这么多的人,端的这一副好架子。却不知这问话,问的是哪一出好话?”   谁?   董蓉眸色倏尔一厉,凌厉的眉眼上扬,望向那发声处,一看,顿时一惊。   其他人等,齐齐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无不目瞪口呆。   宫里最高的近五十米高的大树之巅,在那翠绿色树冠的最高处的枝头,一道黑色身影孑然而立,狂风起时,摇晃着的树木细的枝桠和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却独有那一道身影宛若神祗临世,纹丝不动。   她,还是人吗?   所有人心头一瞬间都闪过这样的念头,这里面也包括董蓉。   稍顷,她压抑下心头的惊诧,柔柔一笑,“不过一场误会,说开也便好了。那里太高,你莫要顽皮,还是先下来,省得摔着。”   下来让她捉?   她当她是傻的?   西门涟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皇后娘娘莫要太客气,本宫同你不熟。你言不由衷的关心,还是留给愿意听你虚与委蛇的人比较好。本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那手底下的公公就是本宫给削了嘴的!”   简直狂妄!   董蓉脸上温婉的面具几乎挂不住,长长的护甲尖端狠狠戳入身侧的软榻上戳出老大一个洞来,却是强压下心头的怒意道,“误会一场,不过是一个奴才,不值得坏了本宫与你的感情。你是少扬的疼宠的人,他性子是无法无天的,你可千万莫学了去。”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比先前更自在了些,“近些时日本宫不忙,你若也无事的话便可到本宫宫里学学规矩,迟早本宫也要吃你那一盏茶的,多培养下感情也是极好的。”   她面容含笑,话语亲和,只是那掩映在眸底的森冷的光芒几乎都快藏不住。心中愤怒暗骂,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君少扬那白眼狼狼崽子一样的可恨!   西门涟纵使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也可以从她语气里猜出她的心思。   一个执掌生死予夺大权的女人,在自己奴才被人杀害,出来报仇自己讨了羞辱,心里定是恨不得把她给大卸八块了,却还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说话,这女人心机不可谓不深沉。若她不是君少扬的母后,她或许会为她喝一声彩,但是她是!她只要一想到她这般深沉的心机全部都用来杀君少扬身上,心里除了恨就只有满满的厌恶。   西门涟嗤笑一声,冷冷讽刺道,“这么说,仁慈的皇后娘娘,你身边儿的奴才本宫爱杀几个杀几个。反正本宫是少扬心尖尖上的人,那便是你最疼的人,就是在这宫里肆意妄为你也能大度的包容吗?”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是!   董蓉脸上温婉的面具终于撕裂,怒从辇上站起,尖锐的护甲顶端一指西门的涟的方向,“来人哪,把这刺客给本宫拿下,格杀勿论!”   森冷的光芒从护甲的尖端一闪而逝,那光芒却是入了她的眸子,凛冽如刀。   一旁的侍卫和太监急飞身而起爬树,路过这边的禁卫一听到有刺客也是立即飞往这边奔来,有禁卫高喝,“有刺客,保护皇后娘娘!”   唰唰唰。   剑刃于阳光下闪着冰冷锋芒,禁卫高喝一声,飞掠向大树。   另有背着弓箭的禁卫飞快爬上旁边的树,于树冠处坐下,弯弓成满月状,碧绿色的幽光于箭头闪闪烁烁,都是淬了毒的,哪怕只是被它轻微的一道伤口,也足以令一个壮年男子死于非命。   董蓉的唇角弯成愉悦的弧度,优雅坐回辇子里,娇媚的笑容自唇边绽放,染上眼角眉梢,长长的护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辇子侧边扣着,眉眼扬起,等着看站在高处身影跌下的惨状。   无数道身影以极速的速度在靠近,危险同时到来。   西门涟却丝毫未动,唇边牵起冷冷的弧,讥诮道,“‘仁慈’的皇后,你可终于是撕了那假惺惺的面具,真刀真枪动手了。呵呵,本宫就是因为知道你那丑陋的嘴脸才站得高,听你恶心的话不打紧,若是让本宫看到你那恶心的脸,本宫前夜用的膳食怕是都要吐出来。”   着重的语气在‘仁慈’上,讽刺意味十足。   董蓉瞬间笑不出来了,脸色黑得几乎可以拧下黑水来,高声怒喝,“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也在这时,一道夹杂万钧怒气的声音宛若雷霆于这片天空炸响,“谁敢?!”   众禁卫手下动作顿时一缓,董蓉在看见那一道如龙卷风般卷来的人时,顿时冷笑出声来,狠狠一拍辇子的扶手,“君少扬,你还敢护着这小贱人,当真是反了你了?!”   君少扬闻言冷瞥她一眼,本就风雨欲来的面色越发显得沉冷,冷冷讽刺道,“皇后娘娘,本王的女人,本王不护,难道还等你把她害死了不成?”   董蓉脸色怒色更甚,即使他们母子的关系恶化到早已经貌合神离,可他这般当着他人的面拂她面子却还是头一次。   都是因为那个张狂的妖女!   她恨得直咬牙,也不再同他客气,“君少扬,你纵她作乱伤人,本宫教训她,何错之有?”   都要人命了,还何错之有?   她真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君少扬冷冷一笑,声音骤然沉凝,“皇后娘娘,她一向本分守纪,若不是有人逼人太甚,善良如她,怎会出手伤人?”   以为就她会颠倒黑白吗?他也会。   董蓉越发怒不可遏,指着那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公公道,“善良?她善良会一言不合就把人的嘴给割了?”   “一语不合?”西门涟冷笑一声,足尖飘然点过纤细的树枝,暗黑色的身影于空中如同流星划下,持弓的禁卫都来不及瞄准,她便是已经落到了君少扬向她敞开的怀抱里,衣摆都不曾扬起。   这轻功,简直堪称绝世!   树上的、树下的禁卫,无不看傻了眼,都以为是见到了鬼。下意识去揉眼睛,看向君少扬的怀里,却是再一次看呆了眼。   淡金色的日光下,那女子乌发未束,只系一条麒麟护额,黛色长眉下是一双宜嗔宜喜的杏眸,鼻、唇,无一不小巧,也无一不精致,雪白的肌肤光洁得如同无瑕的美玉,更为她添几分清纯之色。而当她那一双杏眸有光波流转时,黛色长眉便会上挑,眼角眉梢瞬间就会多出七分迷离的魅色。至清的纯和这魅色糅合,即便是她没有这等倾城绝色的美貌,也足以让人看上一眼便再也难忘记。可她偏偏有,就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偏心,竟然会把所有的美好给了同一个人。   可禁卫们却都不会嫉妒,只是无一不在想:这样的她,会是割掉公公嘴唇的恶人?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   顿时,一片肃静。   董蓉也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以为飞下来的会是一粗鄙野蛮的女子,却不想竟然是这般倾城绝色的佳人。她一向自诩保养得宜,美貌全然胜过同她这般年纪的妇人,肌肤娇嫩也如少女。可在这样几乎是夺天地之美色下,心底却也是升起一股子自卑来。就像是一向只于黑色布袋飞行,以自己光芒为傲的萤火虫,忽有一夜从布袋里逃飞了出来,飞到了皓月下。   萤虫之光岂能和皓月争辉?   她所有的骄傲,一下子丢失殆尽。   西瑜痛楚地低下头来,默默咽下心头的酸楚:有这般的女子在,王爷的眼岂是寻常女子能入的?   君少扬不喜欢那么多人盯着她看,将她俏生生的小脸儿往怀里轻按下,同时抬起长袖,将所有看向她的目光全部遮掩住。   西门涟轻笑一声,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偎依在他的怀里,温驯得如同慵懒的猫儿,仰起小脸儿,柔嫩的唇瓣微启,像是向他索吻一般,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啊眨的,盛了满满的开心。   君少扬喉结无声滚动,威胁的朝她瞪一眼,不许她闹腾。   西门涟顽皮地朝他一眨眼,下一刻却是拉开他的手,水色的眸子望向面色难看的董蓉,“皇后娘娘,你那奴才可同本宫不是什么一言不合。他最初便是喝奴才一般的喝本宫。本宫不想搭理他,他不但羞辱本宫,还拐着弯羞辱少扬。”   “不就说了你一句听不懂人话?”董蓉此刻也不想扮演什么温柔善良的人了,一声冷笑,藏几许轻嘲,几分不屑。   西门涟弯唇,笑靥如花,“听不懂人话那便是非人。这非人,便是畜生,若是本宫是非人,那同本宫在一起的少扬又是什么呢?”说到这里她唇边酒窝更深,脸上笑容越发甜美,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皇后娘娘,少扬可是你亲生的,公公这话可也将你骂作畜生。既然是这样,本宫怎能袖手旁观?是因此本宫才替皇后娘娘你下了手轻轻地教训了他一下,皇后娘娘,你说本宫做得可对?”   可算了把最想骂的话给骂出来了,西门涟心里那叫一痛快。   君少扬闻言暗笑在心底,颠倒黑白这本事这里边还属她最强了,能这么面不改色淡定的把一件小事扩大至此,她当真是有本事。这般想着,眼角眉梢也染上笑色,觉得怀里的人儿是怎么看怎么有趣。   他们一个觉得痛快,一个觉得有趣,却差点没把董蓉给活活气死。   这番话明显绵里藏针,把人戳得疼得要命,却偏生让被骂的不能跳起来回骂。   不但不能骂,还得夸。   董蓉咬牙切齿,一张脸已然扭曲,“本宫早听少扬说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她脸给划了,剥皮拆骨!   “皇后娘娘谬赞了。”西门涟笑在心底,却作娇羞状低垂螓首,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还是皇后娘娘明事理儿,先前就说不同本宫计较这些,还道要本宫去你那宫里立规矩。只是本宫现在事忙,无暇分身便是在这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了。然后啊,多谢皇后娘娘叫了这么多人逗本宫开心,本宫前几日还郁闷得很,现在看到这阵势,真真觉得心情大好啊!”   “呵呵,你高兴就好。”董蓉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她倒是轻松,三言两语把责任抛了,罪过都由自己来扛了!   这妖女,当真好算计!   “皇后娘娘果真是个善良的。”西门涟掩唇而笑,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却是丝毫不差的将董蓉几乎暴走怒色收在眸底,越发觉得开心,邀赏一般仰起脸儿望向君少扬,“少扬,你总说我顽劣不懂事,现在呢?”   这小东西是要把董蓉生生气死的节奏吗?   君少扬几乎快忍不住满心的笑意,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做得真棒,好样的。”   董蓉一听这话,怒极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两人,当真不要脸!   可是真正不要脸的对话,还在后边儿。   西门涟很享受他的抚摸,满足的眯起眸子,旁若无人般搂着君少扬的腰撒娇,“少扬,皇后娘娘对我这般好,那我给她准备的礼物你包装好了没?”   “在住处,正在包装中。”君少扬一本正经随着她撒谎,眸中却掠过一抹暗色幽光。他的确是给董蓉准备了礼物,超大份的,保管她一定会‘喜欢’的!   “少扬最好了。”西门涟欢呼一声,脑袋直往他怀里蹭,小手儿却在他瞬间僵硬的背脊上抚摸着,让他尽快冷静下来。   她的苦心,他懂。   君少扬低头,冲着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抬起头来,朝那气得脸黑如锅底的董蓉道,“皇后娘娘,不打扰你休息了,告退。”   也不等她回答,他足尖一点过地,黑色的身影犹如鬼魅般掠过高高宫墙,往那远处的方向飞掠而去。   气得不轻的董蓉胸口剧烈起伏着,白眼一翻,竟是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快,快请御医!”   一大片,顿时兵荒马乱。   这边一片糟乱,未有人发现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从一座石狮后走出来,拎着一把扫把,缓缓地往另一处宫殿而去。   ------题外话------   灵儿弱弱的吼一句,请大家支持正版。   ☆、020:吃醋   绕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过花团锦簇的御花园,沿着一条小道直走约莫半个时辰后便是可以看见一座古朴庄严的大宅,有禁卫持兵器驻守在青铜门边,石狮门环上狮子的头像栩栩如生,尤以那双以黑宝石装饰的眸子,即便是在阳光下也显得清冷沉幽,犹如两双鲜活的眼睛注视着远方的一举一动,仿佛一切尽纳在眼中。   “苟公公。”   禁卫见到老者,皆是躬身行礼。   那老者微微一颌首,“太后娘娘可在?”   其中一禁卫道,“在的,卑职这就为您通禀去。”   “嗯。”苟公公应一声。   那说话的禁卫便是开门离开了,不过稍许时候他便回了来,还带了一个长相端庄的姑姑。   “见过苟公公。”姑姑行礼。   “红鸾姑姑多礼了。”苟公公虚扶一下,却也是受了她的礼。   “应当的。”红鸾姑姑微微一笑,侧身,“苟公公,这边儿请。”   苟公公同红鸾姑姑一道进去,途中苟公公问起太后的事来,“太后娘娘身子可舒爽了些?”   红鸾姑姑道,“王爷的事一天不定下来,太后娘娘身子如何能好起来?”   苟公公点头,“太后娘娘真心疼王爷,比对皇上还好。”   “那样大气沉稳的孩子,谁能不真正疼到心坎里去。”红鸾姑姑叹息,“况且他还摊上了那样一个母后,太后娘娘若不多疼些,王爷这时候哪里还能活下来?”   苟公公想起往事,也是一声叹息。   红鸾姑姑也是一声长叹,随即道,“看苟公公前来,定是带了信儿,希望太后娘娘听了能高兴起来。一高兴说不定不多时便可身子好起来,上次厉王府被夷为平地之事后王爷未带半点信儿来,真正是让太后娘娘担尽了心。”   苟公公道是,两人聊着聊着见快到太后的寝宫便是默契的住了嘴,沉默地往里边儿走去,由红鸾姑姑上去开门问安,不多时里边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苟公公肃了肃容,走了进去。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跪拜行礼,高声呼道。   “小苟子,无需多礼。”   “谢太后娘娘。”苟公公起身,整了整衣裳,垂首而立。   “除了红鸾,其余的都下去吧!”太后对身侧的诸姑姑道。   诸姑姑应一声,鱼贯而出,红鸾姑姑巧手为太后捏着背儿,檀木椅上太后眸子半阖,花白的头发仅以一根八宝鎏金簪子束着,因着病着的关系,那一张脸上有着明显的苍白之色。   “探听到什么了?”她问道。   苟公公小声答道,“见着了那随王爷过来的女子。”   “哦。”太后语调微扬,颇感兴趣,“怎样的一位?”   “倾城绝色也不足以形容其五分美貌。”苟公公叹息一声,又低声道,“轻功极好,下手之狠和王爷有着十成十的相似,聪慧善辩,就在先前她便是同王爷一起把皇后娘娘气晕了过去。”   太后眸中露出一丝笑容来,口中却责备道,“这姑娘是个不懂事的,怎么说也是少扬的母后,是她的长辈,她怎能这般恣意妄为呢?”   苟公公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儿,自然听得出太后说的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一听便知太后这是对那女子极其满意,却有些为难的皱眉,“太后娘娘,还有些话奴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太后娘娘这会儿高兴,“说。”   苟公公道,“那姑娘似乎对男子毫不避讳,先前在湖边同毕大人说话儿,态度很是随意。在一干人前,气皇后娘娘时,更是旁若无人同王爷亲近,举止颇为轻浮,倒不似良家女子。”   “不似良家女子……”太后眉头一拧。   苟公公站着不说话了。   红鸾姑姑道,“太后娘娘,皇上的生辰将至,那些个女眷都要夫人们按规矩是要先拜见您的。往日是您不在宫里头,才省了她们的规矩,这一次您是见还是不见?”   “这回见。”太后经这一提醒,也是有了主意。   红鸾姑姑一笑,继续为太后捶背。   “小苟子。”太后道。   “奴才在。”苟公公应。   “你随红鸾一起,将哀家挑出的三名美貌宫娥给王爷送去。”太后说完,眸子一阖,朝他摆了摆手。   “喳(奴婢遵令)。”苟公公和红鸾姑姑齐退下。   ……   太后给王爷送了美貌的三个宫娥?   明里暗里的金龙卫们无不横眉竖目,瞪着那三个藏在帷帽里的宫娥跟瞪着杀父仇人似的,有个别冲动的,不是人拉着便是要冲出去撵人了。   而君少扬听到毕青有些咬牙切齿的报告,眉头一沉,直接就要撵人。   倒是伏在案头正用银色的小勺子将毒粉放入如打开的半边棋子内的西门涟闻言抬起头来,绝美的小脸上绽出绝色倾城的笑容来,“毕青,都收下,还要代王爷道一声感谢,并言明请多多益善。”   “王妃?”毕青不懂。   君少扬也是皱眉看她,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西门涟掩唇一笑,“宫娥手多娇嫩,洗的衣裳比你们洗的要干净太多。”   毕青顿时乐了,不吝夸赞,“王妃真是冰雪聪明。”   说罢,也不等君少扬发令,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君少扬瞪着毕青离开的方向,一转头看见她含笑的眉眼,顿时就没了力气,弯腰狠狠一抱她柔若无骨的娇躯,“一个个的都只听你的,你倒是说说,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最好的药,不就是你吗?”西门涟身往后仰,水汪汪的眸子状若无辜,却是含了满满的笑意。嫩如葱白的小手儿沿着他俊美的轮廓柔柔的抚着,停顿在他唇上时,花瓣的一样的唇儿绽出灿烂的笑容来。   “越来越会哄人了。” 君少扬凑到她唇边,吻着她的唇,语气隐含不忿。   “不喜欢我说话,那我不说了。”西门涟骤然用力,将毫无防备的他一推倒在椅子上,从容整衣起身,往外走出去。   “生气啦?”君少扬却不肯让她走,她才走出去几步他便是立即追上,将她抱在怀里,双臂紧紧环着着她,低下头来,与她额头相抵,含笑的眉眼望着她隐含不悦的娇美面庞。   “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话吗?”西门涟哼一声。   “还耍上小性子了?”君少扬笑,凑过去亲她的唇角。   “男人从来都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我看你是不乐意见我了,就要去见你皇祖母送给你的女人了。”西门涟哼一声,抬手挡住他的唇,大大的杏眼瞪着他。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满肚子都是酸泡泡,语气更是酸溜溜的,“你皇祖母待你,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君少扬被她酸溜溜的语气逗笑,随即想起还在驻地时她光听到‘左倾情’这个名字就上火的事儿来,忍不住取笑她,“小洛儿,你个小醋坛子。”   “怎么了不行吗?”西门涟瞪他,俏脸一沉,就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再逗下去她可就真的生气了!   君少扬见好就收,越发紧的抱住她,“行行,我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哼哼。”西门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女人吃醋,那才代表对男人的重视。   君少扬忍着笑意,“小洛儿,你不是说过吗?我很难从你身上爬下来的,既然是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一点都不担心。”西门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扯开他的手。   “又怎么了?”君少扬一头雾水,却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放开她走。   “没什么。”西门涟避而不答。   她说没什么,才是真的有事。   君少扬敛了逗她的心思,仔细一想便是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即便是她已经从国殇里走出来,司马瑜对她的背叛无疑是在她的心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在真正爱上她之前,他又曾那样恶劣的逗弄她,即便是如今他们相好,她在感情上的脆弱、敏感也远远超过寻常女子。这件事若是不能处理好,以她决绝的性子,定会做出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来。   皇祖母,您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小洛儿!”   君少扬双手改握住她的肩膀,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的眸子,“世上弱水三千,富贵荣华于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皇祖母这样送人,是因为她不知道你的好。她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君少扬可以向天发誓,此生只要你一人在侧,绝对不会朝别的女人看上第二眼。若违此誓,你要杀我,我必定亲自递上长剑!”   西门涟不动,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君少扬也不动,任由她的眸子直探入最深的心底,坦坦荡荡。   西门涟的眸子里渐渐浮出水雾来,却是坚定地拉开他的手,在他错愕间,踮起脚尖,用力环住他的颈项,阖上眸子不顾一切的吻上他的唇瓣。苦涩的泪水落在两人相合的唇瓣,又被他的舌头深卷入内。   掌握了主动权的他更深的吻着她,高大的身体压下,一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肢,炽热如铁的胸膛紧紧压住她柔软娇躯上,直将她腰身下折,压出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   馨香从她身上升起,徐徐散开,扑入他的鼻翼。   更深的悸动,源此而起。   他喉结无声一滚,将她打横抱起,黝黑的眸子在望见她迷蒙的仿若笼罩上一层水雾的眸子时顿时燃烧起惊人的火焰来,再不迟疑,快走几步一脚踹开门,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快速行去。   卧室,就在离书房不远的第三个房间,几步便至。   ‘砰’   卧室的门被君少扬大力踹开,又狠狠关闭。   几乎等不及去床边,他将她往地上一放,高大的身躯抵她在门板上,灼热的吻便是铺天盖地朝她压了过去。一双扣住她腰肢的大掌下移,直扯开她的腰带,下一刻炽热的身体便是紧紧的贴了上去。   ------题外话------   今天事儿多,晚上加一更。   前天晚上睡太迟了,所以昨天很早就睡了,于是没来及写更新,这还是早上七点爬起来写的,卡了一会儿才写了这么点,TOT   ☆、021:四季开花,八八大顺(二更)   一番温存,几次缠绵,最后他们在大床上休息。   喘息声未平,西门涟气喘吁吁躺在大床上,汗津津的小脸儿略显疲惫,那一双含春的眸子却是水灵灵的如同含了两泓清水,黛眉下的眼角上挑,含娇带媚,精致的容颜越发显得妖娆动人。黑色的长发散在红色的床单上,黑白红三个的极致颜色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更显得那一身冰肌玉骨美得勾魂摄魄。   “一辈子不从你身上爬起来,我也心甘情愿。”   君少扬与她额头相抵,闻着自她身上散发的阵阵诱人的幽香,那刚偃息旗鼓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动,朝她的身体缓缓探入,试探着,却又不得其门而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声。   紧,真紧。   即便方才做了好几次,她身体的紧窒依然让人以为是初次。   故,每次都能让他达到愉悦的最顶峰。   天生媚骨的人儿,当真是世间的尤物。   “我的荣幸。”   西门涟支起身子,凑过去细细的吻他的唇,那一双酒窝如同盈了酒一般,甜蜜的醉人。   君少扬回吻着她,将她身子覆于身下,终于是破门而入,唇边上微移动,他一边动着一边咬着她白里透红的耳垂,“小洛儿,你真是个妖精,勾魂摄魄的狐狸精。我跟你在一起,三魂七魄都系你身上,根本不想离开你半刻。”   西门涟笑,迎合着他的动作,微喘息道,“我们分别的那时候,你一个人不是也过来了吗?”   “每日每夜都想你。”君少扬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又叹息一声,“小洛儿,答应我,以后别离开我了。不论走哪,我们都一起。没有你的日子,太难受了。”   “我也不想离开你。”西门涟笑,笑容甜蜜。   “这样,正好。”君少扬重重喘息一声,再不满足这样慢的动作,从她身上跪坐而起,再掀一场巫山云雨。   ……   他们从房间出来的是正晚,君少扬精神非常之好,倒是西门涟面色绯红的一片,精神也有些不济,腿也有些打颤。走了没几步后,君少扬直接是不顾她的抗议将她大横抱起,大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仆人和金龙卫见了都看天看地全当没看见,只是等他们走远了后,这些人立马就凑在一起窃笑着八着君少扬和西门涟的八卦。一大帮大老爷们说起话来本就都是口无遮掩的,这又是聊在男女之事,聊开的尺度都相当大。不过他们默契的都只聊君少扬能‘坚持’多久,没有一个人去YY西门涟在情上可能会有的媚态。   因为他们觉得聊她,那是对她的亵渎。   “都怪你,我自己走不就行了,非得抱。”没人的地儿,西门涟咬着牙向君少扬控诉。   “你那样子走,他们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不知道你和我做了什么?”君少扬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西门涟一噎,恨恨的道,“都怪你,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你不是也喜欢吗?”君少扬低头一咬她的唇角。   西门涟不甘示弱回咬过去,赌气一般道,“我不能见人,你也别想。”   “你心眼比针尖还小,就一口你还要咬回来!”君少扬嘴角咝咝的吐着气,她刚才那一口咬得可不轻。   “所以你给我记住你的承诺,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西门涟哼哼两声,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里,那嘴儿翘得老高,都可以挂个油瓶儿,“哼,尤其是你那皇祖母给送的。”   “小醋坛子。”君少扬再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呢?   “我就是醋坛子,而且是大醋坛子!”西门涟一点都不否认自己爱吃醋,大大方方承认。   “大醋坛子?”君少扬故意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不停地摇头,最后视线落到她波澜壮阔的胸脯上时,那头才点了点,“这里确实是蛮大的。”   从最初的平坦,到现在的一只大掌都包不住,全是他手上功夫好。   “君少扬!”西门涟忍无可忍地从他怀里跳下来,即使是踮着脚那也只到他肩膀,气不过只能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怒吼,“你、故、意、欺、负、我、矮!”   “没事,我高就行了。”君少扬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顺手揉乱她的发。   还摸!   西门涟脸都气得红了,“高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以让你累的时候抱大腿,就像刚才出门时你抱着我的大腿走,一定走得倍儿稳。”君少扬忍住想狂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这样告诉她。   “你个浑蛋!”西门涟怒吼一声,转身就走。   “还有个很大的好处。”君少扬手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走,弯下腰来凑到她绯红的耳边道,“可以让你当人肉垫子,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期限是一辈子,你的专属。”   轰!   西门涟的更红了,气却消了,撅着嘴,睁大了一双眸子瞪他。   “乖,用膳去。”   君少扬一笑,再度将她抱起来,往那厅内走去。   暗地里将这一番对话听到耳里的金龙卫莫不朝着他竖起大拇指,王爷简直太会哄女人了有木有!   还有啊,王爷和王妃身高差这么多,其实好萌啊好萌啊!   尤其是王爷弯下腰跟王妃说话的时候,吼吼吼,这画面太赏心悦目了太赏心悦目了嗷嗷嗷。   一干金龙卫双眼皆是冒颗颗红色桃心,决定日后自己找另一半的时候也要找个比自己矮的,最好是和王妃相似的,这样才是最美满最幸福的,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用罢晚膳后君少扬依旧是抱着西门涟回去的,不过却未回卧室而是直接去了书房。毕青和毕蓝在书房内伺候着,看见他们二人进来面上都装着跟没事儿似的,眼睛里却是藏不住喜意。他们先前还担心太后闹的那一出会让他们心生间隙来着,却没想到反而是因祸得福,王爷和王妃的那股亲密劲儿更胜以往了还。   书房内,君少扬和西门涟同看金龙卫那边送过来的情报,就那些旁人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事谈到后边的大事,再一一联系到当今的局势来交换意见,再制定出新的计划。毕青和毕蓝在一边听着,从最初的偷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窃笑,到后来是越听越认真,恨不得洗耳恭听才好。西门涟也就有些事来询问他们的意见,他们听得正激动,当然不吝于积极发表自己的意见。西门涟总能精准的从他们的意见里找出重点,然后同君少扬交换意见,最后将做出的决定写在宣纸上。   她的字,刚劲有力,有凌云天下之豪气,又不乏挥斥方遒之大气,看得毕蓝眼睛都直了。   天儿不知不觉晚了,西门涟的脸上渐有了疲惫之色,君少扬暗地里朝毕青看上一眼,毕青立即向西门涟道,“王妃,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卑职告退了。”   毕蓝是个人精儿,虽然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那纸上,但是还是知道正事要紧,也就在毕青说完话后立即接话道,“王妃您早点歇着,改日再忙也是一样的。”   西门涟这会儿也觉得累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   毕青和毕蓝齐齐退下。   又过了一会儿,书房里的灯灭了。   “看这情形王爷和王妃是打算夜宿书房了。”毕青回头望一眼那漆黑的书房,如此道。   “王妃真博才。”毕蓝还想着那字儿,忍不住赞美道。   毕青没还以为她是说西门涟对政事的敏感,笑一声,“大西虽小,听闻也是人才济济。王妃能小小年纪摄政让人信服,必定是聪明才智远超过普通人的。”   说罢他忍不住啧啧道,“听了王爷和王妃的对话,我才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也是受益匪浅。”毕蓝也被带到这个话题里,深有同感。   “走吧!”毕青举步前行,“迟些还要守着这边,得早去早回。”   “嗯。”毕蓝应一声,忽又想起那副字儿来,心又痒痒的,一拉毕青袖子,“哥,等这些事儿过了,你能不能问王爷要方才那副王妃写的字?”   毕青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妹妹老毛病又犯了,“到时候,我帮你问王爷要。”   毕蓝这人,平生最爱一是名砚,二就是字画了。   “哥你简直太好了。”毕蓝欢呼一声。   “别耽误时间了,走吧。”毕青笑着摇摇头,兄妹二人齐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第二日,几乎是不到黎明时君少扬和西门涟便同时起了身,外边守着的毕青听到动静立即派人传令给管家,管家没多久就领着婢女送了东西过来,只是那两个婢女动作微有些笨拙,不像是熟悉的。   “哪里找来的?”君少扬一瞪管家,昨夜之前这院子里就没女的。   这时候的他早把太后送的那三个美貌宫娥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那些个美貌宫娥正在后院子里洗着金龙卫换下的衣裳,根本就没那个机会到他面前报到就是了。   管家不卑不亢的回道,“王妃是女子,总归是婢女伺候着比较好。”   “她们伺候你那也挺好的。”君少扬冷哼一声,凤眸一瞥管家立即就有些抽搐的嘴角,“正好你只娶了一个妻子,有了她们,你们正好凑上一桌打马吊的,四季开花多美满。”   管家默默地低下头,心里无声控诉:王爷您这是故意的吧!我要敢纳妾,甭等四季开花了,一踏进屋就准会被母老虎一般的妻子打得脑袋开花。您不想要婢女您直说就是,用得着这么迂回威胁糟蹋我的一番好心吗?   脸上却作一本正经样,“王爷,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这就把她们领回人牙子那里去。”   “慢一步,再给你房里送四个妾,让你八八大顺。”君少扬笑得那叫一如沐春风。   管家瞠目结舌,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快,快走!”   淡定什么的都是浮云,管家朝着两个婢女一招手,撒丫子就跑。   跑得那叫一个急,活像是后边儿有鬼追他似的。   那两个婢女傻傻的站着,可怜的她们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还不走?”君少扬笑容一敛,冷眉一瞪。   “哇!”   两个婢女同时把手上的东西一抛,哭嚎着连滚带爬地跟着管家往外边跑。   那可是活阎王啊!   传说中会吃人肉、喝人血的活阎王啊!   西门涟慢了一步从里边走出来,有些疑惑地望向外边儿婢女们离开的方向,“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自作主张买了两个婢女来伺候你,一看见我,就吓跑了。”君少扬说完摸摸自己的脸皮,煞有介事的问西门涟,“小洛儿,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怕?”   “我不住这边,婢女自然是不需要的。”西门涟懒得理他的故意耍宝,转身走回屋子里边去。   “毕蓝不是个伺候人的,只能当摆设逗乐,你若不嫌弃我男扮女装过去伺候你?”君少扬跟在她屁股后边儿,乐颠颠出着自己觉得妙不可言,实际是烂到透顶的主意。   “我自己就能伺候好我自己。”西门涟一转过身来,有些无可奈何的仰头看他堆满了谄媚的脸,“再说了,你晚上也可以过去我那边,不是都说好了我的窗户永远给你留到子时吗?”   “不想跟你片刻分离嘛。”君少扬走近一步,伸长臂搂住她的腰,低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小洛儿,你就答应就答应我嘛。”   西门涟一脑门子黑线,这男人是在跟她撒娇吗?   “不行,给你留窗户是极限了。”   她的决定,不能轻易动摇。   君少扬嘟嘴,毫无节操的眨眼卖萌,“小洛儿,没有我当你的枕头,你睡不着的,就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   西门涟低头,其实有他她才……睡不着吧!   “呼。”   她轻吐出一口气,拉下他的脖颈,凑到他唇边亲亲,“乖,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住一起,现在先忍忍。晚上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卧室等你,随你作为好不好?”   ------题外话------   灵儿其实很有节操的,不过有点忙,为了明天的更新,于是等后边闲些了,再补上一顿大肉,吼吼,@—@看灵儿纯洁的大眼睛。   ☆、022:当伪君子遇着真小人   这提议真心好。   君少扬心里满意极了,可为争取最大限度的福利,他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姿势都行?”   她身体不止纤侬合度,且柔韧性极好,多大难度的体位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些姿势她会觉得害羞,怎么都不肯配合,害他只能想想,既然有争取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的。   西门涟瞪他一眼,“说你是胖子你还真喘上了。”   “好嘛好嘛。”君少扬适合而止,朝她讨好的笑,“买卖不成仁义在是不是?”   “是你个头。”西门涟忍无可忍朝他丢去一个白眼,挣开他的手,“快点整理好衣冠,等会儿洗漱后你还要去上朝,别误了时候。”   “你跟我一起去?”君少扬异想天开,张开双臂,一双眼睛亮晶晶,“你的身量不过我的一半儿,这袍子又大,我再弄个帷帽,多个你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你当别人的眼睛都长着当摆设用的?”西门涟没好气斥他一句,真受不了他这黏糊劲。只是虽然会这般抱怨,但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想笑,却是绷紧了脸,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好吧好吧。”君少扬这才放弃。   “知道就好。”西门涟一本正经的道。   “小管家婆。”君少扬一点她的俏鼻,戏谑道。   “你不服我的管束?”西门涟抬眼瞪他。   “为夫不敢。”君少扬立即低头牵耳,表示自己承认错误。   西门涟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准备准备吧!”   这时候外边等听了他们好大一会儿打情骂俏的毕青、毕蓝这才把洗漱用具呈上来,他们分别伺候二人洗漱完后这才退下。他们离开后西门涟和君少扬偕同去厅堂用膳,之后君少扬去上朝,西门涟则是带了帷帽,同毕蓝一起出去了。   ……   这一日早朝,皇帝显然是没怎么睡好,时不时抬袖掩饰打呵欠的动作。   众大臣本就无太大的要事,见皇帝这般都是心如明镜似的,那些芝麻丁点大的事儿就直接省略了,拣了几件大事同皇帝禀告,皇帝当廷下了圣旨后就没事儿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福贵公公见这情形,在一边喊道。   “臣无事启奏。”   众大臣皆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   龙椅上的皇帝站起身来,一挥手,“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齐齐跪下,目送皇帝离去。   皇帝这一走,早朝就等于散了,众大臣略整理了衣冠和袍服转身,鱼贯而出。   君少扬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却在走出门后被人拦住。   拦路者着一袭黑色蟒袍,束一条金缕玉带钩的腰带,一张脸看起来甚是忠厚老实,只是那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破坏了他脸庞给人的感觉,让人一看便知他并非善类。   “有事请早,本王还约了人喝茶斗鸡。”   君少扬才懒得管他眼睛是冒凶光还是冒绿光,懒懒道一声,干脆的环胸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母后宫里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此人,太子也。   “皇后娘娘宫里出什么事了?”君少扬作惊讶状。   “君少扬你别在吾面前装傻,除了你,谁还会干出那么缺德的事来?”太子见他装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却又不能大发雷霆自毁形象,一张脸都快扭曲了。   “前不久我厉王府被夷为平地,我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担惊受怕几乎吓破胆,藏头缩尾都还来不及还有心思安排人手做这些?”君少扬摇摇头,叹息一句,“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你……”太子被他的话猛地噎住,却不又能接下面的话自毁长城,只能是铁青着一张脸,颤抖的手指指着君少扬的鼻子,“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哪里是吓破胆后的样?”   “我这不是外强中干没表现出来嘛。”君少扬随意道一句,然后一望太子,那一双眼睛瞬间大放光芒。   那样,就像是乞丐见着了金子,色鬼见着了美妞,就差没扑过去了。   太子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手放下,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皇兄啊!”君少扬搓着手前进一步。   太子立即后退一步,一双眼里戒备的光芒越发的重了,“你别动,想干什么直接说。”   君少扬立即止步,笑容可掬异常热情的道,“这次可太吓着我了,太医说了我要好好补补才能补好身子才能把这惊彻底压下去。皇兄也知道的,我所有家当都在府里一并被埋了,哪里来的药材?这不穷则思变,我想着你年年都得父皇赏赐库存定是不少,就厚着脸皮跟你讨些。你看看我们兄弟感情这么好,你应当不会不舍得那些药材的吧!”   他这话,是加大了声音说的。   不光太子听得见,走出去没多远的官员那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伙儿听到这话都是转头看向二人。有奇怪者、有冷笑者、还有一些不明情况的还真的以为君少扬改了性子变得恭顺起来了。   太子气得差点没吐血,他真恨不得跳起来大声朝君少扬吼——‘你个不要脸的,谁跟你关系好了?!’   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向来都是以温和恭顺的形象出现,真这么吼一嗓子,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不久泡汤了吗?   忍!   太子深咽下喉头热血,唇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来,“当然了,你是我弟弟,不过是要些药材,我这个做兄长的只要有的必定都给你。”   君少扬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眉开眼笑的和太子勾肩搭背,“走,去你宫里。”   太子多想打掉君少扬的狗爪子,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哪能呢?   他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却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走。”   那一个字儿几乎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   君少扬嘿嘿乐呵的笑,道一声,“嘿,走。”   然后几乎是在外人眼里‘亲密无间’实则‘死拖硬拽’太子往东宫而去,惊掉一干人的眼珠子,也让那些墙头草和别有用心的人会去后心思百转千回思虑日后才决定了在朝上该如何站队,也有一些老臣欣慰的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   ……   君少扬同太子一到东宫,立即松开搭着太子的手,根本不给抬自己翻脸的时间,就把这当自己府似的,吆喝着这边的禁卫速速随他到太子的囤药材的库房里取东西去。那时年纪小未和太子决裂,他在东宫还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虽然现在时间过了有点久了,但是以这太子懒得挪窝的习惯,他十分有把握库房还在老地方。   于是吆喝着人浩浩荡荡奔向那库房,令人打开一看果真里边有着各种药材和宝贝,君少扬一扭头,“哥,你一边儿忙去,我拿点药材就好了。”   太子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多想就这么赶他出去,可之前不是答应了他了吗?再说不过些许药材,要是不给真让他在这闹腾起来,到时候让皇帝知道了他还有脸吗?   太子脸上挤出扭曲的笑容,“你拿,自己拿。”   “多谢哥、”君少扬很没诚意道一声谢,然后撒丫子就朝药材那边儿奔。   “千年灵芝啊,不错。”   “咦,百年老参,也很好啊!”   “哦,熊掌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哈,极品燕窝,煮了味道肯定不错。”   “鹿茸,很补。”   “冰着的千年雪莲,大善。”   “吼,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哇,真不错。”   不停地挑,然后抓了就往禁卫手上扔,君少扬兴高采烈的模样宛若跳进了金库里的乞丐一样,那架势看起来恨不得把这搬一空才好。太子看着那上蹿下跳的人,一张脸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跟锅底都没两样。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青筋暴起,天知道他忍得有辛苦才没冲过去把那张欠扁的脸给打得‘五光十色’!   最后君少扬挑够了,满意的转过身来,“就这么点儿吧,以后想用了再来,多谢哥。”   这一句话,倒是有那么点诚意。   只是当太子看到禁卫手上抱着的一大堆,以及脚边的堆满的各种名贵药材,和看到那几乎是搬空的仓库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被生生气晕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年的药材啊!   君少扬假装看不见他如丧考妣般的表情一般,笑眯眯的朝他一拱手,“还得麻烦哥派人通知下在宫门外边等我护卫,让他赶马车过来拿东西。”   太子唤来一人,令他去了。   “这天儿热得,要是有好茶一杯该多么好啊!”君少扬以袖扇风,叹息道。   太子顿时一个激灵,生怕他扫荡自己的好茶,立即派人给沏了茶和点心过来,然后借口有事领着一帮禁卫匆匆离开,把君少扬一个人丢在了这里。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再说在宫门边等着的毕青,真不愧是跟在君少扬身边的人,一听到人给传来的话不是立即赶车去东宫,而是掉头就走。那传信的禁卫还高兴的认为他是忌惮太子不会回来了,就打算乐颠颠的跟太子报信说没人过来,东西能保得住的时候。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见那毕青不但去而复返还带了好几辆空的马车过来!   他顿时目瞪口呆,哪儿弄来的这是?   毕青可不管他,赶着马车就往东宫跑,接应到了君少扬后把东西一车车的往外边拉,最后所有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主仆二人才意犹未尽的领着车夫离开了东宫。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太子在阁楼恨恨的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的道。   他身边站着的护卫皆是不敢应声,低着头,数着脚下地板的纹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君少扬吩咐了毕青将东西送回去,自己则是在半道上又折了回来,只是目的地不是东宫而是皇帝的御书房。   “你今儿闹的这一出,不把太子气死也会气掉半条命去。”显然皇帝一早便是知道了这事,一看到君少扬就笑着打趣他,却明显的只有欣慰而无责备之意。   闻言,君少扬只是一笑,“太子大方,怎会生气?”   宫内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人,而且先前他之所以把动静闹得那么大,就是为着让皇帝也知道的,当下自是不会有丝毫尴尬之意。   “臭小子,跟朕还说反话呢!”皇帝故意装吹胡子瞪眼样,可那满脸的笑容却是将他高兴的事实给出卖。   “太子喜爱囤积物品的习惯一点都没变,宝贝很多,今儿时间急只拿了一些。以后有空了再找个由头多去几趟,生气嘛,一次是生,两次三次都是生,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君少扬说完看皇帝一眼,“这是大实话了吧!”   皇帝乐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子这伪君子碰上你这真小人,不吃亏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君少扬笑一声,拱手行礼,“多谢夸奖。”   父子二人说笑一阵,也聊起正事来,君少扬将西门涟昨夜告诉他的事禀一五一十禀告给了皇帝。   “竟有这等事?!”皇帝听完惊愕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是的。”君少扬肃然道,“那宗门势力极大,武功高者不在少数,这皇都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对症下药。他们的居心昭然可揭,这一股子势力若不及时遏制,后患无穷。”   “这么大的事,朕竟然不知道。”皇帝喃喃出声,沉重的一闭眼,手扶着额头揉了揉,“果真是老了啊!”   “父皇……”君少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不过现在你不是和朕的儿媳妇回来了吗?”皇帝一松手,眉开眼笑的哪有先前半分颓废的模样,他搓着手站起身来,嘿嘿的笑,“以后这大小的事你们处理就得了,朕老了,就该享清福,乐活乐活哈哈。”   君少扬默默低头,果然安慰什么的都是浮云。   如父皇这般极能自得其乐的人,怕是天塌下来他也能当被子盖着。   皇帝越说越高兴,“哈哈,朕的儿媳妇就是厉害,一个人也敢闯龙潭虎穴,真有当年朕当年的风范啊!当年朕纵马江湖,一剑闯天下,侠肝义胆,救人无数,深得他人敬仰啊!”   君少扬默默低头,不想承认这个自吹自擂的人就是他父皇。其实他从皇祖母那听来的原话是:当年皇帝一次微服出巡,看到江湖侠客那般快意恩仇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于是寻了个机会甩开侍卫,偷了贴身侍卫的剑就去闯荡江湖了。皇祖母看他年少便执政,甚少有自己想做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去了。皇帝还高兴的以为自己成功摆脱了侍卫的监视,乐得像只从笼子里逃出来的仓鼠上蹿下跳,还在月下叉腰大笑发豪言壮志去闯荡江湖。   皇祖母听人汇报这事就乐了,倒是想看看他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皇帝说闯荡江湖,可他那点花拳绣腿哪里够用?平日在宫里习武都是禁卫怕伤着他,根本不敢动真格,教他习武的武状元根本不敢告诉他,他压根没有习武的天分。皇帝问时,他一本正经摸着皇帝的手腕,睁着眼睛说瞎话道:皇上您骨骼清奇,只待到时候打通任督二脉再习武,便是江湖一等高手。   皇帝是个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的人,习武正兴头上的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武功高手的好料子,于是练了好些时日,只是后来懒了就没练习了,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对自己过度的自信。这一次闯荡江湖,他就真敢去了。可这一去,没过几日就出事了,原因就是他脑子一热跟人去剿匪,结果匪没剿,差点被人给当了压寨的夫婿。   皇祖母觉得这事丢人至极,只派了几个轻功极好的金龙卫把皇帝救出来就当完事了,皇帝从此以后吸取教训,再也不敢跟皇太后提仗剑江湖行之事。   皇帝自吹自擂完毕,看君少扬一副恭顺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君少扬差点翻白脸,父皇您还敢再不脸一点吗?   ------题外话------   不要以为皇帝这事没用是逗乐灌水,其实有用的,@—@看灵儿纯洁无辜的大眼睛,上班了,木有写完,晚上再来,大家全体么么哒。   ☆、023:难得糊涂   不过这话,君少扬只是在心里想想,嘴皮子上勉强道一声,“父皇您英明神武,世间少有人能及。”   皇帝听这话高兴,“好了,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你那边人手不够,就派人跟朕说一声,你要多少人朕拨给你多少人。”   “好。”君少扬一口应承下来。   皇帝眼珠子忽地滴溜溜一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凑到君少扬身边,“少扬,你什么时候把朕的儿媳妇带来给朕看看?”   “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定会让您见着的。”君少扬打马虎眼,随即想起来太后给他府里塞美貌宫娥的事儿,心中顿时有了盘算,脸上故作愁眉苦脸状,“其实啊父皇,不是儿臣故意阻扰不让您见她,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怎么回事?”皇帝顿时就惊讶了。   君少扬气哼哼的道,“昨儿皇祖母给儿臣送了三个美貌的宫娥,涟儿一见到她们,虽没当场爆发,但也是十分的生气。儿臣才说了她几句她便是和儿臣大吵大闹,儿臣怒了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哎哟,你这可犯了大错了!”皇帝一脸痛心疾首,恨不得揍他。   “儿臣没错。”君少扬固执的道,眸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你这都不算错,那什么才算是错?!”皇帝数落着他,“人家一好姑娘那么大老远来这投奔你,一路历尽千辛万苦,你不但不好生照顾着她,还为别的女子说她,你这简直就是负心薄幸!”   “哪有父皇说得这般严重!”君少扬不以为然,“您三宫六院妃子无数,儿臣到现在也不过她一个女人,纳那么几个妾又有什么错?现如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朕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皇帝一巴掌拍到君少扬的脑袋上,用力推他出去,“你给朕赶快将她寻回来,她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父皇,到底她是您亲生的还是儿臣是您亲生的?”君少扬大声叫嚷。   “走,现在马上就走!”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不过是纳妾,那还是皇祖母给送的!”君少扬继续嚷。   “朕这就跟你皇祖母说去!”皇帝松开紧抓着君少扬的双手,一撩袍子就要往外走。   “父皇,不能这么惯着她啊!”君少扬快跑几步,拦在他身前不让他走。   皇帝气得胡子都翘了,“朕就要惯着她,她是朕看上的儿媳妇,谁也不能欺负她!”   “父皇,她以后要得寸进尺,问您要不许儿臣纳妾的圣旨您是不是也会给她?”君少扬大嚷出声。   “朕给,必须得给!”皇帝一转身跑到书桌前,君少扬赶紧去拦,皇帝这时候身体显得格外灵巧,一下子就冲破君少扬的拦阻到书桌前,抓起狼毫笔,在圣旨上快速写下‘君少扬此生不许纳侧妃和一切妾’的字样后,眼疾手快抓起旁边的玉玺重重在空白的地儿盖下。   “父皇!”君少扬顿时大惊失色。   “哈哈,朕是天子,朕的命令你必须得听!”皇帝得意洋洋地举高圣旨,还颇为自得的吹吹那未干的墨迹,仿佛干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似的。   君少扬顿时萎靡地低下头来,不作声了。   “福贵,过来宣读圣旨!”皇帝得意的叫道。   一旁看了一整场君臣父子斗法的戏后福贵公公不禁为皇帝感到无比同情,今日之事明显就是王爷对皇帝设的局,利用的就是皇帝的护短心切来达到请旨的目的。现如今王爷不但达到了目的,还是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被迫接受’的,纵使是日后皇帝觉得这事不对劲了,也不能出尔反尔,这招不可谓不高!   王爷,您的心肠真是越来越黑了。   您心肠这么黑,太后娘娘知道么?   不过啊,那一位,也的确值得王爷为她费这份心思。   福贵公公心思电转间便是想到这么多,但是这丝毫没耽误到他从皇帝手里接过圣旨,宣读圣旨上内容的任务。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少扬双手举过头顶接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皇帝却是高兴极了,大手一挥,“下去吧!”   “皇祖母那……”   “你皇祖母那,朕会亲自过去跟她说。”皇帝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了当截断他的话,说完一撩袍子,“你现在马上去找人,朕马上觐见你皇祖母去。”   “恭送父皇。”君少扬比先前还无力,就差没软倒在地下了。   皇帝高高兴兴地去了,福贵公公走到门边的时候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转身跟皇帝一块儿去了。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君少扬这才抬起头来,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哪里有一丝沮丧之意?   如果皇帝这时候突然折回来看到他这模样,那还不得气死?   只是他不可能回来,君少扬也断定他短时间内回来不了。   只是,他还是不能放心。   太后要真大发雷霆,就是皇帝都招架不住,万一她要逼着皇帝写一个前边儿的诏书作废,那他这番心机不就都白费了吗?   君少扬越想越不放心,去御书房里边儿弄了套公公的衣裳换上,从容地走出了门,轻车熟路沿着小道直走向太后宫殿的方向。到无人处时使轻功,一路飞跃向前,最后落在太后的宫外头。   两个守大门的禁卫出剑拦人,君少扬将脑袋上的帽子一摘,低声道,“是本王。”   两个禁卫立即收剑,就要下拜。   “别弄出动静来。”君少扬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指着门,“开了,本王有急事同皇祖母商量。”   “遵令。”其中一个禁卫应一声,将门打开了。   君少扬快速闪身进去,估量着这时辰太后才起来不久,就躲到了太后一贯用膳的厅堂的隔壁房间。   ……   太后这会儿刚洗漱完毕,由红鸾姑姑扶着去厅堂内用膳。   一路,也说着话儿,“你说,送人去的时候,少扬正好不在?”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和苟公公过去只见着了毕青,是他代替王爷收下人的。”   “那有没有问少扬去哪里了?”太后问道。   红鸾摇头,“毕青只道王爷有急事出去,并未言明去处。”   “你呀,不能因为他是你本家的侄儿就这般信任他。”太后叹一口气,在毕红鸾的手臂上拍了拍。   “太后娘娘,奴婢知罪。”毕红鸾一惊,顿时就跪在了太后跟前。   太后摇摇头,“你是哀家身边的老人儿了,你什么心思的哀家都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一直随侍左右了。”   毕红鸾磕头,“太后娘娘是个仁慈的,奴婢知罪。”   “也怪不得你,少扬真想避而不见,即便哀家亲自登门也是寻他不着的。”太后叹息一声,道,“你且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毕红鸾这才站起身来,太后手向前一伸,毕红鸾立即将手臂搭了过去。   主仆二人缓缓走向厅堂,才落座不久便是有公公匆匆跑过来,他行过礼后便是将信儿禀报给太后,“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同福贵公公一道儿往这边儿来了。”   “看来是少扬去过他那边了。”太后低喃一声,抬眼道,“见着皇帝了,就领着他到这边儿来。”   “嗻。”公公下去了。   不一会儿皇帝和福贵公公便是由这公公给来了,未等皇帝开口请安,太后便是摒退了左右。   皇帝这会儿惊讶了,“母后您这是?”   太后朝他望上一眼,淡淡的道,“皇帝,哀家给你发脾气的机会。”   “额……”皇帝被弄得一头雾水的,压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福贵公公看不下去了,压低了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怕是已经知道您来这的目的了。”   “不会这么神吧?”皇帝声音一个没压住,喊出声了。   福贵公公白净的脸顿时就红了,低着头退到一边,不敢去看太后此刻的脸色。   太后倒是没发脾气,“皇帝,你在这之前,是不是见过少扬了?”   皇帝一瞠目,脱口而出,“母后您怎么知道?”   “而且他还让你给他做出什么承诺,是不是?”太后脸色一派平静,继续道。   “母后您简直是能掐会算啊!”皇帝终于从过度惊讶中回过神来,一脸羡慕的望着太后,“都不用出门,外边的事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母后您是怎么办到的?”   太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他,“你是为着哀家给他送过去三个貌美的宫娥来质问哀家,那你可有问他,哀家送给他的那三个美貌宫娥被他送去了哪里?”   皇帝一噎,太后叹息一声正要说话,却被皇帝抢了先。   “母后!”皇帝沉唤一声,正经的道,“只要孩儿知道少扬是真心对那西门涟好,知不知道什么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太后一怔,眸中顿时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皇帝苦涩一笑,却是第一次勇敢的迎上太后的眸子,认真的道,“母后,人的心只有一颗,分了很多份之后便是再难恢复到最初。您是女子,当年您看着父皇宠幸别的妃子的时候,心里好过吗?是,您可能会说为君者,自然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当年朕就是听了这话,真以为普天之下的女子莫不是朕的,才犯下那等错误,以至如今追悔莫及。”   福贵公公在一旁听得悄悄别过头笑,皇上这是难得糊涂啊!   “前尘往事莫提了。”太后有些疲惫的一揉额心。   “母后,少扬的事就任由他去吧!”皇帝走过去,犹如儿时一般恭顺的为她揉着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扬是您一手带大的,你要相信他的眼光。”   “就听你的,他们的事哀家再不掺合了。”太后睁开眸子,轻吐出一口浊气。   皇帝顿时就笑了,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题外话------   写不完写不完,TOT,木有动力TOT   ☆、024:男人也吃醋   太后一转头,很不客气的道,“皇帝你就是个笨的,少扬那你栽了一次又一次,下次能有点出息吗?”   皇帝脸色一垮,“朕本来就不聪明。”   太后恨铁不成钢,“不聪明也别一时冲动就办事啊!哀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你都听进去没有?”   皇帝蹲下低头双手自牵耳朵,“母后,朕知道错了。”   太后摇摇头,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多大个人了都,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皇帝嘿嘿的笑,“这歹竹出好笋,现在少扬回来了,朕这不就是不用动脑子了吗?”   “你脑子动过?”太后斜着眼睛睨他。   皇帝重重一咳,脸皮微红,“朕干的是体力活……”   在太后越来越不掩饰鄙夷的目光下,他好不容易扬高的语气又弱了下去,“那盖玉玺,也是体力活儿。”   ……   君少扬只听到这里便是忍着笑悄悄离开了,一出宫先行回到临时下榻的行宫。   因为先前厉王府被夷为平地,现在工部的人正在规划并筹措重建中,所以他现在只能回那儿去。到得行宫后他换下常服后便是派人唤来毕青,毕青一听说要出去,一张脸顿时有些扭曲。   “怎么,不乐意?”君少扬一挑眉梢,斜着眼睛睨他。   “倒也不是不乐意。”毕青有些难为情的看了他一眼。   “那跟个姑娘家的扭捏个什么劲儿?”君少扬鄙夷道。   “王爷您名声太烂了,卑职再跟你出去晃悠,这辈子是甭想找媳妇儿了。”毕青一咬牙,把实话都给说了。   “这样啊!”君少扬一点头。   “那王爷,卑职可以不跟着去了吗?”毕青期期艾艾的问。   君少扬朝他一笑,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下,性感的唇瓣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行。”   “王爷您不是玩人吗?”毕青一张脸拉长成苦瓜,苦哈哈的。   “敢不去,你可以有媳妇儿,但是很可能媳妇儿一辈子守活寡。”君少扬眯着眼睛笑,那笑容格外的亲切迷人。   毕青嗷的一声叫,快速伸手捂住裤裆,“王爷,卑职陪您一道儿去,必须一定的!”   君少扬满意地一点头,拍怕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揣好银子,随本王一起溜达去。”   毕青这才松手,默默的跟了上去。   他们是策马出行宫的,当他们的马从乌衣巷出来转弯向白鹭街,化学反应一般所到之处那简直就是鸦雀无声,一个个的人脑袋都是低得不能再低,就怕被他多看上一眼会倒霉。   毕青哭丧着一张脸,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君少扬倒是没这自觉,继续悠哉打马上路,仿佛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害得后边跟着他的毕青无数次想要上前跟他提议要不要弄辆马车给他遮着挡着免得给人看见,可是每次一靠近他,该说的话总会忘得一干二净,一离远点又想起来了,于是这般周而复始,话也就一直是憋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去的机会。   主仆二人打马行走在大街上,冷不丁看见临窗前有两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君少扬顿时勒住了马,目光停顿于一处,瞬间危险的眯起了眼眸。   毕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一惊,那不是王妃吗?   还有,那个仿佛戴了张笑的面具的男人不正是毕氏现在的族长——毕绿瑁吗?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朝君少扬望去,顿时看见他一张脸阴得跟什么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   毕青不明白,再次看向那窗边的方向,这一看眼皮子也是重重一跳,差点没惊叫出声来。   “去白搂!”   君少扬黑着张脸,冷喝一声,翻身下马,大步朝白搂走去。   毕青不敢耽搁,快速下马,跟在他后边儿走。   那白搂小二一见是他们,都不用叫立即把马儿给牵一边去了,毕青问明白了西门涟所在的位置后便是问小二要了他们隔壁的房间,小二只沏了茶,问明白他们要什么菜肴后就火速离开了。   小二一离开,君少扬就站到了窗户边。   彼时,西门涟和毕绿瑁的对话还在继续。   “兄台,自重!”西门涟冷冷丢开毕绿瑁的手,森冷的眸子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时升起丝丝怒意,那一双眸子仿若同时融入冰与火,更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可毕绿瑁却没来由的觉得身体一阵发冷,抱歉的笑一声,“某是看到了有蝇虫在上面,一时忘形才有所动作,小兄弟介意否?”   西门涟瞥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我本就不熟,是你闯入这里说我看着眼熟,坐了半晌也不让我点菜,恣意妄为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现在弄出这样的事,才想起来问我介不介意,你这是出门的时候被驴子踢了一脚的后遗症?”   毕绿瑁饶是脸皮不薄,可也被她这一番连讽带刺的话刺激得有些脸红,“一时失态,一时失态。”   西门涟冷冷下达逐客令,“失态过了,你可以走了。”   毕绿瑁一皱眉,“小兄弟,你对人怎这般不客气?”   “不过以己度人。”西门涟一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毕绿瑁一怔,随即立即上前赔罪道,“是我先将你错认,还说出那样一番话,在这我为自己的失言跟你赔个不是。咱们各退一步,你留下,我请你吃酒。”   “不必。”西门涟冷冷拒绝。   毕绿瑁有些恼了,他都这般伏低做小了她还想怎样?   “小兄弟,那你是想?”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让她走,就暂且忍着了。   西门涟一眼便看出他的盘算,眸子望向窗外,默不作声估计着这里到自己临时住的宅子的距离,冷冷的道,“我走,或者你走。”   “就不能留下来?”毕绿瑁眉头紧皱得,几乎都可以夹死蚊子。   “你我不熟。”西门涟顷刻间便是想好了绝好的理由。   “我是诚心想结交你。”毕绿瑁耐着性子道,“同我结交,于你有益无害。”   西门涟默不作声,抬头只望着他。   毕绿瑁心里一喜,可在看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子时,却忽然发现在纵使有巧舌如簧,也于此时无法开口。   那一双眸子着实太干净,干净得让人能从那里看出自己的倒影。   也,能看到自己唯利是图的心。   顿时,怔住。   西门涟轻哼一声,一眨眸子,毕绿瑁再看不见自己于她眼中的倒影,却听得她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道,“交友,志同道合者才是真的结交;以一己私利勉强自己在他人勉强伏低做小,说着溜须拍马的话那不是结交,是攀附。”   多久,没有听到这般的话了?   毕绿瑁于心里幽幽一叹,脸上忍不住露出怅然之色来,“小兄弟,你是年纪太小了,才不懂这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西门涟冷笑一声,凉凉的道,“何为人情?何为世故?”   “人从生下来就在一个圈子里,成长后会跳入一个又一个的圈子内,潮涨船高,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绿瑁话头一顿,看她一眼,叹息道,“和圈子里的人打好关系,逢年过节送礼送人面子那叫人情,与人互携互助,呵,人情世故不就是这般吗?你年纪尚小,又心高气傲的,得真正在这上面吃了亏才会懂这些。”   他叹息着说完,抬眼看她,却发现她脸上净是不屑的表情,顿时一愣。   下一刻西门涟冷声道,“一个人的能力不是界定在他能和多少人扯上关系,而在于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古往今来,那些帝王将相,哪一个是只会钻营拉关系,而不是主动的将所有关系的人物紧紧掌握在手上的?是明珠,就会终有一日能绽放光芒,同样的一个人只要有能力,就必定有能发挥长才的地方。若是没有,那快意江湖,仗剑天下不也是畅快一生吗?”   她说完,傲然一笑,“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尊荣加身又如何?到得最后时,谁人不是三尺薄棺,一坯黄土,葬?!”   毕绿瑁久久陷入惊愕中,等他回过神来却再找不到那一抹修长的身影了。   他急下楼,却在刚冲出房间时僵住了身体,忽地一笑,“若有缘,必定会有再见日,何必急于一时?”   自顾念叨完,他抬手唤小二,点菜。   此刻的西门涟其实就在他的隔壁喝茶,君少扬微有些愠色的盯着她,不发一语。   西门涟倒显得很平静,就着茶杯喝茶,也招呼毕青过来。   毕青瞅瞅面色明显有些不善的王爷,再看看一脸面无表情的她,踌躇一会嘿嘿一笑,“您就在这说,卑职听得见。”   这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怕隔壁那耳朵灵的听见。   “他又干了什么好事?”西门涟纤长的手指一指君少扬的鼻子。   君少扬拉下她的手,紧紧攥住,“怎么不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哼哼的口气,再配上那阴阳怪气的表情,别提多怪异。   在西门涟的眼里就是如此,她瞥他一眼,却没搭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毕青。   “方才那人的手往您面前凑,正看着了。”毕青组织不好撒谎的话,寻了个最妥帖的说法儿。   西门涟点头,看向君少扬,“没让他碰着。”   君少扬下颌一抬,哼哼,“你和他同坐一张桌子,我看见了。”   “并非我请。”西门涟冷声道。   “你可以用扫把扫他出去。”君少扬还是不满意。   “我现在什么身份?”西门涟将他的脸扳向自己,正色的道。   君少扬一噎,恨恨的别过头,咕哝,“当初就不该听你的。”   西门涟拿最近越发幼稚的男人没办法,站起身来问毕青,“你看看我,和先前有区别吗?”   毕青脑子一转,就明白她这话是意有所指,当下仔细看去,君少扬一听,这还了得,就要将西门涟搂在怀里。   “别动!”西门涟冷斥一声,君少扬立即就不动了,却把杀气沉沉的目光投向了毕青。   毕青顶住压力,上下将西门涟打量一番,摇头,“五官无差,气质天壤之别。”   “说。”西门涟说这话时却是看向君少扬。   君少扬闻言一喜,这是跟他解释来着。   毕青道,“前妖娆,如今清冷,再者身量有差,不是特别亲近的人认不出来。”   王爷看不出来,那是因为当局者迷,他能看出来那是旁观者清。   “所以……”西门涟朝着明显有些惊讶的君少扬一笑,“你当他是你,也有龙阳之癖?”   ------题外话------   今天不折腾两次了,赶得累,手有点抽筋,等休息好了,明天多更点。   订阅正版的妹子只有三十一个,哈,我也乐意写。   ☆、025:借酒装疯   君少扬一听这话就彻底的乐了,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入怀里,咬着她的耳朵,“我性好龙阳与否,你还不知道吗?”   几乎是一瞬间,身上便是有电过后酥麻感升起,西门涟紧紧一抿唇,压下心头那一股直入心底的酥麻感,去扯他头的同时拧眉瞪他,“别胡闹。”   这当着人面儿呢!   “我就胡闹怎么了?”君少扬不但不松手,反而是得寸进尺将她抱得跟紧了,还高挑起眉梢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挑衅之色。   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西门涟忍无可忍重重一阖上眸子,再睁开时强行拉开他的手站起身,对毕青道,“还有事,我先行一步。”   说完一指君少扬,“把这幼稚鬼盯好了!”   毕青默默低头,不作任何回应。   要真承认王爷事幼稚鬼,以王爷记仇的性子他下场会很惨的,虽然王爷这会儿的确是幼稚得不行,但是这话王妃能说他却不能说。再说了他们小俩口打情骂俏的,他干嘛要掺合进去自找倒霉?   被说成是幼稚鬼的君少扬顿时就跳起来了,“我哪里幼稚了?”   “从头到尾,从尾到头。”西门涟将他全身一眼扫过,冷道一声,快步走到门边,一拉门便是走了出去。   君少扬阻拦不及,再一转眼看见低着头的毕青,恨恨地一拂袖,“当初就不该听她的!”   毕青默不作声,堪称北越‘好背景’。   这时候跑堂的小二把饭菜给送门口来了,才跨进门一步便是看见了君少扬那张布满了阴气压的脸,脚步一僵,脑袋顿时低下去,心里直打鼓,踌躇着是银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也就是,当进还是不当进?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骤然,一声厉喝声响起。   小二被吓得一抖,猛地一抬头看见君少扬那一张越发显得阴沉的脸,差点没摔了托盘直接给他跪了。   太吓人了!   “还不快端进来?!”   君少扬看小二这样,心情是越发不好了。   小二忙强撑起发软的腿,快步往里边走,将托盘上的美酒佳肴一一于桌上布好后立即退了下去,临走还不忘把门给他们带上。   门一关,屋子里的气压更低了。   君少扬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却没有丝毫动的欲望。   毕青在一边看着,也是静默不言。   许久之后,听得隔壁道一声,“结账。”   然后有小二的应声和蹬蹬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到小二谄媚的声音道,“谢爷打赏,爷慢走。”   脚步声,往楼下而去。   一直沉默的君少扬抬脚,往门边走,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边儿站着的毕青连忙跟上。   毕绿瑁出门左转弯,去寻自己的马车。   只是才等他到马车边,忽闻到一阵异样的香味,他立即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却还没给他反抗的机会,身上的穴道就被背后彻底封住,然后眼前便是一黑,凶猛的拳头和脚顿时朝他铺天盖地砸来。   然后……他晕了过去。   ……   走出窄巷后君少扬拂了拂衣袂上的皱褶,心情显得十分愉快,喜形于色。   跟在他后边的毕青也是一脸喜意,时不时摸摸拳头,笑得格外猥琐。   主仆二人牵着马儿一路闲逛,闲人遇到他们便如同遇到可怕的瘟疫一般赶快散开,他们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的往前走,一路闲逛到一家人潮熙攘酒肆前,君少扬忽然止步。   “咦,少扬!”   里边,忽地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声。   君少扬眉头一扬,里边一道犹如龙卷风般的身影便是卷了出来。   来人身材极是魁梧健硕,一身粗布大衫和行走在大街上的武林人士没什么两样,只是那眉宇间隐隐蕴着的贵气和他背上那一柄一看便知非凡品的大刀显示他的身份并非第一眼看到的那么简单。   “还真是你小子。”   须臾间断他便是到了君少扬跟前,道一声,蒲扇般的大掌重重朝着君少扬肩头拍去,脸上笑容极是灿烂。   毕青看得眼皮子一跳,忙挡到他们中间,“华少爷,王爷可当不得您这一巴掌。”   “毕青,你婆妈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王爷还没断奶,去哪都带着你这个老妈子。”华少,也就是安阳古氏的嫡子——古翰,他朝毕青一个瞪眼,脸上写上了不悦之色。   毕青刚想反驳,却听君少扬道一句,“退下。”   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君少扬抬眼看向古翰,“男儿气概又不是比谁更不拘泥于礼数,你以为谁人都像你行事这般鲁莽?”   “鲁莽怎么了?”古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拍裸出大块肌肉的胸脯,“爷这般行事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汉子岂不比你们这些个脑子里净是些弯弯绕绕的人来得强?”   “是来得强。”君少扬笑一声,揶揄道,“上次古伯父还嚷着要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你当然比我们这些人强。”   “你这小子,就会说这些让人不快活的话!”古翰哼一声,却没有生气,反而是转身为他介绍道,“这‘某家酒肆’是自你离开后新开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便是在皇都开了好几家这样的店。不过呀这里的酒着实是既醇且香,平日来这品酒、买酒的人简直多不胜数,甚至还有好酒者不远万里请人来这订购。我听知道内情的人说啊,这里最好的酒甚至到了一坛子万金难求的火爆程度。”   “哦。”君少扬饶有兴致的一挑眉,“你在这贡献了多少银子了?”   “五坛,也不过是万两黄金。”古翰笑得爽朗,说得也干脆,“我爹管我银子管得紧,这里酒又贵,我哪里来那么多银子到这买酒喝?幸而有一次这酒肆酿酒师傅的女儿认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才央了她爹给我弄最低价,哈哈,这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不会是人家看上你了吧?”君少扬戏谑道,眸底却有一抹异样幽光一闪而过。   粗枝大叶的古翰自是没看见,他脸上有了些愠怒之色“人家姑娘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即便是她有个酿酒师傅的爹,可女儿家该有的教养可一点都不曾少。而且她也说了,这酒肆的老板是出自酿酒的世家,她和她爹以及好几辈的先人都为这老板的伙计,因而关系很是亲厚,所以才得老板厚待,这也说明那老板是个忠厚讲信义的。”   义正言辞的说完,他又叹息道,“我一直当商人是无利不起早,无一不奸,却没想到还有这般的仁商。若是有机会,定要与他结识,好好向他讨教讨教。”   “说完了吗?”冷不丁的,君少扬这般道。   古翰一愣,不可思议的瞠大眼睛瞪他,“我说了这么久,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君少扬一点头,“你看上人家姑娘了。”   “君少扬,你乱说!”古翰顿时怒了。   “英雄美人的段子是万古流传下来的佳话,你就别不承认了。”君少扬捋虎须一般扬手在古翰肩膀上拍了拍,一副‘我了解你的’的表情。   古翰差点没跳起来骂娘,气呼呼的他硬拽着君少扬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侧窄巷,到后狠甩开他的手,“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一个女子成家了。你即便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娘想想,若你一直这般恣意妄为下去,她在安阳主家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君少扬陈述事实,古翰今年二十有七,府里只有两个妾,膝下一子半女都没有。如他这般的男人,还顶着这样尊贵的身份的男人哪个不是已经儿女成群?   “那些俗气的女子我看不上眼!”古翰黑着一张脸,提到这话题他很愤怒,又觉得愧疚。   “你试着用心看了吗?”君少扬笑一声,问他。   “看了也是污眼睛,净是些庸脂俗粉。”古翰不在乎的哼一声,“我要的妻子,必须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可以没有倾城绝色的美貌,但是必须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可以不用文采斐然,但是遇事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行事要利落、果断!”   君少扬听了只是不可置否一笑,古翰却是傲然道,“你别不以为意,这世间肯定有这般女子的。”   君少扬听这话不过当是左耳朵进右耳出,正想揶揄他一句,但是脑子一转就觉得不对劲了,自家宝贝小洛儿不但符合上面所有条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绝对不能让他们碰上面!   几乎是瞬间,他就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少扬,你有认识这样的女子吗?”古翰话题一下子就跳了。   君少扬反应也快,“皇都女子无不避我如瘟疫,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古翰颇为失望的一叹息,随即忽然想到有关他的传闻,“少扬,你不会真的喜欢上男人了吧?”   君少扬唇角一抽,没说话。   古翰却当他是默认,沉痛的一拍他的肩膀,“少扬,你我多年兄弟,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喜欢上男人是一回事,喜欢‘上’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只要你把衣裳脱了,往那大街上一站,那些个姑娘还不成群结队的往你身上扑啊!所以你别灰心,也别因为女人对你的态度而感到绝望,赶紧找个好女人就娶了吧!”   君少扬忍住想把他丢出去几条街的冲动,“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古翰神经再粗,看到君少扬额上一跳一跳的青筋也知道他现在火气很旺,于是绕开这话题,“你用过午膳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   “还没有。”光气都气饱了。   “那一起用吧!”古翰爽朗一笑,“老久没看到你了,咱兄弟好好吃酒去。”   “灌不死你!”君少扬拍开他的手,提步往外边走去。   “看到时候谁灌谁!”古翰毫不迟疑应战,两个男人往最近的酒楼行去。   毕青怕他们喝酒坏事,也跟了过去。   久别重逢的好友在等待酒饭上的期间聊起了近日皇都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来,当然很大程度上都是古翰在说君少扬在听,只是偶尔才表达自己的意见。古翰却丝毫不介意,自顾说得痛快,显然是这样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直到毕青一声轻咳后,古翰才止住了话头。   不一会儿,小二便是送上了酒菜来,一一布置好后道一声‘二位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后便是退下了。   男人久别重逢,自然是要推杯换盏。   君少扬先前都说了要灌古翰酒的话,古翰下手倒酒自然也不客气,两人先是拿着杯子饮,后来嫌不过瘾直接是搬坛子碰了直接仰头就灌,喝到兴头上还行起酒令来,形象简直是糟到一塌糊涂。   “少扬……嗝……起来……再……喝……再喝一坛子!”   醉醺醺的古翰摇着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君少扬的肩膀,咕哝,“小子……起……起来。”   毕青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的,赶紧跑过去将自家王爷从古翰那蒲扇大的巴掌下解救出来,转身赶紧往外边走。   古翰一见喝酒的搭档就要被带走,眼睛一瞪,“站……站住!”   他摇摇晃晃的追上去,虽然醉眼迷离,但是那速度一点都没见减慢。   毕青一见这情形,对迎来的小二低声道一句,小二眼睛一亮,顿时拦了上去。   毕青抓准时机快步带着君少扬走出酒楼,一出这里便是直使轻功飞离,如今时候已经是不早,虽有月上柳梢头,地上却还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不是视力特别好的看不大清楚,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看见他们。至于背后传来的噼里啪啦声,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青将君少扬送到了西门涟临时居住的宅邸内。   “他怎么喝成了这样子?”西门涟刚沐浴更衣,是听到有人禀告才出来的,一头乌发半干不湿的披散在背后,脸上未施脂粉也是相当的明艳照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   “遇到故友,王爷一高兴就喝成了这样。”毕青扶稳了君少扬,一边解释道。   西门涟挑眉,“所以这醉鬼就丢给我处理?”   “王爷王妃感情深厚,王爷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毕青很淡定的道。   西门涟脸色一黑,毕青看准时机毫无心理障碍把君少扬往她面前一推,在她反射性的伸手去接君少扬的身体时,恭顺道一声,“天色已晚,卑职不敢打扰王爷王妃休息,这就告退。”   说完,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出门了不忘把门顺道带上。   简直,太贴心!   西门涟撑着男人沉重的身体,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差点不淡定想骂人。可偏在这时候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体往前一倾,不是她眼疾手快旋身抱紧了他站稳,怕是刚才就要被他压得弯下腰去。   “没事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西门涟忍不住抱怨一声,那酒味儿太刺鼻了,她闻着都想吐。   “呵呵。”君少扬却是忽然笑起来,顿时吓了西门涟一大跳。   “喝……再喝……”他却嚷的是醉言醉语,高高举起手作握杯状。   “喝什么喝?”西门涟稳了稳心神,没好气斥他一声,“再敢喝酒,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不喝?”君少扬忽地从她怀里退开稍许,低下头,一双朦胧的醉眼望着她,大着舌头咕哝,“你不陪……不陪我……喝……喝酒,那那那那……陪……陪我……陪我睡觉。”   “你装醉?”西门涟眉头一拧,顿时就有了怀疑。   “我没醉!”君少扬闻言大声辩驳,拉开她的手踉跄后退,却一个没走好左脚绊右脚直往后摔去,他的正后方是摆着骨瓷的一只大花瓶!   西门涟眼皮子重重一跳,想也不想便是冲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就地几个翻滚滚到一边,君少扬却像孩子一样大笑起来,一低头亲得西门涟满脸都是口水,“哈哈,好……好玩玩,我们再……再来。”   “谁要跟你再来?!”西门涟怒斥一声,伸手去扒他的手,可哪里有他动作快?   君少扬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个新得的玩具,长手长脚好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她的手脚,快快乐乐地抱着她在地上滚来又滚去。若是别人早被西门涟一掌给轰死了,可这人是他,她再上火也不能真向他下手啊!   “君少扬,你够了,给我住手!”再不住手,她就真发火了啊!   君少扬打了个酒嗝,忽地双手撑在她身侧两旁,一双宛若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西门涟心里打了一个突,今夜第一次仔细的看他的样子,那一张容颜上的绯红之色从脸颊直蔓延到脖颈,浓重的酒气里混合着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倒是让她觉得这味道没有先前那般刺鼻。   只是看他这德行,不但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她一腔怒火被无奈取代,轻责他一声,“喝酒误事,以后可不许这么喝了。”   “小洛儿!”   忽地,他唤她。   “嗯。”西门涟望向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君少扬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睛直盯着她看,一副生怕被嫌弃的样子。   “怎么会这么想?”西门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决定明儿一早等他酒醒了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君少扬瘪嘴,十分委屈的控诉道,“你跟人约了在白楼,还……还跟……毕绿……绿帽在聊天……丢……丢我跑了。”   西门涟眉头一拧,果真不该相信金龙卫那帮大嘴巴能藏住事的,不过这事又并非见不得人,说说那也是无妨的。她柔声向他解释道,“可能是一枚棋子,也可能是一枚弃子,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值得你费心。再说那毕绿瑁,我之前也同你说过他是硬要同我并桌的,他怀疑我是跟在你身边的女人,但是也不敢铁口直断。在试探无果后就故意说弄错了,说我不可能是女的,还向我赔罪。后边你也看到了,他先前的话不过是为了让我对他放松戒备而说,真正的目的是用手探我虚实,我又没有让他碰到,还打消了他的疑虑不是?”   “那……那也不能丢下我。”君少扬低下头,可怜兮兮的在她颈窝蹭了蹭,那样子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   西门涟伸手搂着他,越发柔声道,“少扬,你答应过我的呀,在我们成亲之前我都保持男装的扮相,公众场合装不认识。你既答应了便是要做到,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朝令夕改?”   “我后悔了不行吗?”他委屈兮兮的抗议。   “不行。”西门涟认真的拒绝道,将他往怀里更箍紧了些,“我也很想和你每日都在一起,只是这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等事情全部弄好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你再等等。”   “不想等。”君少扬现在就是油盐不进。   西门涟一笑,凑到他耳边道,“那,用你最想做的姿势做为交换?”   君少扬眼睛顿时一亮,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西门涟轻咬住他的耳朵,“等你洗干净了,我们来好不好?”   “好啊好啊!”君少扬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凤眸眯成一条线,却有暗色精光于眸底闪过,瞬间燃起炽热的光芒。   其实,他哪有一丝醉意?   ------题外话------   谢谢两江之间妹子的月票,么么哒。   也祝小海今儿春游玩的愉快,啦啦~\(≧▽≦)/~啦啦啦   ☆、026:被拆穿   西门涟先是令人备了数十桶热水尽数抬到洗浴室注入池中,然后亲自搀了‘醉得很难挪动脚步’的君少扬去洗浴室,摒退了一干伺候的人后,此时室内只余下她和他两人。   “少扬,你试试能不能自己站稳?”   她轻道一声,试图让他自己站直身体,无奈他不肯配合,整个人赖在她身上动也不动一下。这也使得她不得不一手扶着他,一手去解他束腰玉带。玉带其实相当易解,衣裳却是十分的不好脱,尤其是当他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她的时候,她不但要费力撑着他,还要将衣衫从他身上剥落,简直太困难。   果然,醉酒什么的最讨厌了。   西门涟心一横,直接是一搂住他的腰,抱着他直往水池里跳了进去。   ‘砰’   平静的水面顿时有一道大的水珠冲起,她反手一环,让他背靠在池子边缘,此时那被高高溅起的水柱已经重重落下,成晶莹的水珠儿砸下来直落在未有做出闪避动作的她的发上、眼角眉梢上、纤柔如削的细肩上,滴滴调皮的水珠儿直没入她微敞开的内裳,从中可窥见那微有起伏的玉峰冰山一角,也正是这一份‘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无意,更显极致诱惑。   君少扬先前就被她脱裳的动作弄得心猿意马,现在又窥到这般美景,身体里传来的火热渴望越发急切,只是他现在扮演的‘醉酒的人’,若是此刻化身为狼扑上去,以她的精明必定一眼识破他刚才是在借酒装疯,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哄她呢!   心思一沉,他极力屏气凝神想把这一股子冲动压下去,可那水中传来的诱人花香和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却让他根本无法淡定下来,幸而他是坐在水里的,飘在水面的花瓣将他的窘态给遮了下去,不然根本不用开口,就直接露馅儿了。   西门涟弯下腰来,恭顺的跪在他身侧,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白嫩如葱白的玉手灵活无比,一拉一扯间便是将他外袍脱下,君少扬呼吸发紧,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脑子里却充满各种旖旎场景,身体越发紧绷如铁,却也不得不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少扬……”   她忽地,柔柔的唤他。   他就想应,可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醉酒’的人,微合的唇又阖上了去。   西门涟眸中暗光一闪,却并不急着去解他的衣裳,而是搂着他的脖子,从他颈窝下口,红口白牙,不轻不重沿着他胸膛直咬而下。   “嗯……”   那痛中夹杂着强烈欢愉让君少扬几乎控制不住的出声来,他睁开迷离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见她身子越伏越低,呼吸一瞬间便是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   西门涟却像是逗弄猫儿一般,瞬间直起身子,拿起旁边的香胰子和巾子,单掌碎掉他碍事的亵衣,坐在他的大腿上,开始为他认真的擦洗。   确是——认真。   先是拆掉他束发的玉冠,长指没入他乌发中,将那香胰子沾上水,在那乌发上轻轻擦过,小手儿细搓起泡来,轻柔地为他搓洗着。   等洗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掬起水将那泡沫冲去,乌黑的发从指缝穿过,柔滑的触感让她弯起唇儿,颊边笑涡勾起醉人的蜜意。   然后,放下那黑发,为他擦洗起身子来。   他身上酒味即使被这花香掩了少许,却还是极冲鼻,不洗干净,她闻着都难受。手上的巾帕在他身上轻轻擦着,之后她有些惊愕的看见那蜜色肌肤上平时很难注意到的部位有很多浅色疤痕,忍不住低垂下眸子,在那伤口最密集处印下一吻。   耳边,忽然一阵呼吸声传来。   她抬头,正望进他一双温柔似水的眸中。   他一笑,伸手拉过她的手,唇轻轻吻了上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情事休后,西门涟微喘着伏在和她同样不怎么着裳的君少扬身上,绝美的小脸儿还有着未散尽的红晕,却也有着掩不去的疲惫之意。   “累了?”   君少扬爱怜地抚摸她光滑的背脊,唇畔牵起温暖的笑容,一双眉眼里也是写满了宠溺。   “有点儿。”   西门涟轻应一声,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唇角微微翘起,眸子却未睁开,像是懒洋洋的猫儿很享受主人的顺毛一般,那娇俏的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   君少扬忍不住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侧头一口亲上她的耳垂,哼哼道,“可是你自己主动的,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玩这么疯!”   “你敢说在这过程里,我没让你享受到?”西门涟一抬头,耳垂轻擦过他的唇齿,带来的又是另一份别样的刺激,娇躯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震,下一瞬间她一口咬上他的嘴唇,如丝的媚眼含着几分戏谑,直直映入他的眼底,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那销魂的旖旎场景一下子便是出现在君少扬的脑子里,他手下一紧,更用力将她拥在怀里,含着她的唇,“再挑衅,我让你三天后都下不了床!”   西门涟咯咯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像一个诱人的妖精,“少扬,论内功我比你不知深厚多少,论心法我比你熟练太多,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力气,能让我下不了床?”   她像是听到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君少扬顿时就黑了脸,“敢笑我?”   “为什么不敢?”西门涟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   “你敢,你当然敢,我不敢。”君少扬双手捧着她的脸,嘴上说着告饶的话,脸上立即是多云转晴,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她幻觉一般。   “君少扬,你真是个心非的人!”西门涟哼哼一声,一点他的脑袋。   “嘿嘿,就是无赖,只要你喜欢就成。”君少扬欢快的撒着欢儿,一点都没有所谓的羞耻心。   卖萌很可耻好不好?   西门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君少扬却是乐了,笑哈哈的道,“小洛儿看吧看吧,为夫国色天香任你赏看,不收银子只收人。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吧看完了就是我的人了,哈哈。”   “你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吗?”西门涟恶狠狠磨牙,平时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现在这程度简直就是比牛皮还要厚上十倍,远程的箭矢怕也射不穿他这皮吧!   “我怎么不敢了?”君少扬没皮没脸的笑,看她脸色越来越黑后赶紧把话题转移,一本正经的把古翰跟他说的‘某家酒肆’的事跟她分享一遍,然后问她,“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当然有了。”西门涟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那你觉得,问题会出在哪里?”他故意问她。   “这还用问吗?”西门涟白他一眼,“很明显出在酒里。”   君少扬最爱她同他的这一份默契,忍不住狠狠吻住她的唇作为对她的奖励,直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才松开她的唇笑道,“这酒肆怕是和那宗门有关联,只要能揪到他们的尾巴,我就有办法将他们的势力从皇都拔除大半。”   这样,真好。   西门涟微微喘着气,唇角勾出迷人的笑靥,“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是我一直让你,才隐藏锋芒没有表现好吗?”君少扬傲娇了,不满意了。   “好好,你聪明你聪明。”西门涟笑出声来,他这模样真心可爱,若不是怕他生气,她真想伸手戳戳他的脸玩玩。   感受到她的开心,君少扬情绪越发高昂,兴致勃勃的开始规划起他们的未来,“嗯,接下来我从酒肆动手查,等宗门势利一拔除,我去禀告了你师傅和师叔。然后随你一道去寻你父皇母后,我们就成亲。”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她进门了。   “好,我要风风光光的嫁给你。”她也想嫁给他了。   “只能嫁给我……”某人傲娇的哼道。   “当然,只嫁给你……”   接下来的声音,全被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所代替。   ……   从这洗浴室出来回寝居已经很晚了,两人相偎相依躺在床上,君少扬已经是昏昏欲睡,西门涟没有丝毫的睡意,正饶有兴致把玩着他的手指,左勾勾右弄弄,玩得不亦乐乎。   “很晚了,早些歇着,不然我就陪你好好玩,你这一夜就别想睡了。”君少扬被她挠得手心发痒,干脆的大掌一阖,将她整只手儿包裹在掌心里,空出的手揉揉她的脑袋,语气中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别闹,我在想事情。”西门涟拨开他的手,小脸上堆起不悦的表情来。   “有什么事,明天不能想?”君少扬的手改搂着她的腰肢,低头问她。   “我在想以你的聪明怎么会想出耍酒疯套话这种无聊的把戏。”西门涟轻笑一声,抬起笑意盈盈的眸子,空出的手儿调皮地戳戳他的胸膛,“说,是不是别人给你支的招儿?”   君少扬脸微微一烫,“说什么呢?”   “还不承认?”西门涟一翻身,跪坐在他双腿中央,手臂圈着他的脖颈强迫他坐起身来,翘起嘴儿,小脸却故意板起来,“让我猜猜,出主意的那个人就是毕青对不对?”   君少扬眸底微微闪过一丝讶色,如果是她知道他和古翰喝酒的事儿能靠打听得知,毕青私底下同他说的话不可能有人告诉她啊!   “我就知道是他。”西门涟没好气的道一声,捏捏他的鼻子,“少扬笨,他一进门就把你装醉的事儿给透露了,你还在那装得那么起劲,真懒得说你。”   “你一早就识破了?”君少扬瞪大眼睛,虽然没喝醉,但是也喝了不少酒脑子不甚清醒,所以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出来毕青是哪句出卖了他。   “你那几下子哪里瞒得过我?”西门涟恶狠狠地将他鼻子更捏了捏,糗他道,“你现在怕是还想不出来是哪句话对不对?”   君少扬额头滑下一排黑线,静默不言,如她所言,他现在还真心想是不出来。   “你好笨哦!”西门涟长叹一声,捏着他鼻子的手松开,颇有些同情的摸摸他的脑袋,叹息道,“少扬啊,幸亏你找到了我这么一个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妻子,不然你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银子,想想都觉得你好可怜喔。”   君少扬瞬间就黑了脸,恶狠狠的拉下她的手儿,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这个恶劣的小东西,竟然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报复你!”   他头埋在她的颈项,就是一通乱啃。   西门涟咯咯的笑,连声叫痒,都笑出泪来,“哈哈,少扬,别啃了,痒……哎哟,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啊……别,别咬那,好痒,哈哈。”   “说,是哪句话!”君少扬牙齿停留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大有她不说,他又要使劲儿啃的架势。   “耍赖,你这是逼供!”西门涟终于停止住大笑,可那俏生生的小脸儿却是白里透红,宛若一只成熟的蜜桃,嫩生生的几乎能掐出汁液来。   君少扬看得心头一动,真动手去掐了,那柔滑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更用力去搓揉她的小脸儿,嘴上却是哼哼道,“快,说给我听,不然还咬你。”   “说给你听,这就说给你听啊!”西门涟不逗他了,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道,“你同我一样都是戒备心极强的人,即使是真遇到至交好友推杯换盏也不会太过量。可是你喝醉了,不但喝醉了,还让毕青背着你回来,你不觉得这反常吗?”   “凡事都有例外,你这般铁口直断是不对的。”显然,君少扬对于她这番解释很不满意。   西门涟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些,“当然不止这些,许是毕青的话提醒到了你,你于是抱着我在地上打滚,以此想打消我的疑虑。”   她说到这话头一顿,很老实的道,“我当时的确这疑虑快打消了,只是随即哄你去沐浴一时兴起最后一次试探你,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把破绽给露出来了。”   “就不该听毕青的。”君少扬闷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将她压回床上,头枕在她胸前,“是毕青跟我说女人会在男人醉酒时格外体贴,男人可以借着这时机做很多平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我脑子一热,就真的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其实事情没你说得那么复杂,我今日虽然没喝到烂醉的程度,脑子也是比不得平日清醒,当时是真的晕了头,才胡乱作为,不然我再作戏也绝对不会抱着你在地上翻滚。”   他的洁癖症,不算太轻,在地上打滚是他清醒时绝对不能接受的行为。   西门涟微讶,“你清醒得有那么快吗?”   “我从盯着你看的时候就已经在慢慢逼出酒了,脑子和行动都有些不受控制,心里却是很明白的,时间越长越是明白,到得你说用我想做的姿势后我就真彻底醒了。”   君少扬一五一十交待完毕,揉了揉发疼的眉头,“那酒后劲有些大,我又在那水池耗了太多力气,乍一停下来脑子晕眩得厉害,不然你问我话,我不会迟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想到是毕青画蛇添足点出我的癖好,才让你一步步怀疑,进而这般丝丝相扣的推断下来得出结论。”   “真我想太多了吗?”西门涟不禁有些失望,亏她还很得意自己的推断呢。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君少扬叹息一声,“我是吃醋你和别的男人在一块儿,但是不至于到怀疑你,需要时时刻刻掌握你和谁在一起的地步。不过毕绿瑁却是有些例外,他不若别的男人一般对你发乎情止乎礼,不然我也不会在那房间里对你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我相信你,可是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还是忍不住要吃醋。”西门涟微咬唇,她就做不到同他一般。   “你不吃醋,我才真的要担心呢!”君少扬一笑,支起身来,黝黑的眸子望着她,“你为我吃醋,是在乎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信任,不都是要双方的吗?”明明她没有喝酒,可在他这样温柔的注视下,她却觉得整个人醺醺欲醉,几乎要溺在他温柔的眼波里。   “小洛儿,若不能给你足够的信心,才是我做人的失败。”君少扬说完一笑,越发放柔了声音道,“我相信你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这就够了。”   西门涟听得心头暖洋洋的,脸上也绽出灿烂的笑容来,“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若你犯错,我会狠狠的惩罚你,让你没力气出门!”   君少扬哑然,下一刻却是爆笑出声来,抬手刮刮她的小鼻子,“也就你能把威胁的话,说得这般惹人怜爱。”   “我这不是威胁,00411是告知。”西门涟眯起眼睛,哼哼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我就让你死在我身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君少扬笑眯眯的俯下身,在她耳边暧昧低语,“小洛儿,死在你身上,我心甘情愿。”   ------题外话------   晚上喝了红酒脑袋好晕,未改的内容会传到群里,谢谢支持正版的妹子。   谢谢束之海的三颗亮闪闪的钻石,还有20032312妹子的月票,么么哒,爱你们哟。   ☆、027:主子,您这笑话真的不好笑   又缠闹了一阵,他们方才共枕而眠。   因都是累极,又是在极为放松的状态,便是很快就睡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黎明时分,西门涟半睡半醒中听到有细微的动静,眉心顿时一拧,却未等她掀开眼帘,额心皱褶处便是触碰到一处温暖。   是他的气息……   她紧拧的眉头渐舒展开来,唇边缓缓牵起一抹笑弧来。   然后她听到那极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好好休息。”   “嗯。”   她模糊呢喃一声,翻了个身,抱紧了枕头。   身子微微一蜷,像是一只娇慵的猫儿。   意识沉去,再次陷入黑甜的梦里。   梦里他和她相依相偎,场景美轮美奂,她还不舍得醒。   君少扬抬手,轻轻拿开她唇边的乌发,盈满了宠溺的眸子深深看她一脸,轻轻在她白嫩的玉颊蜻蜓点水一吻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身来。   “好好休息。”   他道一声,拉拢被子为她盖住脖颈以下的部位,然后,转身离开。   ……   西门涟这一觉睡得极好,辰时才起来。   醒来的第一时间,都还没睁开眼睛,便是下意识摸去头顶上方。   平日与他同眠时,他总是将她抱在怀里的,他的胸膛就是她的枕头以及最暖和的被子。   以为能触摸到的,却猝不及防只摸到一片布料,唇角刚有的弧度瞬间僵住,她豁然坐直了身子,睁大了一双眼睛,锐利的眸子搜遍了整个房间也未寻到他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平日他去哪里都会同她说的,怎么今儿出去都不跟她说?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不好的预感倏尔掠过心头,也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这里并不是君少扬那边的行宫,而是他为她寻找的安顿的居所。她微愣,一会儿后昨日的记忆全部回笼。   她记得从白搂出来她就按照虎军诸人留下的信号去寻他们了,然后她将他们都带看回来,将他们一一安顿后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   那一番情景忽地浮现在眼前,她唇儿慢慢弯起,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笑意,盈满眼角眉梢。   喜意,浓浓。   “所以早上我半梦半醒的时候,你有跟我说过离开吧!”   手儿轻点上额心,仿佛那上面他留下的温度还犹存。   她垂下眉眼,又是一笑,这才掀被子下榻着里裳,又去橱窗里取了一套黑色长袍穿上,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简单将鹰形图案抹额系于额心后,便是站起身,往外走去。   那抹额上,黑色的鹰眼沉冷而深邃,仿佛冷眼看世间万千变化一般。   一如,她的性子。   外边正热闹着,尤其以宽大的校场上人最为多,最是热闹。   “主子!”   “主子。”   一干人等见到她,皆是礼貌问安。   这问安的方式是她特意要求的,现在局势下,她还不能暴露身份。   西门涟朝他们一一点头,然后走到这里射击场。   此时的射击场,哑巴和史扬正在拉弓射箭。   西门涟并不擅长骑射,对此颇感兴趣,于是在一边驻足观看。   她在,边儿上聚的人也纷纷朝这边聚拢来了,不一会儿的时间便是围了一大片。   哑巴和史扬完全不受外界的声音所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只在于手上的弓和远处的标靶上,屏气凝神间,有热汗沿着他们的鼻尖滚下,他们却浑然不觉,深沉的眸子只盯着那红心一点。   看他们这样,显然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长时间了。   西门涟微微眯起眸子,略有些疑惑的皱眉:他们,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哑巴的手忽地一松!   也在这时候,史扬的手也同时一松!   ‘唰唰’   箭矢撕裂氛围的寂静,带着一往无前的强劲冲击力,颇风直往那标靶的红心处逼近。   西门涟的目光望向史扬,看他捏着拳头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禁有些怀疑:他后出箭,莫非是想破开哑巴的箭,一举射中红心?   她的目光,瞬间转移向标靶。   两支箭矢,起初速度一样,但是很快的人肉眼便可看见最先射出的那一支箭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超过后面的那一支箭!   然后,第一支箭迅速从标靶红心射过,强劲的力道直破开标靶,然后深深没入百步之遥的一刻足有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抱着的大树里,只留下尾端一点露在外面。   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道!   此时,饶是西门涟也不禁微愕,随即她迅速锁定第二支箭。   等着,这一箭可能会带给她的惊喜。   可让略微她失望的是:相比第一支箭的厉害,第二支箭并没有带给她想象中的惊喜。因为没有了标靶,所以稍微飞出了一段距离后便是从空中坠下,掉在了草地上。只是这并不能说明射箭人功力只是泛泛,她可以肯定的,若不是标靶被破开,这一箭必定能命中红心。   在离开驻地的时候,他们才能百步穿杨,现在竟然这般厉害,真是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   两个神箭手,可是会为虎军提高近乎一倍的战斗力啊!   她双眸霍然晶亮,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朝着二人胸膛各打了一拳,喜色溢于言表,笑道,“哑巴、史扬,你们干得不错!”   这声音!   拿着弓喘息的哑巴和史扬闻声一愣,旋即一低头看见那一张洋溢着喜意的脸儿,顿时都是眼光大亮,尤其是史扬,一下挤开哑巴,凑到西门涟跟前惊喜的问,“真干得不错?”   哑巴不甘心被挤开,快速挤过来,连比带划,也是问了同样的问题。   “是的,你们干得不错,真的很不错。”西门涟朝着他们竖起了大拇指,看向哑巴,“尤其是你,这一手神射功夫,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哑巴咧着嘴嘿嘿嘿嘿的傻笑,那模样别提多憨了。   史扬微有些失落的站到了一边,闷闷的道,“我其实……其实就差了一点。”   “的确差了一点!”西门涟笑着看向他,竟然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儿。   史扬白皙的脸涨红一片,低着头,手紧紧的握住弯弓,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酸辣都有,却独独没有甜蜜。   “我……我会努力的!”   一咬牙,他勇敢的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已然噙了泪花。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吗?”西门涟面含微笑,并不接他的话,反而问道。   史扬一怔,愣愣的看着她。   哑巴顿时跳起来,在史扬面前激动得连比带划。   史扬看着哑巴比划,眼里的泪花变作模糊的一片,在他们身后先前还情绪激动的虎军诸人,此时一个个皆是面露激动之色,一双双眸子里写满了坚定。   静默。   校场里,一瞬间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巨响。   西门涟也不曾说话,只转过身去,温柔的目光在那一张张含着激动的脸上瞟过,脸上的微笑渐渐转换为灿烂的笑容,笑靥如花。   “主子,我记得!”   人堆里,猴三儿最先站出来吼道。   “主子,我也记得!”   “主子,我也记得!”   “主子,我也记得!”   猴三儿、梁子、瘪三、狗子齐齐上前来,高声喝道。   哑巴抬头挺胸,比划,他也记得。   史扬上前,高声道,“一时的敌不过……”   他起了头后,猴三儿一干人等齐声相和,“一时的敌不过不代表一世的敌不过,你不需要我们做横行霸道的虎,而是要做潜伏在暗地里的毒蛇,养精蓄锐摸清楚一切后,再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众人吼完,史扬单膝跪在西门涟跟前,拱手道,“主子,卑职会记得您教诲!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努力,请您静待些许时日,卑职必定会让您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史扬!”   西门涟笑一声,弯腰扶他起来,对他,也是对周边所有虎军的人道,“一个人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在于他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一个人一旦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便是能真正的做到宠辱不惊,笑看世间风雨,只当尘世种种如一局大棋。”   她想起远在九宫岛的师伯来,这话,还是他教给她的。只是他教给她这话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未经历如今诸多变故,还领会不到这其中深刻的含义,只一笑了之。而今她却是真的懂了,因为懂得,所以知道这话于她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今,她把他的话,也教给他们。   希望,他们能有所收获,能悟出道理,从此更端正心态。   “好!”   “好!”   在猴三儿的带领下,虎军诸人齐声叫好。   西门涟笑看他们一眼,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肃容道,“人生如棋局,棋如人生,众生万象一局包罗其中。你们要记住可以信命运,但是我要你们都牢牢记住人定胜天这个道理!哪怕有一日你们真正到了绝境,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因为……”   她眸子里盛满坚毅之色,那一张清冷的容颜仿若被冷冰覆盖,虎军诸人皆是屏住呼吸,一眨也不眨眼的盯着她的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却忽然笑出声来,还颇有些无奈的一摊手,“因为一放弃,就没命了,都没命了,你们还能干什么?”   “……”   虎军诸人纷纷绝倒,齐声哀嚎,“主子您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也在这时候,墙头的一边儿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题外话------   不是故意断更,实在是改文改到了十一点,又有点卡才到现在把更新放上来。   尼玛,全网断黄真不是笑话。   终于改完,各种不淡定的灵儿终于淡定,碎觉,晚上十一点之前更新与你们准时见面,其实灵儿很想掩面痛哭,匆忙改了前面的部分,都不知道能不能看懂,嗷,一条黄瓜犯的错……   ☆、028:二货上门来   那笑声极轻,隐在大片的哀嚎声里,显得极其突兀。却因为不大,因而虎军诸人都未听出来,可西门涟却听出来了。她挑眉,下一瞬间冷厉的目光便是朝那发声处扫去,就看见有一红衣男子正面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坐着。他容貌是如女子一般,却比寻常女子胜了五分的阴柔,若不是他大方露出的喉结,当真的教人难辨雌雄。   最重要的是,这人,眼熟。   西门涟一拧眉,仔细一想,她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东山镇里那个脱线的刺客吗?   他来干什么?   难道……   她负手于身后,眸中倏尔掠过一抹冷意。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她,只是不同于她的审视,他一双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直放光,兴奋地如招财猫挥舞着双手要她看这边,“我在这,我在这。”   这声音!   虎军诸人皆是一惊,当看到墙头的人时,面色上都带了杀意。   哑巴和史扬快速弯弓搭箭,分别护在了西门涟的左右手边,长箭一致向那红衣男子。   西门涟抬手,盯着红衣男子的眸中幽光一闪,冷道一声,“射!”   哑巴和史扬眸色一冷,同时一松手,射出手中箭,箭矢飞一般朝红衣男子疾射而去。   “哎呀别啊,我不是坏人啊!”红衣男子单手撑在墙头,飞身而起,快如鬼魅直避开那两支夺命箭矢,却没有反击,而是哭丧着一张脸站着墙头举手哀哀直叫嚷,“虽然我脸上没有刻‘好人’两个字,但是我真的不是坏人啊!”   “不是坏人,你蹲墙头干什么?”史扬是个暴脾气的,一听这话就怒道。   爬墙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问我就回答,你同我说话我不理你!”红衣男子从空中落下,在虎军诸人纷纷亮出武器毫不掩饰杀意的目光下落到西门涟面前五米之外,傲娇的一偏脑袋作不搭理状。   “你……”   “都别动。”西门涟沉声喝止了史扬和虎军诸人的冲势,从刚才红衣男子那极漂亮的闪躲身法她就可以看出,两方人马真正动起手来,他定然是不会吃亏到哪里去。而且现在他来意不明,倒不如问问看他有什么目的后再对伏他也不迟!   打定主意后她上前一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红衣男子立刻就把脑袋给偏回来了,态度瞬间来了个三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哎呀其实是这样啊,你前儿不是派人探听你那师叔和二师兄的消息吗?正巧我探听到了,就顾不得手上正要办的大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通知你了。”   “哦。”西门涟不可置否笑一声,心中却有涟漪微微漾起。   这一道命令是暗地里下的,只有负责此事的凤凰军数人知道,以他们对她的忠诚她有绝对的信心,没有她的许可即他们绝对不会把命令泄露出去。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师叔和二师兄的画像她也只给他们看过一眼后就立即烧毁,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事并且还知道他们在哪里的?   谎言?   她抬眸,眸中锋芒暗藏,一抹审视悄悄隐于其中。   红衣男子却以为她完全相信了他说的话,顿时眉开眼笑的,“无相宫约莫是一个多月前发生夺权大战,是现任宫主的弟弟领着一帮宫里的几个握有实权的长老在外人的协助下展开以迅雷之势夺取了宫主大位,现正派人四处追杀前任宫主和其党羽。”   无相宫?   西门涟眼皮子一跳,心骤然揪紧。   她对无相宫不熟,但是对这时间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师兄和师叔就是他说的那时候离开的。   她见到师叔的最后一面时,师叔怪异的表情,和那怪怪的话……   “然后呢?”   她声音里,多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来。   红衣男子一摊手,“他现在在西岐山上一间隐秘的小木屋里,你师叔和他几个部下照看着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西门涟的揪紧的心微微一松,可下一刻红衣男子的话却让她几乎站不稳脚跟。   他道,“只是若不能在两年之内为他解开金蟾蜍的剧毒,他以后即便是不死也是废物了。只是奇怪呀,这人是脑子不灵光还是怎么的,怎么会傻得去招惹金蟾蜍那等绝世毒物呢?”   金蟾蜍……   西门涟艰难稳住身形,师叔的话犹在耳边——“它生长冰天雪地不重要,关键是这金蟾蜍是天下第一毒的玩意儿,一滴毒液都能把人放倒了!”   “我的小祖宗啊!我求你别这么倔了好不好?捉这玩意儿那是用命拼的,真不是我故意吓唬你的啊!”   “你红樊师兄是这天下很有势力的人,而且他将我的本事学了最少有七成,有他的帮忙一定没问题的。”   没问题……   是有问题了,他们也未告诉她。   她眼眶微红,压下心头一阵更比一阵强烈的痛楚,颤声问,“你既知道他中金蟾蜍的毒,那你能解吗?”   “我能啊!”红衣男子毫不犹豫的答道。   西门涟顿时眼睛一亮,水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红衣男子却是一皱眉,“我宫里有解那毒的药方,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中一味药引只在药典里有记载,世间却是极难寻不到。”   “那药,叫什么?”只要这药存在这人世间,她就一定要找到!   “红缨,花色艳丽,每百年开一次花,千年后才结果,其果细嫩多汁,若能得它做药引不但能解开金蟾蜍的剧毒,还能让服下的人从此之后百毒不侵。”红衣男子说完,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只是谁会没事干去海底造一座陵墓呢?”   海底陵墓?   西门涟眸子却是瞬间灼灼发亮,贝齿一咬唇瓣,沉声道,“我若能将红缨奉上,你能保证给我二师兄配出药来吗?”   虽然师叔是医毒双绝,但是多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不是?   他既前来报信,必定也不是个简单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能保证。”红衣男子想也不想便答道。   西门涟紧绷的神经终于微松,下一刻红衣男子却道,“不过这药方我却是不能给你的。”   “我不会觊觎你的药方的。”她只要二师兄的毒能解就好。   “不是我小气不肯给你!”红衣男子解释道,“这药方是我们宫里千年传下来的古方,我是宫里唯一的继承人也只在加冠时看过那么一眼。”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后边儿我再去拿,我爹追着我打了好几天才罢休。”   西门涟闻言一笑,那笑容浅浅,却牵动她颊边梨涡微漾,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红衣男子看得一呆,半晌才道,“你真好看。”   虎军诸人闻言,皆是拿杀气沉沉的目光瞪他。   红衣男子仿佛天生神经就比旁人粗一般,他人的目光他根本感觉不到,短暂的呆怔过后他一拍胸脯,介绍自己道,“宫凌,字鹏飞,二十五岁未娶妻,姑娘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西门涟脸色倏尔一黑,宫凌却是一拍脑袋,“哎呀不行,我大事还没办好怎么能说这话呢?”   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西门涟叫住他。   “你叫我?”宫凌开心的回过头来看她。   “你口中的大事是什么?”西门涟问。   “攒聘礼啊!”宫凌理所当然的道。   西门涟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正想就此打住,却听得这只二货开开心心的道,“小东子说我们宫里太穷了,说你一看就不像是能吃苦的,我要多攒聘礼才能娶你。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我就和他分开了,到处赚银子,你要等我啊!等我攒够了银子,我就来向你提亲。”   好想赶他出去!   西门涟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留在这里几日,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好啊好啊!”宫凌巴不得呢。   “你们继续训练着,我和他先进去里屋。”西门涟对虎军诸人道一声,随后向宫凌作邀请状,“这边请。”   “嗯嗯,你也请。”宫凌连忙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远处,留下虎军一干人等芬芬的瞪了宫凌的背影半晌,才开始操练。   这厢,西门涟请宫凌到了侧厅后立即吩咐人准备酒菜,在那人退下的当儿她亲自为宫凌斟茶,宫凌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脸上,笑得傻兮兮的,抱着个茶杯跟抱着一个聚宝盆似的,那模样可傻了。   他那样盯人的视线,她又不是植物人,定然感觉得到。只是这般盯人的视线里却未掺杂其它内容,她也便不去管他。   爱看,就看吧!   只要他能帮她,这就够了。   西门涟端着茶盏,状若平静的问道“你既然能探知我二师兄的行踪,那么你能告诉我帮助无相宫的‘外人’是指哪些人?”   听了他先前的一番话,再结合现在皇都的情形让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答案,只是这答案还需要他人的证实。而他,便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她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题外话------   灵儿先为昨天的失言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今天更的依旧不多,不过在目前的严峻局势下实在是没有了心情去写。   网文本就是图一乐,这几日发生的事却是为这乐子上添加诸多限制,却让人不得不服从,让人郁闷不已。唯一觉得安慰的是,网站的编辑很好,即使很忙也会帮我们把该弄的弄好,在这谢谢墨墨编辑,辛苦了。   ☆、029:意料中的意外   宫凌想了想,却给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们不像是普通的杀手,更像是有人精心豢养的暗卫。”   “暗卫?”西门涟瞬间紧拧起眉心。   “是的。”谈起事来的宫凌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那一份2劲儿,认真的道,“据小东子找到的他们的断剑和尸体来看,这些暗卫极有可能隶属大乾。”   大乾!   司马瑜所在的那个国家!   西门涟的瞳孔瞬间紧紧一缩,下一刻,她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恰如其分的将可泄露情绪的眸子完全遮掩,也同时将心中刚涌起的心潮压下。再抬起眸子时,眸底已经是一片波澜不惊,“医术和毒术哪个你更擅长?”   “额……”宫凌微怔,眨了扎眼,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间就换了个话题,但是还是老实回答道,“毒术。”   “好!”西门涟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他,“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日我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好啊!”宫凌连什么事都没问便是满口答应道。   西门涟满是阴翳的心终于是于此刻有一丝阳光透了进来,她笑问,“你用过早膳了吗?”   “先前不饿……”宫凌傻乎乎的笑,可是他肚子却不合时宜的传出一声响。他嘴角一扯,耳根子顿时就红了,未说完的话全部堵塞在了喉咙里。   西门涟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起身令人去催送早膳的,不一会儿早膳便是送了来。两人都未用过早膳,于是便一起用了,期间西门涟也跟他打听了下他说的‘宫’是什么宫?可是奈何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得分外顺溜,关于他的这个‘宫’的情况却不肯透露半点,只说那里很穷,爹很凶。   后来西门涟见套不出什么话,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了,安安静静的用膳。可宫凌就不一样了,他跟了她一路,还是第一次同她在一起用膳,开心得不得了,除了拿东西吃要看之外,其余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几乎没有从西门涟的脸上移开过。   这诡异的情形被匆匆回来的毕蓝给看见了,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西门涟闻声抬头,眉有微蹙,望着她。   “主子。”毕蓝很淡定地站直了身子。   “嗯。”西门涟点头,对宫凌道,“你先用着,我有事出去一趟。迟些时候会有人带你到这边安顿下来,你需要什么对那人讲就行。”   说罢,她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下一秒,宫凌也站起身来,急问道。   “有事。”西门涟淡淡道一声,朝着毕蓝一颌首,毕蓝转身往旁边的长廊走去。   “我先走了。”西门涟对宫凌道一声,抬脚往外走。   宫凌急了,追过去挡在她面前,满含期待的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能!”西门涟的声音虽淡,但语气里所含的坚定却不容忽视。   “哦!”宫凌面色一垮,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去,对着手指。他长相偏女性般的柔媚,做这样的动作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他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的萌物。若是寻常的女子看见他这般,必定会心软答应他的请求,可他偏偏对着的是心如铁般的西门涟,。于是注定悲剧。   西门涟只是瞥他一眼,“休息吧!”   然后便是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往外边走去。   宫凌不甘心,悄悄抬脚,可西门涟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他才抬起脚来,便听得她淡淡的声音道,“再走一步,我就请你到外面去住。”   宫凌含着两泡眼泪,顿时就不动了。   西门涟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她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   ……   傍晚的时候,君少扬过来了。   彼时西门涟刚沐浴更衣不久,半干的长发披在肩上,于灯下拿着一卷兵书在看,一袭单薄黑裳披在肩上,有种弱不胜衣的美感。   听到声音,她朝发声处看上一眼,见是他,便将目光收回,继续看书。   平时有事时,他们也都是这般自己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疲惫的搁下书卷,揉揉眼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位置,却发现是空空如也。疑惑之下朝门口望去,却发现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时,便是毫无预警与他的双眸对上,她清晰的看见那一双本就黝黑的眸子于这夜显得格外的沉暗,像两个黑色的漩涡,在那看似平静的外观下隐藏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毁灭欲。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念头刚起,她便是看见他已经抬脚,正往这边走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一瞬间跳得飞快。   就在她还在理清这缘由时,腰肢便是忽然一紧,紧接着那几乎是狂热的气息铺天盖地朝她压来,她起初有过反抗,可是越反抗却是被他环抱得越紧,他的呼吸因而也是越发的急促,气息越发灼热。失神里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反常,才放柔了身子,一切随他。   好一会儿后他才从她唇上微移开,紧扣住她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盯着她的眸子更如子夜星辰,幽暗深邃。   却也,危险。   在如此紧迫逼人的盯视下,她远扬的神智终于回归原位,一双水眸静静地将他所有神色收入眸中,却未开口问任何话,而是微偏过头,朝着他唇的方向凑了去,当如玉般的温凉碰上如火般的灼热时,瞬间天雷勾动地火。   (严打期间,剩下的自行想象TOT)   ……   一个时辰后,西门涟伏在君少扬的双膝上,平复着微有急促的呼吸。   “累了?”   君少扬低头,将一边的披风扯来遮住她如雪洁白的身子,爱怜的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温柔至极,仿佛先前那个粗暴野蛮的人并不是他。   “嗯。”   西门涟轻应一声,浓长的睫毛掀开,又再次阖上了去。   显然,是累坏了。   君少扬眸子一黯,双手捧起她的脸儿,心疼的喃喃,“小洛儿,方才我弄疼你了。”   他失控,自己也知道。   却,自控不住。   太多压抑占满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唯一能让他发泄,包容他的,便只有她。   所以,那样粗鲁。   “没有。”   西门涟柔柔一笑,“若是有事,便同我说;若是无事,这时候你也累了,我就伺候你就寝吧!”   “我想跟你说说话儿。”她身上散发的气息,甜甜的,让他安心。   君少扬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尽喷在她温凉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颤意。她身体微微一颤,却很快压下这悸动,回抱着他,“嗯,我听着。”   “小洛儿,我们成亲好不好?”他声音闷闷的,带了浓重委屈的味道,一双如烙铁般的臂膀更是拥紧了她的身子,仿若恨不得将她深深镶嵌进他的身体一般。   “你若想,随时都可以。”她的下颌,轻轻搁上了他的肩膀,水色瞳眸中未有半分迷茫。   却,惹得他不满的抗议,“你哄我。”   她一笑,正欲回答,却听得他自言自语道,“你即便是哄着我,我也高兴,起码你是真心愿意的。我想娶你,发了疯一样的想,可是终究不能委屈了你。”   这一刻,她的眼眶忽地就有些酸涩了,“少扬……”   君少扬于此时抬起头来,朝着她笑,“瞧你,眼眶都红了,多大的事儿啊!”   说罢,伸手揉乱她头顶乌发,还翘起了唇角。   显得,一副高兴的样子。   可是他眼底的那一抹黯然,她却看得很清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不要看得那么清楚再好。   “少扬,是皇祖母要你娶妃了是吗?”   除了那个人,这皇都还有谁能让他这般在乎?   君少扬一怔,随即扯唇苦笑一声,“有时候,我宁愿你没有那么聪明。”   “她提出的条件,我定能做到。”西门涟定定的注视着他,水色眸子里写满了坚决。   “我们的计划你苦心策划多日,就这么放弃,你舍得吗?”听到她说的这话,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再有他最是清楚她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这样的她,竟然会为了他而破例,他有些不敢想象。   “我舍得!”西门涟斩钉截铁的道,“你这次回来身上有异样的香味,这味道我在师叔的药房里闻过,有什么作用便是我不说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了解你,除了特别亲近的人,你是不会轻易让他人近身,那么此人必定是你皇祖母!”   说到这里她话头一顿,迎着他丝毫不显得意外的眸子,认真的道,“你既然能中招后平安归来未沾染上任何女子的味道,那么便是说明你与她达成了某项约定,这约定关乎我们的幸福。这幸福是我们两个人的,怎能只让你苦苦支撑,也该由我出面努力了。”   “你的话,让我愧疚。”君少扬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来,若是当年他没有对董蓉作出那般大的避让,目前这情形又怎能让他处处制肘。而比之先前更惨的是,皇祖母强行收回了他手上的几块可调遣大军的令牌,而她的身子又不好,他怎能强行与她对抗?   只能先服从,回来再做盘算。   “你能回来,便无需愧疚了。”西门涟忽地一笑,下一刻他带着怒意的眸子便是瞪向了她,却没有一点的威力,反而是让她更欢乐的笑出声来。   “你笑,你笑,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君少扬舍不得动她,只能狠狠揉乱她的发,那动作的确是‘狠’,可实际上真正到达她头皮的力道根本没有多大,跟挠痒痒没太大的分别。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笑闹了好一阵,西门涟才终于止住笑意,笑盈盈的眸子望着他,“说说,你皇祖母给你开了哪些条件?”   君少扬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唇因不悦,紧紧抿成一线。   “不生气啊不生气啊,来来,说吧说吧我听着。”学着先前他对她做的一般,她抬手揉乱他的发,她这一揉,便是真不客气,得亏是他发滑溜顺直,否则定会被她弄成一个鸟窝。   “别闹了。”   君少扬心情再不好,被她一闹腾也顿时好了大半,只是佯装怒样,拉下她捣乱的手,对她喝道。   纯属,虚张声势。   西门涟知他心情不好,也便不再逗他,双手捧着脸颊,那一双仿若会说话的眸子眨巴眨巴望着他,衬上那一张精致的俏脸儿,可爱极了。   见她这样儿,君少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里的郁闷终于扫荡一空,忍不住伸手一揉她的小脑袋,“皇祖母说要考校你女红和琴画和妇德妇容。”   “就这么简单啊!”   听她的口气,好像这根本不成问题似的。   “你都会?”君少扬忍不住低头,和她水灵灵的眸子对视着。   “当然。”都不会,当然后边的话她没说完就是。   “真的?”君少扬却是当真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西门涟不悦的反问。   “没有。”君少扬反射性的回答道。   “那不就成了。”西门涟一没有丝毫压力的盘算着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供她学习这些,一边出言问道,“她什么时候要见我?”   “我父皇大寿那一日,那时宫里会有王侯和朝臣的女眷都过去参拜太后,我会将你安排在毕夫人身边,让她领你进去。”君少扬说到这里话头一顿。   西门涟正算着呢,却没听到他把话说完,有些疑惑的问,“你父皇生辰距离现在还有多少天?”   换言之,留给她准备的时间还有多少时日?   君少扬算了算,肯定的道,“还有半个月。”   半个月?   半个月内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哪里能安排得过来?   可纵使是心里已经叫苦不迭,西门涟还是一副极有把握的样子道,“嗯,我知道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有点诡异?”他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你的错觉。”她一口否认。   “真的?”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你敢说是是假的?!”她眼睛一瞪,顿时不怒自威。   “不敢。”他低头,绝对服从女王命令。   西门涟快速掩去眸底的心虚,理直气壮的道,“我要把这里作为我在皇都的主要据点,这里的一切我都要重新修整,另外安排人手布置机关和一切,你若过来必定是见不着我的。为了不耽误你我相处的时间,你速速令人秘密挖通从你新王府到我这边宅邸的密道,不然再过来可是要丢性命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着手准备?”君少扬深知她布阵的厉害,决定问清楚。   “明天就开始。”之所以今日不动工,她是要先知会他一声。   “安全些也好。”君少扬若有所思点头道。   西门涟一笑,“嗯。”   “只是我还要忙。”一想到这几日不能再见她,君少扬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厉害,身体更像是八爪章鱼一样紧紧地贴着她。   “我二师兄那边出了事,我也要为那边做做盘算。”说起红樊,西门涟的语气顿时沉重了几分,眸色也添了几分黯然进去。   君少扬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低声道,“那一夜他们不告而别,我派人仔细搜了都没能找到他们。后来我接到毕白的消息,想着你生辰快到了就去先迎凤凰军了,抱歉。”   “不用跟我说抱歉的。”西门涟苦笑一声,“你的性格我知道,即便我师叔对你那般挑剔,你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谦让七分。不然你以对旁人的手段,我师叔惹了你还能活蹦乱跳当真是奇迹。而且我师叔这人我知道,只要他想隐瞒行踪,甚少有人能追得上他的。”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宫凌来,倒是不知道他是如何能探听到师叔的消息的。   君少扬一笑,“你最懂我。”   也唯有她,最信任他。   “我当然最懂你。”西门涟挥掉那些突如其来涌上的惆怅,低声道,“少扬,我二师兄是因为帮我取一味药材而身中奇毒,有人告诉我海底陵墓里有一味药名‘红缨’能解我二师兄身上之剧毒。在我们寻找到打开皇陵钥匙的同时,我想帮二师兄拿回属于他的位置。毕竟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失去了那位置,变成现在这样子。”   “那药材,其实是给我用的是不是?”君少扬突然道。   西门涟没有反驳,静默着,不说话。   君少扬笑一声,“傻瓜,我自己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当然是清楚的。那潜藏在身体里的剧毒的清除,和你师叔、二师兄离开的事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其实我私心里是想你二师兄走得越远越好,但是想着他是因为为我取药,当然他的出发点是因为想让你开心。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因为一己自私而忘恩负义,我这条命是他救的,这人情当由我来还。”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心,轻轻的,无比怜惜。   “所以呀,小洛儿你无需自责,把事情交给我去办就好。”   即使他身边人手不多,该派出去的,还是要派出去。   “少扬,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到凤凰军诸人了,届时会有他们出手。”西门涟柔柔一笑,看见他略微显得失望的眉眼,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你呀,就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所以她先前说的话,不过是知会他一声,她素来就是做比说更快的人。   这个认知让君少扬有些咬牙切齿,他一拉开她的手,恨恨的道,“我要吃了你!”   然后,身体力行的‘吃。’   ☆、030:改邪归正还来得及   这一夜,在缠欢中度过。   黎明时,君少扬才恋恋不舍地从西门涟的身上离开,着衣穿靴毕,朝她的方向一看,就看见她用那双媚生生的眸子直望着他,若不是他自制力还有那么一点,便是要直接扑上榻子了……   “不许再拿这样的目光看我。”   他上前,捂住她的双眸,在她耳边低低的威胁道,“不然……结果你知道的。”   西门涟低低一笑,忽支起身子,柔柔的在他唇角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今夜再见分晓,在家乖乖等着我找你。”   “你还真是坦白得可爱啊!”君少扬松开捂住她双眸的手,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她。   “寻常女子哪有我这般一心为你的,所以你要珍惜,不许对别的女子动歪脑筋。”西门涟趁机教训他,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就要像昨夜那样。”   “你怎么不说我忍得也很辛苦?”君少扬揉乱她头顶上乌发,眼底却因为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而起了笑意。   西门涟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所以我昨夜不是随你摆弄,好好补偿你了啊!”   君少扬一愣,随即却是笑出声来,一双手紧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下颌搁在她犹如天鹅般的颈项中,“嗯,小洛儿的补偿是最好的,那为夫便今夜乖乖等你过来。”   “嗯,真乖。”西门涟煞有介事摸摸他的脑袋。   她此举更惹得君少扬笑不可遏,半晌才拉开她的手,很努力才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小洛儿,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的。你要摸,只能摸我的。”   “你不是男人?”西门涟反应可快了,一双眸子里顿时写满了戏谑。   “我是你的男人,唯一的。”君少扬说罢一低头,去啃她的小鼻子。   “别……”西门涟忙躲,她还要出去见人的,真让他把牙印留在上边儿那不丢脸大发了啊!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埋怨,这人怎么就爱咬人,咬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偏偏他最爱咬她的脸,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坏毛病。   “就要。”君少扬天生反骨,越不让他干的事,他偏要干。   西门涟滑溜如鱼从他怀里滑下,拉被子紧紧把身体裹得密不透风的,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去上朝了,我也要起床了,别闹!”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君少扬笑着说完便去扯她的被子,西门涟怎么都不肯就范,但到底抵不过他的大力,委屈兮兮的让他在鼻子上留下一个压印后,恨恨地目送他离开。   这直接导致君少扬的心情十分的愉悦,乃至于上朝时一张脸上虽然是吊儿郎当的,但是那一双眼里却是写满了笑意。   有什么好事?   太子党的人有那么些人慌了,最近太子势力好几处都被人暗盯上,莫非人是他派的?他哪里来的人手?是皇帝另给了他号令大军的令牌了吗?   中立的重臣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他,觉得他肯定是斗鸡遛狗,或者是又干什么缺德事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而坚定拥护君少扬的大臣们却是觉得,肯定是他有什么新的对付皇后和太子的办法了,不由得深感欣慰,感叹他终于肯走上正道了啊!   众人暗自揣测纷纭,却无一人能想到,其实他只是在想女人而已。   而就是他在朝堂上的这一表现,直接导致朝臣们将西门涟日后的闹出的动静误认为是他折腾出来的,于是有人拼了命的应对,有人则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有那么一些人坚定的帮忙。   直到后边儿,他们……此乃话后不提。   皇帝退朝后,独独宣了君少扬到御书房。   这无疑,是一个风向标,众朝臣心里也就更肯定心里的猜测了。   于是在离开时,一双双具有深意的眸子都有意无意的朝他的方向看上那么一两眼,君少扬全部视为无物,在福贵公公的领路下,跟随御驾到了御书房。   皇帝摒退了一干无关人等,只留了福贵公公在边上伺候着。   “父皇,你唤儿臣来所为何事?”门关上后,君少扬这才好整以暇的恭敬问道。   “当然是有要事了。”一没外人在,皇帝威严的形象就一点都没有了,整个人躺在龙椅上,一招手,旁边的福贵公公立即上茶来,他就着热茶喝了那么一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了一早上,口干舌燥的,呼,上朝真不是朕这等老人该干的事啊!”   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君少扬一听便懂,抬起头来,“儿臣愚钝,不懂父皇的意思。”   “朕看你是胆大包天,做都敢做了,还敢不承认?”皇帝顿时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手往前一丢,那热茶和茶杯一起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好大一声声响。   “皇上……”福贵公公立即拿帕子过去,生怕皇帝刚才被烫着。   “皇什么皇?!”皇帝吼完,朝福贵公公一个眨眼,福贵公公顿时心如明镜不出声了。   “父皇,您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何必生气?”君少扬秒懂,立即是作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懒洋洋的回道。   皇帝脸上没半点怒色,可那语气的暴怒却是藏不住,“君少扬,你信不信朕明儿就把你发落到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让你一辈子都休想踏进皇都半步?”   “华为大草原的驻地,那边的日子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您若把儿臣弄过去,儿臣会很高兴的。”君少扬懒懒的道。   “你这个不孝子!”皇帝怒吼出声后,顺便拿起桌子上的桂花糕吃,味道不错。   “父皇恕罪,为儿臣这样的人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君少扬嘴上说着谦虚的话,自斟一杯茶,然后跟皇帝你一块我一块的分享桂花糕。   “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朕啊!”皇帝暴怒的大吼,然后递眼神给福贵公公,示意倒茶,吃多了糕点,好渴。   “皇上,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要怎么办?”福贵公公一边小心翼翼的说这话,一边轻手轻脚从下边儿的柜子里取出两瓶茶叶,一瓶上红纸条上贴着‘君山银针’字样,另一瓶则是贴着‘雀舌’字样,问皇帝要哪样?   皇帝点了君山银针,福贵公公立即去不远处找开水去了。   “你这不孝子,给朕跪下,不跪到你承认错误,不准起来!”皇帝重重一拂袖,然后一转身去自己的书柜里取出马吊和一盘棋,问他要玩哪样?   君少扬毫不犹豫选择马吊,因为皇帝就是个臭棋篓子,一输就耍赖,马吊比棋看起来清楚多了,皇帝想要耍赖没那么容易。   皇帝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欢欢乐乐地搓手,亲自搬来桌子摆上马吊。   于是父子二人,面对面而坐,打马吊。   不一会儿福贵公公便是泡茶回来了,看见他们在打马吊,心想着难得王爷肯陪皇帝玩儿,这一玩不是一天那也绝对有半天。皇上这会儿还没用早膳,也是时候准备了,于是悄开门走出去,去准备饭菜去了。   于是,御书房就这么静下来了。   ……   福贵公公叫了守门边儿不远的几个太监同去御膳房,半道上有一个子稍嫌矮小的太监渐渐地走到了最后边,然后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的转身离开了。   他以为没人注意到,实际他的动静都被走到最后面的公公看在了眼里。几乎是他一走,这公公便是将事儿禀报给了福贵公公,福贵公公眉头一皱,“你跟上去,看他是哪个宫里当差的人,切记莫要教他发现了才是。”   “嗻。”那公公领令而去。   先前半道溜走那太监去到那假山后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然后钻出来,快步往一方向而去。   那通往的方向是——碧玺宫!   一路跟着他的公公发现了此人目的地后,便转身按原路折回,尔后他悄将此事禀报给了福贵公公,福贵公公听了并未做多的表态,只道,“你也在咱家手底下办差很久了,当说的不当说的,你都应当拎得清了,就用不着咱家再提醒你了吧!”   那公公闻言立即是恭敬的道,“小的跟着公公一路到御膳房,什么都没看见。”   “嗯。”福贵公公一点头,含着深意的眸子在其他公公脸上扫过,公公们皆是一脸严肃的表态,表示自己绝对是‘什么都没看见’后福贵公公才满意地一点头,抬脚走向御膳房的方向。   而在此时,碧玺宫内,董蓉慵懒的倚在贵妃椅上享受着西瑜给她捶腿儿,听到侍卫的禀告,眸子懒洋洋地睁开,语气里带了鲜少有的笑意,“当真是这样?”   “卑职亲耳所听!”侍卫半跪在地上,斩钉截铁道。   “呵。”董蓉笑一声,右手小指金质的护甲轻轻一抬,“西瑜,打赏。”   “是,娘娘。”西瑜款款走下来,从腰下的丝绦里解下一只女工极好的锦囊,弯腰递给了那侍卫。   “这锦囊,可是西瑜费了好几天的工夫呢。”董蓉轻笑,这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那侍卫的接过锦囊的手,分明有了一丝停顿,那一双望着西瑜的眸子有炽热的光芒燃起。   西瑜顿时直感觉到一股子凉意自脚底升起直窜上心头,却不敢动弹,甚至是连脸上都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来,只是那腿脚,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谢皇后娘娘赏赐。”那侍卫短暂的停顿后,将锦囊收在了怀里。   “继续监视着。”董蓉淡淡的道。   “卑职告退。”那侍卫起身,悄向西瑜瞥了一眼,这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门阖上时,董蓉同时出声唤道,“西瑜。”   这一声唤,惊醒梦中人。   西瑜快速将心头的慌乱敛去,转过身来,低眉顺眼朝着董蓉走过去。   “就站那儿吧!”董蓉一句话,就让她站住了脚跟。   董蓉抬眸看她一眼,“西瑜,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西瑜心头重重一跳,那一缕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慌再一次浮上心头,“娘娘大德,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十年有余,能有今时今日,全仰仗娘娘厚爱。”   “都十年了啊!”董蓉幽幽叹息一声。   西瑜的心又是一跳,却忽听到董蓉唤她,“西瑜,过来给本宫好生瞧瞧。”   纵使心底百般不愿,西瑜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在董蓉面前蹲下身来。   “以前是本宫疏忽了你,只当你是个小丫头,如今仔细看你这眉眼,竟也是生得这般雅致风流,委实是一副好相貌。”董蓉细瞧她一番,小指上金色的护甲抬起她的下颌,忽地一笑。   西瑜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她之所以能跟在董蓉身边如此之久,全赖她擅长察言观色。这一看便是知道事情不妙了,一想到董蓉先前对那侍卫说的那一句那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话,她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浓厚,脸色顿时惨白,哽咽着道,“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奴婢此生别无他愿,唯愿一心一意伺候娘娘,望娘娘成全!”   “傻姑娘,女子长大后都要寻一个好夫君的。”董蓉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祥的母亲,当然她的指套若未将西瑜的下颌生生刺得流血的话。   西瑜忍住疼痛,一双眸子被水雾布满,“娘娘,是西瑜做错了什么吗?”   “你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会做错事呢?”董蓉柔柔一笑,松开紧钳制住她的手,身微微下弯,竟是双手搀西瑜起来。   “娘娘……”西瑜浑身都僵硬了。   “傻姑娘,本宫一直拿你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你受得。”董蓉不仅是搀了她起来,还让出座位让她坐上,西瑜直感觉如坐针毡,平素淡然的面孔也漾动了一丝恐惧的情绪来。   亲生的孩子……   董蓉这些年对王爷的手段,那可是狠辣到了极点啊!   “别哭呵。”董蓉伸手,温柔的擦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可就是这样的动作让西瑜感觉到被触摸的肌肤宛若被蛇爬过,一阵阵冰凉的触感让她几乎要恐惧地尖叫出声来。   董蓉却仿佛未看见她的表情一般,柔声道,“少扬是个桀骜不驯的孩子,你跟了他后,日后可要多替本宫劝劝他呵。”   西瑜一双张大的瞳孔瞬间紧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瞧你,欢喜过度了吧!”董蓉笑一声,含笑的眉眼深处却有着寒彻入骨的森冷,可那语气却仍然是极其悦耳的轻柔,“西瑜,少扬这孩子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本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说皇族贵胄,就说王侯世家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儿哪个不已经是妃妾成群的?如今他也是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了,在此之前他身边要个伺候的人。只是他心思太深沉,寻常女子难得近他的身,你和他年幼便相识,有这情分在你过去伺候着少扬,本宫才能真正的放心。”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高攀!”豆大的眼泪从西瑜睁大的眸子里不断涌出来,可在董蓉的注视下,她根本就不敢哭出声来。   “傻姑娘,仔细想想,本宫不会勉强你的。”董蓉笑眯眯地收回手,“看你哭得跟花猫的样儿,不知道的见了定会道是本宫欺负了你呢!你先回去,打理干净了就先休息,今儿本宫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谢娘娘大恩。”西瑜快速站起身来,赶紧低头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去吧。”董蓉淡淡的道。   西瑜应一声,低着头,小跑着出去。   就在她推开门,以为终于安全离开这里的时候,董蓉含着笑意的声音忽地响起,“据说鸳鸯帕子的绣线,要准备九九八十一色才是最好看的呢!”   九九八十一……   西瑜脚步顿时一僵,下一刻立即是再不敢停留地往外跑去。   她一路快跑,疯了一样的跑,一直到体力濒临极限时才踉跄着在一道宫门的转角处停住,身子沿着坚硬的墙缓缓滑下,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捧起脸,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不断落下,却不敢哭出声来。   只能死死的咬紧牙关,唇瓣狠狠地咬出血来。   她尝到血腥味的时候,恍惚地抬起泪眼仰头看天,不明白明明已近夏日,为何她还会觉得这般的冷?   好冷。   她迷糊的看着,也这般坐着,忘记了地点,也忘记了时辰。   直到她听到有人唤她,“西瑜姑姑。”   这声音!   西瑜双眸一瞠,霍然站起身来,可那因为蹲的时间实在太长,这一站,顿时一阵麻痹感直从脚底升起,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往下倒去。   她没有跌倒在地上,而是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   迷蒙的视线汇集,当看清楚抱着她的人是谁后,她心底好不容易涌上的欣喜立即被绝望取代,但是更快的她眼底一抹决绝的光芒划过。   于是放软了身体柔柔倚在那人怀里,垂眸低泣。   “西瑜姑姑,可是谁欺负你了?”   平素淡然少笑的女子梨花带泪的模样,比那些柔柔弱弱成日哭泣的女子不但要美,还要更多出增添一份柔弱无依感。西瑜又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这样地一哭,真真能让人心疼到心坎里去。   那人问,西瑜却是不答,只是低泣。   那人急了,又问一遍,可是西瑜却是将脸儿更偎依进了他怀里,突然泣不成声。   那人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她,她一直哭,哭了很久,后终于在那人怀里沉沉睡去。   那人看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正要叫她,却见她已经睡着,美丽的面庞上还挂着点点泪痕,他心猿意马间,便是凑了过去,然后那人儿似乎嘤咛了一声。   “西瑜姑姑……”   然后他看见那人迷蒙的美眸睁开,他顿时觉得喉咙极渴,喉结滚动间,熟悉的渴望升起。而美人的那张脸儿含羞带怯,绝美动人,他行动派的抱她起身,熟门熟路寻着一处隐蔽的房间。   之后,鱼水之欢,水到渠成。   ……   君少扬从皇宫回行宫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心想着有可能心爱的人儿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他脚步便是越发轻快,唇角亦牵起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跟在他后边的毕青脸上绷着,却在心里悄悄笑:王爷这是等不及要见王妃了哈哈。   “小……”   君少扬意气风发地推开门,到嘴边的亲昵称谓在看到那不请自来在他书房里的人时顿时咽了下去,一张俊颜立即就黑了,愣是没往前再迈一步。   毕青悄悄往里边一看,顿时也呆若木鸡。   “少扬,你可回来了啊!”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古翰放下酒坛子,快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他脸上堆满了笑容,蒲扇大的巴掌眼看着就要朝着君少扬的肩膀重重拍下。   “华少,别啊!”毕青吓得立即回神,赶紧将那巴掌给挡了下来。   “又是你这婆妈的人。”古翰不满的瞪了毕青一眼,将手给收了回去,眼睛一瞟向君少扬的方向,可就是这么一瞟间他的目光就几乎被那一双森冷如冰的眸子给冻住。   太吓人!   他赶紧别过眼去,嘿嘿的傻笑,“少扬,那日你不是劝我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君少扬冷笑出声来,深黑色的瞳眸里怒意毫不掩饰,若不是眼前人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在这般盛怒之下,他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他!   古翰还是第一次见到君少扬这般生气,不禁想到了关于他好龙阳的传言,脸上顿时就有了焦急之色,“少扬,你多跟女子接触些就好了,她们真不若你想象中的那般讨厌。”   君少扬的脸色越发的沉,毕青见状不好,拼命朝古翰使眼色,示意他快别说了,不然王爷发火那还是好的,迟会儿若是王妃见着了,那绝对就是灾难啊!   厉王府一夜被夷为平地之事,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古翰却不知道此事,看毕青这模样更让他加深了误会,他冷厉的目光从毕青脸上一扫而过,指着书房里边对君少扬道,“少扬,这里是我用重金从各个教坊买来最美丽、最有风情的女子,全部都是送给你的!你今夜品了男女之间的情事,必定不会再好龙阳,少扬你就听为兄一句劝,现在改邪归正还来得及!”   ------题外话------   灵儿欣赏了一晚上某人掉节操的红内内,TOT,尼玛五短身材很伤眼睛有木有……   ☆、031:不用自卑,其实你也很美!   毕青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华少,您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事在皇都大街小巷都是传遍了的,你身为少扬的贴身侍卫竟然不知道?”古翰惊愕不已。   毕青顿时就气笑了,“那些坊间的传闻,您也信?”   古翰顿时愣住,眼角余光瞥见君少扬那一张黑如锅底的俊颜,顿时有些心虚的对嗫嚅道,“其实呀,那个……那个不是也没关系。你这边都是大男人伺候着,一个个粗手粗脚的,哪里比得过女子的细心,你有她们服侍着,日子也过得舒心些。”   他越说越兴高采烈,脸上的心虚之色尽敛去,豪气干云的道,“我领到你书房的那些个女子个个都是身姿窈窕,貌美年轻的,你看喜欢谁就留下谁,全喜欢的话就都留下好了。”   “……”毕青脑袋重重往下一点,好想撞墙。   “古翰!”一直未沉默的君少扬忽然沉声唤古翰的名字。   “哎。”古翰高兴的应一声,一转头看见君少扬面沉如水的脸,脸上的笑意一敛,有些微讶的看着他。   君少扬肃容,以甚少有的坚定态度道,“我已经有了心仪,非卿不娶的女子!你的好意我心领,只是你今夜领来的人都必须立刻带走,以后也切莫做这等事。”   “你真有心仪的女子了?”古翰只听到前一句话,就已经足够惊讶了。   “是!”君少扬果断的给予他回答。   “那你不早说!”古翰恨恨道一句,又责备他道,“你若早告诉我,我又怎会做出今日之事来?”   君少扬沉声道,“你现在领走,还来得及。”   毕青在一边听得直点头,王爷此举真是英明!   古翰一听立即就想将她们领走,可是仔细一想却又犯了难,“少扬,这些个女子的身我都给赎了,你不要,我领回去也没地方安置啊!”   “你没有地方,我更没有地方。”君少扬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你这里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叫没地方?”古翰脑子这一下转得飞快,朝君少扬挤眉弄眼的笑,“再说太子大婚之前你又不可能迎娶她,这些女子伺候你,不是正好么?”   这叫好?   毕青还来不及吐槽,忽地觉得背后一凉。   不止是他,就连古翰也是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子冷意,顿时就打了一个哆嗦。   只有君少扬,他似有感觉一般望向远处的暗色天空,先前还紧抿着的唇瓣忽而勾出一抹笑弧,轻道一声,“她来了。”   “谁?”古翰反射性问道。   毕青脑袋更低了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沙沙树叶晃动声响里,一道暗色身影宛若流星从高高树梢划下,须臾间便是笔直落在君少扬身侧,落地的第一瞬间她便是伸出玉手,与他十指紧扣。   其中的占有意味,毫不掩饰。   君少扬低低一笑,为西门涟介绍道,“我的好友,古翰。”   说罢笑看一眼处于目瞪口呆状况中的古翰,介绍西门涟道,“古翰,她是内子——西门涟。”   “西门涟?”古翰惊叫出声来,瞠大了一双眸子低眼望着那看起来娇娇小小女子,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是……是我想的那个……那个西门涟吗?”   西门涟冷冷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只朝他微微一颌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是君少扬这人性格恶劣,很欣赏好友这一副少见的表情,故意打趣,“你想的……是哪个?”   “哪个?你说还有哪个?!”古翰跳起来,激动地就要扑过去去摇君少扬的肩膀,可那炽热的目光在看见西门涟那一双突然霜冻万里的眸子时差点没骨气的软了腿脚。   君少扬低着头,朝着西门涟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古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哪一个?”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西门涟眸中的冷意悄然消散,唇边也勾起一抹笑弧来,水色眸子朝他一眨,轻轻吐出一小口气。   她这是,累了。   君少扬怜爱的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后,转头朝毕青一抬下颌,眸子意有所指的看了西门涟一眼。   毕青秒懂,立即下去了。   “你想吃点什么?”君少扬低声问西门涟道。   “随意。”她对吃的向来不挑剔。   “按老样子?”   “好。”   “那走,我们过去那边。”君少扬一指用膳的厅堂的方向,西门涟没有异议,两个人手拉着手往那边走去,都选择性无视了一边儿的人。   而陷入死纠结里的古翰并未发现一干人等皆已离开,他苦思冥想老久之后才抬起头来,期期艾艾的问,“少扬,她就是那个西门涟,对不对?”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人呢?   古翰傻眼,呆若木鸡。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怎么……怎么都不跟他说一声?   难道……   他头皮一阵发麻,也在这时候忽地一阵大风吹来,然后几乎是立竿见影一般,这片行宫的所有灯火瞬间熄灭,成黑漆漆的一片。   疾风声,声声如泣如诉。   夜鸦忽地嘶鸣出声,粗噶,凄凉。   这行宫是老宅子了,住过很多的人,然后死去的人就变成了……   “啊!有鬼啊!”   古翰凄喊出声,不顾形象,飞身而起,朝着远处有灯火处飞掠而去,那速度远远超过他平日的速度,简直已经到了玩命狂飞的地步。   华少最怕的,那就是鬼啊!   ……   在古翰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行宫内暗地里隐藏的金龙卫露面,取火折子将烛火一一点亮,然后再次退下,隐于暗处看守自己的阵地。   整座宅邸再次灯火通明后,厅堂内,君少扬含笑望着像只猫儿般伏在自己双膝上的人儿,伸手拨开她鬓角边滑下的一缕乌发,轻勾于她小巧的耳垂后,轻在她耳边讨好的道,“这下,气消了吧!”   “下不为例。”西门涟猫儿似的哼一声,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伏着。   “他会这么做,其实也怪我没有和他解释清楚。”古翰是他的唯一的好友,他不想以后她看见他就跟看见仇人似的,于是主动解释道。   “嗯,我都听到了。”她在树上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你很早就来了?”君少扬怀疑的道。   西门涟也不瞒他,“办完了手头上的事就过来了,本来想开了书房在那里等你的,却看见他领了一帮人到你书房,我想看看他玩什么把戏,便就没露面。”   “这样就好。”君少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主动的道,“他送来的那些人,迟点我让人给他送到他府上去,省得你看见心烦。”   “找个愿意和丢他休息的地儿,促成好事,也是功德一件。”西门涟想也不想便道。   君少扬一怔,随即笑出声来,低下头在她唇角烙下一吻,“你呀,还真是睚眦必报。”   “我报仇都是当面,才不跟你一样迂回。”西门涟瘪了瘪嘴,将脑袋更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些,闷闷的道,“别吵我,我要睡会儿,迟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君少扬应一声,看她在怀里不安稳的动,遂伸出手托住她的脑袋,她这才睡安稳下来,浅浅的呼着气,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咪。   他笑,俯下身,唇轻轻贴在了她的唇边,也是阖上了眸子。   一天下来,其实他也有些累了。   那,相依而眠吧。   毕青领着人送膳食刚到门口便是看到他们相偎而眠的画面,忍不住微微一笑,悄悄示意人先别送先放厨房里热着,然后亲自在这边看守着。   他们这一休息,就睡足了一个时辰。   西门涟先醒,她一动,君少扬也就跟着醒来了,迷糊中问她,“不多睡一会儿吗?”   “你累的话,可以多睡一会儿。”西门涟看到他将醒未醒的模样,也是有些心疼他了,便是没动,连声音都是很小声。   “用完膳再一起过去吧!”君少扬这会儿是真醒了,将她往怀里一搂,立即就直起了身子,却在这时候手臂忽然传来一阵麻意,他眉头顿时紧皱。   “怎么了?”西门涟一抬眸便是看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有些担忧的问道。   君少扬紧皱的眉头松开,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只是有点麻,没什么。”   西门涟拉住他的手臂,“我帮你揉揉。”   “好。”君少扬应一声,由着她为他按压并揉着,唇角渐渐噙起浅淡的笑弧来。   望着她,不说话。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西门涟却是被这视线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很美。”君少扬由衷的赞叹道。   “……”西门涟沉默一会,一本正经抬头,“不用自卑,其实你也很美。”   说完,低头,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君少扬顿时瞠目,半晌后佩服地朝她看上一眼,然后面向外边唤毕青,“准备膳食过来,再上几样王妃常用的小点心。”   外边的毕青应一声,很快便是下去,不一会儿就领人拎了佳肴和点心来。   这时候君少扬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让闲杂人等先退下,亲自摆了菜后同西门涟用膳。两人用罢之后休息一会子后,西门涟便是领着君少扬离开了。   ……   深宫闱,夜寂无声。   一处院内,灯火明亮,外边却无人把守。   屋顶,人影成双。   一片黄瓦,被人手,轻揭开。   里面的景象顿时呈现人前——暖色灯光下,一双人如同恩爱的蛇一般卷在一起,压抑的呼声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成一首让人耳红心跳的曲子。   竟然是撞见了他人在欢好!   君少扬黑布下的俊颜微红,忍不住看向西门涟。虽然她也和他一样蒙住了面孔,但是她景致如画的容颜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而指尖游走在她光滑肌肤上触觉,这一刻是那样的清晰。一股子渴望忽冲上心头,而下面的那声音,无疑是更加深了他的渴望。   他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灼热。   好想,带她……   此时的西门涟正盯着里边的动静,忽感觉到身上火辣辣的视线,一抬头便是看见他正往她身边凑。她眉头一拧,冷冷瞪了他一眼。   君少扬顿时就狠狠打了个冷颤,迅速收起不该有的想法,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里面屋子里的两个人身上。也在这时候,先前背对着他们的女子被翻了个身,露出那一张娇美的面庞来。   她……   君少扬眉头一皱,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西门涟低头,有些疑惑的一看他,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下面的屋子里,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情事又持续了小半刻钟后,终于戛然而止。   “时候不早了,殿下您该回去了。”女子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只是在经过先前那样激烈的情事后,声音有些沙哑,却更显得动听。   “西瑜,你好狠的心,一晌贪欢后,你就不要吾了。”低沉的声音,来自于太子。   “奴婢怎敢?”西瑜伸手,就要推开覆在身上的人,却冷不防手被握得更紧,她黑色的瞳眸瞪大,却是紧咬朱唇,一副倔强的模样。   “西瑜,成为吾的人,就这么让你觉得委屈吗?”太子的语气里有着压抑的不悦。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西瑜一眨眸子,两行清泪沿着眼角落下,一双唇,咬得更紧,都快要渗出血来。   倔强的人,惹人怜惜,尤其,她还是个美人。   太子心里的不悦顿时散去些许,“西瑜,你是母后身边得力的女官,身份怎地就低微了?”   “殿下……”西瑜喊出这一声后,忽地紧抱住太子,哭泣出声来。   太子是个怜香惜玉的,见此情形忙安慰她道,“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吾,吾为你做主。”   西瑜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去眼中的泪水,含泪对太子道,“殿下,承蒙您的垂怜,才有了今日之欢。奴婢日后都会记得殿下恩典,哪怕是到了地底下,也不会忘记,也请殿下莫要忘了奴婢。”   太子一惊,“西瑜,你平白说这些话做什么?”   西瑜面含凄色摇了摇头,脸上缓缓绽开一抹凄婉的笑容来,“殿下,奴婢喜欢您有多日,却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求您企怜。哪怕是您对奴婢示好,奴婢即使无比欢喜,也只能忍痛拒绝。可今日奴婢却逾越了界限,但是奴婢不后悔,只愿君能铭记曾有一人恋您至深。”   她说罢,推开面含惊愕的他起身,快速将地下的衣衫一揽,胡乱往身上一套便是踉跄着跑了出去。   “西瑜!”太子在院门口追到了她,不让她走。   西瑜噗通一声朝他跪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殿下,若您怜惜奴婢,便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以后若奴婢还能活着,必定日日为您诵经念佛,让佛祖保佑您长寿。”   “西瑜,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傻话!”太子弯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气急败坏道,“你如今已经是吾的人,谁还敢对你不利?!”   不利?   太子说完这话,忽地灵光一闪,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是母后要将你许人了是不是?”   西瑜眼泪流得更快了,却不说话。   这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   “西瑜,吾绝对不会看着你被许给别人的!”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看着一个刚和自己有过鱼水之欢,十分喜爱自己的女子就要被迫琵琶别抱,必然十分的不乐意。对于普通男子说是如此,更别提是位高权重的太子了,他一想到怀里美妙的躯体就要属于别人,一股子怒火就从心头升起,“西瑜,你放心,吾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许给别的鲁男子的!”   “殿下,不能因为奴婢使得您和娘娘有了间隙啊!”西瑜凄声道。   “间隙?”太子冷笑一声,目光一瞬间变得森寒,昔日忠厚老实的面孔此刻奇异的森冷扭曲,“西瑜,哪怕没有这件事,吾和那贱……”   “殿下……”西瑜抬手捂住了他的唇,也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她写满了惊慌的眸子望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成直线沿着面颊落下。   太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中一抹杀意忽起,可看着那一张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面庞,那杀意便是渐渐被取一抹温和取代,“西瑜,吾和纳谏的人会去找母后,你就放心吧!”   西瑜慌乱地点了点头。   “吾和你的事,吾不会说出去,你在母后那边也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皇都风波平息后,吾再向母后要了你,她定然不会拒绝的。”太子将她再次揽入怀里,“这段时间内,吾若想你了便会让人传信给你,你收到信了,便在这里等吾。”   这一具身子太美妙,只尝一次,正是兴头上,怎能简单就放过?   “殿下……”西瑜羞涩地将脸儿埋在他的胸膛。   太子大乐,但看时辰不早,便是叫侍卫过来送了西瑜回去,然后便是朝东宫而去。   “跟上。”   西门涟一扯君少扬的袖子,君少扬压抑下心头翻滚的情绪,随着她一起悄跟上送西瑜回去的侍卫,然后等得那侍卫离开后,飞身上了西瑜卧室的屋顶。   ------题外话------   故事继续中,v章节被锁了百分之八十的灵儿伤不起,昨儿断更不是故意,今儿是身子不舒服就只能写这么点,要是明儿能起得早的话一定多写点。TOT,好怀恋禁词,木有它们,真不知道怎么写了~(>_<)~   ☆、032:以爱之名   再站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前,西瑜满心的凄楚几乎再压抑不住。   在今日离开这里之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一转眼她的世界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万般变故皆由不得她。   恨!   止不住的恨意于心头蔓延,她恨董蓉的佛口蛇心,更恨自己未能结党营私,否则怎会在今日被逼之下走到这样的地步?一想到先前含泪承欢于人身下的事,她一双手便是死死地揪紧襟口,一阖眸子,两行清泪便是沿着她苍白的面颊流下。   “美人!”   一声激动的唤声,忽在背后响起。   西瑜大惊,猛然睁开眸子,下一刻一只手重重地捂住了她的唇,旋即一具炽热的身体便是紧紧贴在了她的背后,不安的大手在她身上乱抚着。   西瑜眸中涌上羞辱之色,手脚并用拼死命地挣扎。   女子力气生来就不如男,更何况她先前才初经人事,两条腿都还在打着颤,哪里是歹人的对手?她那点小力气对于他来说,根本无异于螳臂挡车。   “都和人睡过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那人对于她的反抗显得相当愤怒,在她身上乱抚的大手越发显得粗暴,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   这声音!   西瑜瞳眸豁然一瞠,反抗的动作便是没有了先前的激烈,那人以为她这是臣服的表现,喜形于色抬脚踹开门,也在这时候西瑜忽地一个转身,长腿猛地上踹,凶猛地踹向男人蠢蠢欲动时最为坚强,同时也是最为脆弱的那一处!   “唔!”那人毫无防备被踹了个正着,倒在地上闷哼出声。   西瑜往里边冲去,抄起最近的一把椅子冲出去死命地朝着那人的头上砸,那人狼狈不堪地躲闪,脑袋是避开了那一记,肩膀却被砸了个正着,那椅子因而被砸得四分五裂。   他似乎是避讳着什么,不敢痛喊出声。   西瑜红着眼眶抄着断裂的椅棍,不顾一切地朝着他脑门子上猛打,那人被彻底激怒,如猛虎一般骤然翻身将西瑜压在身下,只一只手便是扣住了她乱挥的双手,空出的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西瑜顿时呼吸困难,在那人身下,身子如同麻花一般扭着。   “你在这等我。”见此情形,西门涟对君少扬叮嘱一声,不待他回答便是飞身而下,落地时一掌轰在正行凶那人的后颈处,那人闷哼一声,顿时就没了气息。   西瑜滚到一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还好吧?”西门涟走到西瑜身边,冷声问道。   西瑜的眼帘里顿时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尖,她却没有抬头,只凄然一笑,“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嘶哑的声音里,隐含着变调的尖锐。   西门涟冷扫她一眼,“既然选择了趋炎附势,这便是应付的代价!”   “是,这是我应付的代价!”西瑜撑着身子站起来,红红的眸子望着她,“说吧,你救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身上有什么是我想要得到的?”西门涟不答反问,幽冷的眸子里一片波澜不惊之色,于这幽夜,静谧如斯。   西瑜从她眸子里看不出自己想要得知的内容,眸中顿时掠过一抹黯然之色,但是很快的这一抹黯然被决绝之色所取代,“你是为何人办事?”   西门涟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说可以!”西瑜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我可以将娘娘和太子之间的动向每日记录下来给你,可以为你打探皇都里的任何消息。”   西门涟闻言嗤笑一声,“你都是太子的人了,说这话未免太没诚意。”   西瑜面色顿时惨白如纸,抖着唇,“你……你都知道了?”   “不止知道,而且我还亲眼看见你与太子在那破房间颠鸾倒凤。”西门涟冷利如刀锋的眸子在她越发显得惨无人色的脸上刮过,一声冷笑,“还要我将那情形再与你复述一遍吗?”   “不要!”西瑜尖叫出声来。   西门涟冷笑出声,一双眸子布满了冷冷的讥诮,“你说,让我拿什么信你?”   “我所爱的根本就不是太子!”西瑜脱口而出道。   “不爱他,还能把他的名字叫得那般的情意深重?”西们涟冷哼一声,她当她是傻子不成?   “我委身于他,不是因为对他情意深重,更不是趋炎附势,只是形势所逼!”西瑜含泪,一字一顿道,“不管你信或是不信,这都是事实!”   “事实?”西门涟嗤笑一声,“你是皇后最得力的女官,即使是皇后、太子和王爷斗得厉害,这风波也席卷不到你,你会被哪种形势所逼?明明就是趋炎附势,何必在这信口雌黄?!”   “我没有心口雌黄!”西瑜沉声反驳,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我的命掌握在你手里,你若要我做事,我可以做到我对你许诺的全部,只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厉王爷的事!”西瑜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的道,“即便是你要我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做!”   西门涟忽地响起先前君少扬那一瞬间凝重的脸色来,心顿时一沉,“你是他的人?”   “他……”西瑜凄楚的笑出声来,“我这等人,怎会有资格成为他的人?以娘娘的残忍,我若真是王爷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又怎能活到现在?”   “那你……”   “是,我爱王爷!”西瑜坚定的打断西门涟的话,“我所说的形势所逼,就是娘娘想把我许配给王爷做妾!娘娘为逼我就范软硬兼施,不惜用我一家八十一口人的性命做要挟,我被逼无奈只能剑走偏锋,委身太子!苦守多年的清白一夕失去,却不是给我最爱的人,我不甘心,我恨!可是我不后悔,只要我能留在太子和娘娘身边,我就有机会朝他们下手!”   她忽地笑出声来,那笑,却比哭更凄苦,“我爱的人,我得不到,那我就守着他!一辈子的守,哪怕只能在暗地里看着,我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身子算什么,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西门涟将她眼底的痴狂之色看在眼里,冷然道,“若你说的是真,便是将皇后和太子之言行记录下来,每夜放在你梳妆台的第一个抽屉里,我会来取。”   “你是不是王爷的人?”西瑜止住了笑,忽问道。   西门涟抿紧了唇,不回答。   西瑜平静的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前几日你将娘娘气得晕过去的时候我也在场,今夜你虽用黑巾覆面掩去真容,但是凭身量我也断定你就是她。”   西门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心里有数就好。”西瑜说完反释然笑出声来,笑完道,“知道你是她,我也就放心了,起码你不会对王爷不利。”   她自顾的说完,然后一步步走到先前欲对她行不轨的那人身边跪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拆开来,将那黑色的药粉朝那人身上洒了去。不过须臾的时间,那人的身体便是化作了一缕白烟散尽,丝毫痕迹都未留下。显然是做惯了这样的事的,她脸上自始至终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西门涟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看她起身,也看她慢慢地走回屋子里,整个过程中她一言未发,直到那两扇门合拢,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   里面的灯,自始至终未亮。   只隐隐的,从里面传来压抑的低泣声。   “涟儿……”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西门涟身体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一转头便是望进他隐含担忧的眉眼里,唇角便是绽出了一抹笑容来。   君少扬见她这般模样,倒是放心不少,低下头在她耳畔道,“回去吧!”   “嗯。”西门涟乖巧应一声,牵起他的手,两人默契地同时动作,往远离皇都的方向而去,一路疾行直回到他住的行宫里。   “涟儿,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到卧室里,君少扬唤毕青去准备洗漱的物什后,侧头对身侧的西门涟说道。   西门涟不说话,却是忽地扑入他怀里,一双手臂紧紧束住他的腰身。   “她不重要,别想太多。”君少扬猜出她心里所想,伸手捧起她的小脸,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说道,“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一直都是你。”   “我知道。”西门涟越发紧地抱住他,“我只是有些后悔,若不带你过去,你就不会听到那番话了。”   若是她,听到有人肯为她做到这般,她也会动容的。而他……她心头烦闷,不愿意去想那些,一张小脸越发布满郁闷之色。   “傻瓜。”君少扬轻道一声,忽地一咬她的唇瓣。   “你咬我!”西门涟吃疼,怒目瞪他,他却是一笑将她的小脑袋更压向自己,深吻住她的唇,一直到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时才松开手,一双缱绻似水的眸子望着她水色瞳眸,“我是你的人,他人怎么说怎么做,和你都没有关系。既然和你没有关系,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一瞬间,她有动容,却有更多的烦闷自心头升起。   “没有任何可是。”君少扬捧起她的脸,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我只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无论他人为了我牺牲什么,我知道了只会感激并对其作出补偿,而不会对任何人如你这般。”   ☆、033:深藏功与名   “再者……”他可以放慢了语气,带些暧昧色彩的口吻道,“难道你还想我们之间多一个人不成?”   西门涟闻言,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你敢?”   “小醋坛子。”君少扬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爱怜地亲着她的小鼻子,“既然都知道我不敢了,又何必在这吃些不相干人的醋呢?”   不过呀,她吃醋的样子倒还真是可爱极了。   他笑着,将唇往下挪了几分,轻轻含咬她的唇,力道不轻不重,就像是啃喜爱的点心一般,非得尝仔细了,品出里面全部的味道才肯咀嚼后再咽下。   而她,就是此刻他嘴边最好吃,百吃不厌的点心。   西门涟怔怔的望着他,因他的一番话茅塞顿开,心思顿时百转千回,微启唇,正要说话却冷不防被他深吻住,激烈的唇齿相撞后,他近乎是掠夺一般的深吻牢牢霸占住她的心神。   “在屋顶时,便是想要你,想得身子都发疼了……”   迷糊间,她听到他在耳边轻声呢喃。   情动的声音,如斯动听。   她却想的是,难怪方才他身子比往日要烫上数分,原来是情火未灭啊!   视线迷蒙里,她看见他泛红的俊颜,若有所思间腰身轻款摆,随即便是听到他长长的抽吸声,然后她看见了他那看似愉快却又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楚的表情,也同时感受到他越发加重的力道。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原来在情事上她还可以这般控制他啊!   于是,越发主动。   软语呢喃,细腰轻扭宛若灵蛇曼舞,又或是如同菟丝花轻轻交缠而重重托付,这过程中她媚眼如丝,红唇吞吐间如兰似麝的气息尽越发浓厚,她的动作完全牵引着他,掌握全局的美好感觉让她着迷。   于是不自觉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却,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迷人的凤眸危险的眯起,重重一咬她白玉般的耳垂,“小妖精!”   尔后,几番痴缠。   直至,筋疲力竭后,方抱着她坐在恩露尚存的大椅上,长长吐出心口的那一股子气来。(000421)   ……   等呼吸声都平定下来后,君少扬拉了丢在桌上的长袍裹住她裸在外的冰肌玉骨,吻着她微汗湿的小脸儿,笑容缱绻似水。   仿若,方才发狠折腾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西门涟恨恨瞪他一眼,却换得他愉悦的笑出声来,末了他俯身一咬住她精美的蝴蝶骨,“看你还敢不敢再调皮!”   敢!   她当然敢!   西门涟轻阖上能泄露心思的眸子,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等她功力完全恢复看她怎么变着法子折腾他!敢欺负她,就得有百倍相偿的觉悟,莫以为她真是那么好惹的。   他当然不会认为她是那么好惹的,也很清楚一旦她功力恢复就会加倍的报复回来。不过呀,这情之一事由她主导反而是来得更刺激些,而且在她自以为掌控全局,他最后来一个彻底翻转局面,不更刺激吗?   夫妻闺中情事,图的不就是这个?   君少扬悄悄抿唇笑,对此事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   西门涟等心跳渐渐恢复到寻常时的频率后方才睁开眸子,到底忍不住问他,“你同西瑜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她这般问,君少扬倒还真是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才回答道,“曾经我在东宫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她还便跟在董蓉身边伺候,虽不出挑,却也很难让人挑出毛病。她为人极为胆大心细,不然也不会在董蓉身边这么多年内毫发未伤。”   “你倒是对她赞誉颇高。”西门涟淡淡的道。   君少扬一挑眉,倒是不知道她这话是就事论事,还是又吃醋了?   但是她下一句就让他肯定了她是属于前者,因为她道,“宫里的人对她也是颇多赞誉,说她美而不骄,心思细腻,聪慧玲珑是难得的妙人儿。我今夜见她,果真是个聪慧的。”   “她是不可能为你所用的。”君少扬轻笑一声,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鼻尖。   小小的,笔直的一管琼鼻,白玉般的美。   真心,惹人怜爱。   “我知道。”西门涟微侧头,不让他亲吻,在他不依不饶追上来时她恼斥他一声,“说正事呢!”   君少扬见她这般神色,将她往怀里更抱紧了些,这才作罢。   两人黑袍下的身子皆是未着一缕,这般紧密相贴,即使没有动作,也不免生出一种旖旎的美景来。只是西门涟一旦专注于正事上,便是全神贯注,脑子永远比身体要迟钝一步,“虽然她不能为我所用,但是在目前她收集到很多旁人收集不到的情报。”   “要判断出情报是否属实,还得看宫内大势所趋之向。”君少扬一边冷静的说着话,大手毫不客气的吃着她的嫩豆腐,平日恼她的过于迟钝,但是现在他却喜欢上了。她若不迟钝的话,现在他哪敢吃嫩豆腐吃得这般明目张胆?   西门涟只觉身体微有灼热,却并未在意,“我也是这般想。”   她沉吟一会,又道,“她从我身量判断出我的身份,但是能这般坦诚的说出来,我猜想她若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便是真正的下定了狠心。”   关他则乱……   先前她只是顾虑到西瑜的特殊身份才即便是被看穿身份,也没有亲口予以承认,防备的就是西瑜会反咬她一口,而未想其它。可是现在仔细一想,便是觉得不对劲了,若是西瑜真如口头所说那般爱少扬,那么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为妾?是了,太子现在明显占优势,而身边侧妃之位还空着,她有董蓉这座靠山在,只要能立功,定能摘得这位置。   太子侧妃,比一个王府的没名没分的妾的身份可高贵太多了!世间人大多为权利而谋,她摄政大西时这样的人也未少见过,陡然间,她觉得自己先前脑子想得着实太简单了些,一阵懊恼,“少扬,你说她会不会是骗我的?”   “或许会,或许不会。”君少扬却第一次给了她模糊的回答,自然惹来她不悦的哼出声。   君少扬一笑,“女人心海底针,我和她不过是在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这次回来我和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又怎能得知她如今心思?再说了,她到底是董蓉身边的人,现在又和君无痕有了这般的关系。虽然我不知道她说这番的用意,但是我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哪怕她是当着我的面说这番话的,我也只会当做耳旁风。”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天壤之别!   女子较为感性,会从情理上考虑,哪怕理智如她也在方才陷入了自我纠结之中。可是他不同,他是从自己的本身利益考虑,眼光看得长远,正因为看得远,所以心不会起波澜。   “先前是我太意气用事。”西门涟闷闷的将小脸儿埋在他怀里,说不出的沮丧。   “偶尔笨一点,也无妨。”君少扬笑着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还有,你似乎忽略了一点。”   “你说太子君无痕?”西门涟猛地抬起头来。   “看,这不就变聪明了!”君少扬真心夸她一句。   “我自然是聪明的。”西门涟哼哼一声,“听他先前那口气,定然是和你母……董蓉面和心不合。西瑜若是真下手的话,便是会更大的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嫌隙挑大。”   “且等着。”君少扬淡淡道一句。   “若是……”西门涟话起了个头,后边却又不想再说下去,拧眉道,“后边的事,以后再说。”   君少扬心知肚明她在回避什么,也不揭破,只是问她,“今夜是在这休息还是我明日一早送你出去?”   “今夜便在你这边歇着,明日我迟些回去也无妨,倒不必你相送。”西门涟思索一番,便是这般道。   “也好。”君少扬应一声,起身将她用衣裳裹了个严严实实后便是将她抱到了里边的软榻上,自己则是随意地将墨裳往腰间一扎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后就往外走,打开了房门。   他唤一声,“毕青!”   “王爷可是需要热水了?”毕青乐颠颠的跑过来,视线扫到君少扬身上的长长红痕,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不住,赶紧低下头来,免得被王爷发现他在偷着笑。   君少扬沉声道,“送两桶过来,另备整齐的衣物。”   “卑职遵令。”毕青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再止不住,快步离开了。   君少扬转身回去,毕青速度真真是极快的,不一会儿便是送了热水来。   热水有两桶,可供人沐浴的浴桶却只有一只。   毕青迎着君少扬高挑起的眉毛,面不改色的道,“王爷,夜寒深重当早些沐浴更衣,莫要耽误了时辰,明儿一早您还得上朝呢!这桶就一只了,王妃身量娇小,您自己拿主意吧!”   潜台词是:王爷这是我为您创造的机会,要不要把握全看您的主意。   毕青说罢低头退下,深藏功与名。   当然了,出得屋子后便聪明的把门给关紧了。   君少扬朝里头望上一眼,顿觉得毕青这主意不错,于是过去里边抱人出来。   然后……   鸳鸯戏水,再行巫山云雨。   ------题外话------   数字的意思,咳咳,灵儿想你们懂得,捂脸,迟到抱歉。   ☆、034:计套太子   翌日,约莫是寅时君少扬便是起身唤毕青备裳,毕青秉持着一向的高效率快速度服侍他洗漱完毕,便是随着他一道出门了。   西门涟将醒未醒间听到门阖上的声音,下意识脑袋往上蹭了蹭,却未听到那人沉稳的心跳,于是恍惚睁开眸子,然后想起来他是要上朝的,便嘤咛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   时间流逝中,夜色渐淡,天空之上露出鱼肚白,金乌于浓厚云层中升起,光芒普照大地,为天地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暖色光芒。   彼时,金銮殿内,却是一片如冰封般森冷。   砰!   一封奏折重重砸在俯首的跪着的君少扬身侧,皇帝怒容满面,厉声斥责,“私下兴兵,暗购置兵器,君少扬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怒,群臣皆惧。   太子君无痕眸中含笑,却是站出来,无比诚恳的道,“父皇,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君无痕道,“三弟向来与世无争,私下兴兵一事兴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别无他意。”   与世无争,不就等于纨绔无为吗?   明里求情暗里贬低,当他是傻子听不出这话意思吗?   君少扬冷笑盈于眸中,却不回话,只不动声色张大了耳朵听着朝堂内的动静。   朝堂诸臣此刻心思无不焦躁浮动,看今日之情形,好不容易确定的风向标怕是又隐隐在变。帝王心到底是偏向敦厚宽容,行事稳妥的太子,还是曾惊采绝艳名动天下而今却是荒诞纨绔的厉王爷更多一些?自古朝堂风云易变荣辱一朝间,他们站队该在哪边?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毕绿瑁出列。   “准奏!”   毕绿瑁道,“微臣以为太子之言却有道理,王爷近些年来不管朝事,不涉纷争,只是好玩了些。说不定当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过这兴兵之事却也不能姑息,不然其他王爷若是一一效仿,这天下怕是都要乱了。”   君无痕不着痕迹看了毕绿瑁一眼,私下微讶,这从来都是中间派的人而今怎会为自己讲起了话?莫非……他想到某种可能,唇角的笑弧越发拉大了些。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大理寺少卿刑厉出列。   “准奏。”   “微臣以为毕大人此言有失偏颇。”刑厉站了出来,斩钉截铁的道,“只凭一纸奏折未细查便断定王爷私下兴兵,此举太过武断!”   “臣以为刑大人所言甚是,王爷这些年好玩人尽皆知,怎会自揽麻烦兴兵?”时任内阁学士的上官大人也出列,为君少扬辩道。   “刑大人、上官大人,下官以为是你们一心维护王爷,其中莫非有耐人寻味的意图不成?”刘罗,原来的宰相,现在的翰林院掌管院士出列,讽刺道。   皇帝冷厉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并未制止。   “刘大人,你莫要信口雌黄!”上官清眉头一皱,怒道。   “下官是不是信口雌黄,只要皇上一查便知。”刘罗道完,朝着皇帝的御座重重跪下,俯首于地,“皇上明察,王爷兴兵一事,证据确凿,微臣还有证据,证明王爷确确实实有在地方兴兵。”   “那你为何不同折子一起呈上来?”皇帝的口气里火药味十足。   刘罗为自己开脱道,“王爷毕竟是龙子龙孙,微臣以为此事当先禀明皇上,皇上愿意查,微臣便拿出证据来,省得太……”   他忽面含哀色,欲言又止。   明眼人却一听便知,他意指太后。   太后无条件维护君少扬,怒斥皇帝那一幕历历在目,众臣皆静。   “混帐!”   皇帝拍案而起,额头青色的筋脉一跳一跳的,整张面孔因盛怒而扭曲,双眸含戾,狠戾的眸光冷扫向刘罗,刘罗顿时大喊皇上饶命。   皇帝气得不轻,却又不能当真杀了他。   帝王的颜面需要维护,但是若因为此事而杀了他,倒更会让群臣和天下人道他行事偏颇,也更道少扬荒诞,他不能这么做!   再怒,也得忍!   “父皇息怒。”君少扬见此情形抬起头来,漫不经心道,“父皇,兴兵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刘大人道能拿出证据,那便等他拿出证据来,至于他说皇祖母一事……”   刘罗听得这危险的语气,心头重重一跳。   下一刻,君少扬含煞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皇祖母圣明,那一日是为儿臣洗刷不白之冤,维护正义,驱逐小人当如是!皇祖母行事磊落坦荡,此事是当所有朝臣之面而为,而今却被小人引以为是无条件维护儿臣,其心之歹,天地可诛!”   这无疑是给了皇帝杀人的由头,皇帝立即高声道,“太后多年虔心向佛,慈悲为怀,名声岂能被这般污蔑!来人哪,摘了他的官帽,脱他朝服,自今日起他全府尽逐,从此再不能踏足皇都半步!”   “皇上,饶命啊!”刘罗闻言面色惨白,如丧考妣般大哭大嚎起来。   朝堂一片肃静,无人为他求情半句。   有武功高强的侍卫从外而来,去拽刘罗。   刘罗绝望之下,力气大如牛,狠狠甩开了拽他的侍卫,高声呼号,“皇上,国之妖孽不除,天下必乱!微臣死不足惜,但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勿再受小人蒙蔽!”   说罢,骤然起身,以头撞柱,血流满面坠地而亡!   “父皇!”   一片死寂里,君无痕痛心道,“刘大人一心为朝廷,为此事献出性命。儿臣请旨查明此事,一来还三弟清白,二来也是了了刘大人最后的愿望。父皇仁慈,刘大人多年来恪尽职守,但请父皇轻责其家人。”   君少扬面沉如水,冷声道,“在其位当司其职,以天子之令遵!而他不但抗旨不遵,还当群臣之面撞柱吼父皇不辨忠奸,冲撞龙颜,其罪之大,岂容轻饶?!”   君无痕哪曾想过他会这般咄咄逼人,一时又要顾及平日塑造的假面,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君少扬冷笑一声,“站在这里的大臣,哪一个不是恪尽职守,一心为朝廷的?但,他们为何能遵从父皇之令而行,而刘大人却不能?归根结底不过是刘大人存了别样心思,才落得这般下场!皇兄你是为父皇最为倚重之人,为何如此忠奸不辨?难道此事是因你而起,他是由你指使,所以你才不但不斥他,反而第一个出来为他求情?”   这一顶帽子扣得可是极重!   勾结朝臣、陷害同胞亲弟、蒙蔽圣听,这三条任是哪一条都是大罪!   君无痕额头滴下一滴冷汗,声有微颤,“三弟,你这话说得严重,吾……吾若是真如你所言,又岂会自请旨意去调查此事?”   君少扬冷哼一声,“事由你经办,动个什么手脚不是大问题吧!”   君无痕再察觉到皇帝投来的森冷视线时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渗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知道自己不能从此事中撇清关系,那么形象必定会受损严重。   “三弟。”他作痛心状,“你我一母同胞,自小一起长大,吾何曾亏待于你?前几日你道你生病,吾便是将所有的药材全给了你,若是为害你,吾岂会这般做?”   说罢,朝着皇帝御座方向跪下,“父皇,儿臣冤枉啊!”   这便是打亲情牌了。   一些认为是太子确干了缺德事的大臣不禁有些动摇了,对比敦厚的太子来说,王爷张狂而不知内敛,后者其说谎的可能还要更大些。   君少扬当没看见众臣的各色视线,冷然道,“皇兄,你若待我如你如今所说,那么请在此同本王一起于父皇与群臣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本王不曾兴兵、购置兵器那么请你还本王清白,交还昔日本王给你的烈火骑的虎符,驱逐尽刘氏人!若是本王当真兴兵的话……”   君臣的心,都被此话给高高吊了起来。   君少扬径直起身,凌厉目光环狠朝众朝臣扫去,慑人的威压狂扫整个朝堂,整个金銮殿顿时一片静寂,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在这般的死寂声里,君少扬斩钉截铁的道,“愿以三尺青锋,亲结此命,以正朝风!”   一字一字,宛若金枪击盾,振聋发聩!   这是宣告!   回归的宣告!   是他再执掌军权,重归朝堂的宣告!   太子一党皆是面如土色,而维护君少扬的众臣却俱是热泪翻滚,他们的王爷,历经多年沉寂,终于一夕褪去浮华,绽璀璨华光!   圣祖庇佑啊!   他们好想都这么喊一句,可却在此时只能憋心里,一张张脸因而涨得通红。   皇帝也喜,少扬可终于再不隐藏锋芒,那他让位之日真是指日可待了哈哈!   他想笑,却憋住,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兄弟便立下这军令状,太子,你还有异议否?”   君无痕此刻骑虎难下,即使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应道,“儿臣无异议。”   “福贵,备笔墨!”皇帝道一声。   尔后,皇帝亲书完内容由福贵公公亲自送下去给君少扬、君无痕兄弟签上大名,尔后皇帝拿起玉玺,重重盖上,朱砂灼红如血,直刺得君无痕眼睛都红了。   他一双拳头捏得死紧,暗悔当初就不应该看着刘罗恨君少扬的份上将此事交予他做,结果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把自己给搭进了这浑水里。   不过……   他眸中顿时寒气弥漫,森冷的目光瞪向君少扬,君少扬却是无声一笑,深邃沉冷的目光笔直迎上他的目光,兄弟二人目光撞到一处,瞬间凌厉交锋,却是君无痕先败下阵来。   皇帝将二人不动声色的交锋看在眼里,亲自将圣旨密封起,尔后让二人分别起身,道,“退朝。”   群臣连呼万岁,待得皇帝离开后君少扬第一个走。   他心念着府邸里的人儿,脚程极快,一出宫门便招呼毕青牵马来,一脚踩上马镫后,横跨马背坐稳后,长鞭一甩在马臀,骏马扬蹄,朝前飞奔而去。   于是皇都百姓都见着了这样一幕:一骑飞骑从远处而来,其速如飞,暗色身影犹如流云席卷天地,几乎只听得烈烈风声从面上拂过,想要看清,纵马的骑士却已经远去。   “好精湛的骑术,倒不知是谁家儿郎?”   有人叹息,目光犹自望着骑士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舍得移开。   “大小姐,夫人交待过的,您不能乱来啊!”相貌清秀的丫鬟挡在骑红鬃烈马的女子身前,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慌。   “本小姐再说一次,再不让开,本小姐就骑着马从你身上踏过去!”女子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果决。   “大小姐,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您做错事!”丫鬟双股战战,却仍然是坚定的挡住了女子的去路。   “好!”   那女子暴喝一声,狠辣一鞭子抽于马臀,一双丹凤眼里含煞,竟然真的是催马直往丫鬟冲了过去,丫鬟顿时仆倒在地,红鬃烈马从她身上一跃而过。   赤红色的身影,转瞬即逝。   丫鬟面如土色,从地上爬起来后牵起旁边的棕色马儿,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   蹬蹬蹬蹬!   沉重的马蹄声如挟了那惊雷之势,由远及近疯狂席卷而来,猎猎风声如刀锋、如剑刃,似将周遭的空气都割裂,让人心跳如擂鼓,同时感染上那一分急切。   “王妃,老下错棋不是事儿,您想着王爷便出去迎接,我们都不会笑您的。”后院内,围着石桌观看棋局的金龙卫皆是站起身来,嘻嘻哈哈的打趣着从听到马蹄声就开始走神的西门涟。   “那行,你们继续玩着。”西门涟毫不扭捏承认自己的心思,在金龙卫们的哄笑声中她站起身来,急步出院,越是近那大门处,越是心急,最后竟忍不住跑了过去。   守门的金龙卫自然也从那过急的马蹄声中听是策马狂奔之人是自家王爷,再一看王妃这样便是一刻都不耽误把门给开了。   西门涟冲出大门,才站稳脚跟衣衫便是被劲风撩起,眼前一黑间,便听得马蹄声在耳边顿止,她心跳瞬间快如擂鼓,尚来不及抬头下颌便是被强迫地抬起,双眸间似有羽毛轻刷而过,下一刻炽热如火的熟悉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直将她所有知觉席卷。   唇齿交缠,最灼热的吻,是最真心的爱的最直接的表达。   他不放开她,她迎合着他。   骄阳如火,璀璨金色光芒于他们身前成一圈灿烂华光,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世界。   那世界里,高大俊美的男子稳坐于骏马之背,有力的手紧握着驭马的鞭,却是弯下了腰来,另一只手紧握住娇小女子的下颌,深深的吻着。   那女子的容颜,于晨光中精美如画,竟是笔墨也难以勾勒的精美。   如妖,似魅。   在男子的呵护下,更显极致妖娆。   这画面好美,美得让人心痛,痛如针扎。   远处骑在红鬃烈马上的女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竟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泪如雨下。   ------题外话------   原谅灵儿木有写完,然后,飙泪的妹子,嗯,大家应该知道是谁的,(*^__^*)嘻嘻……   ☆、035:妾有意郎无心   倾情一吻,终分开始皆是气息略有不稳,却相视而笑。   “有人看着呢!”话是这般说着,西门涟却是搂紧了君少扬的脖子,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君少扬一挑眉,“我们恩爱,他人管的着么?”   呵,她不在乎那些,他岂会在乎?   西门涟一笑,踮脚亲亲他的唇角,“嗯,我们恩爱别人管不着。”   “可是我不乐意做戏给人家看。”君少扬唇角笑弧拉大,一口叼住她白玉般的耳垂,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进去,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说这话时,眼睛晶亮,璀璨得如同夜色里闪耀的星辰。   “好啊!”西门涟偏头,望着他的眼睛笑,他高兴,她自然也高兴。   君少扬也是一笑,从马背上跃下,将笑盈盈的人儿揽在怀里,唤人过来牵了马儿后,两人十指紧扣亲密地往行宫内走去。   那骑在红鬃烈马上流泪的女子视线清晰时便看见二人的身影就将被合上的青铜门遮住,顿时急了,都顾不得拭去面庞上的泪痕便快速催马向前,高声唤,“少扬!”   君少扬仿若未闻继续前行,倒是西门涟停下脚步,转身朝门口望去。   她这一停,君少扬也就停了下来,“不过无关紧要的人,不见无妨。”   “有多少烂桃花掐多少,我可不想日后再有人上门。”西门涟却坚持。   “也好。”君少扬也不想日后有麻烦上门,不如现在就解决了好,“她便是八月后会嫁给君无痕的人。”   “原来如此。”西门涟对于第一个从君少扬嘴里冒出来的女子的名字印象极为深刻,一听便是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在二人说话间,纵马的女子已停在了门口。   “少扬……”她看见君少扬停下时眸中涌上的欣喜,下一瞬间在见着亲密偎依在他怀里的女子时化作浓浓的伤痛,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只觉得喉头酸涩不已。   “左小姐这时不在府里准备着嫁裳,来本王这小小行宫作甚?”君少扬语气生疏,仿若见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少扬,你我何时生疏到了如此的地步?”左倾情从马背上跃下,一张脸上写满了伤痛。   “左小姐还是切莫说这番引人误会的话,你毕竟是将要成为本王皇嫂的人了。”君少扬的语气自始至终的冷,无半点情绪波动,这倒是让西门涟先前微有些浮躁的心安定了下来,纵使想着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最好与其他女子有过多牵扯。而眼前这情形分明是妾有意而郎无心,就正好办了。   她笑靥如花,娇声道,“是啊,皇嫂,尤其是当着我的面儿,你说这话可是会让我误会你是眼巴巴的跑来和我夫君再续前缘的哟。”   那拉长的尾音玩味无限,却又带着慵懒的软调,明明是嘲讽的话,却也是极其动听。   “你是谁?!”左倾情的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西门涟。   “我都叫你皇嫂了,你若还不知道我是谁,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西门涟黑白分明的眸子眨眨,眉梢轻上挑,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像讥嘲、像戏谑、像无声的讽刺。   “少扬!”左轻情含怒而唤,下一刻却痛心的道,“我知道她不过是你拿来刺激我的挡箭牌,其实你真不必要为了我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太子,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你要相信我!”   西门涟很少会翻白眼的,这一刻却是很想翻,这女人是哪里来的强大自信心道是所有人都喜欢她?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见过热脸贴冷臀的,可真美见过贴得这么欢快外加不要脸的。   君少扬冷笑一声,“左小姐再胡言乱语,莫怪本王封了你的嘴!”   “少扬……”左倾情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这般对她。   “本王对你,从没生过任何非分之想,这一点本王早对你说得清清楚楚。”对待丝毫没有感情的人,君少扬向来绝情到底。   “我苦追你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左倾情不信。   “路人甲!”君少扬斩钉截铁给予了最冷血的答案,“另请左小姐勿要当着本王的王妃唤本王的名,你是将会成为本王皇嫂的人,你可以不在乎名声,本王的王妃可会吃醋!”   说罢,一低头,先前眸底的冷寒之色尽散,温柔道,“是不是,小醋坛子?”   翻脸可真快,不过西门涟却是极喜欢,唇角眉梢都是含了笑意,娇声道,“自然会吃醋,王爷是奴家一个人的,奴家怎容许他人唤王爷的名字呢?今儿左小姐一时口误就算了,下一次若是再让奴家听到王爷的名字从左小姐口中出来,啧啧,奴家怕会‘不小心’让左小姐一辈子再无法开口说话呢!”   “毕竟是未来的皇嫂,莫要下狠手。”君少扬爱极她撒娇的小模样,完全无视还有一双喷火的眸子的主人的存在,凑到她唇角亲着。   西门涟被亲得唇角发痒,那声音越发的娇媚入骨,“仅仅只让左小姐无法说话而已。”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君少扬笑容越发灿烂,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紧圈在了怀里,她咯咯笑出声来,明媚的杏眸望向那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左倾情,“左小姐,你听到了吗?下不为例哟。”   左倾情紧捏着手上的马鞭,恨不得撕了那笑得可恶的那张脸,“你这般轻浮狠毒的女子,怎配得上他?!”   “奴家姿容绝世,琴棋书画舞艺样样精通,怎就配不上王爷了?”西门涟毫不客气的自吹自擂完毕,又很是无辜的眨眨眸子,又一看向左倾情,“倒是你,长得不好看本就不是错,可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哎呀,其实你这般错奴家也不怪你,可是你为嘛举止还这般粗鲁呢?若不是听出你的声音是女子,奴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夫登门闹腾呢!”   “谁是乡野村妇了?”不是顾忌着有君少扬在,左倾情的鞭子就要狠抽人了!   “奴家说的是乡野村夫……是大丈夫的‘夫’不是妇人的‘妇’。”西门涟说完,眸含同情之色,“皇嫂看年纪也不大呀,怎就耳聋了呢?当真不好不好,得找御医抓几副药,切莫讳疾忌医。”   左倾情被这番骂人不带脏字的话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再忍不住暴怒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往西门涟的方向冲来,眼疾手快的金龙卫毫无预警关上门,左倾情收势不住狠狠撞在门上,差点没痛昏过去。   “连你们也欺负我!”   左倾情怒吼一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甩鞭子就朝守门的金龙卫的身上抽,金龙卫身手都是极好的,又是二对一,他们很快便是缠斗到了一起。鞭子声、兵戈相撞击声,顿时不绝于耳。   “要他们看门,你是对的。”一边朝里屋走,一边听着外边传来的动静,西门涟深深感叹道。当初她还纳闷他为什么要把身手好的金龙卫丢去守大门,而今她终于明白了,能守得住大门的都是人才啊!   “你选择我,也是对的。”君少扬毫不心虚的自夸道。   “美得你。”西门涟笑出声来,“对了,你说有好事要对我说,是有什么好事?”   君少扬便是把先前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末了一声轻笑,“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金龙卫虽然八卦了点,做事无论是效率还是干净程度都是可圈可点的,听他这么一说,西门涟也便不担心了,只是问道,“烈火骑是怎样一支队伍?”   她想这支队伍必然在他心里占有极大的份量,不然他为什么别的都不要就要烈火骑呢?   君少扬笑着亲亲她的小鼻子,“烈火骑是北越最强的军骑,我夺回他们,便是等于生生削去君无痕一翼。”   “你曾带过这支队伍?”西门涟被亲得鼻尖直发痒,笑着拉下他作乱的手,牵着他往里屋走。   “是带过。”君少扬承认道,“只是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不过以前我能带好他们,现在一样也能。”   “我相信你。”她从不怀疑他的能力。   君少扬笑,西门涟却是忽地停下脚步,抬头欣喜的道,“少扬,我想到一件大好的事。”   她甚少会这般喜形于色,君少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什么事?”   “在驻地的山林我曾遭受野兽袭击,那时候虽然乏力,但是我清楚的记得有一群极彪悍的野马。”西门涟眸子晶晶亮,“好兵配好马,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些野马再把他们与烈火骑的好马相配种,说不定能配出宝马。”   君少扬却一下子沉下了脸,“不许提这事。”   西门涟一怔,忽地就明白了,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我又不亲自去,你放心。”   “真的?”他有点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她有点不高兴了。   “这还差不多。”君少扬小松了一口气,就怕她去冒险。   “我都答应你不会轻易离开你,自然会做到。”西门涟为他的关怀而感到窝心,却也为他的反应过度而轻叹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036:欺君,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君无痕自请旨去查君少扬兴兵的事儿后便没再在朝堂上再折腾幺蛾子,想来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他这一没动静,太子党那边也便是也消停了下来,太子党一消停与之对立的坚定拥护君少扬的诸臣也安静了。两派这一安静,墙头草的那些个臣子也是彻底安静了下来。没有党派的纷争折腾,皇帝小日子过得极美,每日走走过场便是回御书房琢磨他那些书画,可逍遥了,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到底缺什么呢?皇帝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某一日,他忽地看见自己小心装裱的某一张字条时,忽然福至心灵,唤来福贵公公,“福贵,朕记得少扬说要让朕儿媳妇给朕写一副字的,有这事吧?”   福贵公公一下子就记起来王爷拐皇帝的事,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露出多余的表情,“确有此事。”   “都这么多天了,他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帝深深的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福贵公公低着头,“太后娘娘前儿出去礼佛,据说今日下午到,奴才想太后娘娘定会去王爷那边歇歇脚儿。”   皇帝眼睛一亮,随即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嗯,母后归来定是极累了,朕当去亲迎。福贵,吩咐下去是速备御辇,朕要摆驾出宫,亲迎母后。”   “嗻。”福贵公公领令下去。   宫里就那么大个地方,皇帝前脚上御辇,后脚就有人将这消息禀告给了董蓉,适逢君无痕也在,报信的人走后,董蓉那一双眸子就跟淬了毒样的。   “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他就偏着那个野种!”   ‘啪’的一声,董蓉手上的茶杯重重砸在了地上。   “母后息怒。”君无痕见状温和的道。   “息怒,本宫怎息怒?”董蓉满脸的阴毒之色,“皇上怕那老东西跟耗子怕猫似的,从来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这会儿竟然眼巴巴的凑上去,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幺蛾子吗?”   “父皇是皇帝,他想去哪,谁能真正拦得住呢?”君无痕苦涩一笑,眸底却掠过一抹森然。似乎从君少扬送了那么多血淋淋的人头开始,这女人便是越来越沉不住气,而今竟然是阴毒的面具都直接丢下了。他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警惕,若再让她这般下去,届时她不但帮不了自己,还有可能会扯自己的后腿。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于是他又道,“其实父皇这样也好,他不在宫里,宫里头那些妄想皇恩惠泽的嫔妃纵使想使出浑身解数也没了对象,这样一来您的位置不是更稳当吗?”   董蓉脸色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她能说皇帝每次来都只是喝了茶让她给他捶背捏腿侍奉舒服了就拍屁股走人的事吗?   太子不知道这事,西瑜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见董蓉这脸色不对立即出来打圆场道,“娘娘,殿下这话虽是打趣儿,却也是事实。近些日子皇上身子未见好,来得最勤的还是碧玺宫,奴婢可没见着皇上往别个娘娘那儿多跑。”   说罢,悄掩唇一笑。   “好你个不分尊卑的丫头,平日顽皮也就罢了,今儿竟和太子同打趣本宫起来了。”董蓉嘴上这般斥,心里却是好过了许多。正如太子所说,皇帝没往别的嫔妃那边跑,她固宠的地位便是不会动摇。没有人……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弧骤然一僵,脸色比之先前更阴沉。   “娘娘恕罪!”西瑜见自己弄巧成拙,吓得脸都白了,立即跪下认错。   “没你的事,你先下去。”毕竟西瑜是身边很得力的人,董蓉并未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西瑜低着头退了下去。走出门时她忽地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想法一出,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将这想法深深压抑下去。屏气凝神站得远了些,却张大了耳朵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里边陆陆续续传来声音,只有少数几个词是清晰的,她悄然记在心里,决定回去了便是写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君无痕从里屋出来,路过她身边时,暗地里朝她递了个眼神。西瑜将头低得更低了些,适时董蓉唤她,她便轻手轻脚进去了,不一会儿便是搀了董蓉归寝宫。   “近日明明未做别的事,怎地就这么困呢?”西瑜侍奉着董蓉宽衣安歇时,董蓉费力的睁开眸子,喃喃的道。   “娘娘定是前些日子魇着了,才会觉得困,多休息几日便好了。”西瑜这般说着,终于是将被角轻轻掖好,唇角噙着笑容恰到好处。   “也许是呢。”董蓉喃喃。   “娘娘好生歇着,奴婢……”   “不许走!”董蓉豁然睁开眸子,可一瞬间眼皮子却有千斤重,她终于还是阖上了眸子,只是伸出去抓西瑜的一只手给露了出来。   不多时她的呼吸声,便已经趋于平静。   西瑜正打算走时,忽地听到董蓉在呼唤着什么,她心思一动,上前去听,却只听到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不禁有些失望,悄悄地对外边的侍卫吩咐一声,便是离开了。   她到目的地时君无痕已经在那屋等着,见进门便是起身迎了过去,将她压在门板上,一边不老实的乱抚,一边问,“她最近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吧?”   “没……”西瑜微喘,欲推拒的手伸到半空时忽警觉,转而环上他的身子。   “迟早会说的,不管了。”君无痕将嘴凑到西瑜耳边亲着,“宝贝西瑜,你这身子吾太喜欢了,今日非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说着,一解带銙,急吼吼地直奔主题。   整个过程里西瑜都是被动的承受,娇唤着‘君’字,君无痕爱极了她这软媚的声调,跟打了鸡血一样使劲儿在她捣腾,却不知此彼‘君’非此‘君’。   在这宫里偏僻一角情事正酣时,皇帝的御辇停在了君少扬的行宫前。   福贵公公过去通报,守门的金龙卫见是皇帝来,立即过来行礼叩拜。   皇帝道了平身后就满意地让他们开门,他们依言开门,暗地里的金龙卫忙把这事禀告给了管家。管家立即下令备皇帝爱吃的点心,之后便领着人给皇帝行礼去了。   “都不在啊!”皇帝听到管家的禀告,也没露出什么特别不悦的表情,语气淡得很。   这口气和王爷折腾人前的口气简直是一模一样,管家顿时就有点不淡定了,表面功夫却是做得极好,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   果然,下一秒皇帝道,“福贵,把带来的人都弄去喝茶。”   福贵公公下去了,管家面瘫了,金龙卫们眼瞅着那合上的门,再悄一瞥皇帝的脸色,顿时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说说,前儿这边动手是怎么回事?”皇帝品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管家和金龙卫越发觉得身子凉飕飕的,也未隐瞒,便是将事情削削减减外加添油加醋的给禀告了皇帝。   何为削削减减外加添油加醋?   简而言之就是把西门涟说的那些讽刺的话全部换成好话,而把左倾情说的坏话翻了三倍不止,完全把西门涟塑造成一个被刁横野蛮大泼妇欺负的可怜兮兮的弱女子,而君少扬自然就是那个怜花惜玉,护着弱小的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了左倾情被气得差点晕厥以及被他们五花大绑丢到左府的事儿,他们是连提都不会提的。   “说完了?”皇帝自从听这话开始,便是这副表情,听完还是这副表情。   管家和金龙卫其实还觉得意犹未尽,还可以编出更多内容,但是碍于实在口渴得紧手边儿又没茶,于是果断掐了着想法,异口同声道,“回皇上的话,就这些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胡言乱语蒙蔽圣听!”皇帝将茶杯手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怒哼一声,“直至现在那左家丫头还在病着,你们敢说这里面你们王妃不是居功至伟?”   先前还听得诚惶诚恐耷拉着脑袋的管家和金龙卫这会儿皆是抬起头来,一双双眼睛皆是亮晶晶的,皇上这口气怎么听着像是幸灾乐祸……哦不,赞赏呢?   “还不快把真相速速道来!”皇帝一脸严肃,可那唇角止不住的笑意却是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给出卖得彻底。   管家和金龙卫一双双眼睛更亮了,于是争先恐后绘声绘色的将那日情形禀报给了皇帝,皇帝听得眉开眼笑的,末了抚掌大笑,“朕的儿媳妇就该这般强悍,不然怎么把少扬治得这般听话哈哈。”   管家和金龙卫也是笑了,都是高兴得。   皇帝笑完也想起来了,“对了,你们谁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只有毕青和毕蓝知道得最清楚。”管家道。   “改日召来问问。”皇帝笑得开怀,他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先前王府被夷为平地一事是怎么回事?”这事从发生后他不止一次问过君少扬,可那臭小子怎么都不肯说,今儿他非问出真相不可。   管家和金龙卫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就没一个人敢开口的。   皇帝阴测测的笑,“欺君,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明天恢复正常更新TOT,灵儿努力发奋,晚上不看小说了,正确把情节早点赶上去。   ☆、037:琴魔,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欺君是大罪,背主却是死罪!   管家和金龙卫齐刷刷跪下,低着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从齿缝里蹦跶出去。   皇帝一见这情形便知道从他们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了,心里越发对自己那未谋面的儿媳妇好奇起来。暗想她到底有何本事不但得了少扬的心,还让这帮人对她绝对服从?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帮人有多心高气傲外加难搞?就像现在,他们明明知道是欺君的大罪,也不肯说关于她的任何事,这就说明他们对她看重可见一般!   心里是愉快的,只是这面子上却是过不去的,于是他也不叫他们起来,只琢磨着自个儿守株待兔什么时候儿会有结果?然后又想起自家母后说西门涟是空有美貌,举止轻浮的女子,忍不住就皱起眉头来。   于是,干琢磨着,等。   管家悄抬起头来,见着皇帝只是坐在那里不动,悄然将一颗跳得略微快了的心揣稳了。   晌午的时候西门涟领了毕蓝回来,她们都是作男装打扮,守门的宫里禁卫倒是没认出她们来。他们没认出来她们,可不代表毕蓝没认出他们,装模作样说投帖子拜访君少扬,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他不在的消息,心知肚明的她们客气道一声谢后便是转身朝着先前来路走回去。   “主子,宫里的禁卫在这就代表皇上也在这,您说大概会出什么事儿?”和西门涟在一起久了,毕蓝越来越不爱动脑子了,加之才从外边儿回来,累得慌,也就更不爱动脑子了。   西门涟当然不会想到皇帝是奔她来的,想了想道,“秘密通知少扬这个消息,然后派人联系风三,看看朝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   毕蓝应一声,去办事了。   西门涟则是信步沿着大街走着,途中经过一处玉石斋,本已经走过了的,但是想想还是折了回来,往里面走去。   玉石斋生意很不错,各种玉质的玩意儿都有,且有些造型奇巧,很是好看。   西门涟不喜欢饰品,但毕竟出身皇室,眼力劲好,谢绝了掌柜的热情的介绍,一个人静静地看着。   她在看玉,有人却在看她。   二楼,本一脸不耐烦要走的染青衣像是被钉子钉住一般一动不动,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那一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了。   “青衣、青衣!”一身黑裳的中年男人唤她的名,手在她眼前晃。   “爹,别晃!”染青衣大叫一声,扒拉下她爹的手,朝那方向看去,却已经不见了那道身影,一转头看她爹差点哭了,“都怪你,都怪你!”   染色一头雾水,“青衣,你怪我什么?”   染青衣那个气啊,“女儿寻了那人老久了,好不容易才见着那人,结果被你这一晃……呜呜。”   她真哭了,“您让女儿再去哪找去?”   染色这会儿明白了,原来是女儿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刚才被自己一晃给晃不见了,弄清楚原委他是又好气又好笑,“人到这买东西不见了,不是去里边挑东西就是出去了,跟掌柜的打听一下便就知道那人的去向了吗?”   “是哦,爹您太厉害了。”染青衣一双眼睛亮晶晶,扯着染色就要下去。   “咳……”他们对面的人咳嗽一声,提醒这对旁若无人的父女他们的存在。   染色听到了,于是道,“家女的大事紧,我们的事情改日再谈。”   根本就没给人家说的机会,便是拉了染青衣下楼了。   “侯爷,您看?”侍卫小心的问着面色明显阴郁的男子。   “派人盯着,若是他们未能找到那人,你们找到后把人洗干净了送给染小姐。”男子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里皆是冷色,那是被人当面放鸽子的极度不悦。   侍卫也未敢多言,领令下去了。   染青衣父女下去找了掌柜的,掌柜的指了方向,他们顺着那方向追了过去,却没有追到人。   此时的西门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令人唤来狗子,将被人跟踪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去查人的底细。   狗子论武功不比虎军一行人,可论打听功夫整个虎军内也难寻出第二个如他一般舌灿如莲花的人,他领令时格外自豪的拍着胸膛道,“没有追不着的贼,只有笨如猪的人,主子您就放心,今晚之前卑职必定把他们的底细给您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西门涟微微点头,示意他去办事。   狗子去办事后,她将手头的事整理一遍后派人唤来宫凌,“可有查出端倪?”   宫凌脸色微有些不好看,恨恨的道,“那酒肆的人用心委实歹毒。”   “怎么说?”西门涟早看出事情不对,却因不懂酒而未尝试,听他这口气不禁拧起了眉头。   宫凌激动的道,“真是无奸不商,只是见过歹毒的,没见过比他们更歹毒的,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来拉拢顾客,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然后他将查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西门涟,原来这酒的确是用了好方法酿造的,只是这里面掺了别的汁液。这汁液不是别的,是从一种成熟果实上取的汁液,少量能使人麻醉,多了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然后摧残人的身体,和五石散属于同样的害人玩意儿。   “当真是用心歹毒。”西门涟眸光冷然,“有强行戒除的法子吗?”   “办法只有一个。”宫凌道。   “什么?”   “强行戒,再不让喝这酒。”宫凌说这话时眉头皱得死紧,“可是要让那些已经上瘾的人戒,谈何容易?这东西一停,先前他们喝下去时有多快乐,现在戒除就有多痛苦,意志力薄弱些的非死难戒。”   “……”   西门涟沉默良久,抬头道,“你继续追查幕后之人,酒肆的事我来想办法。”   “好。”   “这事,多谢你了。”西门涟真心道谢,若不是他,她想要查这事根本难如登天。   宫凌笑,那一张妖孽般的容颜更是美到极致,“自家人,何必客气。”   西门涟默,她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宫凌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凑过去继续每日一问,“姑娘年方几何,许人了没有?”   西门涟重重一阖眸,再抬起来看他时那眸光森冷如冰。   这问题,她已经回答了数次,偏他,每日见她都要问一遍,好想揍他!   宫凌神经再大条此刻也心知不妙,立即脚底抹油——溜了。   西门涟也起身来,思及皇帝寿辰将至,君少扬提及的他皇祖母要考她的事,于是便招手唤人,把前日重金聘请养着的琴师给带了过来。白发苍苍的琴师来时带了两座琴,看一眼西门涟纤长的手指,十分满意的一点头,尔后焚香净手,正式教西门涟弹琴。   外面儿练习武功的虎军诸人对此事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在他们眼里西门涟绝对是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存在,于是果断觉得请琴师不过是切磋技巧。趁着休息时间一个二个抱着听天籁之音的期待心情,做贼一般凑到了西门涟学琴的房外,张大了耳朵听着。   铮!   当那琴弦徐徐被拨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时,他们无不神色呆滞,一副见鬼的德行。   琴师也觉得见了鬼!   他实在无法理解,好好的琴怎么到了她的手里会发出这般可怕的声音?   最为可怕的是,她是跟琴弦有仇还是跟他有仇?不然怎么琴弦接二连三断得这么悲壮?   “夫子,这琴弦是不是太不结实了?”罪魁祸首面无表情抬头,觉得十分奇怪。   琴师瞅着那断光的琴座,差点掩面哭泣。   半晌他才颤声道,“你拨时轻点,轻点,勾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记住不能太用力!”   “哦。”西门涟应一声。   琴师将自己的琴给她送了过去,给她演示一遍指法,她听得认真,琴师深感欣慰,鼓励她再试试。   啪!   啪!   啪!   第四声琴弦断裂声响起时夫子终于绝望了,他眼疾手快地抢走了西门涟手下的琴劝她手下留‘琴’,然后坚定的表示她绝对不是学琴的料,还是行行好别摧残琴了,连修琴的银子都没拿就跑路了。   西门涟打小就是天才,学什么都是一学立即上手,琴是第一个让她受创的科目,哪里肯就此罢休?   于是派人去琴斋买新琴,猴三儿是奉令出去的人,他出琴斋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转身问琴斋老板借了个懂修琴的人回去。西门涟对于他领了不相干的人略有微词,但是她认真起来是不爱多话的,反正那人也不碍地儿于是就让他在一边站着了。   在西门涟勾断第十台琴的所有琴弦时,她终于知道了猴三儿领的那人的好处,却也并未说什么话,依旧很淡定的练习着弹琴。   猴三儿也很淡定的将坏掉的琴从她手下拿走给那人修,那人一开始觉得无比惊讶,后来就淡然了,只是默默的修琴,不说多的话。   于是三人各忙各的,显得相当和谐。   可这和谐,却害得虎军诸人哭丧个脸把耳朵里塞了一层又一层棉花,能离这屋多远就离多远。   那琴音——简直是魔音穿脑!   太可怕了!   是夜,跟随君少扬而来的毕青身体狠狠一颤,下一刻立即伸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连叩门的任务都给忘了。   君少扬眉头一皱,旋即面沉如水,飞身而起朝那琴声响起处掠去,落地时长剑出鞘,冷喝一声,“琴魔,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题外话------   明天正常更新,(*^__^*)嘻嘻……   ☆、038:面圣   琴声戛然而止,爆笑声瞬间传了出来。   君少扬愣,提剑冲进去便是看见西门涟黑着一张脸坐在案台,猴三儿和一个面生的人则是捂着肚子在地上边打滚边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诡异的情形……   君少扬瞬间了然,沉下脸,“猴三儿,还不滚出去!”   猴三儿立即噤声,拽着那被吓到的修琴的人火速的滚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小洛儿……”没外人在场,君少扬立即化身大萌物直往西门涟椅子上挤,一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平素他这般做时她总会柔顺地将身子偎在他怀里,可是现在却是别过了脸儿,冷哼出声。   这是生气了!   君少扬见苗头不对,立即讨好的道,“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生气别生气嘛……”   他边说着边将脸颊往她颊边凑,初生的青茬蹭着她光滑的面庞,蹭得她脸儿直发痒,且他灼热的呼吸也喷在她耳廓,她绷紧的脸色中终于再绷不住,伸手去推他的脸,笑出声来,“别,痒。”   “高兴啦。”君少扬将她抱到自己面对面坐下,含笑的眸望着她嫣红的脸儿,忍不住凑到她唇角亲了亲,低着问,“今天想我了没?”   “嗯。”西门涟应一声,气息微有急促,软软地偎依进他的怀里,一双手臂顺势环住他紧窄的腰身,脸上也绽出甜美的笑容来。   君少扬凤眸含笑,唇角也跟着染上几分笑意,他伸手将她往怀里更拥紧了些,下颌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道,“小洛儿,你其实不会弹琴是吧!”   “我能学会的。”想起方才事,她就很不愉快,语气别扭的紧。   “不会也没什么关系。”君少扬轻声一笑,宽解她道,“弹琴不过是为纾解心情,你弈棋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既是这样何必去学呢?”   “别人能学的,我一定可以。”西门涟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我知道你一定能学会,只是这学琴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君少扬叹息一声,执起她的手,看她十指指腹已微有浮肿,心疼的道,“你看,才短短一日你手就成这样子,我怎舍得你再练下去?”   西门涟心头一暖,旋即窝在他怀里闷闷的道,“少扬,我是不是真没那个天分?”   夫子的话言犹在耳,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君少扬取药膏为她抹在指腹上,低声道,“这和天分没太大的关系,主要是持之以恒的坚持。”   “哦。”西门涟闷闷不乐的应一声。   “别不开心了,这世上不会弹琴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君少扬安慰她一句,在她有着深深勒痕的指腹上吹了吹,问她,“疼不疼?”   “不……咝……”西门涟一抬手,说到一半的话顿时被吸气声取代。原来是先前手已经麻木了才没感觉到疼痛,现在这一上药就觉得疼了。   “你呀,真不会照顾自己。”君少扬摇摇头,细心地为她吹着指腹。抹了药的指腹是微凉的,他的呼吸是温热的,冷热交替,有点痒痒。她仰头看他温润的眉眼,心中一片绵软,鬼使神差般半阖上眸子,微嘟起小嘴儿朝他唇边吻了去。   君少扬微怔,旋即一笑,低下头回应,浅吻住她的唇。   那吻,温柔的,轻轻的。   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   “少扬……”   她的唇边,溢出轻声呢喃,绵软如水。   那气息,如羽毛般,轻轻地拂过他的鼻翼,那痒痒的感觉从鼻翼一直蔓延到他心头去,他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的一片,深情几许。   让她,看得几乎要迷失自己。   “小洛儿,我忽然觉得此时带你出去会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他声音低沉,宛若被敲响的编钟,那样的声音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脸儿一阵灼烫,低垂下眼翦,“那……便不要出去好了。”   他回答她的是足以让人脸儿烧起来的灼热的吻,抵死般纠缠。   气息,渐渐变得不稳。   她和他,都是一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衣衫剥落的声音。   他炽热的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蜜色和如羊脂白玉般无瑕的白成极致强烈的视觉刺激,随着他手的游弋,她精致的容颜上渐渐染上绯红之色,更美得不可方物。   也,更让他着迷。   “小洛儿……”他沉声唤她的名字,然后……   “王爷!”   外边响起毕青大嗓门的声音,外加啪啪的拍门声,“王爷,皇上那边派人来催了,可以启程了吗?”   “少扬!”   西门涟豁然惊醒,伸手推他,“毕青叫你。”   君少扬面色黑如锅底,恨得直咬牙,“别理!”   他的事,还没做完呢!   “不行。”西门涟坚定地推开他,快速将半褪下衣裳整理好,背对着他道,“你父皇唤你肯定有事,你先过去,额……不对!”   西门涟转过身来,“你来我这是要做什么?”   先前他可是答应她过,如非有要事,他不得来她这边的。   “我父皇一时兴起,想要见你。”君少扬心里那个恨呀,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父皇来接人的,现在可好了,他这满身的火要到哪里泄去?   “既是这样,那别耽误了,我去换身衣裳。”西门涟说着便是往外边走去,走到门口时忽地想起院子的事,于是回过头来叮嘱他道,“你就在这等我别乱跑,除了这里别的地方都已经按阵法布置好了,你要是不懂阵法,待会进去就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了。”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君少扬起身。   西门涟朝他腹部下方看上一眼,点头道,“也好。”   君少扬高兴的跟了过去,指望好好哄她可以爱爱,然后迟点过去的,却不想她直接把他带到了水井边,指着水桶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冲冷水澡;二:自己解决。”   “我选第三。”君少扬想也不想便果断的道。   西门涟瞥他一眼,“随你。”   说完,足尖一转,踏西北方位,只走了几步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追,怎么追?   君少扬僵在原地,重重一低头,认命的解衣冲洗冷水澡。   ……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以风驰电掣之速过长街,猎猎风声被抛在背后,马蹄声,声声沉入击鼓,有人闻声好奇开窗看,却只看见那暗色身影于远方与墨色天阑彻底融为了一体。   ‘咴……’   骏马高声嘶鸣,四蹄重重落地时声音方止。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到达行宫门前。   守门禁卫过来行礼,“卑职(卑职)拜见王爷。”   “平身!”君少扬淡淡道一声,翻身下马,尔后张开双臂,西门涟本欲自己下来,见他这样也就弯下身由着他将她抱了下来。   “把马牵进去。”君少扬转头,对才下马的毕青道。   禁卫立即开了门,君少扬和西门涟并肩走了进去,“紧张吗?”   路走到一半时,他忽地顿住脚步,问她。   “没有。”她答得轻松,却是将他的手跟攥紧了些。   “父皇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见着便是知道了。”君少扬抬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她紧张的情绪顿时缓解了许多,轻应一声,“嗯。”   君少扬这才牵着她举步继续前行,到门口时是福贵公公亲自过来开门的,彼时皇帝正和古翰说着话,听到声响便是朝门口看去,他只一眼便是看到了西门涟,眼睛顿时一亮,旋即一转头放下跷着的二郎腿,清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儿臣(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行礼。   “平身。”皇帝道。   “谢皇上。”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站起身来,声音和动作达到了完美的默契。   “古翰、少扬你们先出去,朕有事同这姑娘说。”皇帝端起茶杯,淡淡的道。   “微臣告退。”古翰识趣退下。   “儿臣退下。”君少扬不想走的,却是西门涟暗里掐了他手臂一把,他这才不情不愿的道。   二人相继离开后,屋子里便只余皇帝和西门涟二人。   皇帝喜在心底,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帝王的严肃,“你就是大西的那个西门涟?”   “是。”西门涟应的同时,也一并做好了应对他所有问题的准备。   “朕听闻你精通阵法,那必定极擅弈棋了。”皇帝其实是手痒了,只是和臣子们下棋,臣子们都让着他,让他觉得特没意思;但是和君少扬下,他却是每次都被杀得片甲不留,简直丢人到爆,害他都有了阴影。今儿出门他忽觉得手痒,想到要见她,便把围棋给带在了身边。   “略懂皮毛。”西门涟谦虚道。   “那朕便要考考你,过来,下棋。”皇帝道。   西门涟走过去,站到了皇帝的对面。   “你是小辈,朕让你先走。”皇帝很有风度的道。   “谢皇上。”西门涟抬手拈黑棋,将棋子放到了中央的方位。   皇帝大乐,立即放棋。   西门涟继续落籽,她速度极快,皇帝一开始还能平心静气,下着下着觉得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她,于是也跟着加快,这手一块,脑子就没那么快了。   所以……   “皇上,承让。”小半刻钟后,西门涟低声道。   皇帝就要落下的手僵在半空,一看便发现自己的棋已经彻底被困死。他不甘心,再仔细一看棋盘上的棋子,双眸猛地一瞠,旋即撒气一般重重将棋钵挥在了地上。   啪啪啪……   棋子纷纷而落,像极了人高低不一的心跳声,于静默的房间,这声音如此清晰。   ☆、039 :皇帝杯具(补昨晚更新)   在外边听到这动静的古翰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看向君少扬的方向,却见他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去有些好奇的问,“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他可是从皇帝先前无意中透露的口风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召觐见呢!   “我对她有信心。”君少扬深沉的眸子望一眼紧闭的门扉,唇角微抿,他也相信父皇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于她。   “伴君如伴虎呢!”古翰提醒他道。   君少扬微垂眸子,“静观其变就好。”   父皇是虎,她也非猫,若真相斗,他定然也不会让她吃了亏去。   古翰收回目光,人家都不担心,那么他这个局外人也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先看着吧。   屋子里,氛围极其压抑,如一根弹力线被人从两端拉紧,只需要再轻轻一用力,濒临极限的线就会被从中间‘啪’的一声扯断!   也在这极压抑的氛围里,一直低垂螓首的西门涟抬起了头来,清冷的眸子迎上皇帝含煞的目光,淡淡的道,“皇上,您输了。”   可不就是输了吗?   皇帝顿时哭丧个脸,颤着手指指着她鼻子哀嚎,“西门涟你个丧心病狂的人,朕输第一次的时候你干嘛不提醒朕,呜呜呜呜,害朕输这么惨,你良心何在何其残忍啊啊啊啊!”   皇帝尖叫着暴走。   的确,输一局棋那也算了,整盘棋仔细看他输了好几次了都,哪怕拈了数颗棋子都还是难逃一个‘死’字,可见他输得有多悲剧。   西门涟看着暴走的皇帝默然无语,她以为奇淼师叔已经很不正常了,没想到眼前这位比他还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奇淼师叔,她忍不住又想到她收到的他手信里提到的二师兄身上的毒,眸底顿时掠过一抹黯然之色,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朕都输了你还好意思叹气?”这叹息声虽小,皇帝却是听到了,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皇上若无事,民女还可陪皇上再下几局。”西门涟收回思绪,淡然的道。   “不!”皇帝果断拒绝,掷地有声的道,“朕绝对不要再和你下棋了!”   太打击人了!   起码和君少扬下棋,他还可以悔悔棋,耍耍赖,拗几盘赢的;和她,那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他再手痒也绝对不要再跟她下了!   再找她,那就是手贱!   “那还请皇上告知,此次召民女前来所为何事?”西门涟开门见山问道。   “这个嘛……”皇帝装模作样咳嗽一声,看见她朝自己这边看时却不搭理她,而径直走到门边开门让福贵把君少扬和古翰都请去前面厅堂里喝茶。   帝令,不可逆。   于是君少扬和古翰便是随福贵公公一道去了,皇帝看他们走远了,这才满意的转过身,然后迅速把门关上,一反先前冷淡的口气,小跑着到西门涟身边,“来来,儿媳妇,快快,这边坐。”   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可把西门涟吓了一跳,但是看见他满是笑容不像是作伪的脸时,她防备的心思也便微微轻了些,听了他的话,坐在了他左手的下方。   “儿媳妇呀,你跟朕讲讲,你和少扬是在哪里认识的?”皇帝对于这些可好奇死了,只是无奈金龙卫一个个嘴巴比蚌壳还紧,根本掏不出话来。   西门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斟酌一番回答道,“就在东山镇。”   “哈哈,这样说朕还是媒人呢!”皇帝顿时得意的笑起来,想想自己把君少扬贬到东山镇当师爷的事,就觉得自己格外的英明神武。   “是的。”西门涟唇角浅勾,若不是皇帝贬了君少扬过去,兴许直至现在他们之间或许都不会有太大的交集。而她,当时若非遇到他,现在的人生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她思及此,唇角的笑弧略微拉大了一些。   “那你说说,是不是当初你朕的少扬一见钟情,于是花前月下私定终生,然后卿卿我我,郎才女貌携手同行然后欢欢乐乐到皇都准备成亲呀?”皇帝一双眼睛里闪着浓浓的八卦光芒,挤眉弄眼的,笑得格外猥琐。   一见钟情?   那时候看到他的第一眼,她是恨不得杀了他的,这个没有。   花前月下?   她和他真正关系缓解是在他以血肉之躯为她挡下暗器,并对付狼群,这个也没有。   私定终生,这个可以有。   不过那是在皇陵,生死与共时。   至于卿卿我我……好多次了。   成亲,还远着……   西门涟低下头,微吐出一口气,“皇上,您想太多了。”   “唉哟,就别害羞了嘛。”皇帝糗她一声,笑出声来,旋即洋洋得意的道,“也是,少扬一表人才、无三妻四妾、专一专情、刚正不阿、深明大义、体贴孝顺,你会对他一见钟情那也是必然的!”   “……”西门涟默,皇上您是不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用在他身上?她忽地想起和君少扬私下相处时他总说的那些自夸的话,忍不住低声叹息,敢情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阿嚏!”   君少扬重重打了个喷嚏,边儿伺候的福贵公公忙递上帕子,关切的问,“王爷莫不是感染上了风寒?”   君少扬摇了摇头,“你去看看父皇那边聊好了没有?”   “嗻。”福贵公公见他真无事,便就退下了。   他一走,古翰就忍不住责备他道,“少扬,你太不够意思了。”   “我领人回来一事从未遮掩,你若有心一查便是知道。”君少扬看向古翰,“倒是你,你先前未经我允许便是把人领到我那边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额……”古翰被他说得一噎,随即哼道,“你当晚就把人都给我送来了,还丢了个一丝不挂的到我床上,你倒是好意思说这事呀你!”   想起这事他就有气,本就惊慌失措了才跑回去,往床上一躺便是躺到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上,浑蛋呀,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了好么?   整座大宅因他的尖叫声而惊动,护卫们匆匆而来到床边一掀帘子无不满面通红的退了下来,他那几个妾闻声也来了,见着这诡异的情形全凑了过去然后便开始扯帕子抹泪,道他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他这才知道床上的不是鬼物而是个女子,顿时百口莫辩!   无他——那女子是昏迷的。   也幸得她是昏迷的,否则她若知道身子教那么多人看了去,非寻短见不可。连夜他就令人把人给送走了,可饶是这样,他府上也没消停,有个性子烈点的小妾与他行房事时硬生生在他下颌处留了一口牙印,害他几天没脸出门见人。   “原来如此。”君少扬目光落到他下颌还残留着的淡粉色牙印上,很没良心的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也不想想事情是因谁而起的!”古翰哼一声,尔后拽拽的道,“快点,你将与西门涟的事儿说给为兄听听,为兄或可原谅你。”   “不原谅我的不缺一你个。”君少扬笑,满不在乎的道。   古翰急了,看他那老神常在的模样便知道自己不好好问定是难问出话来,于是一本正经的问道,“据我所知,她是人亲眼看见跳下鳄鱼池的,那池底下并无门路,她又没有飞天遁地之能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正因为好奇这个,他才在得知她是大西的西门涟时,才那般惊讶。   没有她的允许,君少扬自然是不会把她会缩骨术的事给说出去的,含糊道,“大西被灭,这是她心头殇,我同她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好问她此事。”   “也是。”古翰一点头,毕竟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不过你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她当时情况怎么样?”他还是好奇。   君少扬怀疑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弄得古翰直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在椅子上东蹭西挪,有点坐立难安,“少扬,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君少扬这句话是陈述句。   古翰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朋友妻不可欺,少扬你想太多了。”   君少扬眸底划过一抹不赞同,别说朋友妻了,就是亲兄弟父子为争夺女子而头破血流、恩断义绝的事也常有发生,他家小洛儿那般好,谁敢保证眼前这家伙不会动起歪脑筋?   “喂喂,你这不信任的眼神是闹哪样?”古翰被他看得不满意了,嚷嚷道。   “我们聊天,无需把她扯进来。”君少扬淡淡道,“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古翰满脸的不赞同。   “在她的事上,我没有大方的必要。”君少扬笑,又道,“你还是留着好奇心去多寻几个满意的女子,若不喜官门嫡女的端庄贤淑,便找品性好的庶女也成,只是别找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省得人受了欺负,到时候白白赔掉了性命。”   后宫的争斗都是不见血的杀戮,大世家,也往往事如此。   “别一副你是为我好的样子。”古翰不满意的道,“你自己呢?是,她身份之高贵足以与你匹配,可她终究是嫁过一次的人,你真娶她为正妃,可是会让很多人在你背后戳脊梁骨的。”   粗犷的北方人虽然不会在乎妾室先前清白与否,甚至还有父死,子纳父妾的习俗,但是对于正妻要求相当之高,名门世家如此,皇家更不用说了。   “天下人皆骂我残暴不仁,我何曾在乎过?”君少扬挑起眉梢,森然一笑,“至于那些敢说她的人,既然舌头长着多余,那便割了罢。”   说得好像收割稻麦一般简单,杀意却是毫不遮掩,让人相信一旦此事发生,他必然会这般做。   古翰听罢无奈一笑,“你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成?”   笑他,想事情太过简单。   君少扬只笑不语,不一会儿外边传来脚步声,两人皆抬头望去,福贵公公从门外进来,给二位先请安之后对君少扬道,“王爷,皇上召您过去。”   ------题外话------   实在抱歉,昨晚吃夜宵去了木有时间更文,然后今晚上十点之前必定送上六千字更新补数,~o(>_<)o~谢谢绿翌abc的月票,(*^__^*)嘻嘻……   ☆、040:一点都不大方   君少扬便是随福贵公公一道去了,途中君少扬问起那边的动静来,虽然口头上和古翰说不担心,但是总归还是有点忐忑。父皇那性子是有点不着调的,小洛儿性子又不会服软,真要折腾点什么事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爷您过去看了,就知道了。”福贵公公恭顺的道。   君少扬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子,一路也就再未多言,到了门边先叩门。不一会儿皇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福贵公公上前开门,君少扬走过去,先给皇帝请安,眼角余光悄瞥端正坐在那边的西门涟,她也这时候望过来,两人视线交汇时皆是会心一笑,君少扬唇角微翘,旋即收回视线,微偏过头,低了下来。   皇帝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平身吧!”   “谢父皇,万岁万万岁。”君少扬站起身时,关了门的福贵公公便是走到了皇帝身侧,为他斟茶。   皇帝招呼君少扬坐,“少扬,涟儿是个好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等忙完这阵子,儿臣会亲过去九宫岛提亲。”君少扬道。   皇帝对此答案表示十分满意,“涟儿,以后就把这当作你自己的家,这臭小子若是惹你生气了,你便来告诉朕,朕必定会为你好好出气的。”   西门涟抿唇浅笑,“少扬一直待我很好。”   君少扬也笑,“儿臣认定了她,喜欢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欺负她?”   再者,凭她的本事,这当世又有谁能欺负了她去?   只是这话,却还是不能直说的。   “呵呵。”皇帝愉悦的笑出声来,“时候儿也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朕就先走了。”   西门涟和君少扬同时站起身来要送,皇帝笑道,“也别说送了,你们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忙些,为朕早生个大胖孙子。”   即使是太子,到现在膝下也未有子嗣,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事关香火传承难怪皇帝急了。   西门涟眸中顿时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刚才还上翘的唇此刻已然紧紧抿起。   君少扬看了心微微一疼,却是正色的回皇帝的话道,“会的。”   皇帝笑得更开心,同福贵公公一道离开了去。   “小洛儿。”君少扬目送他们离开后伸手将面色依旧不好看的西门涟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道,“你还小,子嗣的事不急。”   如何能不急?   西门涟微咬住唇瓣,这根本无关年纪,而是身体。   “少扬,我对不住你。”   细小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内疚。   “傻瓜。”君少扬将她往怀里更拥紧了些,“你的身子约莫是常年喝药落下的毛病,仔细调养着便可恢复,只是需要时日,又并非是不孕,何必忧心?迟些我让太医去你那边,好不好?”   西门涟咬唇,若真只是这样,她岂会忧心?   “好,我会好好调养身体的。”   凡事都拼一线希望,或许置之死地就能后生也不一定呢!   她一贯运气好,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这般想着,她紧拧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少许,唇角也渐渐弯出笑弧来。   “这就好了。”君少扬看着她笑颜重绽,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嗯。”西门涟猫儿般嘤咛一声,惹得君少扬低下头去,含笑的唇落在她半眯着的眸子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当真若兰花齐绽,幽静宁然,芬芳淡吐,牢牢将人的目光黏注。   不注意间,她竟看得痴了去。   ‘砰’   却在这时,门从外边被大力推开,两人齐齐一怔,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哎呀,真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啊!”古翰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却不但不避嫌离开,反而是大步走进来,一张脸上布满了浓浓的笑意,满口的大白眼看起来极为闪耀。   也,极招人恨。   被打扰了好事的君少扬冷瞪他一眼,坐直了身子。   西门涟却并未起来,白玉般的小脸上也并未有害羞之色,落落大方的看着他。   这倒是让古翰觉得意外了,他笑得更大声,坐到了他们对面,自斟自饮,“哟,小俩口甜甜蜜蜜的,真羡煞旁人啊!”   “你府上也有妾,觉得羡慕自己回府去。”君少扬口气一点都不好。   古翰却一点都不介意,笑着打趣西门涟道,“听听,少扬这典型的是有了爱人便忘了兄弟。”   西门涟唇角微勾,“少扬若是见了你便忘了我,岂不是坐实了那传闻?”   古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倒是。”   所谓传闻,就是君少扬性好龙阳,喜爱娈童。   “你呀……”君少扬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倒真是好气又好笑,“也不想想,这事是谁闹出来的。”   “哦!”古翰来了兴致,“少扬,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被打成猪头回来后,第二日便有君少扬胡闹更胜往昔,不但私生活糜烂,还纵容男宠打自家亲弟的事传了出来,那一段时日皇都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聊这事。即便是他这个不喜探听人私事的人,也知道了。别人不了解君少扬他了解啊!正因为了解所有才更好奇,起先见面他态度暧昧不明倒没让他多想,现在既然当事人自己都提起来了,他若不问问,便真是太浪费机会了。   西门涟笑着眨眨眸子,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可那唇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颊边两个甜甜的酒窝一晃一晃的,格外惹眼。   君少扬拿她没办法,只得摇头,“事情都过去了,便不再提了。”   “少扬,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被吊起胃口的古翰忍不住抗议道。   “真想知道,自己差人去查便是。”这是他和她携手与共的开始,他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哪怕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也不行。   “真小气。”古翰不满的道。   君少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我从没觉得我大方过。”   古翰一噎,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恨恨地丢大白眼给他。   君少扬却低下头,悄伸出手和西门涟十指紧扣,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的动作虽小不易让人发觉,可那笑容却十分打眼,古翰恨恨地瞪秀恩爱的二人一眼,“少扬,我此次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   “嗯,说。”君少扬头也未抬。   古翰恨得咬牙,却还是憋着气道,“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某家酒肆的事吗?”   “记得。”君少扬笑,“可不就是你仗义救了酿酒师傅的女儿,然后人家对你痴心暗许吗?”   “你怎就光记得这些没用的?”古翰对此表示十二分的不满意。   “那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君少扬十分配合地抬起头来,古翰这才心里舒服了些,“我昨日在醉花楼无意中见到了那以前自称是酿酒师傅的女儿,可据我的观察,她不但对里面的布置相当熟悉,那里的姑娘对她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想来她在那楼里身份不低。于是我便起了疑心,若真如她所说她不过是好人家的女儿,又岂能这般?离开后我便留了神,暗让人查了她到皇都所持的路引,奇怪的是庄门户都能对上,而且庄子边儿上的百姓还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古翰面色凝重,“但是人人都道她性如稚子,不但和酒坊里先前同我说话的娇憨的模样不同,更和那楼里倨傲的人性格无半点相似。最重要的是归途我一属下闲着无聊逗弄一放牧稚童,那童子却道她口中那个酒庄庄主一年前便是被寻仇的仇家灭了满门,酒庄里上到主子下到仆人一条性命都没剩下,最后有一帮人草草用席子将他们裹了葬了。然后任凭我那属下如何再套稚童的话,他却只是说大人不让说,说了会死。”   “那稚童现在人在哪里?”说话的,是一直窝在君少扬的西门涟。   古翰意外她也知道此事,也并未隐瞒,“那稚童被带回,现在在我府上养着。”   西门涟沉思一会,“他约莫几岁?”   “八岁左右。”古翰道。   “嗯。”西门涟点头,“那稚童你先养在府里,别让他折腾出动静,我今日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说着,便把宫凌说的话一一告诉了他们。   她语速不疾不徐,让人听着觉得心头踏实、安稳,古翰浮躁的心思平静下来后便是被她接下来的话所勾起了心思,当他听到最后时直拍案而起,“这帮子害人的杂种!”   君少扬面上也含了冷怒之色,天子脚下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无一人上达圣听!若不是此番回来他无意中逛到了某家酒肆,又跟她提了这事,等这事幕后主使出来兴风作浪,北越的朝廷至少瘫痪一大半!   心,一瞬间无比寒冷。   君无痕,当真不知道这事吗?   怕,不是不知道。   只是,收受了银子,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简直,可恨!   他真恨不得现在提剑,杀了君无痕以泄心头之恨!   “少扬,我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感觉到他过分激动的情绪,西门涟直起身子,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这时候他可千万要冷静。   对上她毫不掩饰担忧的眸子,君少扬微怔,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苦笑一声,“这时候,我倒是连你一半的冷静都及不上。”   古翰闻言,面上一阵发烫,只是好在他肤色深,乍看上去看不见颜色变化,只是耳朵却是悄悄的红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事关北越万民,你会惊慌失常也是情有可原。”西门涟微微一笑,眸中却带了酸楚之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同她一般冷血,到生死关头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君少扬知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愧疚的反握住她的手,“小洛儿……”   “别说。”西门涟打断他的话,将自己的盘算同他们道来,古翰越听身体坐得越笔直,一双眸子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到得离开时他已经是热血澎湃,“我一定会做好这事的!”   西门涟含笑朝他一颌首,君少扬却有些不乐意抬起袖子把她脸给遮住,空出的一只手紧紧勾住她的腰肢,占有欲强到不行。   “毕青,送客。”他朝外边喊。   毕青应声而来,将古翰送出门去。   “以后不许对别人笑!”古翰一走,君少扬便是将袖子放了下来,脸凑到她颊边,咬着她的耳垂,警告道。   “这不过是礼貌。”那痒意从耳垂起,引得身体也酥酥麻麻的有些发烫,西门涟嘤咛一声,柔若无骨的身子更深地偎依进他怀里。只有靠着他,身体的那阵烫意才能纾解一些。   君少扬爱极了她慵懒的模样,“小洛儿,我们现在去沐浴更衣好么?”   其实现在就恨不得,将她扑倒欢好。   西门涟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是洁癖又发作了,娇慵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来之前才换了衣裳,用不着换。”   君少扬的视线落在她因墨色衣裳滑下而露出的玉白肩膀上,喉头艰难滚动一声,“不去,也好。”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样,更别有一种禁忌的美。   也,更勾人心魄。   西门涟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那一副傻样,白玉般的脸儿顿时飞上两抹红霞,顺着他目光将衣裳拉拢了,清咳一声,“想不想知道你父皇都问了我什么事?”   君少扬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将她身子托起整个坐在自己腿上,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暗哑,“父皇多是先把我吹得天花烂坠的,再问你你我是如何相遇相知的,然后问你情不情愿之类的。”   西门涟惊讶于他竟把事情猜了八九不离十,叹息道,“当真是知父莫如子。”   只是皇帝后边还同她说了话,她答应皇帝暂且不告诉他。   君少扬闻言笑出声来,“而你呀,再惊心动魄的故事也能被你说得形同嚼蜡,不然我父皇那么一个爱听故事的人怎么会那么早就结束了与你的谈话?”   “哼哼,你这是拐着弯骂我无趣是不是?”西门涟皱皱小鼻子,伸手狠狠在他腰上嫩肉来了个360°大旋转。   君少扬唇瓣溢出一声‘咝’声,如铁般的双臂下一刻紧紧将她锁在怀里,颇有些恨恨的道,“下这么重的手,谋杀亲夫呀你。”   “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关系!”拧不了他,她张口咬人。   只是这牙口不重,不但不疼,反而像是亲吻一般。   君少扬忍着忍着,被折腾了一身的火焰来,到后来也不忍了,抱着她旋风一般往自己卧室卷,然后很不客气拿她‘熄火’。   ------题外话------   迟到,没完成任务,灵儿面壁TOT   ☆、041:君子   几日后,皇都出了一件大事。   这事搁平时其实并不算大,只是他们这出事的时机很不凑巧。   为什么说不凑巧呢?   皇帝自前几日得了君少扬的信儿后,明里虽什么动静都没有,暗地里却已经在张罗他们大婚的事宜。这事儿于皇帝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然是倾注了全部心思。他本来就不是太淡定的人,又因为事情不是光明正大的进行,高度紧张下免不得乱指挥,可因为他是皇帝,底下的奴才即使心知他错也没那胆子当着他的面指正,于是只能将错就错,这直接导致忙中一直不停的出乱子,为此他上火都不知道几次了,也在这当儿,礼部的人却因为贪杯误了朝事,他能不怒吗?   皇帝第二日就借着‘太子将大婚,礼部诸臣懈怠’的由头接连贬谪礼部数人,连带着的其它五部的大臣也遭了秧,除了尚书和侍郎没有动之外,人员或多或少都有了调整。于是一些曾经只能站在最后边基本属于‘被忽略’的那些生面孔的臣子有了机会上前露脸,在前边儿的大臣一边心惊胆颤着,一边也颇抱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是想着在他们的人手下,这帮子‘新人’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可事实却证明他们错了,这些个‘新人’以前沉默在后边儿是属于隐形的,可现在一有了抬眼便可面圣的机会便再不掩饰锋芒。他们年轻、张扬、看法新、眼光敏锐,又因为和朝中众臣无太大的利益牵扯便没有瞻前顾后的顾虑,一个个处理事情来果断而狠辣,不但让皇帝刮目相看,更让那些先前还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倚老的大臣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   也在这当儿下,皇帝再一次做出惊人之举,不顾群臣劝阻,将这些人中五位提拔上了尚书、侍郎、翰林院院士等高位,其原来只拿俸禄不干实事儿的人全被贬回去牧马放羊了。短短几日,在皇帝的雷厉风行下整个朝廷便是来了个大换血,新臣和老臣隐隐有了平分秋色对峙之势,此后臣子们皆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贬会是自己。   大臣们勤于政事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场地也便冷清了下来,而一直热闹红火的‘某家酒肆’也生意渐清淡,幕后的人一开始还能按兵不动,后来见情形越来越差便再坐不住,开始暗地里活络起来了。   “放了这么久的线,鱼儿可终于肯咬饵了。”西门涟抬手,黑色的棋子从手中落于棋盘一格,然后抬起头望着一脸紧张的皇帝笑,“父皇,不好意思,很不小心又赢了您一局。”   皇帝闻言双眸一瞠,旋即低头朝棋盘上一看,痛苦的嚎叫出声,“嗷!”   前来报信儿的福贵公公悄捂着嘴笑,在西门涟背后站着的毕蓝憋笑也憋得相当辛苦,一张脸都涨红了。   “一个时辰内输了一百八十五次,父皇您真是天纵英才,儿臣佩服佩服!”自从皇帝那一晚离开行宫后,接下来几日君少扬都被直拽来这边苦哈哈的代替皇帝批阅奏折,而西门涟则是被拉来陪皇帝下棋,直接导致他只能看到自家宝贝却摸不到,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现在有这个机会他若不抓着说几句酸言酸语哪里能舒坦?   皇帝听到了君少扬拿酸溜溜的话也权当没听见,松开捂脸的手,伸出小拇指在西门涟面前晃,脸上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小洛儿,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哪怕就那么一次吗?”   他是听着君少扬唤着亲热,硬也要这般唤她,同时还撒泼耍赖迫使西门涟答应唤他——父皇。   西门涟那时候看到堂堂一个皇帝在地上打着滚撒泼的样子时,心里的震惊绝不亚于一千只草泥马咆哮而过。   “父皇,实在没办法让你了。”西门涟冷静指出,“这一盘棋你悔棋五次,换双方棋两次了。”   他这水平和师伯有得一拼,只是师伯的棋品明显比他要好太多。见过悔棋的,没见过如他这般悔得坦荡大方外加理直气壮的,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君少扬会在听到她被皇帝邀下棋时脸上明显流露出的同情之色了。   “哦。”皇帝应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肃容道,“再来,这一次朕一定会发挥正常水平赢你的。”   西门涟扶额,转头吩咐毕蓝,“将你的帕子给我。”   毕蓝掏出帕子递给她,西门涟接过帕子几叠缚上眸子后才转过头来对皇帝道,“父皇,您可以耍赖、可以换棋、可以悔棋,但是这是今日的最后一盘了,您若再输便请先到御花园逛逛。”   皇帝心知她是心疼君少扬今日处理事务这么长时间,忙到连茶水都未喝一口,是要速战速决去帮忙。忍不住悄悄一笑,暗忖:小洛儿果然是个会心疼人的,以后跟了少扬必定会是贤内助。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自己有些被小觑,立即收起了笑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莫说大话,朕这次一定赢你!”   西门涟不应声,只从手边的钵里拿起了棋子,“父皇先请。”   皇帝高傲的道,“你是小辈,朕让你先下。”   他悔棋换棋的时候,可没想过他是长辈这回事,这下倒是端起架子了。   西门涟应一声,将棋子落下。   皇帝也顺势,将棋落下。   即使眼睛被缚,西门涟下棋也是丝毫不慢,倒是皇帝,先前的志得意满之色不知何时已经被焦虑所取代,到得棋路快绝的时候,那热汗落得跟下雨似的,他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小洛儿,我们换棋!”   “好。”西门涟毫无异议的同意了。   二人再下,只见西门涟几步棋便是将整个局势扭转转危为安,倒是皇帝的棋子又渐渐被逼上了绝路,落子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先前刚止住的热汗又流了下来。   “再换。”又临输只有一步之遥时,皇帝嚷嚷再换棋。   “好。”西门涟又同意了。   皇帝生怕她反悔一样,快速将二人棋钵对换,然后同她再下。   不过一会儿,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   “事不过三。”西门涟这一次却没有立即同意。   皇帝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吼,“朕已经看透了你所有的棋路,这一次必定将你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但愿如此。”西门涟淡淡道一声,同皇帝把棋钵换了。   福贵公公看着脾气越来越像小孩子的皇帝,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西门涟,觉得再没办法忍住笑意,便是给毕蓝使了个眼色,后者含笑点头后他这才退了下去。   开门后,他小跑着到前边长廊,终于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却冷不防间,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在他前方响了起来,“福贵,什么事这么高兴?”   福贵公公一惊,旋即赶紧跪下来行礼,“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来人正是太后娘娘,和她同来的仅有她贴身的红鸾姑姑一人,侍卫远远的跟在后边儿。   福贵公公听着太后的口气并未含怒,心头紧绷的那一根弦子终于是稍稍松了些,“谢太后娘娘。”   说罢,起了身。   太后道,“你还未回答哀家,是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做奴才的,只有主子高兴了,才会高兴。   太后这话看似问的是福贵,其实问的是皇帝因为什么事而高兴。   福贵公公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对此门儿极清,当下便把皇帝同西门涟之间下棋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太后听。太后听了也未见喜色,害得福贵公公心头微有些惴惴不安,说到最后还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话儿说错了。   说罢,起了身。   太后道,“你还未回答哀家,是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做奴才的,只有主子高兴了,才会高兴。   太后这话看似问的是福贵,其实问的是皇帝因为什么事而高兴。   福贵公公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对此门儿极清,当下便把皇帝同西门涟之间下棋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太后听。太后听了也未见喜色,害得福贵公公心头微有些惴惴不安,说到最后还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话儿说错了。   说罢,起了身。   太后道,“你还未回答哀家,是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做奴才的,只有主子高兴了,才会高兴。   太后这话看似问的是福贵,其实问的是皇帝因为什么事而高兴。   福贵公公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对此门儿极清,当下便把皇帝同西门涟之间下棋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太后听。太后听了也未见喜色,害得福贵公公心头微有些惴惴不安,说到最后还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话儿说错了。   说罢,起了身。   太后道,“你还未回答哀家,是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做奴才的,只有主子高兴了,才会高兴。   太后这话看似问的是福贵,其实问的是皇帝因为什么事而高兴。   福贵公公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对此门儿极清,当下便把皇帝同西门涟之间下棋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太后听。太后听了也未见喜色,害得福贵公公心头微有些惴惴不安,说到最后还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话儿说错了。   ------题外话------   稍后补上……   ☆、042:斗太后,害渣男   太后面沉如水,冷道一声,“红鸾,随哀家一道进去。”   福贵公公听得心尖儿直打颤,在红鸾姑姑扶着太后到身边时才恍然回神,让开了身子。   这厢,殿内的人尚不知太后正往这边过来,皇帝继续腆着脸耍赖,“再换,一次,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西门涟已站起身来,“君子一言九鼎。”   言下之意,是要皇帝言出必行。   皇帝顿时吹胡子瞪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西门涟的鼻子,“朕是皇帝,你要乖乖陪朕下棋!”   “那么敢问皇上,您是以皇帝的身份命令民女作陪吗?”西门涟声音很淡,淡到几乎听不出情绪。   皇帝却觉得身体一阵凉飕飕的,顿时垮下脸,委屈的瘪嘴,“算了,明儿朕再来就是了。”   西门涟浅浅一勾唇,耳朵微动,眉头顿时拧起。   皇帝纳闷的看向她,就在这时,门忽地从外被推开。   “母后!”   皇帝看到那被红鸾搀进来的人时,顿时惊讶的叫出声来。   毕蓝立即拉西门涟给太后行礼,后边处理事务的君少扬行来,站到西门涟身边,“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的目光从行礼的诸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皇帝的脸上,顿时眉头一皱,清咳一声。   皇帝一个激灵,立即乖乖放下双手,作严肃状行至她身边,先行一礼而后道,“母后,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这边了?”   还,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呜呜呜。   他心里十分惴惴不安,不知道先前他的话她究竟听了几分进去。   “得了空,便是出来走走了。”太后淡淡道一声,收回目光,“都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众人皆起身。   太后行至君少扬身边,“少扬,太子纳妃之日将近,你年纪也不小了,哀家也为你物色了几家小姐,现在就在哀家那宫里头。哀家瞅你现在也无事,便随哀家一同看看去吧!”   皇帝一听这话就急了,“母后……”   “嗯?”太后冷厉的目光瞬间扫向皇帝,皇帝喉头一噎,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去。   西门涟垂着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却不多言。   君少扬上前一步,“孙儿谢过皇祖母美意。”   “你好,哀家也就好了。”太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来,话语里却是软中带硬不容反抗,“那几个小姐知礼又贤淑,品性一等一的好,且相貌出众,你定要好好见上一见。”   “皇祖母,您身子还未痊愈,便已为孙儿劳累,这怎生使得?”君少扬看向红鸾,“红鸾姑姑,平日里你也是个知事的,怎么这次就由着皇祖母乱来呢?这般不分轻重的行事,若是皇祖母有个什么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奴才伺候不周,甘愿领罪。”红鸾当机立断跪下,主动将火引向自身。   “哼!”君少扬冷哼一声,“一句‘伺候不周’就可以将全部罪过抵消了吗?”   “是哀家要出来走走的,与红鸾无关。”再让他说,迟会儿红鸾便就是天大的罪人了,太后明知道这是他故意在绕开话题,却还是不得不接过了话头道。   “皇祖母,您向来仁厚,这帮子奴才不上心,您可要好生教训,才免得失了规矩。”君少扬不满的哼道。   “红鸾是哀家手底下的人,她的品性哀家再清楚不过,这事不用你劳心。”太后道。   君少扬笑,“皇祖母的健康,是整个皇室皇室,乃至天下的最大事,孙儿敢不上心吗?”   太后听得心里舒坦极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就你这孩子,最会说话。”   “孙儿句句都是真心话呀。”君少扬亲热的挽着太后的手,向她介绍西门涟道,“皇祖母,她便是……”   “哀家身子有些乏了,你陪哀家回去。”太后看也未朝西门涟看上一眼,说罢笑眯眯的拉着他,“走,趁着见那些个小姐的空当儿,也陪哀家聊聊天儿,哀家可是许久都没有听到你说的笑话儿了。”   因着先前说的那番话,君少扬有种搬了石头把自己脚给砸了的痛感,下意识看向西门涟,却见她面色淡淡,根本看不出喜怒来。   “怎么,舍不得走?”太后脚步一顿。   “孙儿是想着事情还未处理完,这般走了,又得耽误工夫了。”无论太后口里说的‘小姐’是真有其事还是假的,君少扬都不愿意现在跟着她过去。   太后脸上浮起一抹愠怒之色,“即便是国家大事也差这么点时间,你寻这般借口莫非是嫌哀家人老嘴碎?”   “皇祖母,孙儿不敢。”   “那便走吧!”   太后说罢,几乎是拉着他往前行。   “皇祖母等等,孙儿心慕的女子也在这,趁此机会您给过过眼。”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君少扬拼了。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哀家已经为你物色好了正妃的人选,你去见就行了。至于你心慕的人,你想纳为妾,哀家也不会拦你。”太后说罢微转过头来,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西门涟的脸上。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西门涟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而太后,之所以说完不走,就是想看西门涟的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望向了西门涟。   “太后娘娘。”   西门涟以大西的礼仪向太后行一礼,轻扬眉,“小女子不才,慕太后娘娘贤名已久,难得有机会遇见您,不知能否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准。”太后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西门涟浅浅一勾唇,“家和,是否才能万事兴?”   “是。”太后想也不想便答道。   “国泰,是否才能民安?”   “是。”   “家与国,孰轻孰重?”   “当然是国家最为重要!”   西门涟唇角的弧度略微拉大了些,眸子低垂而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阴翳,掩盖住她所有的情绪波动,“那么,太后娘娘,小女子问您的最后问题,恳请您为小女子详解。”   她语声极轻,却咬字分明。   螓首低垂时,那半边脸庞便掩映在了黑暗里。先前的温润光芒敛尽,就连她唇角那一抹笑弧,此刻看起来都有一种森冷的意味。   一人一世界,遗世独立。   太后心微微一惊,“好。”   “有一女子生来便是富贵加身却因一时看走眼而致家国灭亡,做了这亡国奴,多次险中求生好不容易才寻到一男子携手平了心中的愤懑。可如今这男子却要娶三妻四妾了,那女子心头不甘,也未学得什么本事,只行军布阵之术在天下略有名声。您说,那女子是该投靠他国,借他人之手灭了这人的国同他同归于尽好?还是自己召集人手动手来得更爽快点?”   西门涟长长的睫毛掀开,浅浅的笑容浮上面庞,可那一双清冷的美眸里却是犹如冰寒封冻,“太后娘娘,您说,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呢?”   “你在威胁哀家?”活了这么多年,被威胁到两难时便是在皇帝刚即位时,太后顿时就怒了。   西门涟平静的道,“太后娘娘,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她做的决定,非死不动摇!   “你好大的口气!”太后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平顺了,这又是在皇帝的地盘,她有恃无恐,“来人,把她给哀家拿下!”   “皇祖母,要拿下她,先拿孙儿!”君少扬闻言迅速挡到西门涟身前张开双臂,高大的身子将她牢牢护在背后,不让冲上来的禁卫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君少扬,你想造反?!”太后怒喝出声。   “皇祖母,请恕孙儿不孝。”君少扬半步不退。   “好……你好……”太后气得话都说不顺了。   “太后娘娘。”西门涟从君少扬背后行出来,闻声一皱眉,就想拉她到背后,却被她巧妙挣开。   “小洛儿!”君少扬急了。   西门涟朝他轻颌首,从容的对上太后,“太后娘娘,用少扬对您的孝顺做筹码,赌您和民女在他心里的分量,何必?”   太后闻言,呼吸极快便平顺了下来,“你倒是冷静。”   西门涟轻笑一声,“能把少扬教得这般好的人,又岂是会目中无人之人?”   “现在拍哀家的马屁,晚了。”言下之意,她已经被得罪得狠了。   “少扬还是最向着您的。”西门涟不疾不徐的道,“昔日在东山镇时,君烨不过说了民女一句,他便是让民女亲自动手打人了。可您看现在,您都叫人拿下民女了,他第一反应便是拦在民女面前怕民女伤了您,这用心民女想想都觉得发酸呢。”   “哦。”太后声调微扬,看向君少扬。   君少扬一点头,“皇祖母,您可还记得厉王府被夷为平地一事?”   太后微愕,询问的目光看向西门涟,西门涟含笑轻颌首,“一时失手。”   仅仅是失手能把整座王府夷为平地?   太凶残了!   太后又想起大西皇宫也是被夷为平地的事来,本不相信她的话的,现在却真的信了,也顺坡下驴,“少扬这孩子,自是孝顺。”   “养育之恩大于天,少扬常在民女耳边提起您的种种好,让民女听着都十分羡慕呢。”西门涟笑,眸中却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她父皇和母后也是极疼爱她的,尤其是父皇,她要什么便给什么。只是而今,她才从凤凰军传来的信息得知逃跑时皇族内有人反叛,行至半途便遭到了大乾士兵的伏击,除去被帝后下令拼死离开的将士,其他人皆是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她瞳眸深深一缩,顿时垂下了眸子去,长睫微阖,将里面的情绪盖住。   慑于太后威严一直当缩头乌龟不敢吭声的皇帝趁此机会跑出来,“母后,您都来这么久了,也定乏了,儿子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嗯。”太后一点头,应了。   “前儿莲花开了,很是美丽呢。”皇帝兴致勃勃的建议道,一边主动搀着太后往外边走。   太后是被动的往前走,君少扬在后边立即道,“恭送父皇、皇祖母。”   “恭送皇上、太后娘娘。”福贵、红鸾、毕蓝异口同声道。   待得他们离开后,红鸾从地上起身,朝君少扬一点头,默默跟了上去。   毕蓝和福贵见状也跟了出去,他们一走,那些禁卫自然也就走了。   君少扬走过去掩上了门,行至她身边,“小洛儿,抱歉。”   “不是你的错。”西门涟静静地倚在他怀里,轻声道,“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我的,我不在意。”   “她是皇祖母,我在意你在她心里的地位。”君少扬垂下眸子,将她往怀里更抱得紧了些,“其实她是很好相处的人,日后等她多了解你一些了,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的。”   “少扬……”西门涟最终没有把话说完,便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近日来他被拉到这里批奏折,外边的事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又在今儿得了亲人失踪的消息,太后又来找碴,她已经心力交瘁。   累,浑身的筋骨都发酸,发软。   “……”君少扬的话在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便咽了下去,最终什么都没说将她抱在怀里,继续埋首于公事里。   太后和皇帝行在御花园,让奴才们都退到了一边儿去。   “母后,在这歇着?”皇帝手指向前边不远处的凉亭。   “嗯。”走了许久,太后也觉得乏了。   母子二人走到亭子里坐下,清风送来缕缕凉意,将空气里的燥热驱逐,另吹动有绿荷上尚存余露在阳光下调皮滚动,让人看了心情十分之好。   太后一路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少许,“皇帝,不是哀家要棒打鸳鸯,是那孩子不适合少扬。”   皇帝一愣,“母后何出此言?”   他倒是觉得两个孩子十分登对,尤其是西门涟,他觉得十分的不错。   太后轻笑,“若她还是大西的那个摄政公主,哀家倒不介意少扬娶她。”   “母后,门当户对不一定好。”皇帝不认同这话。   “皇帝,你会错意了。”太后叹息道,“她聪明冷静哀家看着也很喜欢,只是她太聪明了,又自负才华,和少扬处得好会是好事;若处不好,便是会为北越招来大祸,老祖宗的江山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断送啊!”   “母后,你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的。”皇帝道,“是,她身负血海深仇,性子的确有些极端,可她并不是那种会轻易受蒙蔽之人。权力纷争里,朝廷和深宫都是步步危机,女子最需要的是一颗足够冷静的头脑。就像董蓉,这么多年她虽然手伸得很长,犯下杀孽不在少数,但是却没有把脑筋动到国事上。朕相信棋品如人品,近几日下棋来,朕也了解了她是一个顾全大局,懂忍知让的好孩子。若有朝一日她坐上国母的位置,她会比董蓉好太多。”   “你输得这么惨,还能对她赞誉颇高,长进了啊!”太后戏谑道。   皇帝老脸一红,“她聪明嘛,对了母后,毕蓝悄悄跟朕提过一件事。”   “什么事?”   皇帝压低了声音道,“您还记不记得去年少扬曾经大张旗鼓去剿匪的事儿?”   “当然记得。”他失踪回来又中毒,她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日日祈祷,吃斋念佛数百日,怎会印象不深刻?   “毒的事朕也不说了,就说那帮悍匪。”皇帝声音越发地低了,“到了驻地后,少扬是打算将他们驯服的,只是毕蓝他们觉得这帮人折腾不出风浪来便只留了少许人手,结果遭遇那帮子悍匪拼死顽抗。那一夜,她以一人之力杀悍匪数百人,之后强势命令他们归顺,亲自训练他们悍匪们对她有着深仇大恨,哪里肯服她,您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吗?”   “杀鸡儆猴。”太后肯定的道。   皇帝点点头,“是先这么做的,可是这样怎能让那些恨她的悍匪服从呢?却在这时候她不许少扬插手此事,亲自领着这一帮人训练,一次夜间训练她领着的人遭遇到了群兽的伏击。”   “然后呢?”太后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那时候她离那里很远,听到那动静毫不犹豫就奔了过去,那些恨她的悍匪却是在她和群狼厮杀的时候跑了。她一人战群狼直至他们良心发现回来和她同心协力,之后……”   “赢了是吧。”太后舒心一笑,开始觉得这故事太平淡了些。   “不。”皇帝面色凝重,“真正的丛林之战,是在群狼死后开始的。”   深夜丛林,还有什么比鲜血更能吸引出猛兽呢?   太后也是想到了这事,一颗心顿时吊起,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然后呢?”   “血腥味引来了深林野兽的暴动,只要是看到的人都忘不了那样的场面。”皇帝激动的道,“群兽逼近,她以石头布阵,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在群兽攻击时以一人之力控阵,使得群兽纷纷神秘消失,等到少扬带人赶到时所有人都是安然无恙的,唯独她真气耗尽吐血昏迷,也在这个时候大家才看见她早先便是被野狼重伤,那伤口深可见骨,可她在控阵的时候却没有喊一声疼。”   皇帝话头一顿,“此女心性之坚韧世间少有,顾大局之心更是少见。也因此那些本恨之入骨的悍匪即使没有她的指挥也主动加强训练,夜夜为在夜河点灯祈祷,甘愿抛弃前仇旧恨只为祈求上天保佑她平安。她终于醒后他们便毫不犹豫投入她的麾下,宣誓誓死效忠。”   当时皇帝是问毕蓝为何金龙卫选择臣服,她便选了这件事来说,曾经金龙卫和虎军那一场关于尊严的较量便是省略了。可这丝毫不影响整个故事,反而让这个故事更加的精彩。   太后深受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她是女子,纵使曾垂帘听政,生杀予夺也仅只限杀人不见血的朝堂。她没有女尊男卑的思想,却也没有真正的踏出这精致华丽的殿堂,以一己之力身先士卒为驯服他人而拼死搏杀。在她的固有观念里,拼杀都应是男子所为,却不想这世间竟还有女子能这般厉害,也这般胆大能置性命于不顾也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皇帝看着太后,“母后,她吃的苦太多了,需要少扬的保护。少扬是什么样的孩子您是知道的,纵使是您反对他也必然不会放弃她,既然如此为了北越您就成全了他们吧。再说了,小洛儿也是个很好的孩子,面冷,心却热着呢。”   “哀家看你是吃了她灌的迷魂药了。”太后笑出声来,是真正的愉悦。   皇帝也笑起来,沾沾自喜道,“您跟她相处久了也会知道的,她这人心肠软着呢。您别看她下命令呀说话都是斩钉截铁的,其实她私事上很被动的,就说下棋,她一开始无论朕怎么软硬兼施都不同意朕悔棋。可是您看看现在,朕耍赖、撒泼,她被缠着缠着也就同意悔棋了,还大方让换棋呢。”   “可就这样,你也没赢过人家。”太后没好气的道。   “嘿嘿,输着输着也就习惯了。”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扬的事哀家也不插手了。”   “那太好了。”皇帝十分喜悦的道。   太后笑,可皇帝下一句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只要您不再惹她生气,朕回去跟她赔了罪还能跟她表功劳,顺便让她再陪朕下棋。哈哈,再换个那么几盘棋,朕一定不会输得那么快的啦啦啦。”   太后面色顿时扭曲,真不想承认这没出息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然后她忽地想到,少扬追人时,莫不是也是这般死缠滥打才把人追到手的?   不得不说太后无意中,真相了。   ……   皇帝回时只看见君少扬,到处找了一番并未看见西门涟,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说,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君少扬平静地自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出去办事了,您以为所有人都向您这般闲?”   “不就是你皇祖母说了你几句嘛。”皇帝讪讪一笑,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朕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好消息的。”   “是您打算给儿臣府上再增派人手?还是您准备借出玉玺让儿臣假传圣旨召集封了酒肆外加强制臣子戒酒?”君少扬想也不想便问道,最近朝里就这两件事最大了。   皇帝有些心虚的笑,他总不能说这些事他已经完全不上心了,“其实是这样,是你皇祖母答应再不插手你和小洛儿之间的事了。”   “但愿如此。”君少扬低下头去,只当皇帝是想转移话题。   皇帝这下不干了,“臭小子,朕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真的,儿臣还忙,您先一边儿玩去。”君少扬敷衍一句,埋头继续和堆积成山的奏折奋斗。   皇帝连叫了好几声他都不搭理,皇帝恼了,不搭理他了。   世界清静了。   ……   西门涟回去后便是召来史扬、猴三儿、宫凌三人,大致交待了三人一番话后便是令他们先走了。   之后,她换上男装,净手用了些许点心,等天色擦黑时这才走了出去。   是夜,白鹭街依然是人来人往,卖各种物品的商贩吆喝着生意、各大酒楼茶肆传来小二来回奔走,响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花楼风姿动人的姑娘则是站到了门外甩着帕子娇笑着迎客,遇到财大气粗的便是迎了上去,双方满意后便是相互搂着进了门去。而有些身无长物的人,则是站得远远的,明明很眼馋却作出一副清高样,道是流连花街柳巷玩物丧志。   花楼对面的酒肆二楼,有一人匆匆而来,拜倒在那桌边真斟茶的男子前方五米处,“侯爷,她进了对面花楼。”   “哦。”眉目清俊的男子声调微扬,他身侧的婢女立即轻手接过他手上茶壶,另一婢女则是递上了干净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擦了擦手,直起身子,“何时进去的?”   “才进去不久。”那人禀告道。   “这样啊!”男子一笑,取折扇轻摇,“派人守着外边儿,你且随本侯一起过去。”   “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门,行至门口时有冷风突起,掀起前面一人额前乌发,深色抹额下隐约可见一道深刻疤痕。   司马瑜!   二楼正斟酒的西门涟几乎是在他刚跨进门的第一步时,便是注意到了他,几乎在同时他目光也朝她这边看来,两人目光于空中相接,她也不避,扫过一眼便是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去。   司马瑜心细如发,惯会察言观色,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   她即使再恨他,也不能在此时打草惊蛇。   低头,轻饮一小口,那热辣的味道直冲口鼻,心头的那一抹狂躁才微微平静了些。   司马瑜却有些微微的失神,回神后,眸中燃起一抹奇异的光芒,用银子打发了摇曳生姿行来塞姑娘的妈妈,他领着随从信步走上二楼,一路引得姑娘们抛来媚眼和秋波无数。   他束玉冠,锦衣玉带更显身段颀长秀雅,举止里又有着贵介子弟才有的从容和尊贵,偏容貌还俊美无俦,这般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其实不止是那些姑娘们心思荡漾,就连那些花楼的男客里一些人淫邪的视线也紧紧黏在他身上,连身边姑娘娇嗔敬酒都没有听见。   众所瞩目下,他行至西门涟对面椅子上坐下,唇畔含笑,“小兄弟,一个人?”   西门涟抬起头来,眸光泛寒,“干卿底事?”   司马瑜有一瞬间的失神,稍顷他克制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尽量平静的道,“若是一个人的话,可介意同我并个桌?”   像,太像!   这一张面孔,多么像是午夜梦回时那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啊!   ‘他’……会不会是她呢?   心跳失悄然序,他搁在双膝上的手指节泛白,痛感隐隐传来。   却,得极力压制下去。   尽可能的,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西门涟望着他,心头冷然一笑,明知故问,“这么多空桌兄台偏要同小可挤,是何居心?”   “居心倒说不上。”司马瑜手指微颤,脸上那从来都是完美笑容面具有了丝丝裂缝,苦笑一声道,“你像极了我失去联系的一位故人,初见着你,我还以为你是她。”   “她是谁?”西门涟口气微微好了些,却是她强行将心头恨意压下的结果。   司马瑜心头掩不住的失望,唇色亦有些微微泛白,却不放弃的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因为一场误会我们分离,至今生死不明。”   误会?   为杀人夺宝,处心积虑算计他人灭国,这是误会?   司马瑜,你当真无耻!   西门涟瞳孔微缩,面上却含笑,“尊夫人是哪里人,年芳几何?”   “她呀,今年二八有余了。”司马瑜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她和你有五分相似,声音软糯,极爱笑。”   天知道她有多想撕了他那张脸!   西门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兄台和尊夫人感情听起来很是要好,却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误会才使得你们分离?”   她倒要看看,他能给出怎样的解释来。   难道真的不是?   司马瑜心里悄然种下怀疑的种子,仔细一看她,虽然二人容貌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若是说西门涟是需要人呵护的菟丝花,那么眼前的人便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雪莲花,忍不住的他又想起她决绝跳下鳄鱼池那一刹那狠戾的神情,心头狠狠一颤,搁在双膝上的手指豁然紧握成拳,无声发颤。   他笑得勉强,“算了,先前的事不提了。”   “既然如此,那便喝一杯吧。”西门涟将从盘子里取出一只酒杯,斟一杯酒,递给他。   鬼使神差般他接过后便是一饮而尽,待得发现时那酒已经全入了他喉咙里,神色变了变,将酒杯轻放下。   西门涟像是没看见他瞬息变化的表情一般,“能在这相逢也是有缘,若兄台不介意的话,多饮几杯。”   她自饮尽杯中酒,浅勾唇角。   司马瑜喉头无声一滚,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蔓延心扉,“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免贵姓君,字漓洛。”西门涟道。   “君漓洛?”司马瑜有些不确定的再问一遍。   “正是小可。”西门涟道,旋即笑一声,“是否想起了小可断袖的名声?”   被点中心思,司马瑜面色微有尴尬,“外人都爱以讹传讹,小兄弟生得如此风神俊秀,怎会是有断袖癖好之人?”   西门涟叹息一声,毫无心理障碍的道,“小可的确喜欢男子,不瞒兄台……”   她欲言又止,面露哀伤之色。   司马瑜不自觉被牵引了心神,“怎么了?”   西门涟苦笑一声,“此次前来皇都小可是要找一人。”   司马瑜心头一紧,下意识问,“找谁?”   “找……”西门涟摇摇手上的酒杯,垂下眼帘,“算了,说了你也不识。”   “或许我认识呢?”司马瑜脱口而出道。   西门涟疑惑地看他一眼,司马瑜察觉到自己过于殷勤,清咳一声,“助人为快乐之本。”   “呵,这样啊!”西门涟这般说着,眸中的戒备之色却并未消去,起身道,“小可之事自会解决,就不劳兄台费心了。”   “既然如此,那这酒便我请吧!”司马瑜也站起身来。   “你我并桌,这酒是小可叫的,怎能劳你请客呢?”西门涟推辞,唤来跑堂的结账。跑堂的报了酒的银两,西门涟去掏银子,面色几不可见的一变,司马瑜见状立即示意随从结了账。   二人从花楼走出来,西门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兄台留个住址,小可明儿一早便差人将酒钱给送过去。”   司马瑜客气道,“区区银两何足挂齿。你我能相逢也算是有缘。正好我才来这不久,需个领路的人,你若不介意的话那酒钱就当是我付你的领路钱,可好?”   “兄台客气了,小可才来这里数日,对这也不甚熟悉。”西门涟推辞道。   “漓洛莫要推辞。”司马瑜笑道,“我来这是游玩的,哪怕是你领错了路我也欣赏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也是极好的。”   这话说得圆满,倒是真让人无法推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时间内不止是她变了,他也变了。   变得越发圆滑、玲珑八面,也……更招人恨!   西门涟眸子微眯起,掩饰住其中的冷色,“还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司马瑜道,“免贵姓朱,字瑾。”   “以后小可便唤你‘猪’兄吧!”西门涟浅勾唇角,一本正经的道。   司马瑜觉得这声调有点怪,但是看见她那一副正经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漓洛领路一道走走吧!”   “恭敬不如从命。”西门涟依言上前引路。   在行宫无事时金龙卫闲来无事就爱凑在她跟前同她说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故而这一路逛下来难得的愉快。   当然,这‘愉快’是在表面上。   一路,司马瑜都在不动声色打探着西门涟真正的底细,西门涟一边佯装轻松的逛着,一边不急不慢的回答他的问题,却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听得越多,越是摸不着头脑。   渐渐的,司马瑜也打消了继续问她话的念头,只随她的介绍而行走着。   他一安静,西门涟除了大致介绍下景色,便也未再说多余的话了。又走了一阵子后都有些累了便寻了个小摊子歇脚,西门涟介绍这里的小吃比较有名,司马瑜的笑言定要尝尝,西门涟道定不会让她失望,于是随从被司马瑜打发去点东西了。   “今日玩得很尽兴,真是多谢漓洛你了。”司马瑜轻摇折扇,含笑的眸子望着对面的人,表情是相得益彰的温柔。   只是这表情看在西门涟的眼里,却是要多假有多假。   她忍住心头厌恶,虚以委蛇,“近日心头郁郁,和兄台走这一遭倒是舒心不少,真要说谢,那个人当是小可。”   “呵。”司马瑜笑出声来,“谢来谢去的倒是显得生疏,你我能相聚把臂同游是缘分,我既长你几岁,若不嫌弃你便唤我一声兄长吧!”   “朱兄。”西门涟从善如流唤道。   “嗯。”司马瑜笑应一声,不一会儿随从端了食物来,两人一起用。   食物的味道很是不错,两人都吃得很尽兴,可后来司马瑜却是觉得浑身瘙痒,整个人不舒坦起来,偏当着人面儿又不好挠,便是只先讲筷子搁下,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西门涟佯装没发现他的举动,继续吃她的东西。   司马瑜越坐,身上越是发痒,又见她并没有加快吃的意思,不由得暗暗叫苦,清咳一声,“漓洛,为兄忽然想起手边还有事未完成,便先行一步了。”   西门涟这才抬起头来,“无事,你先忙吧!”   “那为兄便是先行一步了。”司马瑜被瘙痒感折腾得几近崩溃,也便没有了说客套话的心思,说罢便领了随从快速离开了。   西门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唇角扯出笑的弧度。   他防着她,却未想到她带他来这里便已经是算到了一切。   卖小吃的夫妇用的一切配料都没有问题,可是这汤里的配料却有虾粉。   司马瑜天生就对一切海鲜过敏,不能沾染丝毫,否则便会浑身瘙痒外加皮肤红肿不堪。他这个弱点是她无意中窥破的,后来便是牢牢记在了心上,只是当年是记着一心为他好,如今用上时却是为了对付他。   也,真正害到了他。   西门涟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幽冷之色。   于心里,她无声轻呓:司马瑜,辱没之仇、亡国之恨,我必一一亲手向你和你背后的主子讨回。你可千万要好生活着,活到,我不乐意见着你,将你活剐的那一天!   今夜,一切才刚刚开始。   将手中筷子搁下,她起身,走出小铺子时脚步一顿,唇角无声一勾起,冷眸朝着后边某一处一扫而过,那潜伏在暗地里的人狠狠打了个哆嗦,几乎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被捉出来。却不料她下一刻便收回了目光,往远处走去。因有着先前事,他稍微迟了一些才追上去,可是他沿着大致的路线去追她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不得已,他只好凭直觉选了个方向继续追。   殊不知他前脚刚离开,在他身后左边黑暗的小巷里,已经从头到脚换上打更人装束西门涟后脚便是走了出来,瞥一眼他离开的方向,低下头,放飞随身携带的骨蛾,跟着它去寻找司马瑜所在的位置。   穿过繁华的大街,行到僻静小巷,再转到那幽静的官道,后终停在一处气势恢宏的大宅前。   抬头,她默默记下宅邸的位置和匾额的名字,转身敲更鼓,再不逗留,朝着远处行去。   白鹭街、乌衣巷,唯一能来去自如不受限制的只有每夜打更的更夫。   更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西门涟彻底离开乌衣巷后,去老地方换下一身的伪装,将更鼓还给了更夫。   “王妃一路当心。”更夫,也是金龙卫其中之一接过更鼓后压低了声音道。   西门涟轻颌首,走出门后足尖轻点,朝着君少扬行宫的方向掠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足尖才落到行宫的地上,君少扬便是打开了房门迎了上来,鼻翼一动,便是低下头来在她身上左右使劲一番嗅,抬起头来,“今晚跟谁一起喝酒了?”   这人是长了狗鼻子吗?   她来之前都有用香薰将酒味盖住了,他怎么都闻得出来?   西门涟额头滑下三道黑线,抬手淡定的推开他,“进去谈。”   这院子里虽然安静,但是不知道藏了多少金龙卫在这,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们当八卦八的好。   君少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让开身,同她一块儿走进去。   “说吧,今晚和谁喝酒了?”   进屋子把门一关,君少扬便是将西门涟给紧紧搂在了怀里,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沉声问她道。   “司马瑜。”西门涟老实的道。   君少扬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你以身涉险,我会担心。”   就事说事,并没有对她有任何怀疑,是绝对的信任。   西门涟心头一暖,轻笑一声,“他盯上了我,我若避开定会引得他怀疑,倒不如直接面对。”   有些事,有些人,避无可避。   “你这样,我会心疼。”君少扬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当他想到她面对仇人为大局也要和颜悦色,极力隐忍情绪,他心里就很难过很难过。她是快意恩仇的人,若不是为他,也不需隐忍至此。   西门涟伸手环住他紧窄的腰身,猫儿一般偎依进他的怀里,“少扬,等你真正有能力护着我了,我便不用这么做了。所以呀,你要快快成长起来,在此之前就让我先保护你吧!”   她笑,抬起头,在他唇角轻轻一吻,那一双美眸狡黠而灵动。   “你呀……”君少扬心情再压抑,见她这般模样,也轻松了大半。   “浓缩的,都是精华呀。”跟在他身边久了,她也恢复了无忧无虑时爱玩爱闹的性子,神气地一扬下巴,“别看我没你高,我这肩膀再重的担子也扛得住。少扬,你今天是不是也发现我很厉害了?”   君少扬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是是,你最厉害了。”   西门涟眯着眼睛笑,像是被顺毛正愉快的猫儿,伸出小爪子在他眼前,“小扬子,走,扶哀家进里边坐去。”   小扬子!   君少扬危险的眯起眸子,大掌紧扣住她腰肢,“你叫我什么来着?”   “小扬子呀。”丝毫不知道危险降临的西门涟理所当然的道,她似乎也被这称呼逗乐,忍笑道,“仔细着伺候哀家,哀家高兴了就给你看赏。”   君少扬睨着大胆捋虎须的小女人一会,低下头快而轻地含住她白玉般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尽喷在她敏感的颈窝,低沉沙哑的声音于此时此刻听起来别有一种致命的魅惑,“为夫这就好好‘伺候’你!”   ------题外话------   灵儿好不容易撸出万字更新,提前祝福大家五一愉快,哟西,么么哒大家。   ☆、043:报应   一场云雨方歇,西门涟微喘着伏君少扬汗湿的胸膛,汗津津的小脸埋在他颈项处,红唇微张,气息急促。   “夫人,可满意为夫的伺候?”她这副娇慵的模样大大满足了君少扬大男子的自尊心,性感的唇弯起愉悦的弧度,手臂横在她腰肢细腻的肌肤上,那一双亮晶晶的黑眸里满是得意。   西门涟哼一声,她现在是连动根指头都懒。   “夫人,你还没回答呢?”君少扬却不放过她,捧起她的脸儿,笑盈盈的望着她。   这得意的模样,真让她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只是她现在涟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便别过脸,恨恨道一声,“满意,十分满意!”   这下,他满意了吧!   君少扬灿烂一笑,唇凑到她耳边,轻咬着她白嫩的耳垂沙哑着声音道,“夫人,既然十分满意,再来一次吧!”   “你这无耻……”   她未说完的话瞬间被他灼热的唇封在了喉咙里,如小舟入海,无可依靠,便只能随波逐流,随着海浪的起落而浮浮沉沉,漂流向自己都不知道的远方,接受那一次更比一次激烈的暴风雨的洗礼。   君少扬望着她迷乱的神情得意的笑,既然都说他无耻了,不好好无耻给她看,那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名声?   ……(自行想象Ing)   好久之后他动作才缓下来,也松开了她的唇瓣,她微喘着休息许久之后,才终于有力开口说起正事来,“少扬,司马瑜住的是君无痕名下的宅邸。”   “不止是他,就连你口中那个宗门的人和君无痕的关系也过密。”君少扬眉头微皱,冷静的说道。   西门涟咬了咬唇瓣,“若他们真联合,事情会很难办。”   “再难办也是人办的。”君少扬一笑,“他联合三方势力,动作必定后面会过大,这正好就给了我们机会。”   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团体是没有忠诚可言的,所以只要能抓到他们的弱点便能逐个击破,轻而易举。   “嗯。”西门涟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轻应一声,唇角染上笑意。   君少扬笑,“你先忙着你手头上的事,君无痕和宗门那边我来对付,至于司马瑜那边不到不得已,你莫要招惹他。”   虽然他相信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是他对这个曾经占了她‘夫君’身份两年的男人真心不待见。   “嗯。”西门涟一口答应,如非必要她也不想见那伪君子。现在想想,他除了一副好皮囊之外还有哪点值得她待见的?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小人当恩人,付出了那样惨重的代价才将错误给纠正。现在对他,她除了恨,也只有恨了。   “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脑筋了,咱们就寝吧!”君少扬猛地吹灭蜡烛,唇往下重重一压,堵住她喉咙未来得及冲出口的惊呼,一双大掌更紧的扣住她的腰肢,强势拉她共赴巫山云雨。   ……   约莫到了那时辰,更鼓敲响,君少扬披上下床。   他的体温一抽离,才睡下不久的西门涟便是也醒了来,柔柔唤他一声,“少扬。”   君少扬转过身来,坐在床沿,俯下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让管家备些你爱吃的点心,你醒了再用。”   “还有事情忙呢。”西门涟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什么事这么急?”君少扬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关怀之色来,右手拿过边上的袍子为她披上,免得她受凉。   “酒肆的事,我昨晚让人去办了。”西门涟也不瞒他,将袍子拉好,眨眨眸子,“今天中午便会出事,你正好上一本奏折,官差一查,这铺子便可以封上数日了。至于那些被贬谪的大臣,我也派人去处理了,不会出岔子的你放心。”   “你办事,我放心。”君少扬身往前凑,将她软玉温香的娇躯抱了个满怀,“只是抱歉,让你这么累。”   这些事,本应该他来摆平的。   “说什么傻话呢?”西门涟心里甜甜的,娇嗔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自当生死不离。”   况且,她做这事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是啊是啊。”君少扬打从心里笑出声来,低下头略有青色胡茬的下颌蹭蹭她的柔嫩的面颊,惹得她拧眉,伸出手儿推他,“别闹了,你该上朝去了。”   “有美在怀,不思早朝啊!”君少扬叹息出声。   “说什么胡话呢!”西门涟终推开他的身子,催促,“快点唤人伺候洗漱,我也要走了。”   “每日都是你晚上来,这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君少扬幽怨的瞪她一眼,大叹出声,惹得她含怒相瞪,他扑哧一笑,站起身来,未再闹,出去唤了毕青和毕蓝送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来。   毕青和毕蓝是伺候他们习惯了的,不一会儿就侍奉着他们洗漱完毕,四人一道去了厅堂草草用过些许点心后便是一同出门,然后各奔东西。   朝堂上,君少扬的折子一上,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查!”皇帝朱笔一挥,准奏。   于是早朝后,便是有府尹大人亲自领人去查了。   君少扬被君无痕拦在了半路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假惺惺的伪装出忠厚老实的模样,看来是最近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他慌了手脚,也就在先前的朝堂上,皇帝追问起查君少扬兴兵的事的进程,他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内容,惹得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令他将烈火骑的虎符还给了君少扬,这对他无异于是生生断了一臂。   “皇兄,你拦下我又不说话,只是板着一张棺材脸对着我,小弟愚钝,还请皇兄明示。”君少扬这话听着像是诚惶诚恐的意思,语气却分明含着浓浓的笑意,根本是故意寻人乐子。   “君少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即便是费尽心机也不会属于你!”既然已经是撕破了脸,君无痕也再不掩饰对他的愤懑,火药味十足的喝道。可他终究是顾忌自己的名声,未敢大吼出声。   君少扬凉凉一笑,“君无痕,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   “以为得了烈火骑就了不起了吗?”君无痕冷哼一声,瞪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冒着浓浓的火焰,好似恨不得将他活活烧死了去。   “是了不起了。”君少扬玩味的道,“而且是觉得很了不起,呵呵,君无痕,若是烈火骑只是可有可无的鸡肋之物,你又何必跟条丧家之犬一样冲人就咬?”   “你说谁是狗?”君无痕大怒。   “谁承认,谁就是。”君少扬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君无痕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已经到了抓狂的边缘,“君少扬,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   “逞口舌之快当然不算什么本事。”君少扬悠哉接话,“将不可一世的你从那位子上拉下来才叫真的本事,君无痕,我现在很想知道,没有了权势加身的你,会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就凭你?”君无痕气极而笑,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屑。   “是,就凭我!”君少扬脸上嬉笑之色瞬间被沉怒取代,他幽冷的黑瞳盯着太子瞬间发白的脸,沉声一字一顿的道,“君无痕,我再不会隐忍!昔日你们加诸于我身上的痛,我会亲手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最后一个字的重音落下,太子面色已经惨白如纸,双股战战几乎站不稳脚跟。   “废物!”君少扬冷眼一扫没出息的君无痕一眼,狠出手折断他拦路的那一只手臂,大步上前,往宫外的方向而去。   太子疼得几乎晕厥过去,一双犹如毒蛇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君少扬离开的方向,“君少扬,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往东宫大步行去。   他还未回到东宫,早有人将兄弟二人的争执传入了董蓉的耳朵里。   “这孽种!”   董蓉重重一拍身侧的桌子,惊得那为她描画蔻丹的宫女手上瓶骨碌碌滚落在地,洒下一地艳红,吓得她们连呼,“皇后娘娘饶命啊!”   董蓉那一拍后,脑中一阵嗡嗡作响,身子一颤,便是往前倾去。   “娘娘。”西瑜忙上前扶。   董蓉紧抓住她的手臂,右手长长的金色护甲在她手背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西瑜吃痛却只是紧咬住牙根,等那疼痛微有缓便温声开口道,“娘娘莫要动怒,身子要紧。”   董蓉深呼吸一口气,脑中总算清明了些许。   不知为何,她最近是越来越嗜睡了,不是未曾心生疑窦,她私下叫了御医来看,都只道是她积劳成疾,好好休息便好,不用担心。可这都休息多少日了,怎么还是这样?   “西瑜。”她唤最贴身的人。   “奴婢在。”西瑜乖巧地应道。   “取本宫的对牌去见太子,送些补身子的药材过去。”董蓉总算是清楚的说完了这番话。   “奴婢遵旨。”西瑜低头,眸中却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你搀本宫回去。”董蓉起身。   西瑜站到她身侧,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寝宫的方向,服侍她歇息后便是听从她的指令离开了。   “西瑜姑姑,刚才有个怪眼生的公公拿了娘娘的对牌在里边,您刚才见着没?”才出门,洒扫的宫女便是迎上来,悄声告诉她道。   “坏了!”西瑜面色一变。   “姑姑?”洒扫的宫女顿时面色惨白,唇都在抖瑟。   西瑜面上布满焦虑之色,过一会儿后她压低了声音飞快的道,“你赶紧去通知护卫看,就说有刺客潜入,让他们火速赶来保护娘娘。”   “那姑姑……”   “我去救娘娘,你快些过去。”西瑜道一声,飞快转身推开那门,才走进去一柄长剑便是搁上了她的颈项。   “好你个贱婢,本宫这般信你,你却来谋害本宫!”董蓉已从床上坐起,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怨毒之色,唇无声的抖着。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愤懑有、心寒有、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西瑜是她一手栽培起的人,她自认待她不薄,她缘何这般害自己?   她想不通。   西瑜脸上恭顺之色荡然无存,双手狠抓住那剑刃,那持剑人未料想她会用此招数,顿时一愣。西瑜目光一寒,袖中淬了毒的匕首弹跳而出,直射向他的心脏。   持剑人不可置信的圆睁着双眸,手松开,身子重重往下栽下去。   西瑜松开满是鲜血的手,用脚将门关上,唇角噙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缓步走向董蓉。   董蓉心头一阵不安,就去摸床上的机关。   “没用的,所有的机关都已经被我封死了。”西瑜走到她的身侧,一如寻常般轻声细语,可这话里的透出的欣喜却让董蓉不寒而栗。她身往后退,平生第一次慌乱失措,“本宫是皇后,你杀本宫,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都到了这时候你都不忘威胁我,我看你是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吧?”西瑜眸色顿时阴沉,染血的双手紧掐住她的脖子,唇角那一抹讽刺的笑容是那样刺眼。   几乎,刺伤董蓉的瞳孔。   “你……呜……”她徒劳地挥舞着手,力气越来越小,窒息的感觉疯狂席卷住她全身,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却在最后一刻,西瑜松开了钳制住她脖子的双手,“董蓉,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这对你,太轻松了。我会让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这是你残害诸多无辜性命的报应。”   董蓉双眸布满恐惧之色,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董蓉啊董蓉,你也有今天。”西瑜森然一笑,“报应你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来了。”   董蓉越发恐惧,心头掠过无数个计策,可瘫软的身体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娘娘,今儿是有刺客潜入,奴婢拼死保护您因而受了重伤,而您受了巨大的惊吓后歇了几日后便终于痊愈了。”西瑜说完灿烂一笑,可那眸中的冷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想做什么?”董蓉颤声道,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一般,拼命地做垂死挣扎。   “你很快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西瑜拍拍手,只听得架子微动的声音,一个相貌和董蓉有九分相似的女子由人搀扶着娉婷走出来,那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都和董蓉一模一样。   董蓉眸子一瞠,啐骂,“贱婢,你不得好死!”   “娘娘,生不如死的人是您,不是奴婢。”西瑜含笑说完,眸色一厉,“还不把人给带下去!”   “是!”那搀着假董蓉的婢女上前来,在董蓉骤然放大的眸子下点了她的哑穴,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可怜董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抱了下去。   外边渐渐有脚步声传来,西瑜朝假董蓉使了个颜色,假董蓉会意立即躺到了床上,西瑜扑到那已经咽气的人身边猛地拔出匕首,尖叫一声,手中的匕首疯了般刺向那人的尸体。   ‘砰!’   侍卫破门而入,见到的就是状若疯狂的西瑜,和那被吓得面色青白的‘董蓉’。   于是无任何人怀疑,侍卫点了西瑜的穴道,在‘董蓉’的命令下加强对这里的戒备,随后唤御医为西瑜诊治,太医道是西瑜受惊过度,只需静养些许时日便好。   ‘董蓉’下了封口令,侍卫和太医均不敢多言,全体当这事并未发生过。   很快,这里的血迹便被收拾干净。   稍晚些时候,‘惊吓过度’的西瑜同时写下两封书信,一封搁在柜子里,一封派人送到了太子的东宫。   宫里头悄无声息死上那么一个人不算稀奇,这事也就这般平静揭过了,而宫外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某家酒肆’前,酒肆的管事朝着府尹卑躬屈膝,连声赔罪,乞求给时间查明真相。   “人是喝了你这里的酒才死的,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抵赖!”府尹大人一声厉喝,旋即便有如狼似虎的官差一拥而上将某家酒肆的管事的和酿酒的全体给用粗绳子绑了,盖着朱红章印的封条赫然封在了门上。   “大人冤枉啊!”管事见事情不好,连声喊冤,“一定是有人陷害,对,一定是有人陷害!”   “哼!”府尹大人冷哼一声,“陷害?这几人都是大家子弟,个个身份不凡,你当你们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还需要他们以命陷害?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药未过量,怎会死人?   管事的不能说出这个,只能更大声的喊冤,“小人做诚意买卖,今日真真是遭人陷害的啊!冤枉啊,大人,青天大老爷,你可要分清是非黑白,还小人一个公道啊!”   “到时候自有证据说话!”府尹说罢,抬手令手下一名衙役将此人嘴给堵上,推搡着走了。   围观此事的百姓对此指指点点,却没有人真正为上前说声什么。   不一会儿,那三具尸体的家人过了来,扑到他们身上嚎啕大哭,不是官家的封条在,激动的他们早冲进去砸门了,听闻酒肆诸人皆是被带到了顺天府衙门,他们抬了尸体就往顺天府衙门赶。   “侯爷,您看?”   花楼对面,随从问着那长身玉立于窗前的男子。   ------题外话------   还是不断更的好,呜呜。明天继续写。   PS:自行想象算联想么?亲爱的编辑大人,您真不给过么?什么都没有你贴了我近五次黄条了,天哪,我疯了!   ——第六次黄条了,妈蛋,真想写小黄文,肿么破……   ☆、044:训古翰   司马瑜沉下脸色,“派人去和君无痕接洽,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遵令。”随从应一声,转身。   “等等。”司马瑜叫住了他。   随从停下来,等着他的命令。   司马瑜命令道,“另外多派人手守在‘他’府邸处,一有消息马上派人通报。”   “遵令。”   “退下。”   那随从走后,司马瑜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掠过,脑海里那一张面孔于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依稀中似听得有人在耳边软声呼唤,“瑜哥哥。”   “涟儿!”司马瑜豁然转身,含着惊喜的眸子迅速扫向四周,却根本未见着半个人影。   更遑论,她……   一种酸楚,于心底慢慢涌上,直蔓延至喉咙。   他有些苦涩的一笑,轻阖上眸子,痛楚之色尽掩盖在那双眼皮下。   ……   当史扬通报说有人在盯着这边宅邸时,西门涟没有觉得丝毫意外,司马瑜这人疑心相当之重,若是无动于衷便就不是他了。   “那,主子?”史扬摸不准她的态度,疑惑的望着她。   “想盯,就让他盯着。”西门涟唇角冷冷勾起,明眸中掠过一抹近乎是实质性的杀意,“你传我命令下去,令梁子和哑巴迅速赶制出弓弩、袖箭、匕首等小巧便携的暗器。”   “遵令。”   “退下吧!”   史扬退下后,西门涟看了一会儿兵书后起了身,派遣毕蓝唤来人手,加紧时间布置宅邸。   “王妃,您这么大费周章的布置了,王爷还进得来吗?”借着休息的空当儿,十分为自家主子着想的毕蓝悄然凑到西门涟跟前问道。   西门涟怪异的瞥她一眼,“是他让你问的,还是你哥?”   “当然是我哥。”毕蓝毫不犹豫就将真正的主子出卖,毕青的意思,那就代表着君少扬的意思。其实她也挺为王爷忧心的,这里面的阵法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这院子的大阵一旦布成,愣头愣脑的闯进来哪里还有活着出去的份儿?当然这阵法的可怕是王妃安排她们布置前告诫她们的,见识过王妃厉害的她对大阵的威力深信不疑。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他知道。”西门涟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她和他的一些秘密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嗯。”毕蓝识趣的并未多问,休息一会儿后便去帮忙了。   西门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决定晚上过去的时候将此事跟他讲,毕竟有备无患。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夜色沉黑时才从府邸一处暗门行了出去,走出窄巷后才使轻功直掠向行宫的方向。   她到时君少扬正和古翰在院子里聊着某家酒肆的事,君少扬见到她立即站起身来,拉过她微凉的手,“用过晚膳了吗?”   先前一直忙着布阵的事,后来是赶着来见他,倒也未曾用过。   西门涟摇摇头,“不饿。”   “先用些点心。”君少扬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将她平日喜欢的小点心推到她面前,又给她斟了一杯清茶。   “少扬你这是典型的有了妻子便是忘了兄弟啊!”自西门涟来便被彻底无视的古翰叹息出声。   西门涟用着点心,抬眼看他,“事情可顺利?”   古翰办正事时便没了吊儿郎当的调子,“那三个人我是按照你说的找的,他们都是皇都有名的纨绔,且彼此相好,把酒言欢时一时出了岔子,这也是正常。他们家人都是极难缠的,就是问题不出在酒上,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酒肆的管事的。”   “接下来就要进行第二步了。”西门涟喝一口清茶,“对了,别的地方的酒肆情形怎样了?”   古翰道,“总酒肆的酒喝死了人,分店的生意自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既然要打击,就要快狠,我通过家族向府尹那边施压,皇都里所有的酒肆都被封了,管事的都一律送到了牢房里。”   西门涟满意地一点头,情形比她料想的还要好很多,“不过这下毒之事怕有人能查出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要想一锅端了它,办事的速度还要加快。我们现在的动静必然已经引起了幕后人的注意,你办事时必然要十分小心。”   “我办事,你放心。”古翰豪爽地一拍胸膛。   西门涟浅浅勾唇,“万事小心为上。”   “哈哈,你再叮嘱,某人的醋坛子就要打破了。”古翰早发现了君少扬盯着他的警告目光,却坏心的现在才提醒西门涟。他可是难得看见好兄弟对女人这般上心,不多看看简直对不起自己。   西门涟闻言看向君少扬,后者已经换上淡若清风的笑意,“想吃什么,我帮你做去?”   “就常吃的那几道菜吧!”自从吃了一回他做的菜肴后,西门涟便念念不忘,一听到他主动说要下厨,便是立即应道。丝毫没有在意到,他已经将先前的问题跳过。   古翰却哇哇大叫起来,“君少扬,我求你多少次了,你连摸菜刀都不肯,现在竟然为了她下厨?”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君少扬厨艺有多好,他最有资格说了。只是这小子懒得要命,除非心情特别好否则坚决不下厨,这十多年来他求了他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就没一次答应的。而今他竟然主动开口为她下厨,区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君少扬选择性无视他的抗议,凑到西门涟唇边一吻她的唇角,“乖乖在这等我,不要和这个家伙说正事以外的话。”   这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基本上只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西门涟微怔,旋即明白他真的是吃醋了,忍不住浅浅一笑,在他性感的唇瓣重重亲了一口,“去吧,我等你回来。”   君少扬一瞥古翰那一双睁大的眼睛,恨恨地别过眼,才不愿意演亲热戏给这人看。   “等我回来。”他叮嘱一句,这才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瞪古翰一眼,就差没说‘朋友妻不可欺’了。   古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笑,转头对西门涟叹息道,“少扬对你可真好,就差没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西门涟微皱了皱眉,怎么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然后仔细一想,便是知道出处了,唇角浅勾起,她眼翦微垂,“你再吃醋嫉妒也没用,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古翰一噎,哭笑不得的道,“果真是物以类聚,你这损人的口气和少扬简直是一模一样!”   拜托,他对男的没兴趣好吗?   西门涟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一样,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男人!”   古翰默默黑线,大西的女子都如她一般脸皮厚如城墙吗?   当着别的男人的面,这般大喇喇的宣告所有权,要不要这么强悍?   而且重要的是,他真的是什么都没做,被误会很冤枉的好不好?   “那个……那个西门小姐呀,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道。   西门涟瞥他一眼,“若我真误会了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的坐在这?”   古翰被她的语气刺激得打了个冷颤,先前想好的满肚子套她话的话这会儿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在那样一双清澈得几乎能将人所有的心思照明白的眸子下,做这些不过徒劳。   他直接道,“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你该问的。”西门涟淡淡道一声,还是那句话,他们的事没必要告诉外人。   “作为少扬的好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涉危险。”古翰正襟危坐,一张脸严肃无比,“少扬本无心帝位,不然也不会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可是遇到了你之后他就不一样了,从你们的动静来看,少扬对于帝位已经是志在必得,我相信这里面很大的功劳都要归于你。你大西灭于大乾的手中,以少扬对你的看重,登基后必定会为了你举兵攻打大乾。”   “所以你真正想说的是,我接近他是心怀叵测还是其他?”西门涟忽地笑了,凌厉的光芒从眸中一闪而逝,那一双冷眸瞬间冰封万里,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   古翰气息微微一滞,“请你明示。”   西门涟冷声道,“你既然了解他,那么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你一定可以。”从他对她珍视的态度,古翰就可以断定,她是绝对可以影响他的那个人。   “倒是谢谢你的夸奖了。”西门涟也不否认。   问题又绕回了原点,古翰面色复杂,“那你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你想要听到怎样的回答?”西门涟面若冰霜,声音清冷,“或者我应该问你,你到底是站在少扬这边还是站在君无痕那边?”   “少扬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古翰想也不想便道。   “那么我告诉你,皇权争斗自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即便是少扬再隐忍逃避,一旦君无痕登基为帝,第一件事怕就是杀了少扬。”西门涟的声音里透着森冷的杀意,也含着十二分的笃定。   “怎么会?”古翰惊叫出声来,“他们是亲兄弟,皇后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你说董蓉?”西门涟面含讥诮,“她能坐稳皇后的位置,就表明她的心机、城府、计谋远胜过寻常女子。君无痕多次加害少扬,若没有她的默许,他怎敢那般猖狂?!”   毕竟董蓉是君少扬的生母,她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把她的底给彻底掀起来。   古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少扬,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跟你说这些有用吗?”西门涟冷笑出声,“你为一己之逍遥,不顾家里慈母的殷殷期盼而恣意享受家族赋予的权利却不履行相应的义务,你想想你这些年都未家族做过什么?不是我说,现在你顶着的就是古家嫡长子的名头,若是这个名头被其他人摘了去,你还剩下什么?站在少扬这边?别说笑了,你除了能在按计划办事时加点小点子还能做什么?”   古翰傻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这些话君少扬和娘都有明示暗示过他,却只有她将此事说得这般明白、这般尖锐。那样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剖开他的皮肉,直逼近他最脆弱的心脏,让他看清楚自己从不愿意看清楚的一切,包括贪婪,以及从不愿意承认的不负责任、自私自利。   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西门涟像是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一般,继续道,“你只能帮忙做些跑腿的事儿,我却能为他出谋划策解决困难和眼前的一切障碍。少扬的好兄弟,你说,我与你,谁于他最有用?谁对他,才是真正的好?”   她不想,也不愿意将与君少扬携手走过的风雨告诉他人,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容许人对他的感情猜疑、误会。是,她现在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是亲兵都不在身边,但是她有一颗冷静的头脑。她自信能为他做的,是全天下人都不可能为他做得到的,光凭这一点,她就有资格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   古翰为她话语里的质问所震撼,羞愧地低下头去,“西门小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起身,朝她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古翰自负是英雄侠士,却直至你点醒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任性、极其的不负责任。从今夜后,古翰必定改过自新,承担起古家嫡长子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说得出,也要做得到才行。”西门涟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西门小姐,我一定会做到的!”古翰在她背后大声喊道。   “就让时间证明吧!”西门涟头也未回,唇角却勾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更是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跟少扬说一声,我先走了。”古翰对着空气喊一声,他知道这宅邸有金龙卫守着,无需点名道姓也有人会将此事禀告给君少扬。故而喊完便是转身,朝着大门处走去。   殊不知君少扬做好菜肴后根本就没来这边,而是直接去了卧室。   彼时西门涟刚换下一身薄裳,斜倚在贵妃椅上看一本杂谈,见他进来放下书卷,起身迎了过去。   “我来就好。”君少扬不让她碰托盘,错过身走到桌前将膳食一一摆好后才招呼她吃。   一道道菜肴切工极好,且色香味俱全,西门涟闻着便觉得食指大动,也不同他客气,拿起筷子便是用了起来,味道是出乎意料的好。仔细一想便也能明白过来,毕竟是行宫,这里的食材和佐料远比那山上来得齐全,更好吃也是必然的。   “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君少扬含笑望着她,看她吃得开心,他比自己吃到了好东西还要高兴。   “你不吃吗?”西门涟抬起头来,朝着他眨眨眼睛。   “我先前便吃过了。”君少扬笑着解释道。   “哦。”西门涟明白了,低头又继续吃起来。   君少扬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多吃点,你身子还是很清瘦,需要多补补才行。”   把她养得胖胖的,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却在这时候,外边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响起,旋即一道恍若流星般的身影往屋内疾射而来。   ☆、045:太后的认可   “是疾!”   西门涟出言制止了君少扬的动作,黑色身影由外掠来,直落在她的手腕,她抬手,将它脚边的信筒给解了下来,拆开红线,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眉头不自觉拧起。   “怎么了?”君少扬好奇地将头凑过了过去,却发现里面皆是他看不大懂的布阵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向她。   西门涟将信纸收在袖中,“我师傅正往皇都的方向赶来。”   “这样也好,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多个人照应,我也放心一点。”君少扬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可是在看见她那凝重的脸色时,他又觉得有些怪异,便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我师傅来了你想见我就没那么容易了。”西门涟说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淡淡的愁绪染上眉梢。和他在一起已经习惯,还未分离,现在就是想想便觉得心里闷闷的。   “等我把你迎娶进门了,我们在一起光明正大,料想你师傅也不会反对的。”君少扬安抚她道,“等料理完这边的事,我就跟父皇请旨与你成婚。”   “你要是知道我师傅的性子就不会这么说了。”西门涟摇摇头,想起师傅,忍不住一阵头疼。师傅在岛上待得好好的,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怎么就偏挑了现在?   思及此,一些模糊的念头从脑海飞速掠过,快到她根本就抓不住。   忍不住,又拧起了眉头。   君少扬抬手抚平她眉心皱褶,宽慰她道,“只要他是为你好,性子什么的都不重要,我自信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可的。”   西门涟望着他写满了笃定的眉眼,这一刻真心觉得戳破他美好的愿望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罢了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倒不如等师傅来了再见招拆招吧!   “我师傅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你最好多做些准备。”她能提点的,也只有这些了。   君少扬笑着点点头,“你就放心吧!”   西门涟却没有他这般盲目的乐观,悄在心底叹息一声,倒一杯清茶喂疾,疾喝了些许后便是拍了拍翅膀,西门涟又陆续喂了它一些吃的,它吃饱后便是飞到了她的肩头站稳了。   西门涟取干净的帕子净了净手后,站起身来。   “你吃饱了吗?”君少扬出言问道,他一直看着她,从疾过来后她便没怎么吃了。从她先前的吃相来看可以完全排除菜肴不合她心意这个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师傅的确是个难缠到极点的人物。他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先前没怎么觉得,现在倒是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提点的味道。   暗暗地,他在心里留了个神儿。   “嗯。”西门涟点点头,“迟些唤人收拾了吧!我现在去一趟书房。”   “我同你一起去。”君少扬道,正好还有事问问她。   两人一起走出门去,途中君少扬左思右想还是把自己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你师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我师傅……谁?!”西门涟长身飞掠而起,但见西南方向有暗影快如闪电,就将隐没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君少扬眉头一皱,未有迟疑也一并跟着追了过去。   景物于脚下飞速后退,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是飞出了老远,几乎都出了皇城。   “别追了。”在西门涟将要追出城时,君少扬拦住了她的去路,压低了声音道,“出城后不远便是丛林,一切小心为上。”   此时夜色已沉,风声猎猎,已经很难分辨出人发出的声音。那人轻功和她功夫在巅峰的时候有得一比,这样一来得分外当心才是。   西门涟从那方向收回目光,“我们回去吧!”   “嗯。”君少扬应一声,拉着她的手,齐齐往行宫的方向掠去。   暗黑的丛林里,一人隐匿在大树后,发现不会有人再追来后憋在肺腑的一口浊气终于长吐而出。   ……   回行宫后,两人面色皆有些凝重。   书房内,君少扬打发毕青守在门外后,一路沉默的西门涟终于开口道,“少扬,我觉得那人会是宗门的人。”   “嗯。”君少扬点头,皇都这边他都大致摸过底,君无痕、司马瑜身边都没有这等高手,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什么宗门的人了。   “他们的人终于是坐不住了。”西门涟冷哼一声,经酒肆一事她便是有意的打草惊蛇,如今果然是打出来了一条大蛇来。   “事情远不止于此。”君少扬望着她投来的疑惑目光,沉声解释道,“酒肆的人在司马瑜到的第一天便是有了直接的接触,而就在先前司马瑜派人和君无痕去接洽。”   “这么多的事都有着他们的插手,他们的野心可真不小!”西门涟说到这,忽地冷笑出声,下颌上扬起,一双冷眸犹如万里冰封,那语气更是森冷无比,“想必司马瑜是借着‘使臣’的身份掩护过来的,若是大乾的皇帝知道他养的狗不但没有保护好领地,反而随时准备噬主,那表情定然十分的精彩。”   君少扬走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下头深深凝望着她的眉眼,一字一顿的道,“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是司马瑜还是大乾,他们曾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他一定会为她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森冷的眸子一瞬间便是有暖意升起,那冷意渐渐散开,化作缠绕不休的温柔,西门涟自然而然的抬起双臂勾住他的后颈,“欺负你的人,我宁可错杀三千,也绝对不会放走一个。”   她仰头,长长的睫毛刷过他宛若神祗般俊美的面庞,温凉的唇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时,一声满足的叹息溢出喉咙。   那声音,似软羽轻轻撩动他的心扉,也撩起他对她最真实的渴望。   轻移步,青色榻,窸窣声响,一双人。   紧缠绕,吟声起,游龙潜水,凰引吭。   锦缎皱,云雨盛,琴瑟和鸣,共欢愉。   情正炽,爱正浓,琵琶勾弦,天籁音。   ……   云雨歇时,几近丑时,二人未起,便共枕眠。   次日一早,君少扬并未如平日一般早早去上朝,醒来后便是低眼望着怀里的人儿。半夜欢愉,她脸上未见疲惫之色,反倒是肌肤越发显得白里透红,嫩生生的,仿佛人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这么想着,也就付出了行动。   却不想,他手才动,她便是猛然睁开了眼睛,见是他,眉心微拧,“醒了啊!”   因才醒来,她原本就娇软的声音越发软糯,甜甜的,带着难得的娇憨,能甜到人心里去。   君少扬浅浅一笑,“你不也醒了吗?”   “今天不去上朝?”西门涟在他怀里另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小脸儿蹭蹭他结实的胸膛,猫儿一般娇憨,慵懒的小模样格外招人怜爱。   君少扬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些,“明日便是父皇的寿辰,礼部那边忙着,我便跟父皇告了假,趁着这还平静的时候好好陪陪你。”   “嗯。”西门涟轻应一声,满足地阖上眸子,“少扬,你有许多日都没好好陪我了。”   自从来了皇都,二人连见面都是在晚上,如在驻地那般整日黏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少有。现在好容易有这个机会,她一定要他好好陪陪她。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玩去?”君少扬笑着提议,他发誓绝对看见了她脸上一晃而过的不满之意。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别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她其实也想去的,可毕竟他的安危重要,她敢于冒险,可不舍得看见他因她而受伤害。于是西门涟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你皇祖母人挺好的,老人家在宫里头也寻思不到几个说话的,倒不如我们过去陪陪她吧!”   君少扬微怔,旋即心头被巨大的幸福感涨满,他惊喜的捧着她的脸儿,“小洛儿,我皇祖母那样对你,你真的不生气了?”   “她那也是为了你好,我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跟她置气。”西门涟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再说了,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她就是送了千个百个我也只当她是无聊寻点事做做而已。”   “小醋坛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深明大义的时候。”君少扬惊叹。   西门涟恨恨的瞪他一眼,“不过你要是敢对她们多看上一眼,我就抠下你的眼珠子来!”   “不敢不敢。”君少扬笑着告饶,讨好的道,“我都有你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了,怎么还会对那些庸脂俗粉上心?你放心,你的夫君从人到心都是你一个人的。”   他就差没发誓作保证了。   女人嘛,对于甜言蜜语都是喜欢的,西门涟也不例外,勾唇一笑,大方赏赐给他一个吻,“乖巧的猫儿有鱼吃,你昨晚不是还有些动作想尝试的吗?”   君少扬眼睛一亮,“现在?”   西门涟媚眼上挑,妖精般在他唇边吐气如兰,“今儿表现好了,晚上一切随你。若是表现不好,嗯,大餐吃多了,后边儿的时间便茹素吧!”   “夫人,为夫必定好好表现,不辜负夫人期望。”君少扬对于茹素可半点不敢兴趣,现在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抱着心爱的人儿香软的身子,哪怕不行云雨之事,光抱着也舒服。   西门涟一瞥他的眉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勾唇浅笑,“起来吧,趁早过去。”   “好。”君少扬一口便答应了。   二人一起起身,整理好衣冠后西门涟才想起来未回师傅的信,便走到书桌前磨墨,之后奋笔疾书,待得墨迹干透后将信笺卷起用红线包裹上,装在了疾脚边的信筒里。   疾离去后,毕青和毕蓝送了洗漱的物品和衣物过来。   “这是?”当西门涟看见那两套太监衣裳时,眉头忍不住跳了一跳。   君少扬凑到她耳边笑,“既然是要陪皇祖母,那便要出去走走。”   西门涟疑惑地一眨眼,旋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我知道了。”   用完早膳后,‘两小太监’从行宫出发,直奔太后的宫殿而去。   君少扬寻太后从来都是从小径而来大喇喇出现,想当然尔,当红鸾姑姑看见这二位的打扮时有多惊讶了,只是她毕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短暂的惊讶后便是恢复了平静,打发走多余的宫女和太监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西门姑娘,太后娘娘尚在安歇,你们若是有事,怕是还要等上一些时间。”   “倒也无妨。”君少扬笑道。   西门涟则是点了点头,并未做声。   红鸾姑姑疑心他们来此的目的,却也不好多问,只能揣着怀疑进了太后休息的寝宫,她进去时太后已经掀开被子要起身了。   “太后娘娘。”红鸾姑姑忙小跑着过去,伺候着。   “可是有人来了?”太后闭着眸子随红鸾姑姑为她着裳,漫不经心问道。   红鸾姑姑拉裳的手一僵,随即轻声道,“是王爷……”   因为斟酌用词的关系,她后边的声音便明显小了许多,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只听到前面的话儿便笑了起来,“难怪你把那些个宫女给打发了,原来是哀家的宝贝孙儿来了。”   红鸾姑姑却不知道太后是听见了选择无视,还是真没听见后边的话,只是主子的心可不是她们这些奴婢能猜测的。想到两人还在外面等着,太后迟早会见到的,她便也就未提及了。   “快给哀家着裳,宝贝孙儿难得来这么早,你待会吩咐御膳房多做几样宝贝孙儿爱吃的小食送来。”太后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些。   红鸾姑姑也喜见太后精神的模样,便快手快脚为她着裳,尔后唤来宫女打来热水伺候着。她如往日一般服侍太后洗漱、梳发,最后一根八宝鎏金凤簪簪上太后花白的发丝后,打扮才告一段落。   太后透过模糊的铜镜打量着自己的发髻,抬手摸摸,满意的赞叹道,“红鸾的手艺是越发见好了,哀家离了谁,都离不了你啊!”   说罢,她呵呵一笑,从梳妆盒里取出一双金绞丝镶红宝石镯子塞到红鸾姑姑手上,“收好了。”   “这可是太后娘娘您最喜欢的镯子,怎生使得?”红鸾姑姑当下急了,平日里这镯子太后娘娘自个儿都不舍得多戴,她哪里敢消受这份隆恩啊!   “你是哀家最得力的人儿,哀家赏赐你个玩意儿,还使不得了啊!”太后和蔼一笑,抬起手,“来,搀哀家起来,哀家要看看宝贝孙儿。”   红鸾姑姑只得将镯子收了,搀了太后出去。   “皇祖母(太后娘娘)金安,皇祖母(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见得太后出来,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下拜,齐呼千岁。   太后看到那并排跪着的太监,只是一眼便确定了君少扬的位置,可目光在瞥到西门涟的方向时脸上的喜悦之色一淡,“红鸾,先领着少扬去前头的花园去。”   君少扬知道这是皇祖母有事要同西门涟说,心知此时跳出来维护她必定会惹得皇祖母不高兴,于是便随着红鸾姑姑走了,只是边走耳朵却是张得老大,一点动静都不放过。   太后走到西门涟身边,淡淡的声音里隐含威严,“平身。”   西门涟依言平身,太后看也未看她,转身朝着她左前方而去。   西门涟抬脚跟上,距离不近不远,手微抬起,若是太后手放下来便能搭上她的手臂。太后仿若没看见她一般,只是不急不慢地向前走着。   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后,太后终于是累了,将手搭在了西门涟的手臂上,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脚步稍慢了下来。   “太后娘娘,前面有莲池,歇下来看看风景于身于心都有好处。”西门涟柔声道。   “看着挺聪明的孩子,怎么这时候这么笨呢?”太后横她一眼,哼道。   西门涟脑海中灵光一闪,灿烂一笑,“皇祖母。”   她真正开心笑起来时,颊边一双深深酒窝便如同盈了美酒一般,瞬间柔化了先前略显得清冷的面部轮廓,一张小脸看起来格外的甜美动人。   太后纵使阅人无数,却也因见这灿烂的笑容微微失神,脱口而出道,“难怪少扬这般喜爱你。”   “额……”西门涟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不明白怎么她就转换了话题。不过这话听着很让人高兴,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双眸如月弯弯,可爱极了。   但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046:且,等着   太后伸出手,笑呵呵的从帽子里探入,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真乖。”   乖……   西门涟默然半晌后,艰难地一扯唇角,干笑两声,“呵呵。”   太后闻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更乐了,“你这孩子,倒真是个有趣的。”   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观望着的那样一个清冷的女子,实际走近了竟然是这样一个会因人亲近而有些手忙脚乱的小丫头。果然少扬是个眼光好的,这样的丫头她见着了,也喜欢得紧。   “少扬也是,应该早带你过来陪哀家的。”太后一高兴,不免责怪起君少扬来,还道是他故意把人藏着掖着,诚心惹她不痛快。   若是对待敌人,西门涟即使陷入绝境也能保持绝对冷静,可是在面对一个絮絮叨叨,言语里都是毫不掩饰关心的老人家,她就显得格外的束手无策了。太后这人眼尖心细,看出她的窘迫,不但不饶过她,反而还一本正经的变本加厉挑着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来说,直逗得她面红如天边锦霞,一双媚生生的眸子都快滴出泪了。   “皇祖母……”   在太后详细解说男女之乐时,西门涟终于是再忍不住摇着她的手臂,娇嗔出声来。   太后闻声,骨头都酥了大半。   一回神,又忍不住调侃她道,“小洛儿,哀家若是少扬,也禁不起你这么一声唤呀。”   她还是女子呢!   “皇祖母,您再说,不理您了。”西门涟一跺脚,花瓣儿一样的唇翘起,水汪汪的眸子眨巴着,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妖媚之色自然流露,衬上精致如画的容颜,是笔墨难以形容的魅与娇。   “呵呵,哀家不说了。”太后笑得更开心了。   “这还差不多。”西门涟满意一笑,甜甜的酒窝在颊边一晃一晃的,格外醉人。   “真是个乖丫头,以后得空了可要好好陪陪哀家。”太后看着她娇笑的模样,越发开心,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原来的路走回去。   “皇祖母。”才到门口,君少扬便是已经迎了上来。   “怎么,难道哀家会吃了小洛儿不成?”太后故意板起脸作严肃状,可那一双眸子里溢满的笑意却是出卖了她此刻最真实的心情,君少扬一听一看间便已经把事情摸透,笑着拍马屁道,“皇祖母仁厚慈爱,才不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呢。”   太后被逗得一乐,却仍然哼道,“别以为你先前那紧张的样子哀家没看见。”   “皇祖母身子才见好,孙儿自然有些紧张。”君少扬见招拆招,言语里让人寻不出破绽。   “还是和小洛儿说话好玩,你这小子肚子七万八绕的,心思最是难猜了。”太后说完,笑着看向西门涟,“今儿你就别回去了,哀家带你好好转转,晚上咱们秉烛夜谈,继续聊先前的话题。”   西门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被动的就要答应时那话却被君少扬抢了先,“皇祖母,小洛儿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未经传召便住您这儿,若是让有心人见着趁机作乱的话,不光是您就连孙儿都会有危险。”   宫里头禁卫虽多,却大多都是保护皇帝的,太后这边儿武功高强的暗卫并不多,小骚动可以应付,大乱子根本就不行。   太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下去,“倒是如此。”   君少扬再接再厉道,“待孙儿像小洛儿师傅提了亲,她成为皇家人时,孙儿必定把您接到府上颐养天年。”   “不嫌哀家碎嘴?”太后听到他这般打算,脸上的笑容浓了些。   “皇祖母所教,孙儿受益匪浅,但愿时时聆听教诲免得犯错,又岂会觉得皇祖母是碎嘴?”君少扬拍马屁拍得十分顺溜,听得西门涟羡慕不已,她若口才有他这般好,又岂会在那时候被说得那般困窘?   想着,眸光自然而然望向了君少扬。   君少扬感觉到那一束崇拜的目光,顿时有些飘飘然,悄偏头,朝她一眨眼。   却在看见她满面的红霞时,目光便是如被黏着一般,再移不开。   喉头无声一滚,如细缎下明珠悄滑下般优美,一双极美丽的凤眸,顿时变得火热,与之不同的是他俊美若谪仙的面庞却仍然是那副出尘脱俗的模样。这情景如火存冰川,即使他全身上下未裸出不该裸的肌肤,却仍然是让人恨不得扑过去。   如,飞蛾扑火。   西门涟察觉到自己此刻的想法时,害羞地一咬唇瓣,俏脸更如火烧云一般艳红胜火。   美人螓首低垂,眸中波光微漾,雪玉肌肤染上绯红一片,本就是水做的骨肉,如今更是娇柔婉约,让人恨不得揉入骨肉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离。   君少扬呼吸一滞,凸昂略抬头,他垂眸,压抑下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悸动,沙哑着声音道,“皇祖母,孙儿有些口渴,去寻些水喝,便先告辞。”   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出糗。   太后是过来人,早将他们的暧昧互动收在眼底,“小洛儿也陪哀家许久了,定也有些口渴,你便带她一同去。”   君少扬求之不得,“孙儿遵旨。”   太后又道,“迟会儿哀家要去小佛堂念经,你们便先寻个地方玩着,中午时再来陪哀家好了。”   “孙儿遵旨。”君少扬答得飞快,走过牵起西门涟的手,都不待她跟太后说一声告辞便拉着她急忙朝着远方行去了。   “看这样子,哀家的重孙该快有了哟。”太后悄掩唇畔笑,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隐隐又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刚进宫的自己,和那天神般俊美的男子的邂逅,那一场意外……   久久之后,她疲惫的阖上眸子。   一抹湿意,被深深藏在眸底。   如同她的,不能被提及的心酸。   以及,一切的一切。   ……   午后,君少扬携西门涟双至用膳的厅堂,太后瞧着他们明显是换过的衣裳,面上扬起慈祥的笑容,“御膳房厨子厨艺多精湛,小洛儿,你有没有想吃的小食哀家吩咐下去做?”   “红枣豆糕、甜妮儿饼、还有莲子羹。”君少扬快速帮她给点了。   太后望向西门涟,后者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先前的羞赧之色已隐去,气质娴静而优雅。她和俊美犹如谪仙的君少扬坐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真如一对儿天生的璧人。   看得太后本想把西门涟叫道身边坐着,也不忍心开口了。   “便按照这些做吧!”便先吩咐红鸾道。   红鸾应声而退下,也叫走了其余的闲杂人等,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人。   太后多是问西门涟和君少扬之间的事儿,西门涟的回答总是太过乏味,太后便不让她说了,而是让君少扬说。君少扬巧舌如簧,那些波折起伏的故事到了他嘴里更是波澜壮阔,饶是阅历丰富如太后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神色因着故事的悲喜而变化着。   那些记忆,那些本忘得差不多的事,被他娓娓道来,是她从未想过的生动。   更让她未想到的是,有些连她都不记得的小事,他一件一件都记得那么清楚。   心,快频率的跳着。   西门涟深深的望着君少扬,有那么一刻无比渴望投入他炽热的怀抱里,想要独占他的温柔。   理智却记得,这并不是她和他的地盘。   便,只能想着,目不转睛的看着。   心,如雪片片融化,润物无息。   她就这般痴痴地看着他,就连他什么时候与她十指紧扣,什么时候拉着她走都没有发现,直到上了马车,属于他的毒独特气息铺天盖地朝着她压来之时她才回神,却在下一秒陷入他火热的掠夺里不能自拔。   马车,缓缓前行。   驶向,回家的方向。   ……   宫里,太监来报,太子求见。   太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边儿上为她揉腿的红鸾姑姑见状轻声问道,“太后娘娘,可要奴婢打发了他去?”   “不用。”太后冷冷拒绝,“把人引到这来后,你同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红鸾姑姑听着心重重一跳,联想到早上之事越发觉得不安,却也不敢问,应了一声后便退下了。   不多时,太子君无痕便是到了。   他来,却未行礼,而是自己找了个位子大喇喇坐下,连问安都省了,把这当自个儿东宫,自斟自饮好不悠闲。   太后面沉如水,看也未朝他多看一眼。   厅堂内,于此时只听得倒酒水的声音,以及人吞咽的声音。   久久,这两种声音消失后,便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不愧是太后,镇定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君无痕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豁然起身,眼中三分嘲弄,五分轻蔑,剩下的两分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太后冷冷一笑,“你想要斗过哀家,还嫩了点。”   “哼!”君无痕冷笑一声,“老东西,你还真吃了雄心豹子胆,真当本宫不敢把你那些事儿抖出去吗?”   “你抖出去又能如何?”太后岿然不动,泛寒的眸子盯着君无痕,“君家天下将传下一代,朝臣已换,纵使你揭破这些,又有谁会响应?倒是你自己,做此事后只会让皇帝和拥护你的人寒心!”   “寒心?”君无痕冷笑出声来,“父皇的心从来都不在本宫这,哪里会寒?”   太后冷笑,并不接话。   君无痕大怒,高举起拳头,却在下一刻想起所在的地点。   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满心的愤懑压抑下去,威胁道,“你当真不同本宫合作?”   “你,没有资格!”太后态度强硬无比。   “你以为你是父皇生母,就可以将此事轻易了结吗?”软硬不吃的太后让君无痕几乎暴走,冷声威胁道,“天子犯错尚与庶民同罪,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不管事的太后,一旦本宫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似是想到了那样的场面,猖狂的笑出声来,“到那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他们尊敬的如同天神一样的太后娘娘仁慈的背后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你,将会身败名裂,被千刀万剐!”   “你为争夺储位,用心之毒,天下可诛!”太后冷眸如电,笔直射进君无痕的眸底,厉声道,“哪怕哀家被千刀万剐,也绝对不允许君家天下落入你手!”   那如实质性剑刃的冷芒,几乎将君无痕的心都割伤。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冲到太后面前的君无痕的脸色黑得可怕,拳头高举起,袖管因着这动作滑下,他手背、手腕、手臂上的粗壮的青色筋脉一跳一跳的,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太后毫不畏惧,倨傲地扬起下巴,“君无痕,你永远也成不了储君!”   ‘轰!’   君无痕的拳头重重砸在太后手边的桌子上,那样巨大的力道竟然是将木桌击得四分五裂,他一双眸子猩红,硕大的拳头滴着血,如毒蛇般森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后,一字一顿的道,“本宫成不了储君,这君家天下本宫宁肯毁掉,也绝对不会拱手让给君少扬!”   “就凭你,能斗得过少扬?”太后轻蔑的笑了。   君无痕脸上流露出疯子般的狂意,“本宫一定会亲自结果了他!”   惊天的杀意骇不到太后,她甚至还觉得,西门涟释放的杀意都比他来得更强烈。   无君子之风度,无帝王之霸气,君无痕想成为储君?   痴心妄想!   她唇角勾出讽刺的笑弧,“君无痕,那便拿出你的本事让哀家看看。看到底是你结果了少扬,还是少扬将你左膀右臂卸下后困你于牢中,让你自戕身亡?!”   “你也不会得到好下场的。”君无痕怒极而笑,笑得猖狂,“君家的君、臣,都不会得到好下场的,都不会!”   太后冷眼看着他,唇角讽刺的笑弧越发拉大。   这种话,只有落败者才能说得出来。   看,少扬都未出手,他便已经是这样。   那,少扬和小洛儿联合,他又岂能讨得到好处去?   君无痕啊君无痕,你注定是雪落无痕,一抹就去。   从出生得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生的悲哀。   你,且等着吧!   ------题外话------   太后秘密哟西,不说。   ☆、047:狠辣   君无痕笑声越发猖狂,重重一拂袖,大笑着离去。   太后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唇角讽刺的笑弧越发拉大,一双浑浊的眸子亮起幽幽的光芒,如从沉睡中被惊醒欲择人而噬的狼王!   吓!   红鸾姑姑推门的手僵硬地扶在门上,竟是忘了动弹。   直到——   “哇!”   太后猛地身体前倾,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顿时摇摇欲坠。   “太后娘娘!”红鸾姑姑急跑过去,迅速搀住太后,一边大喊,“快,快传御医!”   “不!”太后一声厉喝,喝住了要离开的公公。   “太后娘娘……”红鸾姑姑望着太后,都快急出眼泪了。   太后沉痛地一阖眸子,半晌后方才睁开眼,“今日太子来这里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一个字!”   红鸾姑姑光掉眼泪不说话,公公则是吓傻了,耳朵轰隆隆的一片,根本听不到任何话。   得不到回应的太后怒眸圆瞪,嘶声厉喝,“你们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公公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喊道。   红鸾姑姑不得已,只得哽咽着应了声儿。   这般儿,太后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复了些。   “太后娘娘,您这身子,若不请御医……”太后冷声打断红鸾姑姑的话,“红鸾,你是主子还是哀家是主子?!”   红鸾姑姑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含泪咽下。   “扶哀家回去休息。”太后面露疲惫之色,缓缓站起身来,红鸾姑姑搀扶着她,往寝宫走回去。   打了帐,熏了香,服侍着太后就寝后,红鸾姑姑便在一边儿为太后打着扇子。   ——   夏日将近,太后畏热,总要人在一边打扇子才行。这厢安静了,碧玺宫却是云雨激烈,老久才歇。   一阵细微的着衣声后,穿戴整齐的西瑜跪在太子脚边,将床沿上的锡纸包打开,双手将如雪般的五石散呈上去。   君无痕深嗅一口,身子一阵飘飘然,恍若置身云端。   绝妙的感受比先前云雨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笑出声来,裸臂将温驯的西瑜揽在怀里,“好西瑜,吾得了你,真是得了个好宝贝。”   “殿下又取笑奴家了。”西瑜推拒着他的靠近,那媚生生的脸儿却直往他唇边凑,分明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君无痕更开心了,“好西瑜,吾若得天下,必定封你个贵妃做做。”   “殿下……”西瑜的娇嗔一声,推拒的小手儿转而在他胸口画着圈圈,撅着嘴道,“奴家能得您恩宠,是八辈子才修得的福气,再奢望下去,怕是老天都要看不过眼要折了奴家的寿的。殿下,奴家不过是贱命一条不畏死,但是畏再也见不着殿下啊!”   她双眸含泪,俨然泫然若泣。   得美人儿这般在乎,是钢铁也得化绕指柔啊!   君无痕恨不得把她揉到骨子里去,“好西瑜,你这么说诚心是让吾心疼啊!”   他从有十三岁第一个通房,尝到了男女之间绝妙的滋味儿后便是广纳妾,到得如今虽然太子正妃、侧妃的头衔皆空悬,妾却有了不下三十个。且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多的是讨好他的人,却唯有她蕙质兰心,更可贵的是她什么都不求,从不问他要什么。   可!他偏想给。   迫不及待的想给,不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男子气概,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怎能没有男子气概?!   给,必须得给!   “西瑜,吾已经抓住了太后那老东西的把柄,登基指日可待,你跟着吾,吾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话冲动说出口的下一刻他便是想收回,眼中凶戾的光芒冒出,直盯着西瑜。   她给的回答若是不能如了他的意,他便杀了她!   “皇上……”西瑜娇滴滴唤一声,一拉他的臂膀,在他微怔之际跪在他身侧……‘好生’服侍他。   同时,写满了倾慕的水亮眸子望着他。   君无痕是男人,是自诩高贵不凡的君,得这般臣服的伺候,杀念顿时被一波更高过一波的愉悦取代。   此时正是——   檀香小口,眉眼媚。   细品缠绕,面容娇。   润物有声,君欲狂。   妾本无心,恨痴绕。   激昂的喘息声响起,不多时又是一番云雨再掀,直到天色擦黑时餍足的君无痕方才离去。   西瑜待他走后方才起身,唤宫女过来伺候着。   能在这的,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这人疑心重,对身边的人如此,对西瑜更是如此。   西瑜对此心知肚明,却不揭破,任由那宫女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太子。   也同时,毫不客气的奴役着那宫女。   她付出了,也该得到回报!   宫女很快过来,利落的伺候她着裳。   “吩咐下去,打热水来。”西瑜娇慵地倚在贵妃椅上,使唤着人。   “是。”宫女儿退下,稍顷便是领人送了她要的东西来。   “听不懂人话的狗奴才,我要的是玫瑰花的干花,你送茉莉是存心惹我生气吗?”西瑜一甩手,那盛放着茉莉花的瓷盘便是被掀翻了下去,啪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白色的干花散落一地。   宫女儿诚惶诚恐地跪下,可那双眸子里却是写满了轻蔑。   狗奴才……   一个不要脸爬上太子床的贱人,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好歹还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呢!   哼,现在是太子宠着你,等你日后失宠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她心思电转,却因是低着头,未能泄露半分。   可西瑜是谁,她是从最卑微的宫女,一步步爬到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的人,什么屈辱没受过?什么痛苦没尝过?这看似恭顺实则想着报仇的宫女儿的心思怎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想要她死是吗?   西瑜冷冷一笑,冷酷地指着那锋利的瓷渣道,“你,跪上去!”   宫女儿豁然抬头,看见她手指着的方向,一双眼里的愤怒再难掩饰。   “再看,我抠了你的眼珠子!”西瑜狠狠一耳光甩在宫女儿的脸上,力道之大,瞬间让那宫女儿脸上浮先五道血痕来。   宫女儿气恨不已,却在失控的下一刻想到她最得太子欢心的心宠,想到太子狠辣的手段,她身体重重一颤。纵使此刻心头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含泪起身,朝着那瓷片重重跪了下去。   几乎在下一刻,那剧烈的疼痛便是令得她脸色惨白。   西瑜却解气的笑起来,绯红的面孔,如花般娇艳。   跟在一旁指挥人抬着木桶和水的公公是和她相处久了的,听得这笑声一阵心酸,竟是觉得她若哭,兴许能好过一点。   却,不能劝。   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小李子,把水倒好了,就出去!”西瑜好半晌后才止住笑,冷着脸命令道。   小李子应一声‘嗻’,便是指挥人把东西留下,将公公们领了出去。   跪在瓷片上的宫女儿也想起来,却被西瑜一声喝住,“给我跪着,跪到我想让你起来的时候你再起来!”   宫女儿死死咬住牙关,额头冷汗涔涔而落却不敢拂去。   西瑜冷笑一声,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跨入那温热的水里,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强忍多时的泪,于此时终于肆无忌惮洒落。   却连哭泣,都不敢。   ‘少扬……少扬……’   她好想哭,好想哭。   想得,快疯了!   不,其实她早就疯了!   在清白的身子第一次被君无痕占有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可,她不悔。   若她的疯,能换来君无痕透露出的消息,能换得他安稳坐上皇位,别说是疯,就是要她死她也愿意!   死也愿意!   西瑜,只为君少扬而生!   卑怯、难过、委屈于这瞬间被尽压抑在心底最深处,她豁然站起身来,面色如冰森寒,那一双眸子里却有了奇异的暖意,看起来扭曲又诡异。   却,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她清洗着自己,细致地洗干净每一存肌肤。   然后披上衣裳,踩上椅子,趿拉着木屐往歇息的房间行去。   她身后,散落一地清冷的月光。   一盏灯火如豆,她提笔,就着未干的墨汁,在雪白的信纸上虔诚地写上字。   一字一字,写得极其认真。   唇角,也含了笑容。   字儿写好看了,他兴许能看见的,说不定下次再见着他,他就会多看她一眼了。她求得不多,只要他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就足够了。   静静地写,一笔一划地写,力求完美。   写完后等墨迹干透了,她取来信封将信笺放进去,用火漆封紧实。   将信封放到老地方后,她抬脚走向床边,脱下木屐躺下。   阖上眸子,她微笑,虔诚祈愿,能在梦里见着他……   ________________   傍晚的时候,风三送来了一个消息和一封信笺。   “君无痕一向不得皇祖母喜欢,和父皇一样都是避皇祖母如蛇蝎,今天竟主动上门……”君少扬目露深思之色,低眼看西门涟正拆着出自西瑜手笔的信笺,眉头微锁,也看过去,上面字行简短,寥寥数字记录的多是太子一些特别的动向,其中最惹眼的是一条——太子抓到了太后的把柄。   把柄!   君少扬眉头紧锁,正思忖时,却忽听得西门涟道,“能用来威胁太后的定是与先皇有关的旧事,你不必派人查,只需让人紧跟着君无痕便是。另外这事既然能威胁到皇祖母,必然会引得她心乱,我看她气色不是太好,显然已经受到影响,我进出宫不方便,你若得空了便代替我多过去陪陪她。”   事情千重要,万重要,没有人身体康健来得重要。   君少扬经她这一点拨,恍然大悟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她道,“你这算是爱屋及乌吗?”   “皇祖母是个很好的人,和你没关系。”西门涟一脸‘少往脸上贴金’的表情,抬眼睨他。   “我最爱你口是心非的小样儿……”君少扬重重亲了她脸颊一记,得意的模样跟千辛万苦终于抓到喜羊羊的灰太郎一模一样。   “我最不爱你这随时随地抓着我就亲的轻浮样!”西门涟恨恨地推开他,从他怀里跳下来,离他坐得远远的。   “闺房乐趣,你配合得也很好嘛。”君少扬笑着调侃她,老调重弹要和她挤同一张椅子。   “站住!”西门涟冷喝一声。   “夫人有何吩咐,为夫必定服从。”君少扬答得格外欢快,摆出一副‘快,快来扑倒我’的姿态。   西门涟一扶额,长吐出一口气,“君少扬,我跟你谈正事呢!”   “我听着啊!”还十分认真的说。   西门涟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地,咬牙切齿道,“明日便是你父皇寿辰,你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你成为他儿媳妇,他比收到奇珍异宝更高兴。”言下之意是礼物什么的都是浮云。   也就是,压根没准备!   西门涟狠狠一闭眸子,“君少扬,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我送到毕府!”   “时辰尚早。”他还想和她唧唧歪歪乐呵乐呵。   “你不准备我要准备!”西门涟怒从椅子上站起,一拂袖往外而去。   君少扬立即追上去,从后边搂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就这么走,“好嘛好嘛,就送你过去,不过你得换了这身衣裳再去。”   他这么一说西门涟倒是想起来了,现在的她还是着一袭男装。   “都怪你!”   她回头,怒瞪他一眼。   不是他的胡搅蛮缠,她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嗯嗯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君少扬老老实实地将所有罪责担起,不惹她生气。   “自然都是你的错!”西门涟满意地哼一声,扬起下颌,不客气的教训他道,“将人手全部安排下去,我回去换一身衣裳,稍微打扮打扮。”   “你天生丽质,庸脂俗粉涂抹上去反而减了你的美丽。”其实他就不乐意盛装的她被人看见,他都还未见到她着盛装的样子,怎能教别人给看了去是吧?   西门涟闻言想揍他,“明儿宴会,你想我丢人就尽早说。”   君少扬撇唇,不信,“哪有比你美的女子?”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眼里她当之无愧是最美。   “我哪里美了?”西门涟只当他是敷衍,毫不客气的反问。   事实上,说她美,昔日宫里伺候她的嬷嬷没少讲。她都只当是巴结她,如果她真美的话,司马瑜怎么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不要她?   哦,不。   现在不是想那个贱人的时候。   明日的宴会上定会有女眷出现,她不需要艳压群芳,只要看起来不那么丢人现眼就行,这还是她第一次以他未来王妃的身份出现呢。   思及此她心跳加快了些,期待着他的回答。   君少扬目露赞叹之色,“你从头到脚,无一不美。”   她的美,美在面孔般如画的精致,美在身段的小巧玲珑。   美在,如水般绵软被他覆在身下时,一头如绸黑发铺于红被时,那让人流连忘返的雪玉肌肤。   和,那欢好到最激动时微微蜷起的脚趾。   无一不美。   这话,是他的心里话。   却被认真等着他回答的西门涟认为是——太!敷!衍!   “闭嘴!”   她怒气冲冲拉开他的手,足尖一点,身如鹰隼直往远处飞掠而去。   留下的君少扬一头雾水,仔细想,向来聪颖的大脑却于此时罢工,不得已他只能先追了过去。   西门涟到宅邸时,狗子迅速送上新信。   西门涟看了他一眼,将信接了过来,撕开那密封处取出信笺慢慢展开,一目十行的看,渐渐地先前的不悦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的笑容。   君少扬赶到时正看见她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狗子见来人是他,迅速遁走。   在虎军的眼里,君少扬绝对是阎王一样的存在,能不招惹绝对不招惹。   君少扬十分满意狗子的识趣,笑盈盈的走到西门涟身边,长臂一伸揽她入怀,“就应该这样笑。”   西门涟心情好了,也便不同他计较了。   “我去换身衣裳,你去准备马车。”她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我陪你换衣裳。”君少扬腆着脸道,今儿晚上不能抱着,看看过过眼瘾总行吧。   “不行!”西门涟斩钉截铁的拒绝,让他看着?开玩笑,若真让他看着,她今晚就别想离开这。   “小洛儿……”某人开始使用哀兵政策,形象什么的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不行!”西门涟丝毫不给事情转圜的余地,不止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还警告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敢进来,你这段时间就让你左右贵妃好好伺候你吧!”   君少扬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小洛儿我冤枉啊,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哪里来的左右贵妃?你是不是从皇祖母那……不对!”   西门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啊,你继续说啊!”   “你个小坏东西!”君少扬狠狠一把抱住她,咬着她的耳朵道,“说,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干嘛要告诉你!”报仇般,她一口咬在他厚实的肩膀。   这一口,真不轻。   疼得君少扬‘咝’一声,抱着她的手却是不松反紧。   “今儿你不告诉我,你别想出去。”他威胁上了。   “就不说。”西门涟坚决不从。   “不说是不是?”   “对!”   “还不说……”君少扬伸手,快速往她腋下伸去,西门涟最是怕痒,顿时软在了他怀里,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下去,哭笑着告饶,“我说,我说,我说……”   “说,是谁?”君少扬动作反而更大了。   “哎哟,你别……我……我说……哈哈。”西门涟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暗地里的金龙卫却俱是哭丧个脸,悔不该将男人间说的荤段子说给王妃解闷儿,现在看这情形,绝壁是要出卖他们的节奏啊!   ☆、048:引狼在侧(今晚十一点前有二更)   “我说……我说……”西门涟在君少扬怀里笑到无力,娇柔的身子紧在他怀里,一双小手紧牵着他的袖子,仰起娇艳如花的面孔,气息不稳的道,“是……皇祖母说的。”   “皇祖母会跟你说这些?”君少扬不信。   “不信……去问问?”她才不会骗他。   “她定然还有教你更多,不妨都告诉为夫。”君少扬邪魅一笑,一把抱起她,踹开房门,往里边大步走去。   ‘砰’的一声门闩落下的声音后,里边叠加的两种呼吸声同时响起。   久久,不歇……   外边的金龙卫互相交换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儿,捂着嘴,低笑得欢快。   至于先前的担心——有多远丢多远了。   _________(分割线,求正版订阅)_________________   帝王生辰,乃是北越一年一度的盛事。   宫宴,设置在金銮殿。   彼时丝竹管乐正当时,美酒珍馐桌前置,朝臣皆是盘膝而坐,齐声恭贺皇帝万寿无疆。   另一边,女眷一一在向太后请安。   “星儿,你说那不知廉耻的贱人真会出现吗?”着一袭云锦烟罗长裙的左倾情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一双眸子隐隐透着戾气,那一日在行宫门前受过的羞辱是她这样的天之骄女前从未受过的。为此还气出了病,才好不久。   被唤作星儿的女子生得娇娇柔柔,身段窈窕修长,玉颜雅致,静如幽兰初绽,优雅娴静。   她是西河上官氏的庶女,如今地位比嫡女丝毫不差,又很好相处,皇都贵女们都相当喜欢她。   当然,除了——上官漓月。   她垂眸,眸中嘲弄的光芒一闪而逝,就凭那个傻货还想斗过她?   不过,她能死里逃生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没有了清白的身子,门风严谨的上官家能容下她?   做梦!   现在的上官漓月,想必在姑子院过得很好,嗯,在她特别吩咐的‘照顾’下,定会过得‘很好’的。   她微眨了眨眸子,长睫毛眨下掩盖其中狠辣的光芒,再抬起来时眸中已然是一片平和,“倾情,不过是不相干的女子,何必为她自降了身份?”   “她是少扬亲口承认的人,怎会只是简单的‘不相干的女子’?”想到那在行宫门前看到的那一幕,左倾情心口一阵阵的痛。   上官漓星劝道,“或许只是做戏呢?”   左倾情面露悲戚之色,“星儿,你不懂,哪怕天下人皆做戏,他都不会。”   她认识的少扬骄傲、恣意妄为,是谁都捉不住的恣意的风,任性的云,这般的人,谁值得他作戏?   若不是与他青梅竹马,熟知他的性子,她或许也能如此自欺欺人。   可现实,却是无情的将一切虚伪撕破,她想假装都不行。   几乎,都快哭出来。   “这……”   上官漓星娥眉微蹙,皇三子暴戾、任性的名声和他俊美如仙的容貌一样出名,她从来都只是听说而未得见过。想必是个容貌出众的吧,不然怎能让将成为太子妃的左倾情都放不下呢?   心里微有不屑:这些个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大小姐只知道爱情,哪里知道权势的重要?   风花雪月,能当饭吃吗?   男人,无权无势,再好看又有何用?百年以后,谁人不是黄土一堆?   不过若是左倾情真的那么爱那个人,或许她可以……   思及此,她悄勾唇一笑,眸中阴恻。   “倾情,别再想了。帝王令不可违,他只会是你的小叔子。”轻轻柔柔叹息一声,她再抬起眸子时明眸中水波微漾,似有无限同情。   左倾情却被刺得一疼,“星儿,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你还能杀了那个女子不成?”上官漓星忙以袖遮唇,忙向四周张望,好像生怕她这话被人听了去一般。   左倾情却是听得眼睛一亮,“是啊,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少扬就是我的了!”   “倾情,你怎能这般说?”上官漓星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却是作出惊慌的模样,小手儿拉着她的袖子,“即使杀了她,王爷也不是你的啊!啊……我不应当这般说,倾情你听我的,别执迷不悟了,你这样你爹娘会伤心的。”   “爹娘?”左倾情落下泪来,若不是爹娘以死相逼,她即便是老死也绝对不会嫁给太子!   太子妃地位尊贵又怎样,不能伴着心爱的人,她宁可死!   一想到君少扬,她便又想起在行宫前的那一幕,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尤其是那个贱人!”   “啊!倾情,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上官漓星惊呼。   陷入魔怔的左倾情哪里管那许多,冷冷一笑,一把拽住她的手,“走,我们去拜见太后娘娘去。”   上官漓星不挣开不说,反而还故意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娥眉微蹙,小脸上布满惊慌之色,不知情况的人见了,还以为她是被左倾情欺负了再拖着走的。   左倾情骄横、跋扈的名声在贵女圈也是很响亮的,又一直死追君少扬不放,故而皇都权贵无一人上门为子求娶,故而婚事一直耽误到现在才定给太子。   她们这般大喇喇的出现,被后面的夫人和贵女们见着了,嘴上什么都没说,可那一双双眼睛里却都写满了鄙夷。   只是此时的左倾情,看不见。   而上官漓星,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结果。_________(分割线,求正版订阅)_________________“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真不简单。”一身一品夫人霞帔的伯侯侯爷夫人——毕夫人望着二女离开的方向,轻轻的道。   原来就在二女所站不远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毕夫人,另一个自然是盛装打扮过的西门涟。   她们后二女一步来,正听到说有关君少扬的话便默契的停了下来,将这一出挑拨离间的大戏完完整整的听到了耳朵里。   “不作就不会死。”西门涟唇角溢出一声轻喃,软若无骨的娇躯斜倚在假山上,眉眼间不见狠辣,只有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的妖媚娇娆。   毕夫人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如她们这般身份的人多是喜欢温婉贤淑,长相貌美端庄的女子,故而她在看见西门涟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不喜欢。   太妖,太媚,尤其是那声音,太勾人!   这样的人,为妾可以,为正妻绝对不行!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君少扬必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所以才会将她带在身边。   思及此,她决定迟会儿见到太后了同太后提提这事儿,这普天之下也就太后说话他还听了。   一双儿女的前程都押在他身上,容不得她半点轻忽。   对,必须得说。   西门涟将她脸上表情变化尽收眸底,心如明镜,却不点破。   能逍遥自在时,何必假惺惺?   她笑,提醒毕夫人,“时辰不早了。”   毕夫人敛起神情,朝她微颌首,二人一前一后朝目的地走了进去。   入殿,显然她们来得迟了,行过礼的夫人和贵女们早垂首而立于两侧,却也是按照夫婿官职而排位。   毕氏家族是有百年底蕴的大世家,毕氏去得再晚,该她的位置也无人敢站。   “妾身(民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毕氏、西门涟一起行礼。   她!   左倾情闻声猛地一抬头,灼热如火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西门涟的背上,认出她就是那一日行宫前的女子,她恨不得就这么扑上去杀了她!   她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旁边的左夫人察觉,若是冒犯太后,可怎生是好?   左夫人一拽左倾情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她,别闹。   左倾情脾气暴躁,却也并非是无脑之人,狠狠地瞪一眼后,这才低下了头去。   想,怎么才能杀了她!   那过于灼热几近肃杀的目光,敏感如西门涟早在她看第一眼的时候便发现,却并不揭破。   今日是皇帝寿辰,太后难得高兴,不能让这些跳蚤般的人物坏了心情。   “平身。”   随着太后声音落下,西门涟同毕夫人齐齐谢恩。   太后慈和的面孔在看到盛装出席的西门涟后多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抬手,“你这孩子看着眼生,过来给哀家好好瞧瞧。”   西门涟浅笑,温驯地走上前去,于太后身侧柔柔下拜,“太后娘娘。”   太后如第一次见过她一样,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呵,真是个水灵灵的丫头,哀家看着极喜欢。”   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绿莹莹的手镯,轻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样晶莹的绿,绿得自然,绿得美丽,于那洁白的皓腕宛若被水荡起的水草,清幽静美。   底下响起一片的抽吸声,极小,耳尖的可听见。   毕夫人在‘发声’的那一列,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镯子便是跟随太后多年唯一一支帝王绿的翡翠手镯,即便是最贴身的姑姑,也不曾让碰一下。   据说这镯子,还是先帝爷送的。   太后对它一向视若珍宝,而今却给了这女子。   这真是第一次见面?   毕氏摸不透太后的想法,决定把之前的想法先压下,静观其变。   她是这般想,其他诰命夫人则是嫉妒的看着她,随便带一个人便能得太后这般喜欢,要不要这么好命?   贵女们不知道其中弯绕,却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得了太后赏赐的,不免对她有些好奇。   一双双探究的目光看向她,不动声色。   西门涟可不管人怎么想,浅笑一声,“谢太后娘娘隆恩。”   “好好好。”太后连呼三声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却于此时眉头忽然一锁,咳嗽出声来。   “太后娘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边儿上伺候的红鸾姑姑呈上茶,柔声细语道。   “是啊,太后娘娘先喝口茶吧!”西门涟取过红鸾姑姑手上的茶杯,双手端平呈了过去。   太后松开掩唇的手,目光从茶杯缓缓上移至西门涟的脸上,眸中各种复杂之色闪过,最终只道一句,“交给你,哀家就放心了。”   西门涟眉头重重一跳,直觉不好,可这是太后已经搀着红鸾姑姑的手臂站起身来,“今儿是难得的好日子,宴设御花园,可要玩得高兴些,哀家身子有些乏,便不过去了。”   一片叩拜声响起,皆恭送太后离去。   太后离去小片刻后,有管事姑姑将一干女眷领到御花园,安排好位置后便是去安排节目表演的人了。   “我听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去边上玩会。”西门涟惦记着太后的异样,寻思去打听打听。   因着太后赏赐的关系,毕夫人对西门涟多了份审视,也就掩盖了先前外露的不喜,温和道,“早些回来。”   “嗯。”西门涟应一声,拎起裙摆从容离去。   她这一走,左倾情便坐不住了,便胡乱扯了个借口,“娘,我来时多喝了些水,想去如厕。”   左夫人因着左倾情一路的异样,唯恐出乱子,“先忍着,说不定皇后娘娘迟会子便过来了。”   皇帝寿辰,男宾和女眷是分开的,皇后先陪着皇帝接受群臣恭贺后才会过来这边,这边儿的人,除非有节目或者得召唤,否则不得擅自离开。乱闯皇宫,冒犯了娇贵的主子们,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若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礼,女儿可担当不起。”左倾情站起身来,大步朝着西门涟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边的动静不小,已经吸引了好几位夫人朝这边看过来了。   左夫人面庞一阵火辣辣,却更怕左倾情会折腾出事来,忙跟了上去。   她这一离开,关于左倾情的坏话便是在四下传开了,都说女儿绝不能学左倾情。   “星儿,你懂了吗?”上官夫人也如此交待道。   “星儿定不给母亲惹麻烦。”上官漓星温驯的道,眉目间满是乖巧之色。   上官夫人温和一笑,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怅然,“今日这大好机会,若是月儿……唉……”   上官漓星眸底掠过一抹森然,又是上官漓月!   她做得难道还不够好吗?   那个愚蠢的女人,哪里比得过她了?   她的付出,她的努力,就因为一个身份相隔,就活该被官漓月那个蠢货一辈子压制了吗?   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有手腕、有能力,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她不甘心啊!   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膝盖处的肉里,借着这疼痛,才能让意识清醒。   她要冷静,要好好谋划。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偏要自己为自己谋一个好夫婿、好前程!   只要今夜……   她抬眸,望向左倾情离开的方向,唇角笑意森然。   ☆、049:一念之间   西门涟听到后边有声音,更加快了脚步向人烟稀少处走,待走到那人烟稀少处确定彻底无人时便吹响暗哨唤风三。   没过多久,风三匆匆而来,向她行礼,“卑职参见王妃。”   “免礼。”西门涟道一声,手作虚扶状。   风三还罢谢礼后才站直了身子,出声询问,“王妃叫卑职过来,所为何事?”   西门涟眉头微拧,“太后的情形看起来有些不对,你派人多盯着太后那边,一有特殊情形便立即通知少扬。”   这宫里人她还不熟,又没有正式得到承认的身份,还不能肆意妄为。   但,君少扬却是名正言顺。   “卑职遵令。”风三领令。   “务必小心。”西门涟叮嘱一句,转身便离开。   她思忖着那边还在看戏,便未按照原路返回,而是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前行,往未央湖的方向走去。   未央湖养了许多的莲花,现在正是开花时节,雪白的莲花,碧绿的荷叶,接连向老远的方向,仿若无穷无尽一般极是好看,她有心过去欣赏欣赏,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却不想,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左倾情。   “你当皇宫是你家,想到哪就到哪啊?”左倾情居高临下俯视着西门涟,语气里充满不屑,一双眼睛里更是写满了轻蔑,“小矮子!”   西门涟一挑眉梢,不但不跳起来跟她叫板反而笑靥如花,“奴家又不用做体力活,要长得你那么威武雄壮作甚?”   又讽刺她是莽妇!   左倾情火冒三丈,“小矮子,只会卖弄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谁说奴家只会卖弄嘴皮子了?”西门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翘起兰花指轻卷起颊边乌发,气死人不偿命道,“奴家最擅长的是伺候王爷,不然他怎能现在紧追奴家左右,非卿不娶呢?”   “你这个贱人!”左倾情气得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我的脸,你又给不起,还让我要?”西门涟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啧叹息道,“这位老嬷嬷,你神智错乱了就自卷个席子躺乱葬岗得了,何必在这学野狗乱吠膈应人呢?”   “你再说一遍,谁是野狗?!”左倾情听到‘野狗’二字,更是暴跳如雷,一张脸涨得通红,杀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西门涟的脸。   西门涟无辜地眨眨眸子,双手一摊,“谁吠,谁就是野狗。哦,你听到了吗?”   左倾情怎堪她如此指桑骂槐?   “小矮子,我要杀了你!”   她怒喝一声,猛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疯子一样地朝西门涟冲了过去。   西门涟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灿烂如百花齐绽,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眸中却是万里冰封,宣告着她此刻强烈的愤怒。   身未动,娇小的身子挺拔笔直犹如风雨不摧的劲松!   直到,那森冷的寒光直逼面门!   直到,猎猎风声至眼前。   她,动了!   腰肢以不可思议的柔韧下折,她单手撑地,一条长腿狠狠扫向左倾情下盘!左倾情攻势一落空,又见攻击至,迅速做出反应,高高跃起,朝前一个空翻,落地的同时匕首再度朝西门涟的喉咙刺去!   当真是,不杀人,不甘心!   西门涟眸色更寒,于草地一个翻滚避开她手上的匕首,于空中一个后空翻,积蓄内力的一掌猛地轰向左倾情的后背。掌风猎猎,携惊人之势,被打中不死也必定内伤!   左倾情不敢怠慢,迅速翻转过身来,手上的匕首快速向前递了过去。   西门涟身体于空中连着两个翻滚,避开那锋利的匕首。左倾情眼见情形于自己有利便迅速追了过去,两人一来一去拆了数十招后,西门涟手用力一折,生生将左倾情握着匕首的手折断了去!   “啊!”   咔嚓的错骨声响和左倾情吃痛的惨叫几乎是同时响起。   “我要杀了你!”   左倾情已然疯魔,一双眸子通红,左手快速去抓掉在地上的匕首。   她快,西门涟比她更快!   “想死吗?”   锋利的刀刃紧贴上左倾情的最为脆弱的咽喉,来自于死亡的威胁让疯魔如左倾情,也是顿时僵硬了手脚。   “放开我女儿!”   左夫人匆匆赶到,一见这情形顿时龇目欲裂,炮弹一样向西门涟冲来!   “再向前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西门涟冷笑一声,锋利匕首刃口对着左倾情的后脖颈猛地一划,一道深深的伤痕赫然显现,艳红的鲜血顿时争先恐后地从那伤口流出,染红了她半边脖颈。   左夫人瞬间白了一张脸,不敢动弹。   左倾情浑身僵硬如铁,却不怕死的大骂出声,“小矮子,有本事你杀了我!”   “倾情,闭嘴!”左夫人厉喝出声,旋即望向西门涟,颤声道,“是小女不懂事,冒犯了你,改日定当携倾情亲自登门赔罪。求你行行好,放了倾情吧!”   “娘,我不许你求她!”左倾情愤怒的大叫,一张面庞扭曲而狰狞,她愤怒的目光直瞪向西门涟,“贱人,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今日之羞辱,来日我必向你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左倾情,我警告过你的!”西门涟面色沉冷如冰,握住匕首的手顿时换了一只,左手高高扬起,狠辣的一耳光猛地抽向左倾情的脸!   “倾情!”左夫人惊恐的叫出声来!   左倾情哇的一声,半口牙齿和血一起吐出,脸庞高高肿起,痛楚不堪。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西门涟一把扯住她早先因打斗就散下的发,连带着她的头皮重重扯在手上,森冷的眸子如冰刃般刺入她火红的眸子里,一字一顿的道,“君少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是下了黄泉他也必须等我一道走!你不过一介武夫之女,还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   左倾情瞳孔剧烈的缩着,却再撑不起先前的气势来。   连,与她对视都不敢。   脑海一片空白,根本就作不出任何的反应来。   倒是左夫人,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下去,“你……你说什么?”   那声音,是抖的。   西门涟冷笑一声,“就是字面的意思,还有你的好女儿听了人家挑拨离间的话,想要我的性命。”   左夫人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倾情……她……她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西门涟冷笑出声,森冷的眸子直扫向左夫人,迫人的威压瞬间释放,“怎么,我像那种信口雌黄的人?”   左夫人额头上冷汗涔涔而落,僵硬的身体微颤,是吓的。   她随夫君拜见皇帝、太子都未感觉到这样强大的压力,而今却在一个女娃这里感受到了。   “不……不是。”   几乎是,机械般的回答。   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左夫人,管好你的女儿!”西门涟骤然松开紧抓住左倾情头发的手,扔掉匕首站起身来,警告道,“下次再让我看见她去缠少扬,就不会只是打掉她半口牙、折断一只手臂的代价了!”   “是……”左夫人颤声应道。   “将这残局收拾了,该编什么样的理由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西门涟笑,眸底却是森冷的一片,语气令人毛骨悚然,“若是日后我遭遇你们的人的攻击,今日之事必定不会守口如瓶,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足尖一点,修长身影直掠过树梢,往那远处湖的方向而去。   左夫人心底存的侥幸也被彻底灭掉,她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娘。”左倾情终于反应过来,看到左夫人这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扑上去,哭叫着摇晃着她,“娘,娘你怎么样了?”   “孽女!”左夫人闻声,失神的眸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扬手,狠狠一耳光抽在了左倾情的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声清亮。   “娘,你打我?”左倾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泪眼,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比不得此刻心里如被人刺骨的疼痛。   平日这般,娘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好生安慰的,怎么现在会打她?   左夫人看到她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怒道,“不止打你,我真恨不得没有生过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她打人的手直发颤,厉声斥她道,“君少扬、君少扬,你为了他是不是可以连我和你爹的命都不要?!是不是左家满门的性命加起来,在你心里都比不过一个君少扬?”   “娘!”左倾情委屈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本就痛楚的心,更是难过到了极点。   娘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她爱君少扬,从第一眼看见就爱上,十多年了,那爱已经融入骨髓里。   挖不掉,剔不出,非死难解脱。   这些,娘也是知道的啊!   “娘你……”   “别叫我娘!”左夫人怒喝一声,痛楚地闭上眸子,打开她的手,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她面色已经没有先前的激动,平静地近乎诡异,“倾情,若你真不想嫁给太子,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帮你退了这门婚事。但是我也告诉你,这门婚事会以你爹族长的权利交出来、以我交出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以我们左氏嫡系子弟仕途断绝为代价而成全。你呀也长大了,得了自由后,便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忘记自己是上官家的人吧!”   左倾情瞳眸一瞠,脑海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左夫人苦笑一声,转身缓步前行。   她前行脚步非常之慢,步履沉重,仿若负枷。   那背影被阳光拉长,孤独而苍凉。   仿若,那不是一个风韵犹存的高贵夫人而是一位花甲老妇。   左倾情怔怔的望着左夫人的背影,心口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传来,剧烈的疼痛直蔓延到骨髓,瞬间侵袭至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心,好像被刀残忍地切掉了一半。   耳边,忽地响起那话来——“倾情,若你真不想嫁给太子,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帮你退了这门婚事。但是我也告诉你,这门婚事会以你爹把族长的权利交出来、以我交出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以我们左氏嫡系子弟仕途断绝为代价而成全。你呀也长大了,得了自由后,便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忘记自己是左家的人吧!”   忘记自己是左家的人!   娘这是要彻底放弃她了吗?   巨大的恐惧狠狠抓住她的心,她瞳眸几乎瞠到极限,不顾自己满身的狼狈拔腿朝着左夫人的方向狂奔,在追到她时噗通一声跪下来,哭道,“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她哭得像只花猫,死死地抱着左夫人的腿不放,嘶声哭喊,“我嫁,我嫁,哪怕是太子不要我,我死皮赖脸也要嫁进去。我嫁!我嫁!娘,你不要放弃我,求你了,娘,你不能不要我……娘!”   左夫人心里刚筑好的坚硬城池在看到最宠爱的女儿的眼泪时彻底崩塌,她弯下腰将左倾情颤抖的身子拥入怀中,“倾情,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   “娘,我知道错了。”左倾情还是哭,不停地哭。   “你错了,娘也错了。”左夫人也落下泪来,“娘错在不该一味的宠你、纵容你才养成了你如今任性的性子。更不该在你冲动之下答应太子的求娶,存着侥幸以为你真的忘了他安安心心嫁给太子。”   “娘,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没错。”左倾情窝在左夫人怀里呜呜的哭。   “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啊!”左夫人轻拍着左倾情的后背,“既然错了,便错下去吧!”   “娘……”左倾情抬起花猫一样的脸,泪眼汪汪的望着她。   “来,起来。”左夫人牵起左倾情的手走到湖边,在左倾情的不解目光下,左夫人笑得越发温柔,然后她突然出手——狠将左倾情推入湖中。   ‘噗通!’   水花高高溅起,四下飞溅。   ——求正版订阅——   西门涟看了一会儿莲花后便是回到了毕夫人身边,毕夫人见她衣裳微乱,不禁向她投以询问的眼神。   西门涟勾唇一笑,却不言。   毕夫人皱了皱眉,将目光收回,继续看新换上的喷火表演。   这里,热闹,却也平静。   但,这份平静很快被匆匆而来的禁卫和哭哭啼啼的左夫人所打破。   “怎么回事?”毕夫人下意识问西门涟。   西门涟眸中掠过一抹深思,唇角上扬,“许是助兴节目。”   毕夫人皱眉,“皇帝生辰,要她哭哭啼啼的助什么兴?”   西门涟唇角笑弧微勾,“好戏,多安排在后头呢。”   毕夫人不解,一转头就看见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忍不住微讶,怎么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下一瞬间,西门涟脸上的笑容便是如花般绽放,上挑的眉眼里净是妖娆。   绝对是眼花了——毕夫人为先前觉得奇怪之处作出合理的解释后,继续淡定看戏。   一会子后,左夫人已经随禁卫到了西门涟的身边,她指着西门涟哭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女儿!”   瞬间,女眷们的目光全部望向这方向。   毕夫人爱看戏,但是这戏牵扯到她带来的人,让别人看她的戏她就不乐意了。   她优雅起身,不笑面孔便是不怒自威,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左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漓洛是我领来的人,她在族里从来都谨守本分,和你女儿素无瓜葛,怎会向你女儿下毒手?!”   “是有人亲眼的,若非如此,我岂敢信口雌黄?”左夫人泪如泉涌,指着西门涟嘶声吼道,“无瓜葛,你且问问,她是不是厉王爷的心上人?”   厉王爷有心上人了?   那暴戾,以杀人为乐、名声狼藉的皇三子厉王爷有心上人了?   还在这?   女眷们不约而同沿着左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心想着得多么短命的人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他给看上了?   西门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噙笑。   面对众多投来的目光,不羞不怒,宠辱不惊。   一眼,惊艳!   所有女眷都只感觉眼前似有华光大盛,再难将目光移开。   这份惊艳不但来自于面孔的绝美,更在于气质的矜贵、高华。   她容颜媚,却是媚而不俗,一身华裳略有微皱,不但不显得邋遢,反而更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且,她身段玲珑娇小,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只是噙着淡淡的笑,便是有让人将她呵护在怀里的冲动。   女眷们回神后无不心惊,她们是女子都有这样的冲动,若是换了男子……   她们不敢再想下去,一致觉得这样的祸害只祸害那一个人就好了,千万别祸害她们的夫君。   至于左夫人那具有暗示性的话,她们选择性的忽视了。   能不忽视吗?   毕氏家族和左氏家族虽然同为世家大族,但是左氏家族无论是声望和影响力都有日落西山之势。反观毕氏,自从毕绿瑁接下管族的大任后,毕氏家族势力蓬勃发展,正如日中天!   再者,姑且不论这女子是不是厉王爷的心上人,单凭她先前得了太后那价值连城的镯子,就说明她入了太后的眼,身份非同一般。太后,那可是连皇帝见了都怕的人物,真发火宰她们跟宰小白兔似的,她们又不是活腻了要把脖子往刀口上凑!还是安安分分看戏不说话不站队,嗯,其实这戏可比那咿咿呀呀的才子佳人戏好看多了。   毕夫人并不照左夫人的去坐,她灼灼的目光盯着左夫人,声音清冷,“左夫人,我家漓洛不像你家倾情那样的性子,你这般败坏她名声,其用心何其歹毒!”   西门涟悄笑,毕夫人这话说得妙,一贬低了左倾情,二抬举了西门涟,三质问左夫人,一箭三雕。   不是场面不适合,她都想帮她鼓掌。   左夫人狠狠一把抹去眼泪,厉声道,“毕夫人,你说这话要凭良心!”   毕夫人掷地有声的道,“左夫人,你做事要凭良心,我家漓洛娇娇弱弱的人儿,哪里来得害人的本事?倒是你家倾情,打小习武,武功不逊色男儿,真要说害,也是你家倾情害我家漓洛!”   西门涟垂下眸子,掩藏眸底的笑意。   毕夫人太强大了,完全不用她开口就把敌人打击得溃不成军。   只是娇娇弱弱?   毕夫人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娇娇弱弱了?   其实,她别的本事没有,害人的本事却是大大的有,不过这话不能现在说,不然就成拆她的台了不是吗?   呐,淡定。   不过,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她从桌子上,摸一杯茶,双手捧着,小口小口的饮。   左夫人怒极而笑,“禁卫亲眼看见你家漓洛把我女儿打倒在地,伤了……”   “皇后娘娘驾到!”   外边,忽传来太监尖细的传话声,正打断了左夫人的话。   ------题外话------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求正版订阅,灵儿以后更快更新,今天卡文好苦。   ☆、050:不敢(修改版)   前仇、争执、动手、死人!   全部的事情全部串联在一起,不知情的人多半会脑补成这样——她和左倾情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起争执后她动手,不但狠揍了左倾情,还把人给杀了。   真一出好戏!   西门涟面含微笑,浅啜一口清茶,一抹危险的光芒于眸中一闪而逝。   倒是要看看,谁要如此害她。   “妾身(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那外边的身影由远及近,终于走到这边时,女眷们无不起身行礼。   “平身。”   董蓉柔柔道一声,众女眷行谢礼,再次入座。   “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哇!”左夫人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跪倒在董蓉的脚边,哀声道。   董蓉面色柔和,声音轻细,“今日是皇上大喜之日,左夫人哭哭啼啼的事儿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定会惹皇上不悦。你有何事只管讲,本宫能为你做主的,定会为你做主。”   西门涟微敛眉,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这个董蓉给她的感觉有点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在于容貌,而是在于气势,这个董蓉给人明显有些压不住这一袭华贵凤袍的感觉。   一个在皇后位子上坐了二十几年的皇后,气势会压不住一袭凤袍?   这里面究竟藏了怎么猫腻?   董蓉和太子,究竟想要借着这一场帝宴做什么?   正在她思忖之际,左夫人的哭泣声再度响起,“皇后娘娘,是妾身那苦命的女儿遭人毒手了啊!”   “什么?”董蓉面色一变,惊呼出声,“你且将事情一一道来。”   周围一片抽吸声,那是出自董蓉带的奴才的口中。   众所周知不日后左倾情将与太子成婚,可就在这当儿被人给杀了,这不是红颜命薄是什么?   尤其,还在这样的日子。   对于此,在场的女眷们却大多只有欣喜没有同情,左倾情一死,太子正妃的位子便空下来了。左氏家族向来男多女少,如今嫡系一脉就左倾情这么一个女儿,皇帝哪怕是铁了心要让太子和左氏结为亲家,那也需要左氏从旁支家族过继。再者左倾情刚死不久,左氏家族做白事,哪有那么快的手脚就能嫁女?   左倾情在这当儿被杀,简直太妙。   尤其是,左夫人嚷嚷的凶手还是毕夫人带来的这个貌美的女子,更是妙了!   于是一个个的女眷,若有若无的视线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西门涟自是能猜透这里的弯弯绕绕,却是含笑任人打量,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   毕夫人却不免有些忧心,左夫人的矛头一来就指向西门涟,若是她真在这出了事,哪怕是有君少扬护着,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她皱眉小声道,“漓洛。”   西门涟偏头,却是见毕夫人正皱眉望着她,微微一笑,她应,“嗯。”   “你方才出去,真碰到了左倾情?”毕夫人问。   “嗯。”不止碰到,还揍了她一顿。   “可有起争执?”其实是问有没有人看见。   “我离开的时候,左夫人正陪着她。”西门涟含笑答道。   毕夫人‘哦’一声,放下心来。   可下一秒,她的心又再度高高吊起。   左夫人哭道,“有禁卫亲眼看见她与倾情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妾身赶过去的时候倾情已经被她打伤,她见妾身来,才放开了倾情,临走时还威胁说什么‘好自为之’。”   左夫人边说边抹着泪,“妾身碍于她的身份和皇家体面,不敢唤禁卫,只能委屈着去取创伤药,却不想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倾情遭人毒手……”   她一阖眸,泪水更是泪如雨下,“皇后娘娘明鉴,这宫里头,除了心怀怨恨的漓洛,谁还会对倾情下如此毒手?呜呜呜……若是妾身早知道此事,就是让倾情疼死,也不愿意她就此香消玉殒!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倾情伸冤啊,皇后娘娘……”   她嚎啕大哭起来。   西门涟于此时站出来,“左夫人莫要血口喷人,我既威胁说‘好自为之’,又岂会再回去杀人?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再者,我同左小姐不过一面之缘,您倒是说说,我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我心怀怨恨要在皇上生辰时向她下如此毒手?”   左夫人早想好说辞,含泪怒声指控,“你胡搅蛮缠,倾情都将成为太子妃了,又岂会和王爷再有牵扯?你就抓着她曾经追在王爷身边这一点不放,看倾情不顺眼,可是这些都过去了啊!倾情第一次见你不过是路过那行宫,你就言辞恶毒的侮辱她,害得她病了那么多时日。而今,而今……”她哭着,都说不出话来了。   西门涟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只是路过,会‘那么好心’跑过来告诉王爷说我轻浮、恶毒、配不上王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此之前我与她并未有过会面,既如此她是为何羞辱于我,我想不光是左夫人,就连在座的诸位夫人也知道缘由吧!”   左倾情苦追君少年数十年不得,在这皇都是笑话一桩,上到权贵,下到妇孺,当真是人尽皆知。   左倾情将成为太子妃,还登门去当面羞辱君少扬带回来的人,这行为可不是一般的败坏,简直是丢尽女子的颜面啊!   众位夫人明里不说什么,却都暗暗将鄙夷的目光投向了左夫人——能教出这等女儿,可见门风之败坏,难怪左氏家族难怪一年不如一年。   左夫人没想到她倒打一耙这么快,察觉到那来自于四面八方的鄙夷目光,她气得浑身直发颤,嘶声哭喊,“死者为大,你这般信口雌黄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西门涟冷笑一声,“左夫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鬼不惊!我既然敢说,就一定有人证和物证,这事就是闹到刑部,我也不怕。倒是你,左夫人,能把是非黑白颠倒到你份上也真算厉害了,现在是你逼我说的,那我就说出来先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小姐给评评理!”   她既铁了心害她,她岂能容她?!   西门涟冷声道,“左倾情那一日是铁了心想杀我,我爱惜颜面自是不会如泼妇一般和她缠斗。王爷体贴,便是令护卫去拦,左小姐可真是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呀,一人单挑两个都战了那么长时间才落败。哦,对了,什么病了那么多日呀?明明是护卫训练有素、心地善良,看在皇家的体面上才未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只她打得内伤后用马车给送回左府上去。”   她一番连讽带刺的话说得左夫人面庞一阵火辣辣,可这却是事实。   左夫人以为她会爱惜颜面,只将事情模糊揭过的。试想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云因未嫁时,怎会把和外男私下相处的事儿大喇喇抖出来?她正是吃准这一点才这般颠倒黑白,只要西门涟不说出全部真相,她就敢狠咬住‘西门涟与女儿之间的仇怨’这一点不放,却不想西门涟竟这般大胆,什么都敢说!   周边女眷们眼中鄙夷之色越浓,决定回去之后就告诉自家夫君,切莫再和姓左的人走在一起,委实丢人。   不过这样一来,左夫人的说法不就说得通了吗?   左倾情见了漓洛,不甘心之下想下毒手,却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更厉害,不但没能害着人,反而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了进去。   呔,活该!   没有一个女眷对左夫人丧女表示同情,有的只是鄙夷。   能养出这般女儿,想必自己的德性也不咋地。   不过,毕竟是在皇帝寿辰死了人,还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这该追究责任的还是得追究,众女眷悄然望向董蓉,但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董蓉面色沉冷,“左夫人,你对此作何解释?”   左夫人回过神来,哭道,“妾身只知道倾情生病之事,并不知道有受伤这一谈啊!定是她颠倒是非,无中生有,想借此脱罪,皇后娘娘,您可要明察啊!”   这就是死不认账了!   西门涟不怒反笑,“皇后娘娘若要彻查此事的话,只消传曾经为左小姐诊治的大夫即可。为避免大夫作假,去传大夫的同时,命他将熬制给左小姐服过药后剩下的药材和药渣一并呈上来,必定可以证明民女的清白。”   董蓉点头,“言之有理,”   她顿了一顿又道,“左夫人,倾情的尸身如今在何处?”   左夫人闻言,嚎啕大哭,“妾身那苦命的女儿的尸体在那湖边,求皇后娘娘做主哇!”   董蓉微微思忖一会儿后,唤西瑜,解下腰牌给她,“你去请了刑部尚书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记住别惊动皇上。”   “是。”西瑜领令下去了。   “先去湖边。”西瑜走后,董蓉如此道。   西门涟也好奇左倾情是怎样死的,当然没有异议。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湖边而去。   作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西门涟并没有再同毕夫人说话,只是微笑着前行。   她这般淡定倒是让欲问她话的毕夫人安心下来,或许事情没有想象中那般复杂。   她们到的时候刑部尚书已经到了,仵作正在尸检,左倾情面色惨白如纸,肤色发皱如鸡皮,上齿紧咬着下唇,上唇瓣凸起,早不见昔日之美貌,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苦命的女儿啊!”左夫人眼底一抹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旋即瘫软在地,捶地嚎啕大哭。   董蓉示意西瑜过去扶左夫人,自己上前一步,“情形如何?”   刑部尚书和仵作给董蓉行礼后,由仵作将结论报告,“回娘娘的话,死者在溺水前便已经被人打伤。她右颊浮肿,半口牙齿脱落,显然是被人扇耳光所致,力道极大。她左颊也有浮肿,但从巴掌印和力道的大小来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另外她脖子上还有一道长约两寸的伤口,是为利器所伤,在远处有找到带血的匕首,从伤口的割痕可判定这是伤人凶器。从溺水的情形来看,初步判定她是他杀。”   西门涟若有所思,能打左倾情,而左倾情不会反抗的,也就只有左夫人了。她忽地想起方才看到的左夫人眼底的异样光芒,不自觉拧起眉头,那光芒——不似伤心,怎么倒像是恐惧?   这时候的左夫人,不应该是伤心吗?   那这恐惧从何而来?   两个问题同时掠过脑海,结合左夫人一口咬定她是凶手的事,整件事情便已然有了眉目,她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杀左倾情的就是左夫人?   这个答案于心底浮现的下一秒,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虎毒尚不食子,如左夫人这般溺爱女儿的人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吗?   不……   她下意识否决这个答案,但是心底的疑惑却并未散去,她决定先听听刑部尚书解说再思考答案。   彼时刑部尚书开口道,“在死者的溺水现场,并未发现打斗痕迹,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是背对着湖面被推下去的。众所周知,习武者除了特别信赖的人以外,是不会把后背亮给别人的。那么凶手初步可判定,这是她亲近的人下的手。这样一来,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一说,也就成立了。”   最亲近的人!   女眷们的目光都看向左夫人,难道她就是凶手?   左夫人哭得更大声了,“大人,您可要明察啊!”   “左夫人。”刑部尚书道,“这边左左右右本官都有让人勘测过,那边是可以寻到死者的血和牙齿,但是两处相距甚远,行凶之人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毫无踩踏痕迹把死者给拖过去的。而这踩踏痕迹,正是一路通向死者溺水的方向的。今日有微雨,故而草地微润,人走上去会留下踩踏痕迹,先前打斗场地的踩踏痕迹和这边的踩踏痕迹相比对有很明显的出入,故而谁同死者一起走向湖边的,谁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踩踏痕迹……”西门涟走到刑部尚书跟前,“大人,从踩踏的痕迹便可判断凶手了。”   刑部尚书点头,“是的。”   西门涟笑,格外温和对左夫人道,“左夫人,比对一下踩踏痕迹,看是你的脚合乎痕迹,还是我的脚合乎痕迹?”   她撩起裙子,抬脚,毫不避讳将一双天足示人。   周围一片抽吸之声,不仅仅是因为那足比寻常人来说要小得多,更因为她的举动太出格。   就连淡定如毕夫人,也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刑部尚书倒是对西门涟投以赞赏的一瞥,能这么大胆子证明自己清白的女子,实在少见。不过现在办正事要紧,他道,“皇后娘娘您看,左夫人那边……”   刑部尚书有些为难,女子之足是夫君才能看的,她敢亮脚,他却不能派人去比对她和左夫人脚的区别。   董蓉一点头,唤,“西瑜。”   西瑜闻言弯腰,“左夫人,冒犯了。”   左夫人面色青白,这湖边周围是一整片草地,她和女儿走过的地方,焉会未留下痕迹?   而最要命的是,她想好了一切措辞,却没有想到要把一路的痕迹彻底掩盖。   “不……”她不敢量。   周围一片小声的吸气声,就连刑部尚书面色也是微变。   西门涟笑,此刻心底被否决的答案得到彻底的肯定,她松手放下裙摆,冷声道,“大人,凶手是谁,您清楚了吗?”   ------题外话------   赶脚木有写好,于是又添了些内容,不然就真有BUG了,思虑不周处见谅。依旧求,求正版订阅,再有谢谢我家默契好基友依依的五朵花花,爱你。   ☆、051:夜引路,绝杀局,你猜?   回去内殿的途中,毕夫人思及左夫人被拖下去时大哭大嚎宛若疯子般的模样,忍不住低叹息出声来,“左夫人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当真是捧在手心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是不想也是她亲手杀了女儿。当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   西门涟眸色微黯,低低一笑,“慈母多败儿,大抵如此。”   她的母后,也是这般疼爱她的。   当年她也如同左倾情一般任性,不然怎会害得大西……   唇角的笑,染不进眸底,心的那一处,宛若被揪着一般疼。   不知母后与父皇,如今安好否?   毕夫人听着她语气不对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问,“你母亲……”   “夫人出来有些时辰了,想必也乏了,不如行快些过去歇脚吧!”西门涟打断她的话,莞尔一笑,长长的睫毛再掀开时里面的黯然之色已然被淡淡的笑意所取代。   毕夫人见她不愿多谈,也顾忌着宫里头人多耳杂并未多问。   二人相伴,往先前来时的路上行去。   她们回去算是走得慢的了,到的时候大多数的女眷们已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正小声说着话。有人眼见着她们行来便清咳一声以示提醒,于是她们的话题也就转换成讨论皇都里新出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却是不知道,西门涟早在远处时便已经将她们的对话都收在了耳朵里。   毕夫人多少听了些,朝西门涟看上一眼,见她始终是那副含笑的模样,微张的唇又闭阖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依然回到原位坐下。   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恍若均未听到什么一般。   她们能淡定,可不代表那些女眷们能淡定。   “毕夫人,你身边这位小姐看着眼生,是您家族哪一房的嫡女?”有夫人上前示好,也是存了打探的心思。   “新收的干女儿。”毕夫人依着来时的说辞道。   上官夫人一直和毕夫人不对付,先前见了西门涟的大胆和出格,便有心炫耀自己带的女儿的乖巧,就携了上官漓星过来给毕夫人见礼后,笑着打招呼道,“真羡慕毕夫人好福气,能收得这般的可人儿作干女儿。不但生得美貌还这般聪慧且大胆,莫怪太后娘娘一见便喜欢了。”   毕夫人微微一笑,不理会她绵里藏针的话,向西门涟介绍道,“这是内阁学士上官大人的夫人和千金。”   “见过上官夫人。”西门涟手上茶杯轻搁下,斜倚在椅子上,含着媚色的眸子打量着上官夫人和上官漓星。   这两人一个是错把豺狼当亲人的糊涂母亲,一个是藏了祸心一心想要上爬的鸠占鹊巢的庶女,站在一起还真是相得益彰。不过这上官漓星还真是如上官漓月所说生得一副小白莲的面孔,使得了计策、装得了纯情、心黑手辣。今日左倾情若不是听得她的挑唆,怕也不会这么早倒霉催的被自己亲娘送上西天了。   先前,她就听到了上官漓星挑唆上官夫人来找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他们送上门来给她玩儿,她必然不会客气。她倒是要看看,是上官漓星如愿踩着她的名声上位,还是她把她们母女的名声踩到尘埃里去?   唇儿一弯,浅笑漾在唇边。   如春风,吹开牡丹花数瓣。   美,且娇娆,却也带着五分的贵气。   这般妖孽一样的女子,莫怪连那人也会捧在手心里。   上官漓星一直悄悄关注着她,见她笑,微微愣神后也如此想。   察觉到她打量自己时,她悄然挺直了身板,面上挂起温婉的面具。   她知道自己容貌不算太出色,最大的优点不过是长着一张温婉的面孔,未语先笑,易博人好感。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便也无时无刻都将自己的优点展现于人前。   西门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尾上挑,唇角的笑容越发深了些。   上官夫人对西门涟这般直接的打量微有不悦,却也碍于毕夫人的面子不便多言,笑一声,“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不过啊,性子耿直是一回事,必要的礼节还需要毕夫人指导下。”   “这个不劳夫人费心。”西门涟伸出小指卷起颊边一缕黑发把玩,笑盈盈的迎上上官夫人来不及掩饰鄙夷的目光,悠然的道,“再过些日子漓洛便会出嫁,日后便是王妃。有王爷护着,规矩什么的之于漓洛不过是一纸空谈。夫人若是实在闲着无事,便好好指点指点您自己的女儿吧!说不定能早日定下一门好婚事呢!”   上官夫人脸色微青,毕夫人见状直觉有异,却也出来打圆场道,“漓洛,你一个女儿家,成天把成亲挂在嘴边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身恨嫁呢!”   却只是岔开话题,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当然了,若是漓洛真是她干女儿的话,她也会纵容着她。早就看上官夫人这假惺惺、势利眼、爱找碴的女人不顺眼了,若不是顾忌着风度颜面,她早就把上官氏骂个狗血喷头了。现在有人帮她出气,她乐意都还来不及,怎会阻止?   西门涟瞥一眼上官夫人明显铁青、上官漓星微带着欣喜的面色,悄笑在心底,娇嗔一声顺梯子下爬,起身走到毕夫人身边后蹲下身来,拉着毕夫人的手撒娇,“好干娘,你既知道漓洛恨嫁,就早点帮漓洛把婚事办妥了吧!”   软糯的声音拉长时,便是若一截小指轻轻勾动人心里最深处的琴弦,勾弹出魅人的靡靡之音,让人身子骨酥软。   这声音,比花楼训练有素的姑娘还要酥媚。   可发出这般声音的她却是一脸娇憨的模样,那一瞬间看起来水汪汪的眸子仿若盛满了整个世界的天真,让人不但对她生不起半点的厌恶之意,甚至还想将她拥在怀里好好呵护疼爱。   毕夫人是越看西门涟越顺眼,亲生的女儿毕蓝打小与她聚少离多,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跟她撒娇呢!   这般想着,看向西门涟的眸中也有了最真心的笑容,“放心,干娘一定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的,让全皇都的人都知道你嫁得了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她开心的朗笑出声来,这一刻,她仿佛是真的是将嫁女儿的母亲。   她脸上那喜悦、幸福的光芒,别提多耀眼了。   “呵呵。”西门涟娇笑出声,小脸儿埋在毕夫人的膝上,“就知道干娘最疼漓洛了。”   她们旁若无人的交谈让上官夫人尴尬不已,想发作却找不到借口,正想寻个由头离开时却见西门涟作才想起事状,中指一点额心,“对了,上官夫人,家妹曾蒙令千金所救,知我来此便托我向令千金道一声谢,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令千金得空便到府上一趟,她好亲自道谢。只是,漓月小姐乃是上官府的嫡长女,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她怎未前来?”   这下不光是上官夫人的脸色青了,上官漓星的脸色也有微青。   旁边一干女眷们觉得稀奇,上官夫人每次出席重要场合都是带着上官漓星,她们还以为上官漓星便是嫡女呢。却是没想到,竟是个不相干的,于是纷纷猜测这里面是不是藏有猫腻?   上官夫人干笑一声,“漓月体弱多病甚少出门,你的谢意,我代漓月心领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怎能一句谢就轻巧揭过呢?”西门涟站起身来,柔声道,“既知道漓月小姐在家,那么改日我再向令府投拜帖,携家妹亲自登门致谢。”   “母亲,姐姐病了这些时日,有人陪着说话或许也能好得快些。”上官漓星眉头微皱,作宽慰状。   “也好。”上官夫人轻叹一声。   “能视庶女如嫡女的人,上官夫人真如传言一般良善。”一个大棒子过,是时候送出甜枣儿了。   上官夫人勉强算自然的应过去了,上官漓星微微一笑,亲和的道,“母亲是个疼人的,能在她膝下长大,是漓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西门涟但笑不语,上官漓星即使被她这般说,都能强压下愤怒,心机当真比海深。上官漓月栽在她的手上,也是必然的,两人的智商明显相差太多了。   大家又说笑一阵,当然了女眷们都是寻毕夫人说话,毕竟西门涟言辞锋利,又太放肆,跟她说话,她们很难讨得好去。大家都是识趣儿的人,又岂会自找打脸?   又一会子后,西瑜往这边来,行至西门涟身边柔声道,“漓洛小姐,皇后娘娘新得了一只巧嘴鹦哥,念及您也是能说会道的伶俐人儿,便差奴婢过来请您过去把玩把玩,图个高兴。”   毕夫人闻言略带忧色望向西门涟,西门涟朝她调皮一眨眼,勾唇轻笑,懒洋洋站起身来,“那便请姑姑上前领路了。”   西瑜浅浅一笑,“漓洛小姐这边请。”   “姑姑客气了。”西门涟笑,却并未上前。   西瑜知她顾虑,也不勉强,上前领路。   途中,西门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变,姿态悠闲宛若闲庭信步。不过若是仔细看了便可以发现她的手其实一刻都未离开过腰下两寸外,四指呈自然状贴合肌肤,剩下的那一根小指紧贴腰肢,手腕微抬,一点沉黑暗隐,隐约露出一点金色的纹路。   那是临行前,哑巴给送来的匕首,未经砥砺,削铁如泥。   或许,很快它便会见血了。   将那难忽略的动静听在耳里,西门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脚步一顿,倚靠在竹护栏上,“姑姑,都走了这许久了,你这是打算把我领到哪里去呢?”   从起步算起到如今已经有半个时辰,继续前行便只有一条路,直通一大片长满了荒草的林子。   黑灯瞎火的,傻子才会在那等人。   西瑜闻言脚步一顿,转身温和的道,“漓洛小姐且随奴婢来便是了。”   西门涟目光望向前边一处黑黝黝的洞口,笑言,“姑姑身段窈窕,那处黑洞看着怪碍眼的,要是把姑姑塞进去,这风景想必是会更好的。不知道姑姑是不是也同我一般不二想法,否则怎么会故意在明白人面前装糊涂装得这么欢快呢?”   西瑜只当她是诈她的话,将心头略有些不安的情绪压下去,面上露不解之色来,“漓洛姑娘,奴婢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西门涟眉梢一挑,“三十人,十五名内家高手、五名弓弩手、七位外家高手,外加三位会点皮毛功夫的太监……”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水色眸子调皮地朝着西瑜一眨,“你说,这尸体收得多一些好呢,还是少一些少呢?”   她话语落下之际,刷刷刷数道黑影直朝这边奔来护在西瑜左右,二十二位高手,将西瑜保护得滴水不漏。   “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西瑜脸上再无先前恭顺之色,取而代之是冷冽的倨傲,唇角上翘,分明是愉悦的。   “错!”西门涟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的男人,自然是我先看上他的。”   她瞧见西瑜明显不好看的脸色,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奴才,闲着无聊随你走走权当打发时间,你还真当别人是傻子了?我警告你一句,我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更别提是拿评价的眼光看他了,你最好识相点,我今儿是高兴不同你一般计较,当心哪天惹得我不高兴了,把你们这帮子人的眼睛珠子统统抠下来!”   西瑜瞳眸微张大,轻吸一口凉气,冷笑一声,“你好大的口气!”   她身边的人齐齐亮出武器,顿时剑出鞘声响成一片,剑光森寒,于这夜,更显冷冽、肃杀。   一双双嗜血的瞳眸,于这同时锁定在她的脸上。   那样的目光,不似人类,仿若只知厮杀的兽。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所有人竟然长着同样一张脸!   在这夜里,显得是那样的诡异。   可这情形,吓不到西门涟。   她生于皇室,自小控权见多识广,一模一样的脸她不止一次看见。   其实这些人的脸并不是真的生得一模一样,而是有精通易容术的人在他们小的时候便将他们的五官削平,等他们长大后出任务方便给他们换上各种‘人皮面具’,做到真正的和扮演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这些被易容的人多是被当作死士培养,用蛊毒控制,大多没有自己思想,说白了就是空有战斗力没有脑子的动物,简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怎么,怕了?”西瑜见她不动,出言讽刺道。   西门涟眼角挑起,轻笑一声,“你猜?”   ------题外话------   打游戏终于通关了嗷呜,晚上休息一小时就码字儿,明天正常更新,哦啦啦,爱大家,O(∩_∩)O哈哈~   ☆、052:姑娘,矜持点   西瑜平生未见如此之赖皮的人,俏脸一沉,“我这就送你去同阎罗王玩!”   她冷喝一声,“给我拿下!”   众死士闻声而动,虎狼一般扑向西门涟的方向。   西门涟双臂环胸,笑着望着这一切,姿态写意自在。   西瑜以为她是被吓傻,笑得愉快,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却僵硬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西门涟左手微抬,一只飞蛾于她手上高约莫三寸处,通体闪着幽幽的光芒,是平生未见之物。而就是这玩意儿一出来,所有死士的脸都变了。   一张张脸上皆是布满痛楚之色,没有一个能直得起腰来。   攻击?   根本不可能!   “你施的是什么妖术?”西瑜大惊失色,连着后退数五步。   “能要你性命的妖术。”西门涟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上挑的眼角眉梢顾盼神飞,只偏生那一双眸子里面的光芒,宛若从九天之皓月里采撷出的最冷的一抹月华,冷冽而纯粹,夹杂着极致耀眼的笑容里,更是极致的妖媚。   西瑜惊得大喊,“射!”   西门涟右手光芒一寒,嗖嗖嗖,数道黑色光芒准确朝着有动静的方向掠去,只听得鲜血爆溅声和人闷哼声不断响起,没有一人响应西瑜的命令。   西瑜面色惨白如纸,双股战战,几乎站不稳。   却在这时,有人拍着巴掌从暗处走出来,“姑娘好本事。”   “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西门涟毫不客气冷喝一声。   君无痕领着两个太监从暗处走出来,待看清楚她的面孔时,眸中顿时掠过惊艳之色。但旋即,一股森冷的杀意迎面扑来,他身体一颤,竟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与那过于冰冷的眸子对视,在拍着的手,也是悄悄垂了下去。   下一刻,他想起自己的地位和目的,颇有些尴尬的一咳嗽,却也只是微抬起头来,“是吾。”   西门涟睨他一眼,“太子好兴致,这夜色深时正是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君无痕被这一通话讽刺得面有微红,“姑娘误会了。”   “你的人领着这么多人要害我性命,这还是误会?”西门涟冷笑出声,手上的骨蛾宛若同她心有灵犀般扇动着翅膀,顿时那些死士哀叫声一片,连手上的武器都握不住,一个个的在地上打滚,有不堪忍受这疼痛的,竟是拿头去撞击地面,以痛制痛。   闷声不断传来,于这夜森冷、鬼魅,让人直汗毛倒竖。   太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作镇定道,“西瑜不过是得了吾的命令前来试探你的,并无害你之心。”   “是吗?”西门涟冰冷的眸子瞪过去,慑人的威压直逼向君无痕,她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   君无痕浑身直发冷,干巴巴笑两声,“是这样的,吾早闻姑娘之威名,好奇之下才派人出手试探。”   对,就是这样。   “是吗?”西门涟眼角上挑起,真烂的借口。   好竹出歹笋,这君无痕,无论是长相和谋略还是武功,都要差君少扬太多,难怪皇帝即便是立了太子也成天研究着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废掉太子。   君无痕干笑两声,“自是当然。”   西门涟双手负于身后,“试探完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君无痕面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声音里也渗出一丝冷意来,“姑娘,其实吾有要事与你……”   “你的事,我没兴趣。”西门涟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提步,就要离开。   君无痕哪容得了她走,“刺杀太子,是灭九族的大罪,就是我那皇帝,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喲嗬,威胁上了?   西门涟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宫里所用之物,都有特定的标志,以示身份。你说我来刺杀你,我兵器都未带,如何行刺杀之事?”   君无痕冷声道,“没有吾办不到的事。”   西门涟怜悯的看他一眼,就他这智商还跟她的少扬斗,简直自不量力。   她嗤笑一声,“禁卫取兵器都有登记造册、暗卫的兵器是出自皇家御制。以你的身份,即便是最低等的护卫配备的武器也不会低档到哪里去,而稍有名气的制剑坊的师傅都会在制作出一样武器的时候打上自己特有的标志以示身份,就这样,你还想弄虚作假?”   这是拿天下人都当傻子看吗?   哦,若真这样,刑部尚书不用干了,洗洗回家种大白菜去吧!   “你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君无痕脸上的惊愕之色怎么都掩不住,“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然是看你对我怎样的来历比较喜爱了。”和君少扬在一起久了,西门涟或多或少也感染上了他那爱戏耍人的嗜好,当下便是玩味一般的道。   君无痕面色顿时一白,他在来之前才得到她的来历——据说是出自有名的花楼,君少扬当日为避免她的身份日后被他人所得知,派人屠了整个花楼的人,以此封口。他当时看了并未怀疑,实在是因为君少扬赶尽杀绝的事没少干过。而现在未怀疑的下场是,他的人手对她起不了半点威胁,他也于此时见识到她过人的心机。   为什么这般女子不能为自己所有?   他嫉妒,若是早知如此,他必定不会抻着父皇下令命令君少扬去东山镇,这样一来的话,这等女子岂能成为君少扬的助力?   当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君无痕不甘心,“姑娘,君少扬此人长得虽好,性格却是古怪、暴戾又心狠手辣,你跟着他必定不能善终,倒不如跟了吾。他能给你的,吾一样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吾一样可以给你。”   无知!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个天下的任何任何,而是那人的那一颗同她胸腔里跳动频率相同的心,和那永远向她敞开着的温暖怀抱。   西门涟笑,“太子殿下,我要面首三千、金银财宝无数、天子之龙椅……”   她忽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恶意又讥诮,“还有君少扬心甘情愿帮我打洗脚水,不分日夜伺候我在榻,任凭我指挥,你可能办到?”   君无痕倒抽一口凉气,这些条件,没有一个不是荒天下之大谬,简直太惊世骇俗!   他震惊的望着她,不可思议的道,“你在做梦吗?”   “谁说的?!”冷而威严的声音从如惊雷凭空炸响,西门涟笑着一抬头,如狡猾的小狐狸见到大狐狸一样高兴地张开双臂,甜甜唤一声,“少扬。”   若她有狐狸一般的尾巴的话,怕现在摇得十分起劲了。   “小东西!”君少扬落到地上时便是一把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听着她这般软糯的声音,又看见她一脸甜甜的笑容,那听到她要三千面首时心底升起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若不是这边有闲杂人等在场,他非得狠狠吻她到她求饶,看她可恶的小嘴儿里还敢不敢吐出这不惊人誓不休的话!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近让君无痕面色铁青,也让一旁失魂落魄的西瑜眼角沁出泪来。在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左倾情明明知道将成为太子妃,也割舍不下君少扬了。   情,似蛊,似毒,到了深入骨髓的时候,非死难消。   她们熟悉他,知道他的温柔、他的好,却靠不近他。   也就日日念着他,越放不下他。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将另外的人呵护在掌心,如珠如宝般疼着。   这是痛,诛心刺骨。   她满心悲怆,却不能哭出声来。   明明知道那人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却还是不舍得移开视线,她悲哀的想:当初不是想好了,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就能满足了吗?怎么到了现在,却是会觉得那么痛苦?会冲动的想不顾一切的跑过去,取代那被他呵护着的女子?   可即便是冲过去,那个怀抱也是不属于她的呵……   感觉到西瑜的注视,西门涟仰起笑靥如花的脸儿,花瓣一样的唇微启,“少扬,吻我。”   刻意拉长的声音,直让人酥到骨子里去。   君少扬喉结无声滚动,却不想当众表演,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小洛儿,矜持点。”   不要这么大胆好不好?   他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一句话。   不好!   西门涟眸子一瞪,脚尖一踮,狠狠亲上他的唇角,小舌蛮横地撬开他的唇齿,不给他丝毫反抗的空间,硬是来了个甜蜜的深吻。   一吻毕,她娇小的身子转过来,小脑袋靠在君少扬因气息急促而起伏不定的胸膛,红唇一扬,气死人不偿命地秀恩爱道,“太子,你不能做到的,我自己都能做到。我的男人,我爱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我要什么,他不择手段也会在第一时间给我送上;而权力,他有的是,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要跟你合作呢?”   一番话直将太子气得火冒三丈,他算是听明白了,自己方才就像是傻子一般由她耍着玩儿。   君少扬则是不然,他骄傲的笑,哎呀自家宝贝小洛儿简直太争气了,对付太子这般自恃过高的人,就要狠狠地刺激。   只是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西门涟语气忽而一转,笑容灿如夏花,“当然了,你若先献上千名面首,我或许会多考虑考虑的哟。”   ------题外话------   此话出于游戏,灵儿这两天玩物丧志,玩游戏玩疯了,在一剧情里,那游戏就这么提醒灵儿的,掉节操的简直!QAQ。   然后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和灵儿一起玩哟,那游戏是小宫女步步升职的很好玩,名字叫——一步一惊心。   咳,明天的更新灵儿早起写,捂脸遁走,大叫一声,“求正版订阅……”   ☆、053:男俊女俏   将到太后宫殿时,西门涟见君少扬还是黑着一张脸,不由得越发高兴,更拿这事逗着他。   平日里他们口头上争执,多是吃亏,今儿难得这绝好机会,不好好调侃他真对不起自己。   君少扬怎会猜不透她的想法?   却不应她的话,一双本就黝黑的眸子此刻更是幽黑得宛若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中有危险的光芒暗藏,在蠢蠢欲动。   她没注意到他眸中的光芒,还不怕死的在老虎嘴边使劲儿拔毛,拔得那叫一欢快。   直到他将她领到一处侧殿,紧闭上门,高大的身躯紧紧将她抵压在门上,而殿内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时她这才后知后觉觉得不对劲,还未等她有动作,他灼热的气息便是铺天盖地朝她压下来,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迫得她整个后背几乎陷进了殿门。   “唔……”   她喉头深处溢出低喃,一股子凉意起,下一刻腰身一紧,销魂般的欢愉如暴风雨瞬间席卷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全部席卷。   如游龙潜海,海浪溅起万千,再于高空重重跌落,洒落一地耀眼的晶莹,声响绝妙。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里,唯她娇吟的声音最美。   脚步声、呼唤声、谈话声……等等都被抛诸于脑后,将这一场旖旎情事渲染到极致。   暴风骤雨般的击打化为如春风细雨般的滋润时,西门涟报复般的一口咬在他汗津津的胸膛,“说好的去见皇祖母的呢?”   君少扬吃痛,眉眼间笑意越发浓烈,紧黏着她的身子,低声道,“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女眷们展示才艺的时辰,此去金銮殿要不了多长时间,我都算好了时辰,哪怕是过了这个点儿,皇祖母也会等我们的。”   “不要脸!”西门涟低斥一声,这人算计都算计到她头上了。   “呵呵。”君少扬愉快的笑,将头靠在她的颈项,和她做一对交颈鸳鸯,“谁让你这小嘴,总爱说我不爱听的话?”   西门涟想起先前事,自觉理亏,却死鸭子嘴硬般哼哼,“我只是想想,又没付诸于行动。”   君少扬豁然抬头,咬牙切齿,“你还敢想?”   “怎么就不能想了?”西门涟快乐的笑,生气吧快生气吧气死你!   君少扬凤眸危险地眯起,“你今夜是不想出这个门了?”   “额……”这下轮到西门涟傻眼,下一刻他小幅度的动作变得极大,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   当她整个人被他抱到太后宫里,看到太后和红鸾姑姑那明显有些过度兴奋的脸色时,她第一反应吧便是鸵鸟般埋进君少扬的胸膛里,怎么都不肯抬起来。   真应了那句——不作就不会死。   她壮胆拔虎须的结果是他更凶狠的‘要’她,承欢到最后时她连站都站不稳,一路都是他抱着她。   丢死人了!   饶是她这般脸皮厚的,也觉得郁闷到了家。   太后是过来人一看这情形便知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知她这是脸皮薄,倒是没再调侃她什么,只道一句,“那边有前些日子司制司为你们备的夏裳,哀家本想等你们大婚时差人送去的,既然现在有需要你们便去换上吧!”   “谢过皇祖母。”西门涟小小的声音夹杂在君少扬清亮的声音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太后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红鸾,你去引路吧!”   红鸾姑姑应一声,从太后后边儿走出来,向他们道一声,“王爷、王妃,且随奴婢来。”   约莫小半刻钟的时辰后,换好了衣裳的二人随红鸾姑姑一起走出来,太后仔细看一眼,笑道,“当真是男俊女俏,有此父母,以后哀家的重孙儿必定是人中龙凤。”   “必定是。”君少扬迅速接话到,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西门涟羞红了脸,往君少扬身后一站,揪着他的袖子闭口不言。   太后和君少扬笑成一团,就连沉稳持重的红鸾姑姑也是悄掩唇笑。   好一会子后,太后才道,“时候不早了,再不走,皇帝该派人过来催咯。”   于是,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往金銮殿而去。   此时的金銮殿一片热闹,喜气洋洋,有歌者伴随琴声歌唱,歌声清亮而空灵,宛若百灵鸟放声高歌,不但是百官听得入迷,就连皇帝也听得喜笑颜开,待那歌者一曲毕,皇帝抚掌大笑,“好!”   文武百官也叫好,笑声一片。   也在这时,外边的公公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乐歇,皇帝亲从龙座上走下来迎接太后。   “今儿是皇帝生辰,行礼便免了吧!”太后笑容慈和。   “母后请上座。”皇帝高兴,迎了太后上座,下边儿文武大臣和已经入座的女眷们立即下拜,直到太后落座唤平身才起来。   “对了,母后,少扬不是说去迎你了么?”皇帝左看右看没见着君少扬,低声问道。   “在后面。”太后也压低了声音回道。   “一个人?”皇帝顿急,坐立难安。   “你在担心什么?”太后一皱眉,直觉得这边儿有她不知道的猫腻。   “呵呵,没……没什么。”皇帝干笑两声,担心小洛儿会不会给祝寿辞的事他绝对不会说的。   太后眼瞅着皇帝目光闪闪烁烁,便知道定是他有事瞒着她,若在往日她必定逼着他回答了,可今儿是他生辰,难得他高兴,自己……   她幽幽轻叹一声,坐正了身子。   皇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看向福贵公公,“下一个是什么节目?”   早把节目单背得滚瓜烂熟的福贵公公想也未想便答道,“回皇上的话,下一个节目是工部尚书董大人嫡女董小姐表演的飞天舞蹈。”   “差不多了,开始吧!”皇帝道。   福贵公公应一声,将皇帝的口谕给传达了下去。   也在这时,外边公公传道,“厉王爷、君小姐到!”   祝寿辞有着落了!   皇帝高兴不已,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宣!”   文武百官和女眷们闻言皆往外望去,他们倒不是好奇君少扬长什么样,而是好奇这所谓的‘君小姐’是何人。‘君’是帝王姓,虽然皇帝并未明令百姓用‘君’这个姓氏,但是文武百官和百姓们为了避讳皇家,很少有人会以此为姓氏。能用这个姓氏的,多是皇子、公主、郡主或亲王,倒是没听说他同哪位公主或郡主走得近的事儿啊!   女眷们则是想到了至今未出席的西门涟,不由得暗暗猜想莫非是她?   席上的司马瑜朝君无痕的方向望上一眼,见后者面孔阴冷得如鬼魅,眸色微动,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了去。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毕绿瑁将司马瑜的动作看得很清楚,唇角笑弧微勾,很快便挪开目光,望向外边儿。   众所瞩目中,君少扬携西门涟款款走入殿内。   因为佳人再侧之由,他眉宇之间敛去了霸道,总是上扬着讽刺一切的唇角如今正噙着淡淡的笑容,那一股子围绕在其周身的暴戾之气也化为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他的五官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秀美,也带着不沾凡尘烟火的脱俗,就那样含着笑站在殿堂,真如九天谪仙落于凡尘,悲悯众生,让失神的人几乎要上前顶礼膜拜。   他身侧的西门涟气质则是与他截然相反,若说他是九天落于凡尘的谪仙,她便是从深海出来为祸人间的绝美妖精。   她着与他长袍同色的黑纱长裙,外罩上一层半透明的黑色薄纱,随着脚步的移动,柔美至极的身体曲线和那一身冰肌玉骨若隐若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她的容颜,更是精美到了极致。   长发仅以一支白玉簪斜斜簪起,麒麟护额下一双黛色娥眉恰到好处的呈起承之势,眼角上挑起,水色眸子里媚意流转,却因为本身气质的清冷、高贵而不显轻浮,而是另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印象,一步步上前,姿态优雅所及之处似步步生莲。   这两个人平素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绝对众所瞩目的焦点,可现在同时出现却不会出现任何一个人将另外一个人的光芒压下去的迹象。反而他们站在一起会让人觉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宛若日与月天生契合,相映生辉。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得痴了。   天地间,似乎所有色彩都失去了本身的瑰丽色彩,唯有这一抹黑,遗世独立。   “儿臣(民女)拜见父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少扬和西门涟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清亮悦耳,一个低柔婉转,糅合到一起,奇特的好听。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将目光悄移开了去。   皇帝哈哈大笑出声,“好好,平身平身。”   “谢父皇(皇上)。”   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平身。   “赐座。”皇帝道一声,福贵公公下去亲将人给领到了位子上去。   “还好吗?”毕夫人见她换了衣裳,待她落座后才有此问。   “麻烦不大。”这一路毕夫人对她多有照顾,西门涟不想骗她,故而四两拨千斤道。   “哦。”毕夫人是个识趣的,见她安然无恙也并未继续多问下去,此时董小姐已经开始在殿内表演舞蹈,她便将注意力投了过去。   西门涟抬手,取案桌上的点心盘子,来之前就未多吃什么,先前又经过那两场激烈情事,她早就饿了。   将整个盘子挪到面前,她单手肘支在桌子上掌心撑住左颊,右手拈起点心来吃。   她坐的位置极是醒目,这动作自然瞒不过有心暗暗关注她的人,而又有另外一些人暗暗关注着关注她的那些人,于是渐渐的殿内多数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反而是忽略了董小姐正卖力表演的舞蹈。而这些目光中,又有几道格外格外炽热。   西门涟不用看只凭着那方向便是知道是哪些人,早在刚进殿的时候她便是已经将殿内所有人的面孔和坐的位置尽纳入眼底了。   于是便只看向君少扬的方向,朝他一个眨眼。   面色淡定实则心底近暴走各种讨厌人用觊觎的目光看西门涟的君少扬自落座就挂在唇边清冷的笑意终于多出一丝暖意,也朝她眨眨眼,二人眼神汇到一处,相视而笑,情意于此间流转,此时无声胜有声,似乎周遭一切都化作背景。   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们这无声的亲密看在他人眼里是极其刺眼的,太子更是捏紧了手上酒杯,一双阴沉的眸子里凶芒几乎掩不住。   毕绿瑁则是目露深思之色,总觉得这女子眼熟,却又似想不起在哪见过,便仔细想着。   司马瑜目中有疑惑,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升起,从第一眼看见那妖娆无双的女子起他差点失态要站起身来。可仔细看了,却又发现她与他的‘她’虽然面孔相似,但是身量和体型以及外在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人怎会有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或许,只是个相似的人罢了。   他将酒杯轻放下,长眉下睫毛轻颤:是也好,不是也罢,待他助宗门得了这北越天下,还怕这女子不归于他?   得了权势,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他扬眉,彼时下面乐器声已停,原来是董小姐已经结束舞蹈谢过恩德退下,公公正报着下一场的节目。   他笑,忽地看向西门涟的方向,心里有些期待:她,今夜也会表演吗?   ------题外话------   木有写完,光吃夜宵去了,~(>_<)~   ☆、054:亦要一统天下与君手!   而在另一处,刑部尚书古月鸣见自家好不容易成器肯做事的嫡子一直望着西门涟所在的方向,忍不住皱起眉头,暗地里使劲一脚踹向他小腿肚子。   古翰正想事儿呢,冷不丁吃痛,龇牙咧嘴一转头发现自家亲爹正瞪着自己,顿时正襟危坐。   他华少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老爹,小时候他调皮捣蛋可没少挨他爹揍,就是现在长大了,犯事儿了他老爹还是照揍不误。常年掌管刑部的古月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势,且他拳头也够硬,虽年近六旬身体却是非常康健,就连古翰也从他手底下讨不得好处去。   古月鸣见儿子坐好了,心里也就舒坦了,“那是你兄弟的妻,看再久也不是你的。”   古翰一呆,敢情这还是无妄之灾啊!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爹,我看她不是您想象中的那回事儿。”   古月鸣哼一声,以男人的眼光道,“男人看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我可跟你说了,这可是你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   “爹您想太多了好不?”若不是情况不合时宜,他都想跳起来大声喊冤了好么。   古月鸣认定他是胡扯,哼道,“今儿世家的嫡女和有些官家的嫡女都领出来了,你仔细看着点,最好是挑一个马上订亲,早点成婚来年给我抱大胖孙子。”   古家是大世族,旁支庶系早开枝散叶,唯有嫡系一脉至今未有下一代,他心里能愉快才有鬼!   恶狠狠一瞪古翰,他又想踹人了。   古翰忙把腿给缩回去,打哈哈道,“我自己看着,您也仔细看着,反正家里从今儿后多养那么一两个是绝对没问题的,嘿嘿,表演开始了,我们看吧。”   古月鸣惦记着儿媳妇的人选,便就不揍古翰了,将目光投向正殿。   古翰悄吐出一口气,这下不会挨揍了。   正殿的表演如火如荼进行中,这次上场的是户部的千金,表演的是横笛,曲目为《百鸟朝凤》。   她身段是北方女子常见的修长,五官组合在一起只能说是‘好看’,却因为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而使得整张面庞都生动起来,唇极小,宛若一点红樱。她极擅笛乐,单凭一管笛子便是将鸟儿的鸣声吹奏得惟妙惟肖,轻快而悦耳,宛若真有百鸟欢鸣。   她下场朝皇帝那盈盈一拜时,如潮水般的掌声便是响了起来。   多家有嫡子未婚娶的大臣们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在同家人商量着什么。   下一个上场的是上官漓星,有了董小姐的飞天舞珠玉在前,又有户部千金的笛声在中间,加之先前又有歌者那一曲如天籁般的歌声,她此刻无论是选择歌还是舞都似差了她人一筹。当然了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女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又岂会没有半点本事?   她去内殿换上一身舞服,乐声起,水袖轻挽,她手轻从眼前滑过,露出那施了粉黛更显清丽的面庞,一转身,水袖甩出收起,呈云卷云舒之姿。   她舞,仿仙鹤之优雅,流云之自在,风之无形变换。   乐声婉转,她身体飞旋,层层叠叠的舞裙宛若阳光下盛开的优昙,清幽静美。   有十个娉婷的侍女踏着优雅的舞步款款而来,其中六人抬一方极宽之纸,另四人手端墨。   此时,乐声忽而从婉转一下子变得激昂!   她快速旋转至大持墨的侍女身边,水袖染墨,再转身,水袖在画纸上绘皇宫图画。   舞姿分毫不乱,那画也是极好。   “好个聪明的女子。”毕夫人见多识广,即便是不喜上官夫人,也忍不住赞扬道。   此刻吃饱喝足的西门涟掩唇,小小打了个饱嗝儿。   一双明眸望向巧笑倩兮舞蹈的上官漓星,漫不经心的道,“美则美矣,却是有形而无神。”   毕夫人微怔,望向她,却见她犹如猫儿一般眨着一双琉璃瞳,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吃饱了?”   西门涟呆,水汪汪的眸子眨呀眨的,她不懂,为嘛所有人都爱摸她的脑袋?   毕夫人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不自觉竟用上了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宴会还长着你悄悄休息一会也行。”   西门涟那个囧哇,她不是吃货外加懒货好嘛!   可是看着毕夫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她又想到了一年多未见的母后,小小的鼻头一酸,身子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往毕夫人怀里偎依了去,猫儿般伏在她的双膝,小小的脸儿只露出一半来,“嗯。”   偎进的同时,小脸儿还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阖上了眸子。   本就是水做的人儿,撇去冷漠后,这般娇态萌得让毕夫人爱心大发,笑弯了眉眼。   当上官漓星绘完整幅皇宫图画后,舞蹈也接近了尾声,她盈盈一笑,水袖收拢于胸前,扬起眉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副图,以日头为升为背景,巍峨皇宫大气壮丽,预兆极佳。   皇帝看着高兴,“好!”   底下百官自是一片叫好声,此刻君无痕从进殿就阴戾的眉眼总算是有了丝光芒,那光芒锁定在上官漓星身上时,尤为热烈。   司马瑜迎合地鼓了下掌,不是为舞蹈而为此女心机,虽然这山水和舞蹈都未到大家的手笔,但是将二者融为一体了便也是精彩了。   古月鸣一踹古翰的小腿肚子,“这丫头舞跳得不错,不过我更看好户部的那千金,人看着宜家宜室。”   “咝。”古翰轻吸一口凉气,爹您这腿脚踹的是您儿子的肉不是木头桩子,疼啊!   终归他不敢跟他爹叫板,含含糊糊应一声,“嗯。”   而君少扬别说迎合了,连看都没朝上官漓星的方向看一眼,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是自家宝贝小洛儿。见她伏在毕夫人膝上休憩,心知先前他让她累着了,若不是惦记着她还有礼物要送给父皇,他早就抱着她回去了。思及此他埋怨的目光望向皇帝,明明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非得勉强自己坐这看热闹闹哪样?年年如此,这么强迫自己有意思嘛这?   皇帝高兴之下是要行赏的,吩咐福贵公公给赏了上官漓星许多礼物,让先前表演的只拿了少许赏赐的官家小姐们莫不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倒是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背后说人坏话,不过嫉妒的目光是有的。   上官漓星笑容浅淡,一副宠辱不惊之相,声音柔和,“民女谢皇上恩赐,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笑道。   接下来又有节目排上,但在前面那些个精彩的节目给人留以深刻的印象后,随着看的时间越长,后面的稍微差点的就让人觉得索然无味了。这期间唯一的只有人踏人表演顶碗、抖空竹的杂技博了个满堂彩,其余的皆反响平平。   “星儿,此次折冠者必定是你了。”上官夫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庶女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上官漓星莞尔一笑,谦虚道,“都是母亲教得好。”   “嗯。”上官夫人笑一声,决定回头要给教她习舞的师傅打赏。   上官漓星见上官夫人将注意力投注在殿内表演者身上,那一双方才还柔和的眸子顿时成哀伤一片。   母亲,若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会如此冷淡么?   为学好这惊鸿舞,我练习到手臂发肿,夜里从梦里痛得醒来;为练习旋转,我摔得头破血流骨折,在床上整整躺了一日一夜没喝一口水、一粒米,半个月没走出闺阁半步,这些您何时在乎过?   您不在乎,您在乎的是谁能给上官这个家族带来荣耀,从来都是!   她垂眸,敛起哀伤。   从小受过的苦和白眼告诉她,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只有更坚强才能往上爬,爬到自己最想要的位置。   今夜她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只要她能折冠,皇帝最后开心之下说不定还能帮她赐婚。左倾情已死,放眼几个家族之内,只有她最优秀,太子正妃之位,她势在必得!   思及此她抬眸,朝着君无痕的方向悄悄望去。   但见那男子虽不若君少扬一般容颜惊艳到让人一见心悸的地步,却也是倜傥风流,加之他的身份和地位……   她咬唇,在发现君无痕的目光时,眸子一轻轻一眨,旋即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宛若一朵羞答答的小白花。   心如揣了小鹿,砰砰砰的跳。   只要她折冠,太子必定会更看重她的。   思及此,她悄悄抬头,望向福贵公公已经收好的礼单,想是所有节目都已经上完,该宣布最终的结果的时候了。   忍不住,唇角露出一抹小小的得意。   同样的一幕,两个人见,却是两种心情。   皇帝如坐针毡,拿眼睛不停地横君少扬,意指:节目都要完了,说好的小洛儿要献的礼物呢?   君少扬向他投以‘稍安勿躁’的目光,该有的少不了。   皇帝想君少扬素来答应便做到,便也就踏实坐稳了。   节目近尾声的时候,一直伏在毕夫人膝上补眠的西门涟睁开了眼睛,稍微歇了一会儿后便是坐直了身子。   毕夫人爱怜的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低声道,“要喝点水么?”   此时节目已经真正到了尾声,西门涟听得那声音朝毕夫人一笑,“不渴。”   毕夫人微微一点头,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她已然起身,往殿内走去。   这是?   上官漓星在看见西门涟走到殿中时,也是惊讶地瞳眸一瞠,旋即她看见西门涟那懒洋洋的模样,便低眼轻轻笑了:这般空有美色的女子,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文武百官及女眷们也是好奇的望着未经允许便走下来的西门涟,然后仔细听着皇帝那边的动静。这样的场合未经允许便擅自走出来,惹得皇帝不高兴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这时候的皇帝呢?   他像是吝啬鬼终于见得了珍罕宝贝的一角,高兴得不得了为了形象却得努力憋着,可那眼角眉梢却都装满了笑意。   太后距离皇帝最近,自然也听到了这动静,觉得十分稀罕,也看了下去,见是西门涟走到殿中央,不禁好奇她会表演什么节目。   一片寂静里,全殿的目光尽集中在西门涟的身上。   西门涟笑,手扬起,轻轻一拍。   黑色的纱衣沿着皓腕滑下,双线洁白猛地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那白,白得纯粹,宛若上好的美玉雕塑而成,极美,却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先前美景不过幻觉。   也在这时,十只大鼓被侍卫台上,支立。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一眨眼便是消失不见。   正当所有人为这些来去迅速的侍卫感到惊讶的同时,沉而有力的鼓声突然响起。   ‘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望向发声的方向!   众所瞩目中,西门涟飞身而起,手上披帛宛若灵蛇舞出,随着她的动作震在鼓面,奏出一场铿锵壮烈的鼓乐。   乐声起,便声声不歇。   鼓,长河落日之壮丽时,将军于城门号令众骑浴血奋战,杀伐声、兵戟相撞声声声不绝。遍地烽火狼烟,尸山血海,将军和将士却无一人畏惧,奋战向前,为国为家捐热血、抛头颅,浑身碎骨浑不怕,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利器刺入来犯之敌的胸膛!   却终寡不敌众,将军和将士全部阵亡。   晚风起,只有夜鸦哭诉凄凉。   鼓声悲壮,没有哀伤,只有不甘,深深的不甘。   殿内所有人仿若身临其境,包括皇帝都红了眼眶。   君少扬心揪一般的疼,她的鼓声,不是鼓乐,而是在借着这鼓,诉说从不曾示人的伤口。   亡国之殇,岂是那般轻易就能忘?   他太大意,都未注意到她笑容下原来藏了那么多的悲伤。   下一瞬间,鼓乐却是一变。   鼓声依沉,却只言壮志不言殇。   鼓,万里河山之辽阔。帝王铁骑远征四方,呼声连,四海归一,万象相和。   ‘唰’   早悬挂在雕龙横梁的宣纸于此时重重落下,西门涟于鼓声里飞身而起,抓御前之笔墨,泼墨其上,手法快如闪电绘图。   期间,鼓声才歇。   却无一人出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她提笔疾书,直到她写完最后一笔收笔面向皇帝,“皇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可惊艳的目光却难从她身上移开。   皇帝再不顾形象,从龙椅上一蹦而起,喝令侍卫,“快,快将画取下来,朕要与群臣共赏!”   朝廷内的武将们早在鼓声歇时便想冲过去看画,奈何皇帝没发令不敢动,现在皇帝发话了,他们一见到侍卫将画取下恭恭敬敬抬好后,都顾不得君臣之别,迅速朝着皇帝的方向聚拢去,伸长了脖子去看画。而朝廷文臣们也耐不住好奇,也是纷纷挤了过去。   一眼,惊艳!   皇帝和群臣的目光几乎都被紧紧黏在了画上,再移不开去。   天下八海九川、谷底、高原尽绘其上,三大国的国与国之边界、大致布局清晰可见,一眼,天下尽在眼中。   旁有配字:征战杀伐,血泪泼洒,对与错,谁掌握?功与过,后人说。江山万里,岂容旁落,挥斥方遒,纵以血骨铺遍地,亦要一统天下于君手!   ☆、055:害人不成反害己   正是画上城池分明,河山锦绣,万里疆域尽收眸中。   壮语豪言,直抒胸臆之宏图大志。   那字,字字铁画银钩,刚劲、霸道,写到最后一笔时几乎要破纸而出!   何等惊人之气势!   “好画,好字!”   皇帝高兴得重重拍掌,挤在前面的武将个个面露激动之色,真恨不得如画上所写举长戟,策马战天下,抒心中之豪情壮志!   文臣们也是看得叹服不已,这种直抒胸臆之豪情真令人向往。   君少扬望着西门涟笑,他的小洛儿真让他骄傲。   整个大殿,都是一片惊叹声。   却独独有一方天地,静寂如死。   司马瑜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眼熟的字,浑身的血液都差点逆流。   是她!   真的是她!   她还没死!   一股巨大的狂喜掠上他的心头,他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就要奔向她所在的方向。   却在这时,皇帝朗声笑道,“你的礼物朕十分喜爱,一般的金银珠宝朕若赐你,倒是辱没了你的心意。倒不如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朕有的都通通赏赐给你。”   群臣瞬间让出到道来,西门涟含笑于皇帝面前站定,不卑不亢道,“皇上,民女同少扬情投意合,愿皇上成全民女与他于此时缔结白首盟约!”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吸之声。   北越男女平等,性子多豪放,女子向男子求婚并不在少数,这事儿不算稀奇。奇就奇在她求亲的对象是君少扬,这可是天下女子避之不及的对象啊!不过群臣想到方才他们是同时入殿,便觉得他们说不定早就有了点什么事儿了。   君少扬欣喜若狂,快步走至西门涟身边,扬起头对皇帝道,“恳请父皇赐婚。”   臭小子,你也就在这时候对你老子恭敬。   皇帝乐得歪了嘴,却装模作样先看行太后,“母后,您看?”   太后笑笑,“哀家第一眼看这孩子就喜欢,现在一看又是个能文能武的,必定是宝贝孙儿的良配。”   当初还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净想着棒打鸳鸯呢!   皇帝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母后说得极是。”   君少扬和西门涟深情对望,好难得终于要将名分定下来了。   不!   司马瑜望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几乎嫉妒成狂。   她是他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未写休书,她岂能琵琶别抱?!   还当着他的面,恳亲皇帝成全她与别人的白首盟约,她当他死了不成?   就在他怒火控制不住爆发,要冲过去制止时,一道犹如炸雷般的声音于此时轰然炸响,“漓洛,跟我回岛!”   这……   皇帝和群臣闻言朝外边望去,只见一道飓风由外卷进,所到之处是桌皆翻,是人皆倒,一片狼藉。   君少扬见状要将西门涟护在身后,却被西门涟紧抓住手腕,“别动,随我一起见过我师傅。”   来人正是奇书子,他面瘫依旧,一双眸子里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尤其是他看见西门涟与君少扬紧握在一起的时候,那灼热的火焰几乎能灼伤人。   “漓洛和心上人君少扬见过师傅。”抢在他骂人之前下拜,西门涟不免有些遗憾,就差一点是未婚夫了,师傅来得真不是时候。   君少扬早闻奇书子大名,第一次见真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是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了。   奇书子闻言更怒,“你还要忤逆我吗?”   “漓洛不敢。”西门涟仰起头,平静的道。   “既然不敢,便跟我回去!”奇书子的口气总算好了一点。   可是西门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暴跳如雷,“我是要回去的,他也会跟我一起,向您提亲娶我。”   “他敢踏上岛上一步,我打断他的腿!”奇书子杀人的冲动都有。   太后一听这话不干了,“哀家的宝贝孙子乃是人中龙凤,去到你那提亲娶漓洛,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哼!”奇书子冷哼一声,“区区皇子,有什么了不起!”   “皇子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单凭着他和漓洛是情投意合,你也不能拆散他们!”太后义正词严道。   “情投意合?”奇书子冷笑出声,“你问问她,她上一次的情投意合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大西灭国,将士战死、百姓流离失所……   西门涟心里瞬间翻江倒海,重重一咬唇,手心却于此时传来一阵暖意,她抬眸,正望进一双似水般温柔的眸子里。   忽地,眸中就有了湿意。   是啊,他和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会负她的。   成功安抚了她后,君少扬抬起头来,正色道,“师傅,我发誓,会倾我性命保护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奇书子冷哼一声,“就你,别说大话了!”   “只要您给我机会,我会向您证明我字字非虚!”君少扬斩钉截铁道。   “我干嘛要给你这机会?!”蛮不讲理的奇书子弯腰去拉他们交握的手,一心要带西门涟回去。   “师傅……”   他的动作,却被她哀切的一声呼唤所止住。   他惊讶的望向她,却见她泪眼迷蒙,是少有的脆弱,一阵心疼,也便没了火气,“漓洛,跟我回去吧!”   西门涟抬手将眸中的眼泪拭去,摇摇头,“师傅……”   辩驳的话,她不会说,只以行动在坚持着。   奇书子叹息一声,“我这是为你好。”   “漓洛知道。”师傅对她的好,她都懂。   她的坚持,从来都不是他能拗得过的,第一次她说要嫁给司马瑜的时候,他反对她甚至不惜同他断绝师徒关系。而今她还是执拗,却已经这般安静,想来是真的知道以前所为是错。成长必然要付出代价,她付出了,却比任何人都要惨重。他也是出岛了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系列事,才会听到她和君少扬走得极近了迫不及待来寻她,就怕她再次受骗。眼前这人虽然名声差了点,却并不似奸佞之辈,或许是个可以信任的。再者师兄也说,朱雀星落北越是妖星成,而他没记错的话大西被灭的第二天师兄才观测到这异象的。现在漓洛在这已经踏入这皇权纷争里,莫非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奇书子思考着,久久没说话。   君少扬于此时出声道,“师傅,我和漓洛一路走来生死与共,从来都是携手并肩。我承诺,倾我一生,护她此生安然,做她最想做的事。”   她最想做的,无非就是复仇。   奇书子感受到他的诚意心思微动,可就这么放手让自己的徒弟嫁给别人,他不甘心。   他提出来,“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允诺你们的婚事!”   君少扬满口答应,“我愿意接受考验。”   西门涟闻言喜极而泣,君少扬闻声一转头就要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可是奇书子比他更快一步拿出帕子给她拭泪,轻责,“多大的孩子了,还哭?”   “人家高兴嘛……”西门涟抿着唇,水汪汪的眸子望着奇书子。少扬能得到他的认可,她好开心。   “这要等他通过考验再说。”奇书子对自家徒弟和外人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现在这表情别提多温柔了。   “最近闲来无事我在勘破斗罗九九八十一阵的前三阵,今晚还想向师傅好好讨教讨教。”西门涟永远知道师傅最喜欢什么,有了这阵法,师傅必定很长一段时间会在阵法上没时间管她。   果不其然,奇书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走走,我们马上回你府上去。”   他都不待西门涟答应,直接是拎起她,鬼魅般的身影连闪,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真是来去如风,仙踪难觅。   就这么走了?   殿内人皆惊讶,都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俩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君少扬克制自己不去追,只起身向皇帝道,“恳请父皇成全婚事。”   这一下,可把皇帝的魂儿给唤回来了。   皇帝眼瞅着就因为自己一迟疑,差点害儿子没王妃,自己差点没了儿媳妇,都不等回去,直接就令福贵公公取来圣旨当殿洋洋洒洒写下婚书给盖了玉玺。福贵公公念后,君少扬接过圣旨揣手上谢恩,然后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皇帝也不勉强他,加之心急着看画,便宣布今晚折冠的节目是上官漓星节目,然后照例赏了前三甲的节目以及一些有功之臣后,将宴会交给太后,让群臣和女眷们该玩玩、该吃吃。   皇帝一走,不久太后也道是身有不适先离席了。   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都走了,皇后董蓉早先便以生了寒疾去看太医,省得过病给太后而不再场,这下金銮殿便是热闹了起来。   群臣和女眷们各分各派聊天,是刺探事儿也是趁机拉关系,一会子功夫后,便是聊得火热。   这般热闹中,有人悄悄离席,也是很难让人发现的。   御花园,百花花开正艳。   月光皎洁铺了一地浅黄如金,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感受着拂在脸上的柔柔清风,嗅着那浓浓花香,真真让人心神舒畅。   尤其是,当听到预期而来的脚步声时。   上官漓星陶醉地一阖眸子扬起下颌,深呼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唇角扬起柔和的笑容,脚尖踮起,轻轻旋转。   她虽已经换下了先前的舞衣,但一身淡粉的裙子旋转起来依然犹如花儿悄绽,于这月光下更显得身姿窈窕,美得惊人。   脚步声,更近了。   “哟,先前还没跳够,现在还来这边跳。庶女就是庶女,披上了羽衣也终究成不了凤凰。”讽刺声夹枪带棍,明显的来者不善。   上官漓星睁开眸子看着来的一群女子,心头一紧,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怎么反倒是来了?   不过,庶女又怎么了,她们比她多的不过是一个好的身份,又不是智商!   既然她们来招惹她,那就莫要怪她踏着她们上位。正好也给她们些颜色看看,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心思电转,她微微一笑,朝着已经走近的女子们打招呼道,“原来是董姐姐和樊姐姐,还有妹妹们哪。”   她口中的董姐姐自然是先前那跳飞天舞的董芝兰,而樊姐姐,便是那一曲横笛博得满堂彩的樊九红了,其他人则是各大世家的嫡女了。   董芝兰冷睨她一眼,“别装得和你很熟的样子。”   除去樊九红面色稍显柔和之外,其余的一些嫡女都是不屑的别过头去,小白花什么的最讨厌了。   上官漓星冷脸贴到了冷臀,面色也未有多少尴尬之色,只是道,“董姐姐也是来这边看花儿的么?”   “不是看花,难道还看你?”董芝兰冷哼一声,转头道,“长得就不是一块好料偏还学人家在这扮狐媚子,你不恶心我都替你觉得恶心。姐妹们,咱往旁边儿去,莫要因为这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   “哎。”众嫡女应一声,娇声婉转当真若群莺啼。   董芝兰似笑非笑看一眼上官漓星,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啊!”上官漓星叫一声,整个身子向前倾去,慌乱之中扑倒在了地上,发钗‘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半边乌发散落再肩,模样好不狼狈。   这变故,是在一刹那。   董芝兰闻声转过身来,见她这般模样,冷冷的笑容顿时挂上了唇角,“上官漓星,是我撞得你吗?”   上官漓星受惊了一般顿时抬起头来,双眸圆瞠,委屈的眼泪顿时滚滚而下,“自……自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般模样,多么像是被人欺负了不敢作声的女子啊!   董芝兰不傻,一眼就看穿她的真面目,眼眸中顿时有凌厉的光芒亮起,“既是你自己不小心,还趴地上做什么?!”   顿了一顿,她忽笑出声来,讥嘲道,“莫不是在府里学狗爬惯了,才这么爱趴地上,以求他人丢食安抚?呵,真不懂,上官夫人怎么舍了漓月不带,带了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来!”   众嫡女闻声而笑,唯有樊九红眉心微皱,上前一步道,“芝兰,你不是要去赏莲花么?我们一道儿往那边走吧!”   “九红,你是在为她解围吗?”董芝兰的矛头瞬间对准了樊九红。   上官漓星闻言看向扬着一双泪眼望向樊九红,心里虽不屑,却丝毫未表现出来。   樊九红抿了抿唇,“芝兰,这是宫里,不是董府。”   潜台词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人多耳杂的,若是这事传出去的话对她名声不好。   她见董芝兰还是一副冒火的样子,轻轻柔柔打趣道,“漓星妹妹是自己崴了脚跌倒了,你若再训着她,人家保不定会以为你是未能折冠而来这边寻人不忿。叫不知情的人知道了,怕是要传你不好的话了,董姐姐莫非还想着在今夜一战成名不成?”   轻飘飘听似没什么分量的两句话却让董芝兰惊出一声冷汗,她凌厉的眸子狠狠地瞪向上官漓星,真没想到这看似柔弱小白花竟打着这样歹毒的主意。   众嫡女倒是不觉得意外,她们的家宅里这些事就没少过。   只是这上官漓星,未免也太恶毒了些,董芝兰不过说了她两句,竟然就想出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来。   上官漓星倒是没想到樊九红观察如此之细,三言两语就拆了自己的阴谋,暗暗心惊却不甘心。这机会千载难逢,她是沦落于尘埃还是一飞冲天都要靠今夜了,牙一咬,心一横,她扬起脸,泪眼汪汪道,“樊姐姐,论舞艺我远比不过董姐姐,不过侥幸折冠,你又何必拿此说事,陷我于不义?”   樊九红浅浅一笑,笑意却没多少进眸底去,“漓星妹妹想多了。”演哭戏的时候脸色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僵硬,生怕人看不出你在作假吗?   上官漓星泪珠儿直线落下,明白樊九红不是好惹的,便矛头转向好对付的董芝兰,哭道,“董姐姐,你舞艺真比我好多了,这次真的只是我运气好。若你不高兴,我下一次不赢你便是,都是好姐妹,若因为这小小输赢便有了间隙,我会很难过的。”   董芝兰听得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收起你那假脸,谁跟你是好姐妹来着?”   上官漓星泪眼汪汪,咬着唇不说话,梨花带雨的模样分外可怜。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好生胆大!”将这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君无痕带着侍卫从暗处走出来,含怒的眸子一扫众女的脸,怒道。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董芝兰和樊九红以及一干嫡女福身向君无痕行礼。   上官漓星见着太子,那眼泪更是啪嗒啪嗒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君无痕早对她留了心,又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她是委屈极了,便弯腰扶她起来,“莫要哭了,有吾在,必定不会让人欺负你。”   “谢太子殿下。”上官漓星就着君无痕的手臂站起,感激道。   不否认,便是真让人以为她受了欺负。   君无痕脸上怒色更甚,“董芝兰,还不向上官小姐赔罪!”   董芝兰气得俏脸通红,泄愤般拧紧了手上的帕子,猛地一抬头,脱口而出,“凭什么?!”   君无痕眸色一厉,“吾亲眼看见你撞到她,你不但不搀她起来还出言羞辱她,吾命令你,马上向上官小姐赔礼道歉!”   樊九红赶紧朝董芝兰使眼色,示意她好女不吃眼前亏。   可气急了眼的董芝兰哪里能看得见?   “殿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撞到她了?”董芝兰怒指上官漓星的鼻子,“我同她本就不熟,她说什么同我们是‘好姐妹’,我说恶心有错吗?我舞艺是比她好,她不过侥幸折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若不是准王妃被她师傅带走,这折冠的荣耀能轮得到她吗?论画功,她可有准厉王妃三分的好?论舞蹈,她跳的舞可有准厉王妃所跳鼓舞的形神具备?论意境,她可有准厉王妃一分的大气磅礴?论美貌、身段,准厉王妃甩了她不止十条街,输在准厉王妃手上我董芝兰心服口服,若是说输在她手上,简直是放屁!”   一席话,连珠炮似的轰出来。   她一口一个准厉王妃直把君无痕气得面色铁青,“董芝兰,你好大的胆子!”   “我就胆子大怎么着了?”董芝兰倔强地扬起下巴,“我有理走遍天下!”   “殿下,算了……我……”上官漓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可那似会说话的眸子里分明盛满了委屈。   君无痕越发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也越发觉得董芝兰蛮不讲理,怒喝一声,“来人!”   樊九红在一边听得这声音,顿时脸色一白,上前跪下道,“殿下,芝兰心情不好先前又喝了些小酒,故而同漓星妹说女儿家的话时冲动说了醉话,九红和一干姐妹看着心急见您来了便不敢上前劝她。她的话委实过分了些,但请殿下念着她说的是醉话,允许这九红代替她向漓星妹妹赔个不是。”   说罢,她抬起头来,恳切的道,“殿下,芝兰不日将议亲,若是伤了颜面,董大人必定要责备九红照顾不周,但请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法外开恩。”   这话说得可巧,一下子就点明董芝兰和上官漓星不过是女儿家的争执,人家还是喝了酒说得是醉话,本就糊涂了哪里还能说出明白话来?再者点明董芝兰的身份,她是董大人的嫡女,董夫人为董大人生了四个儿子,年近四旬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董家人护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她在这宫里伤了,依董大人那脾气必定是要告大状的。   君无痕不傻,听得出这话中有话,再一想到左倾情刚死,要是自己在这为上官漓星出头的事传了出去,自己可真要遭受无妄之灾了。他现在本就是处于十分艰难的时期,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既是你们女儿家的事,吾便不多加追问了。”   说罢,打了个哈哈,离开了。   上官漓星没想到好好的事情突然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张嘴欲叫,却被恨她恨到牙疼的董芝兰捂住嘴猛地压倒在了地上。   所有嫡女都于此刻围拢来,就连先前不参与欺负人的樊九红,此刻也是冷冷的看着她。   上官漓星瞳眸猛地睁大,恐惧如潮汐滚滚袭上她的心头,她奋力挣扎,樊九红朝左右看一眼,便有四个嫡女分别将上官漓星的四肢狠狠按住,再不让她动弹。   “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董芝兰冷笑一声,拔下头上发簪,从中取出尖细的银针,猛地朝着她的指甲内的嫩肉扎去!   十指连心,上官漓星疼得直掉眼泪,身体一阵抽搐,好不可怜。   董芝兰却看得解气,一针一针将她十根指头内的肉都扎了个遍,上官漓星疼得死去活来。后悔招惹到了这么个煞星,更恨自己碰到的人里有一个樊九红:“樊九红、樊九红……”她在心里狠狠念这个名字,一双瞳眸死死锁定她的方向,像是要把此刻她的脸深深刻入骨髓一般。   “小贱人,还敢看?!”董芝兰怒斥一声,又是一针深深扎入她针孔深深的指头缝隙里!   ……   夜晚,御花园无声上演的针刑很快被风三报告给了君少扬。   彼时君少扬正陪着郁闷至极的古翰喝酒想事情,听到这话朝古翰投去同情的一瞥,“你爹给你看的那妻子,倒是个人物。”   起码,能镇得住君无痕。   “别跟我提这事。”古翰想到这事就烦躁,用力灌一口酒,将酒坛子放下时他似漫不经心般问,“对了,她被她师傅领回去了,你还能再见到她吗?”   君少扬闻言一挑眉,“她……”   ☆、056:纠缠   古翰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酒坛口,耳朵悄无声息的张阖着。   “朋友妻,不可欺。”君少扬话锋却是一转,淡淡的语气里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机锋。   古翰一惊,掩饰的笑道,“怎么跟我爹似的,一晚上净在我耳边唠叨这话,无趣无趣。”   他端起酒坛子,又狠狠灌了一大口,哈哈大笑一声,可那笑容却在看见君少扬一脸分外认真的表情时垮下来,一双从来都是炯炯有神的眸子也于此刻失了色泽。明明是先前饮了酒的,他仍然觉得此刻喉咙和嘴里干涩得难受。   “少扬……”他斟酌着话,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一句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话。   君少扬叹息一声,“知道我为什么不一早把她介绍给你认识的原因了吧!”   古翰未接话,也未有动作,只是觉得喉咙那干涩感更甚。他想起自己曾无比认真的同君少扬说过理想妻子的条件,这其中每一条她都符合,只是她却是他最要好的兄弟的女人。   “古翰,我不想与你成仇。”君少扬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沉声道,“日后我与你也少见面吧!等你真正放下的那一天,再来找我,你我依然是好兄弟。”   “少扬,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放弃我们多年兄弟情谊的人吗?”古翰面沉如水,唰地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他面前同他面对面,“是,我是欣赏她,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是希望能与你在同一时刻遇到她才好。可是这也只是我想想而已,不会真的发生,再说即使是我与你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又怎能肯定她爱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君少扬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古翰苦笑一声,“欣赏,不一定要得到。少扬,我已经答应我爹会择日子去樊府同樊大人商量我与樊小姐订婚事宜,你是知道我爹那性子的,若是我反悔必定讨不到好果子吃。再者……”   他幽幽一叹,拍着君少扬的肩膀道,“樊小姐心机深沉,擅化机锋于无形,巧言善辩,这样的她才是适合做古氏的当家主母的位置的女人。而你家的小洛儿,她太锋芒外露、恣意张狂,还是你最适合她。”   即使是心有不甘,这却是他打心眼里的真心话。   君少扬和他青梅竹马,自然能分辨得出来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闻言深呼吸一口气,“古翰,我没有以我们的情谊威胁你。”   “我知道。”古翰释然一笑,“我还要感谢你及时点醒了我,不然我若真挂念着她,日后即便是娶了樊小姐也必定不能全心全意对她。这样对她极不公平,她是个好女孩儿,也会是古氏的好主母,是会陪我共度一生的妻子,我应该一心一意好好对她。”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君少扬也是释然的笑了。   已经把话说了明白,古翰便将君少扬重新拉回桌边坐下,问他,“对了,她师傅功夫好像很高,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   “不会有意外的。”君少扬并不说明白她师傅真正高明之处在于阵法而不在于武功。   古翰见他这般笃定的模样也就放了心,“那愚兄就提前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了。”   “承你吉言。”君少扬笑道。   古翰笑了一笑,想了想又道,“对了,她先前说什么斗罗九九八十一阵,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他抓着脑袋,可是让他说到底在哪本书上见过,他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在哪?”君少扬漫不经心的问着,实际心思已经活络。能让小洛儿到现在只参透三阵的大阵必定是上古奇阵,若是他能得了破解之法,用以和她师傅做交换,以着她师傅对阵法的狂热,那他很有可能会免于考验。   古翰并不知道他打的小算盘,几乎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一条线索来,“对了,我记得那书我好像在我爹的书房见过。”   “哦。”君少扬应一声,想着明儿就要去拜访古伯父去。   “你别失望,我回去了再帮你好好找找去。”古翰以为他这是失望,不禁安慰他道。   君少扬笑笑,“我没事,时候也不早了,你看你是住这还是我差人送你回去?”   古翰喝得有点晕乎了,想说就留这儿,但是转念想起她很可能来这边儿,心里管不住一疼,“我得回去,明儿估计我爹还要拉着我看日子,我得小心伺候着去。”   “那行。”君少扬也不留他,亲自将他送出了门去。   一直到马车缓缓驶远后,毕青才从暗处走来,禀告道,“王妃让家妹传信儿:说近几日我不会出来了,事情就按照我们说好的继续去做便好,你自己保重身体,师傅很可怕,未得许可莫登门。”   君少扬微微一笑,“嗯,也传话过去,让她自己保重身体,别饿着。这边的事有我,请她放心。”   “是。”毕青奉令办事去了。   他到的时候吹暗哨,很快毕蓝便来了,毕青将君少扬吩咐的话,包括君少扬的反应都一五一十描述给毕蓝听了。毕蓝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话传达,然后让毕青走了。   毕青走后,她想了想,捧了一盆君子兰去见西门涟。   “主子,天色变了,您看这君子兰要放哪儿?”因为奇书子一到便将这布了阵法的关系,西门涟特地叮嘱了宅邸的所有人不得在这屋子边儿乱跑,故而毕蓝会在门口捧着君子兰对里边吆喝。   彼时西门涟正在同奇书子研究着斗罗九九八十一阵的第四阵,听得这声音顿时心里很是高兴,脸上却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师傅,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奇书子真沉浸在阵法里,也没多想,“早去早回。”   西门涟应一声,行了出去。   几步走出大阵,她到门边,毕蓝忙走近了压低了声音将毕青要她传达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给她。西门涟听得唇角扬起,想起里边的老固执师傅不免有些惆怅,轻叹息一声。   毕蓝是个鬼灵精一般的人物,眼珠子一转,正色道,“主子,我本来很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可是自打你每天让我整理这君子兰,我也日渐喜欢上了,觉得伺候花草也是好活儿。主子你也别给我赏赐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西门涟微怔,旋即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喜上眉梢,“做好了事,自然是要赏赐你的,我那边新得了一方好砚,待会我差人给你送房里去。”   毕蓝眼睛直放光,嘴上却是无比谦虚道,“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实在不敢要什么赏赐。当然了主子若真觉得我做得好的话,便赏我幅字儿吧,当然了有画的话就更好了。”她惦记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嗯,你把君子兰放到我房间吧!”西门涟含笑道。   “谢谢主子。”毕蓝高兴地退下了。   西门涟敛了笑意,作若无其事状转身走回去。   她进到屋子里时奇书子正好抬起头来,面上微有不悦之色,怎么去了那么久?   西门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第四阵师傅想好要怎么破了吗?”   “纵三横五,取天地乾支,过庚、申行往丙处。”奇书子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去。   西门涟取一粒黑棋道,“坤堂阻碍,未、丁难过午,师傅,倒不如换条路走。”   奇书子仔细思索一番,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依你来看呢?”   “还要细想。”西门涟不急着表态,捻了捻棋子,“师傅,我看您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想必也是累了。倒不如换了衣裳后早些休息,明日再来研究这阵法?”   奇书子第一反应她是要支开他,朝她看上一眼却发现她正全神贯注于阵法上,顿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于是起身道,“嗯。你也换身衣裳,姑娘家穿黑裳不好看。”其实她穿着一身很好看,可他就是不喜欢她与那臭小子穿同色的衣裳。   “好。”西门涟对此毫无异议,放下手上的棋子站起身来。   二人一道往外行去,路过校场时奇书子朝那边看了还在训练着的虎军诸人一眼,“你真打算再掀战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势之所趋。”西门涟淡淡应答一声,倒是不掩饰自己的企图。而事实上是,即使她不主动掀,他日后也必然会有人掀起的,既是这样她干脆化被动为主动,尽可能的将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吗?   奇书子这一路走来也发现天下有将乱之相,想了想道,“你之能力,做幕后军师可以却不宜领兵,这个你要记住。”   西门涟点头,“谨遵师傅教诲。”   奇书子又道,“你行事太过果决,其实凡事当多为自己留后路。虽说人生如棋,但是棋输一盘可以从头再来,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条,没了就再不会有了。”   “嗯。”西门涟轻笑一声,“我现在已经改很多了。”   “不会是那臭小子教的吧!”奇书子翻脸比翻书还快,顿时就不高兴了。   “看多了他处理的事,自然而然便学会了。”西门涟换了种说法道。   “哼哼。”奇书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师傅,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到房间去。”西门涟错开话题。   奇书子觉得好,便随她去了。   安顿好奇书子后,西门涟回房绘好了送给毕蓝的画,再题上字后才净手歇下。   ……   第二日早上,毕蓝伺候西门涟洗漱后,西门涟将卷起的卷轴送给她,“收好了。”   “给我的?”毕蓝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惊到了。   西门涟点头,“打开看看,不满意的话我再重新画一副给你。”她甚少画景致,倒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满意满意,肯定是满意的。”毕蓝边说边扯开丝线,当看到画上内容时,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画上去,脸上的表情似喜又似悲。   西门涟有些纳闷的看着她,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主子!”毕蓝双手捧着字画,泪眼汪汪的道,“我要是昧着良心说不满意,你是不是能把这幅给我了再帮我画一幅?”   西门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在你诚实的份上,等哪天有空了我再画一幅给你。”   毕蓝大喜过望,深情赞美道,“主子你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美丽大方亲切可人楚楚动人貌美如花……”   “停停停。”西门涟有些无奈的摇头,“好了,我尽早画给你。”   “额……”毕蓝其实还有很多的赞美的词儿没说完,但是听到她这承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谢谢主子。”   “我迟会同师傅用膳,他们的训练进度你吩咐猴三儿,让他多看着点。”西门涟交待她道。   “保证完成任务。”毕蓝抬头挺胸,坚定的答道。   西门涟被她逗笑,摇摇头,“你去领我师傅到用膳的厅堂,跟他说我在那等他。”   “是。”毕蓝将画轴卷起,乐颠颠的去了。   西门涟看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笑笑,望厅堂内行去。   此时的厅堂已经有虎军诸人在用膳,他们见得她过来都是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笑着回应了。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名义上是主仆,其实是相处得再自在不过如同一家人一般。西门涟年纪小,除去办正事时他们不敢在她面前撒野,闲下来的时候他们都敢拿她开玩笑。西门涟从不端架子,脾性好,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他们一起闹。大家一块说笑一阵,到训练的时间点了便同她告别去校场了。   毕蓝领着奇书子来的时候人都走光了,西门涟本是静坐着的,但是见奇书子亲端了早膳过来便是立即起身去接。   “你坐着别动。”奇书子拒绝道,快走几步将手中托盘放下。   “我来放吧!”西门涟主动请缨道。   奇书子脸色有点青,“以前你从不做这些的。”   以前她都是等吃就行的。   西门涟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汗颜一把,淡定的道,“昨晚上没吃到少扬做的夜宵,早上起来就很饿了。我先前还奇怪着厨房怎么这会儿都还没把早膳送过来,原来竟是师傅去做早膳了,师傅您忙了那么久辛苦了,趁热用吧!”   她说这话时已经利落地将动早膳布置好了。   “日后,我给你做夜宵。”奇书子不喜欢听到那个名字,主动接过任务。   西门涟迟疑道,“师傅,这不好吧。”   “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养着你的。”以前可以,现在也行,奇书子坚持。   “师傅,我其实是想说现在你潜心阵法一钻研就是数个时辰,我最近饿得快,不吃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您也知道的,您专心致志时最厌恶别人来打扰您,我不想招您生气。”一席话说完,西门涟脸上堆满了诚恳之色,“尤其是斗罗九九八十一阵,这今日我本约好了和少扬一起出去购置新裳和首饰的,结果……”   “我陪你出去。”奇书子想也不想便道。   西门涟语气迟疑,“师傅,其实您不用勉强,少扬会陪我去的。”   奇书子斩钉截铁道,“我不勉强,我有空。”   在他还没通过他的考验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私下见面的。   “那,有劳师傅了!”西门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奇书子听这话觉得舒心,“你方才不是说饿了么?快吃吧!”   他将她爱吃的都推到她面前,唠叨道,“你看看你,身无二两肉,风刮大点说不定就会飞了。哼,臭小子就是臭小子都不会照顾你,我看你还是随我回……”   “师傅,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西门涟也将奇书子喜爱的小食推到他面前,打断他就要老生常谈的话。   奇书子望她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小食,见真是自己喜欢吃的,这才把喉咙里没说完的话咽下去。   见他没再说话,西门涟便也用起早膳来。好久没吃到师傅做的膳食了,这些又都是她爱吃的,加上她也是真饿了,于是便敞开肚皮吃了起来。她的吃相一向文雅,细嚼慢咽时不经意露出的满足的模样极是好看。   奇书子见她这般,心情也飞扬了起来,暗下决定:若是那臭小子没通过他的考验,他就把她带回去养得白白胖胖的。等那臭小子什么时候通过考验了,他再把人……等那臭小子通过再说。   ……   用罢早膳后,奇书子同西门涟出门,在毕蓝的伺候下登上马车,往街上而去。   他们到街上时,差不多是寻常君少扬将回府的时间。   临时充当婢女的毕蓝在街上随着二人一起下马车的时候,看见许多官家的马车往回赶。好奇之下算了下时辰,她忽悄掩唇笑:难怪平日用膳从来不会超过半刻钟的主子今儿整整用了半个时辰,还把平日甚少用的小食都用了许多硬生生又拖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原来是声东击西想‘巧遇’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啊!倒是不知道主子的师傅若是知道自己一手促成了出行的事,会不恼羞成怒跳脚呢?   她坏心眼的想着,脚下却没迟疑,跟了上去。   “师傅,这支珠钗看着挺精巧的。”西门涟停在一处小摊子前,拿起一支珠钗。   这珠钗是凤尾造型,垂端坠了几颗光泽一般的珍珠,其美在于精巧,倒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小贩见来客气质不俗,都顾不得旁边的女客,向她卖力推销,“姑娘,我卖钗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前后后看了无数试戴钗子的人,实话跟你说,她们都没有驾驭这钗子的气度。可姑娘你就不一样了,你生得貌美,气质高华,这钗子你戴着,那就如同皇后娘娘一般的尊贵!这钗子你买,绝对不亏!”   今日西门涟是作女子打扮,身着云白交颈襦裙,腰系深黑丝绦,长发未束,只在额头系了麒麟护额,肌肤如白玉细腻未施粉黛也是倾城绝美。   听得这般赞美的话,她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只转过身来,“师傅,您看这支珠钗怎么样?”   她声音清脆,素手扬钗,又是面对外面,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路人驻足观看。   奇书子不喜她被人这般看着,皱眉,“这玩意儿看着精巧却显得太寒酸了些,我们去前边的珠宝铺子里看去。”   “贵的不一定好。”西门涟有意拖延时间,故而微微一笑又道,“我向来不喜欢繁复的玩意儿,这个买了即使不戴,留着把玩也是好的。”   小贩忙道,“姑娘说得对,我这是物美价廉,姑娘……”   “少废话,多少钱?”奇书子不喜小贩对她过于热切的态度,冷着脸掏银子,手上的动作却忽然一僵,暗喊一声,“糟糕!”他想起:昨日急着进宫便把装了银子的包袱给随手丢了,现在他身上别说银子了,连个铜板都没有。   “师傅,这个我很喜欢,买这个吧!”西门涟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笑容越发灿烂。   奇书子面色有些不好看,“改日再来吧!”   “才五两银子,现在不买,改日不定就没有了呢。”小贩先前被打断话,对奇书子是各种不爽,现在见他掏不出银子,顿时就变了张脸,讽刺道,“哟呵,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在这充款爷,老头儿,我看你是出来招摇撞骗的吧!”   西门涟面色一冷,即使她在演戏,也绝不容许他人侮辱她的师傅!   她正要出言斥人,却有一道声音赶在她前面响起,“区区五两银子,谁拿不出来?来人,把这摊子上所有钗子都包起来,一并算算要多少银子,我出钱全部买下送给这位姑娘!”   看热闹的路人闻声齐齐朝发声处望去,但见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公子从后方来,他面容斯文俊美,唇角亦噙着淡淡的笑,一柄折扇于手上轻摇,说不出的优雅华贵。如同是画中才能绘就的玉人,于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人世间。   好一位温文俊美的公子!   路人纷纷脑补接下来俊美公子走过去,美丽的小姐含羞带怯表示感谢,然后就相互交换信物定终生,又是一场公子佳人的好戏。   司马瑜含笑走到西门涟跟前,无限温柔低唤,“涟儿,最近可好?”   预想中一样温柔的口气,让众多路人纷纷掩唇笑,更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一幕。   西门涟从看见他的第一刻,眸中便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冷意,而今看他还敢走过来同她这般说话,冷哼一声,“狗贼,你怎么还没死?!”   这剧情?   路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抽吸声,这两位是仇人?   司马瑜面色微有些尴尬,语气却是温柔到了极点,“涟儿,先前之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认错,你别闹了,随我回家好不好?”   说着,他伸手去拉她。   “认错?”西门涟冷笑出声来,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手上锋利的珠钗隔空对准他的颈项,“血债,必须血偿!”看清楚他真面目的他,现在对他只有恨,早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他现在还敢送上门来假惺惺说认错?   以为她真杀不了他吗?   好!   她现在就要了他的狗命!   她周身瞬间暴涨的杀气让司马瑜温柔的面具有一丝龟裂的迹象,更急切道,“涟儿,其实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听我说,我是真的爱你的,是他们……”   咚咚咚咚!   宛若惊雷般的马蹄声忽由远及近而来,将他声音一下子就压了个彻底。   谁?   司马瑜转头,却只见眼前掠过一道残影,即使他避得已经很快了,肩膀却仍是一麻,他疼得顿时皱眉,手上的扇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涵养不允许他当着大街骂人,又想到此刻西门涟就在他不远处,急唤出声来,“涟儿,你可有被伤到?”   就在这一刻,马蹄声止,骏马长长一声嘶鸣,马蹄重重落在了地上。   同一时刻,有沉冷得如同九幽寒冰的声音冷冷响起,“本王王妃的名讳,岂是你这种狗东西能叫的?!”   ------题外话------   再有几章就到第一个简介了,能坚持写到这,灵儿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妹子们,你们怎么都不理灵儿了,灵儿这几天都已经在变勤快了好伐,剧情木有拖呀,嘤嘤嘤。   ☆、057:休想从我手上活着出去   风声歇,障目的烟尘散尽时,那稳坐马背上人面容顿时清晰起来。   他本是出尘脱俗犹如这般般俊美的容颜,却因为那一双美丽的凤眸里含了浓浓的煞气而显得阴翳,一身气势不怒自威。若是说司马瑜是画上走出来的玉人,那么他便是从魔域行出的煞星!   他?!   围观的路人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顿时抱头逃窜,生怕下一刻倒霉的会是自己。   能引得人这般畏惧的人,自然只有——君少扬!   司马瑜隐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王爷,你这是何意?!”   君少扬看也不看他一眼,翻身下马,长臂一揽便将西门涟揽入怀里,“小洛儿,这条狗你若不想看见,为夫替你宰了便是。”   语气要多张扬有多张扬,端得是气死人不偿命。   “能打死,就不要留活口!”西门涟恨他恨得牙根子都疼了,他不动手,她就自己动手。   “那你先乖乖的站一边儿,等收拾了这条狗,中午我们加餐。”君少扬在她耳边道,这声音并不低,大半条街都听得清楚。当然了那些没跑太远的人,也是能听得清楚的。   “你们……”司马瑜的话还只说到一半,君少扬手上的马鞭便朝他直抽了过去。   西门涟顺势闪到奇书子的身边,“师傅,我们前边逛去。”   奇书子望了望战成一团的两人一眼,再看向她的眸子已经微有深意,“你在等他?”   “人算不如天算。”西门涟面色冰冷,出门时的好兴致已经败得一点都不剩了。   “护你之心是好,却未免太冲动。”奇书子倒是欣赏他的做法,后边责备徒弟的话却是没说出来。在他的眼里,徒弟再怎么样那都是好的,不用说。   “他恣意张扬的性子谁人不知?”西门涟冷笑一声,“即便是司马瑜死在这里,谅大乾也不敢动!”   即使动了又怎样,只要太子一下台,君少扬就是北越的太子。她堂堂的太子妃被一个外男欺辱,夫君过来相护教训登徒子有何过错?杀人,呵,皇室子弟手里哪个手里没有几条性命?   “……”奇书子沉默。   西门涟瞥奇书子一眼,更沉了脸色,“师傅可是觉得我行事狠辣?”   奇书子想了想,一转身问毕蓝,“你身上可有带毒药?”   毕蓝惊讶,这还是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呢。一瞬间的喜悦后,她义正词严的道,“我身为主子的大丫鬟怎会带那些害人之物?”   奇书子轻蔑的一眼从她脸上瞥过。   毕蓝正色道,“主子身份尊贵,为免遭他人陷害,我必然会带些防身的物品。”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数个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往奇书子手里塞,“这些你看着哪样好便用哪样。”   奇书子看着罐子上各种惊悚的标签,再看看毕蓝那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孺子可教也。”   “主子,您师傅这是在夸我吧!”明明是高兴得不行,表情总是这般一本正经,这样来讨巧的毕蓝让西门涟沉到谷底的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你很不错。”   毕蓝笑得眯起眼睛,嘴上谦虚道,“哪里哪里……”   也在这时候,西门涟的眸子瞬间眯起。   毕蓝一望,顿时也沉下了心思。   猎猎风声由远及近,数道黑影由远及近,插入战局,瞬间将打斗的三人分成两半对立。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不修的!”   老头儿将明显受了重伤的司马瑜交给身后的人,站到最前面,一双寒气四溢的眸子盯着奇书子,出言讥嘲。他左手边站着一个男子,西门涟眼尖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一日冲入她大阵里的倒霉蛋,既然是这样那老头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心思一凛,她默不作声站到奇书子左手边。   毕蓝也不迟疑,迅速跟了过去。   奇书子淡然无波的眸子里流露出轻蔑之色来,“败家之犬,也敢来吠!”   老头儿脸色更寒,“奇书子,那一处你不过是侥幸,莫要张狂!今儿我可是带了我的得意弟子出来的,本是不打算这么早就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他说到这,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你那得意的弟子现在怕已经魂飞烟灭了吧!无人继承衣钵,奇书子,你真的好可怜。我早先就劝过你了,娶不到妻子也别老不修的弄个女娃娃玩养成你……”   “岳丈大人,我给调集三万大军把这说不出人话的家伙的一口大牙敲掉如何?”未等西门涟发作,君少扬便是挺身而出护短了。   奇书子一世清名,倒是不怕人说,但是牵扯到自己最宝贝的徒弟可就是一点都不行了。君少扬这时候站出来说话他是很满意的,不对,这岳丈大人是能随便叫的么?他还没答应呢!只是当着这老鬼的面前,他不好发作,只能忍了下来打算回去再教育宝贝徒弟:这臭小子太花钱巧语了,要好好管教才行。   “原来是王爷。”老头儿面色难看归难看,却还是不阴不阳的道,“我义子乃是大乾的侯爷,来这北越是作使者恭祝当今皇帝生辰,加强两国之间合作关系的,倒是不知道我那义子是哪里招得王爷厌烦了,才使得王爷下这般的重手?!”   一句话,点明利害关系。   也点明他的胡闹,好歹人家是大乾的使臣,到你地盘上是作客的,被你这么打闹哪样啊你这是?两国关系你还想不想好了,你这么侮辱人家,就不怕人家回去跟皇帝说了,人皇帝向你这兴兵吗?   国事与私事,孰轻孰重谁都掂量得轻,识趣些的说句软话赔罪下面上也就好了,回去怎么折腾,那就是回去的事儿了。   老头儿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却不想君少扬听了只是一挑眉,“想打也就打了。”   “你……”老头儿从未见过这般不讲理之人,一下子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君少扬轻蔑的瞥他一眼,一副绝对纨绔的模样,“这是我的地盘,别说是打人了,就是杀了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我的地盘上还敢对我大呼小叫,你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你?”   老头儿面色瞬间铁青,“早听说王爷性子张狂,却未想到竟是狂到没边了。”   恶虎难敌群狼,这不是在自己的地盘,真闹腾起来自己带的人是高手又如何,若是他真叫几万禁军过来,就是用踩的,人踩死自己都跟踩蚂蚁似的。当然他最大的顾忌还是奇书子,不然他才不会把君少扬放在眼里。   “要想成为我的女婿,就得有这副狂劲儿!”奇书子喜闻乐见老头儿黑脸,也开始觉得这臭小子的确是个好的。在他的眼里,不让宝贝徒弟受半点委屈的人,那就是好。   “多谢岳丈大人认同。”君少扬对奇书子可就恭敬了,他可会顺杆子爬了,不然也追不到西门涟。   可就是他这副截然不同的做派深深刺激到了老头儿,他脸色越发阴沉,“王爷,他空手套白狼你也相信吗?他一生未娶妻,除了收得一个短命的徒弟,哪……”   话说到这他忽打住,面上忽有惊愕之色,“西门涟还没死?”   “你和你的一干走狗都还没死绝,我怎么会死?”西门涟从奇书子后面走出来,冰冷的眸子里一抹讥嘲一闪而逝,“对了,那一日毒阵里,你和你那得意徒弟玩得可爽快?”   老头儿一愣,旋即咬牙切齿,“那个小娃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的人,竟然被一个童子的阵困住,险些要了命,简直是他平生遭遇过的奇耻大辱。修养的这些时日里他无数遍发誓,定要将这童子寻出来做成人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底下的人派出去无数,却无一人能找到这童子的行踪,本以为再寻不到的,却不想竟在这找到了与那童子有关系的人。此童子竟然是和奇书子那老不修的徒弟是一伙儿的,难怪那般可恨!   想起那一日事,他牙齿咬得嘎嘣直响,恨不得将眼前的西门涟都给嚼了!   西门涟森冷的眸子如利剑一般直逼他的眼底,不答反问,“司马瑜化名混入大西,是你唆使?!”   那样冷厉的光芒,几乎将人都割伤了去。   老头儿面上露出一丝畏怯之色,但是很快借由冷笑声掩饰了过去,“西门涟,你师傅蠢,你更笨!除去蠢笨之外,还是个水性杨花的,我义子都还没给你休书,你便眼巴巴的爬到了别的男人的床上,可真够无耻的!”   这话,简直是在戳人心骨!   平日里君少扬是拿西门涟当心肝一样疼,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哪能容得下有人这般说她?手中紧握的惊霜剑一动,下一刻他的手被奇书子按住。   他面色寒气一敛,偏头。   “她的事,你需要知道。”奇书子语气虽平静,但按住君少扬手的那一只手却是死紧,此刻他心里的愤怒其实一点都不比他少。   西门涟怒极反笑,一双杏眸此刻灼红如妖,“那一夜于晨烨殿,皇天后土、大西将士全体见证我割发斩情,宣布我与他夫妻情谊绝尽,再见日,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如金石相击,振聋发聩。   司马瑜一阵心痛,若不是此刻有人搀扶着他,他怕是就要跌倒下去。   老头儿脸色一白,“胡闹,这世上哪有女人休男人的?!”   “利用他人之良善,窃人国宝、毁人家园,算什么男人?”西门涟一双妖红的眸子里尽是恨意,“天堂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昔日你与你那贱人徒弟害我,现在又当着我的面侮辱我与我师傅,今日休想从我手上活着出去!”   ☆、058: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好大的口气!”老头儿面露阴狠之色,“老头儿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天大的本事来?!”   西门涟根本不屑应他的话,运起内力,手扬起吸卷起地上沙石,于空中乘漩涡状朝着老头儿面门直袭而去。   “师傅,且让我来先会过她!”一直在老头儿边上的男子行出来,自动请缨道。   “好!”老头儿见是得意弟子前来,浑浊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赞赏之色,脚步顺势往后边一退。   下一刻,男子取代老头儿的位置,他见西门涟这来势汹汹的攻势,不假思索取腰下锦囊丢出黑白棋子成八卦大阵,黑白棋子于空中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西门涟的攻势瞬间就缓了下去。   西门涟唇边噙起一抹冷笑,纤纤十指于空中灵巧翻飞,她一双手宛若有吸引力一般,不但只用了须臾时间便是将男子的八卦大阵打乱,更将所有的棋子都控于己手。   “纵横取丁,入天乾、踏地坤,承卯夺丙!”   地面狂风骤起,卷起风沙将斗阵的两人围困,之中崩裂之声不绝于耳。   “斗罗九九八十一阵!”这突然变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先前还志得意满的老头儿更是惊叫出声来。   “竟然还是第十阵,这等天赋已经不是天才,简直就是妖孽。”奇书子脸色奇异地扭曲,分明是想起了西门涟昨夜骗他说还没参透第五阵的事。亏他为立威还想破脑袋去想破第五阵的方法,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直接使出了第十阵,这不是妖孽是什么?气她瞒着自己的同时也有些为她骄傲,她会这些可都是他教的。   君少扬不懂阵法,却也知道这阵法定然是十分厉害的,沉吟只是一会,他吹一声暗哨。   不多时,便有同样的声音传来,昭示着——金龙卫已经在赶往这个方向。   他放下心来,沉着一张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阵法圈子。   西门涟于狂沙席卷时便已经闭上双眼,心随意动,看不见,外边的一切却如同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奇特经历,手更快地翻动,阵法的变幻如同是她手上多出数道无形的线,一道道直朝男子缠绕而去。   男子见她是女子,一开始便已经是掉以轻心了去,即便是进去发现不对劲后已经是很小心了,但此刻于这只听过从未碰过的绝世奇阵里仍然只有躲避的力量。倾平生之所学,别说破阵了,就连生门都找不到。仿佛处处皆死门,连伤门都找不到,他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急,西门涟却觉得‘看’得越发清晰了。   她一双纤纤素手以极快的速度在翻飞着,牵引着空中翻飞的棋子一颗颗从四面八方直袭向男子的身体。   男子拼了命地躲闪,却是躲得了一颗,躲不开十颗,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痛楚的呼叫出声来,不顾颜面大喊,“师傅,救我!”   西门涟已经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她耳朵里只有棋子砸下的噼啪声,以及骨裂的声音。   这声音,太美妙了!   她,还想再听!   嗜血的兴奋从大脑皮层一直蔓延到心底,一股无法遏制的渴望充斥整个心头,她灼红如妖的眸子更红,手翻飞更快,棋子在她的操控下形成如密雨的圈子,再度攻向男子的方向。   这是与先前温和截然不同的杀伐果断。   奇书子眼尖,看出其中端倪,脸色一变,推君少扬,“快,快带着你的人走,在她恢复正常之前这里方圆五十里不能留一个活人。”   “您先走。”君少扬哪里都不肯去,他要陪着她。   “她以及触摸到第十一阵的壁垒,若是没冲过去不但会本性迷失,还会滥杀无辜!老鬼的徒弟死后,下一个有可能就是你!”他只当他不知道事情的可怕性。   “会迷失本性的人,不会是她!”君少扬肯定的道。昔日在皇陵,一阵摄魂大阵她都能破解,这个她一定也能!   奇书子恨不得上前敲昏了他,他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我对她有信心。”君少扬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笃定的道。   奇书子一愣,抬眼看见他脸上从容不迫丝毫不像是作伪的表情,一颗先前还有些慌乱的心于此时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道:这臭小子才认识她多久都这般相信她,他这个做人师傅的又怎能对她没信心?   忽然之间他觉得眼前这臭小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碍眼、讨厌了。   而在另一边可就热闹了,老头儿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之色,吩咐着手下,“快,快把侯爷带走,请木长老火速过来,快!”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斗罗九九八十一阵,第十阵追魂,第十一阵夺魄,若是这控阵之人没能冲破第十阵的关卡,便会沦为杀人工具。奇书子都这般说了,定是错不了。这一刻,老头儿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已经承认了自己比之奇书子差了一截。徒弟更是。   手下离开后,他立即冲进里。   “守辛、留午、行申入丙,进!”   他仅能凭着直觉找迷失在阵里的徒弟,这徒弟可是他耗费多年心力才培养出的一个,以后还有更大的用处,不能白白折损在这里。   思及此他不仅恼恨自己,西门涟就是个妖孽,跳下鳄鱼池都没死,他吃饱撑了才去招惹她。   “行申,着寅、进未!”   阵法变换太快,他也不得不随机应变。   又多了一个玩具。   西门涟‘看’那行在阵中的人,唇角勾起冷冽的笑意。   手腕翻转,都不用思考,杀招便是迭出。   黑白棋子成双色棋格,朝着老头儿和男子的方向直绞而去,目标是他们的脖颈。   鲜血飞溅的时候,会于空中绽放出美丽的花,妖冶极了,她很喜欢……   不对!   西门涟豁然惊醒,她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对了,夺魄!   下一刻,她眼前一阵血色雾气弥漫,脸上的惊慌之色瞬间被妖冶取代的笑容取代。   于是,更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吃力。   老头儿在阵中拼全力破阵,冷汗湿透了他整个背脊,堪堪才避开一击,另一击已经到来。   他默念口诀,维护灵台清明,用内力打乱棋子的路数,奋力反击。   双色棋空中翻飞,成利匕直取西门涟最脆弱的心脏。   西门涟‘看’,清楚这攻击,手一扬,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她掌心发出,平地骤起劲风,成龙卷风状于空中成型。   这一刻,压在老头儿身上的压力一瞬间散去,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下一秒如君临天下的威压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不远处,西门涟神态娇娆妩媚,青葱般的手指大张,托着那巨大的卷起如漩涡般的风,脚下的青色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成蛛网状,咔嚓咔嚓的声音宛若来自幽冷的地狱,令人不寒而栗。   “别动!”   君少扬拦住欲冲上去的奇书子,自己上前一步大声唤她,“小洛儿,你醒醒!”   “这有用吗?”奇书子话刚问完,下一刻他惊见西门涟的脸上立即就有了变化。   “少……少扬……”是模糊的低喃。   “我知道你听得见!”君少扬急声大喊,“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   西门涟娇态微敛,阖上的眸子睁开少许的缝隙,血红一般的颜色令君少扬心悸,更心疼,“小洛儿,我是少扬,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不能放任自己,你要听……”   下一刻他眸子危险地眯起,却还没等到他动手,她手上高托举的漩涡般的风已经朝着老头儿猛轰而去!   刚睁开少许的眸子,再度阖上。   手又是一吸,那漩涡般的风再次于她掌心上方凝结成形,成八卦状。   纯色的黑,洁白的白,辉映出极致美丽的景色。   可是这美,却远比不上她出色极致的容貌带给人视觉的妖娆来得更惊心动魄,她仿佛一瞬间蜕变成妖,纵使双眸未睁,但那眉眼身段无一不妖。   这般的妖媚里,却也透着令人心悸的死气。   老头儿被轰出数米远,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吐出数口乌黑的鲜血。   显然,那一击,已经伤及他的肺腑。   可是他却笑了,笑得猖狂,“哈哈,奇书子,即便是死,有你和你的徒弟给我垫棺材,我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了!”   走火入魔!   西门涟眼下的情形,可不就是这样。   老头儿刚才拼死偷袭的那一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老鬼,你太可恶!”奇书子嘶声厉喝,龇目欲裂,恨不得扑过去杀了他!   “奇书子你终归输了我一招。”老头儿纵声大笑,“今儿我毁了你和你徒弟,这天下论兵法阵数谁还能比得过我徒弟?哈哈哈哈,真得感谢你教出了这么个资质天分都堪称妖孽的徒弟,这才成全我只以一条命就毁了你们九宫岛传承,噗……”   说到激动处,他又连吐数口黑血,可那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是那般的灿烂。   “卑鄙!”奇书子这才发现,老鬼的徒弟不见了的事。   “不……不卑鄙……怎么赢得过你?”老头儿捂着心口处勉强从地上坐起身,咬着牙关道,“我……宗门的人会为……为我收尸……可怜你……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题外话------   明天正常更新。   ☆、059:太子逼宫   原来就在奇书子方寸大乱时,木长老带着宗门的人已经赶到,只是未靠近,在远处的屋檐,正冷眼看着这边。   “天要亡我啊!”奇书子捏紧了双拳,咬紧了牙关。   “未必是这样。”一直盯着西门涟沉默着的君少扬突然道。   奇书子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你看出了什么?”   “她托举的手,换了一只。”君少扬肯定的道。   奇书子闻言看去,一看,一惊。   先前他是沉浸在她走火入魔的事没有发现,现在经君少扬这么一说,他果然看见她先前托举的左手换成了如今的右手。只要是熟悉西门涟的人都知道,她虽然右手和左手灵活度相差不大,但是却是个地道的左撇子,无论是布阵还是动用武器,她都惯于用左手。   这个发现让他喜忧参半,面色较之先前好了一些,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君少扬亦在心头默默的道:小洛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远处的木长老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若是此等人才却不能为宗门所用……可惜呀可惜。”   跟在他身后的洪东四兄弟望着那如妖似魅的女子,惋惜的同时也升起一份奇特的感觉,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重伤的老头儿脸庞早因疼痛而扭曲,若不是一心想着看到奇书子死在他面前,即便是他已经服下了数颗保命的丹药也不能撑着坐稳。   心里不无得意的暗语:奇书子啊奇书子,枉你自负天才,算无遗策,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算到有朝一日会死在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手里吧?哈哈,我就等着看你被你徒弟杀死,越惨越好,越惨越好!   他扭曲的脸上再添一抹狰狞之色,一双怨毒的眸子里掺进去三分的幸灾乐祸,也是盯紧了西门涟。   而此时的西门涟却浑然不知自己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阵法里,别人看不见的瞳眸里血红之色时而更浓重,时而全无。   她在和阵法作斗争,也是和自己作斗争。   斗罗九九八十一阵的第十一阵——夺魄,是由上古奇阵一阵摄魂演变而来。后者只要求人破阵,前者却是要求控阵者心无恶念,控阵的同时更要自己破阵,否则一个不察就和先前她的情形一样变得嗜血而疯狂,再严重点就会变成恐怖的杀人武器,非死不能解脱。   “行辰,走天乾……少……”   约莫半刻钟后,模糊的低喃从她喉咙溢出,妖娆的姿态始敛,清冷之色渐渐覆上面庞。   “不要说话。”奇住子快手点住君少扬的哑穴,低声警告他道,“听她这话,她定是在同阵法作斗争,你这一唤,唤得不好的话会让她方寸大乱,危及心脉的。”   君少扬拂开哑穴,郑重地一点头。   果真下一刻,西门涟媚态再显,比之先前更胜。   与此同时,她血红的瞳眸睁开来,眼角上挑,眉梢上扬,笑容妖冶而妩媚,足尖一点,眼看着就要朝木长老那边掠去,木长老都做好了防御的姿势时她面色却是一变,下一刻不但是脚步止住,脸上的笑色也是瞬间敛于无形。   “行辰,走天乾……过地支……少……少扬!”   在呼喊出这名字的同时,西门涟眸中血红一瞬间褪尽,小脸冷若冰霜,可那眉眼里却已经有了浓浓的厌恶之色,“我这就收拾了这帮狗东西!”   大喝声落下时,她左手以闪电之速伸出,左右手协和,八卦转盘旋转黑白交错的那一瞬间,颗颗如暗器般的棋子携万钧之力猛地朝木长老一行人袭去!   木长老等人见情形不好立即拔腿就跑,可他们快,棋子更快。   噼里啪啦,即便是落后的洪北和洪西飞快用兵器去挡,跑得慢的人依然中了招,那一声声骨裂和哀嚎声,以及人身体重重的砸地声,隔了老远都能听得见。   那一声声响,让老头儿绝望。   第十一阵,她,破了!   天都要亡他啊!   瞠大的瞳眸望着那犹如死神一般朝着木长老的方向追去时的西门涟时,一股热血直冲喉咙,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往后一倒,气息绝尽。   而他那一双瞳眸却是瞠得老大,大得吓人。   却不会有人再关注他。   因为——西门涟于半空身子一歪,直直往下栽倒。   “小洛儿!”君少扬吓得肝胆俱裂,急冲过去,接住她下坠的身子的下一刹那,一双手臂紧紧箍住她在怀里,心有余悸的低声唤她,“小洛儿。”   她却没有回应他,连呼吸声都没有。   君少扬大惊,忙松开她,伸食指入她鼻下,惊觉她呼吸全无。   他面色顿时惨白,却忽然想起还有昏迷这种可能,他强行稳住心神,将她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经过方才的事,奇书子已经不再对君少扬横挑鼻子竖挑眼,可看见他就这样把自家宝贝徒弟抱在怀里,心里的怒火又忍不住蹭蹭蹭蹭直冒。自古男女九岁便不同席,他们还未成亲,怎能这般亲近?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啊懂不懂?   “恐有后遗症,我带小洛儿进宫一趟。”君少扬满心挂念怀里人儿的安危,哪里能注意到奇书子此刻濒临暴走的状态,同他简单打过招呼都不等他回答便是足尖一点,一刻不停地直朝远方掠去。   奇书子怒极要追,在这一场风暴里充当背景的毕蓝过来拦人了。   “让开。”奇书子怒喝道。   毕蓝只一句话,便是让奇书子的怒火降了下去,“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   ……   在官道,君少扬抢了人的马,不顾人家的叫骂,策马直向皇宫所在的方向狂奔。   殊不知,宫里已经爆发了一场惊人的风暴——太子带着十万禁卫军闭宫困皇帝、皇太后,欲行逼宫之事。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风三又没找到人,消息故而没能在第一时间传到君少扬的手里。   因而才有了君少扬于宫门口有禁卫拦,一怒之下连斩百人闯宫的事。   “王爷,出大事了!”眼看着禁卫都死光了,一直藏在假山后暗处的苟公公立即跑出来,眼中泪花直翻滚。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守宫门的侍卫变成禁卫,远处有兵戈声,走了老远都没看到做事的宫人,这一切太不寻常了。君少扬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尤其是看见从来都是在暗地里为皇祖母打探消息的苟公公竟然是这般神色,更是觉得事情大不妙。   可大不妙的,还在后头。   他才察觉到胸膛上微动,下一刻怀里的西门涟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还是闭着眼睛的,可那脸上分明又有了先前的媚态。   “小洛儿?”君少扬紧张地叫出声来,担心她会再次失控。   苟公公虽然知晓了西门涟昨夜在大殿的表现不再对她心存偏见,但是见这时候君少扬还只想着她,脸上忍不住露出哀色,“王爷,起因是太后娘娘被太子刺伤昏迷不醒。皇上知道这事要拿太子,岂料太子得知此事后竟策动十万禁军围困皇宫。眼下皇上和太后娘娘情况堪忧,您得赶快想想办法啊!”   到了他们这般地位的宫人,地位高,武功心机都深。只是血肉之躯怎比得过那箭矢和利剑?   数万大军压阵,他们就犹如困兽,能自己逃掉都算本事了。   “这么点小事也大叫大唤的像什么样儿。”西门涟伸出右手,脸上媚色更胜方才,“走,搀我过去凑热闹去。”   苟公公满心悲愤,又得听这话也顾不上尊卑猛地抬起头来欲斥她不知轻重。   也在这时,她一双眸子骤然睁开。   红,赤红的一片。   那样的红,宛若从地狱红莲里采撷的最艳丽的一抹,灼目的同时冷冽慑人。   太恐怖!   苟公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瞬间低下头去,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臣服——将乖顺地将手臂送上去给她搭着。   西门涟血色眸子一眨,懒懒搭上他的手后,转身朝着君少扬勾唇一笑,“少扬,你去传我命令,令猴三儿取我房中令牌传两方人马随你一起保护父皇和皇祖母。今儿赢了我就做你的太子妃,不日后我就是你的皇后了。”   君少扬深深的望着她,没有回话。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宫里,我要保护父皇,还有皇祖母。”西门涟咬字异常清楚。   她此刻的情形其实就跟喝酒醉了的人一样,越是醉,越说自己清醒。   君少扬看出来她此刻的状态,后悔将她带来,可是就这么带她走,他又放心不下父皇和皇祖母;若是不带她走,只要她能随着苟公公到太子那里,以她的能力必定会让他们死伤无数,为他营救父皇和皇祖母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两相权衡取其轻,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摘腰间剑系在她束腰的丝绦上,坚定的道,“你与我,生死与共!”   西门涟有一瞬间的怔愣,渐渐地她眼眸中的赤红淡了些,露齿一笑,“生死与共!”   “小洛儿,等我!”君少扬上前一步,用力拥她入怀。   他心跳如擂鼓,声声沉重,一如他此刻沉下的心。   她耳膜微疼,眸中的赤红再次染上,她手摸到腰间佩剑,一股子凉意瞬间直透心扉。   连带着,身体也颤了颤。   君少扬心思紊乱没有发觉这异样,他紧抱过她之后松开手,像是怕自己下一秒会后悔的回头一般,足尖点过地面飞身而起后便一刻不停地往远处掠去。   西门涟握紧手中剑,那股冷意从掌心直透心扉,脑海里狂躁和不理智不知觉间已经被驱逐了一大片去。   “你把这里的尸体都收了,寻几个身量差不多的公公顶着这里别让人察觉到有变。”她对苟公公道一声,下一刻足尖点过地面,飞身直往御书房的方向掠去。   ------题外话------   太子不死,灵儿就要死了,呜呼。碎觉,大家晚安。   ☆、060:宫变(上)   君少扬马不停地一路飞奔至行宫,才刚落脚,守在门边的毕青便是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送上来自宫里的紧急情报。   “人手你安排了吗?”君少扬一边拆信,一边往里走。   “布防早依着您和王妃的命令有所安排,只是事出太过突然,需要王爷您的令牌才能调动皇都外面的将士。”毕青回道。   “你拿令牌去调派人手快速去调兵救皇都,对外宣称是皇祖母凤体染恙,父皇要为皇祖母祈福,因而令全民焚香沐浴三日,这三日里敢出门者杀无赦!”君少扬将信纸收起,从袖中取出令牌丢给毕青。   “遵令。”毕青接过,转身就走。   “毕青。”君少扬叫住他。   毕青转过身来。   “苗聪、王彪、王四、李五等人可在?”   “正厅内候命。”   君少扬往大厅急行去,毕青一刻都未耽误往外而去。   在正厅内君少扬见到了早候在这里的人,免了他们的行礼,“速随本王出去。”   他一走,四人皆起身。   五人去到马厩牵马,出门后随君少扬风驰电掣赶路。   平日整整一炷香赶路的时间,今日硬生生被缩成小半柱香,君少扬到得行宫门口下马,外边守门人见是他这般急匆匆的样子,也感染上几分焦急之色,正要行礼,却被君少扬出言制止,“把所有人火速集中到正厅。”   “是。”守门人急往里边跑去。   不一会儿,除去外边打探消息的人,在这里的人都聚拢在了正厅,他们到的时候毕蓝和奇书子也回来了。   君少扬面沉如水,令毕蓝去取西门涟说的令牌去调集凤凰军,尔后将事情简略地跟他们说了一遍后取地图迅速将人手布置下去,等各个人都领令走后他走到奇书子面前单膝跪下,“抱歉。”他不是故意丢下她一个人面对腥风血雨的。   奇书子意外地没有给他脸色看,“她的决定,谁都动摇不了。”   “师……”   “先前都叫岳丈了。”奇书子哼一声,脸上随即假意露出不悦之色来。   “岳丈大人,请受小婿一拜!”君少扬压抑下心头狂喜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   “起来吧!”奇书子脸上的假不悦于此时变为真高兴,他弯腰搀他起来,“她的本事你知道的,不用为她担心。你现在定下心神去做你该做的事,剩下的一切有我和她。”这就是鼎力相助的承诺了。   “谢岳丈大人!”君少扬深呼吸一口气,真心道一声,郑重行谢礼。   “去吧。”奇书子露出见到他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我一定会把她安全带回来!”君少扬沉声允诺,转身大步走出正厅,牵骏马快步行出门。   这时候金乌正居中天,傲然的光芒倾洒大地,一地的澄黄,灿烂如金。   ……   君少扬领金龙卫直杀入皇城时便立即放出信号,早潜伏在宫里的人手在风三的指挥下终于从暗处走出来,挥动手上利刃,将那些妄想报信的人尽数斩杀。正是如猛虎战群狼,杀进去的金龙卫和禁卫激战在一起,兵戈声激烈作响,杀伐声震天。   很快地,第一道正宫门宣告攻破。   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击。   毕蓝调集的凤凰军是由苏了作统帅,比之金龙卫丝毫不逊色,甚至比金龙卫还要更凶、更猛。禁卫虽然都是武功不俗之辈,但是高手也怕不要命的,凤凰军诸将不计后果的拼杀一开始他们还能堪堪打个平手,但是时间一长便只有自保的能力,更长的时间后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丢盔卸甲,跪下求饶,一下子就被捆了个结实。   第二波攻击宣告完胜,凤凰军悍然攻下两座宫门,俘虏禁卫近万人。   可这样的胜利却并未让指挥行动的君少扬脸上露出半点轻松之色,他侧身问身边的风三,“猴三儿那边情形怎样?”   “不容乐观。”风三不敢隐瞒。   君少扬眉头瞬间紧皱,“你领一队人马过去支援他们,按老规矩行事。”从者生,不从者斩!   “遵令。”风三朝着背后一招手,迅速带领人马了杀过去。   ……   苦战在继续,彼时金碧辉煌的皇宫烽烟四起,火光熊熊直冲天阙,映得天空都是艳红如血。   青色石板铺就的地面,假山石后、抄手走廊、回廊、宫殿、小湖边、花草旁、小径上……到处堆满了残肢断臂和残缺不全的尸体,成真正的尸山血海,比之阎罗殿更要森冷八分。   “什么?!”君无痕摔下了白玉盏,差点没从大椅上滚下来。   “我们失败了。”木长老平心静气的再次说道。   君无痕瞳孔深深一缩,整个人像烂泥般瘫在了椅子上,“怎么……怎么会……”   陡然,他瞳眸中有一簇火焰点亮,猛地跳起身来,“你骗吾,是不是?是不是?”   激动地不行的他朝着木长老扑过去,死死的揪着他的襟口,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   “得西门涟者得天下,这谶言,我们应该引以为警言的。”木长老幽幽叹息,岂止是他,怕是连宗主那运筹帷幄的人也要深深后悔的。当初不能得到她,就应该彻底的毁了她,否则筹谋数年的计划怎会在一夜崩盘?   “西门涟?”君无痕抓着他襟口的手更用力了,声音更是颤得一塌糊涂,“你说少扬身边带着的那女子是大西的西门涟?!”   木长老没有回答,却用一种‘你还不算太蠢’的眼光看着他。   君无痕手一松,踉跄一退,整个人像是失去生气一般,沉寂得像个死人。   木长老幽幽叹息一声,取出袖中匕首,“太子殿下,对不住了。”   森冷的寒光亮起的下一瞬间君无痕眼中却一瞬间再次恢复光彩,激动地叫道,“吾想到对付她的办法了!”   木长老心思一动,发现他并没有看见自己手上的匕首,悄然将匕首收起,“哦,你说。”   君无痕疯狂的笑了,笑不可遏,仿佛想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这般癫狂的状态使得木长老皱起了眉头,却没去打扰他。现在的君无痕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若是他能蹦跶得将这局面扭转,他是不会介意让他多活些时间的;当然了,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也别怨他心狠手辣了。   君无痕又笑了许久之后才停下来,一张面孔扭曲中透着兽一般的狰狞之色,“把西瑜带过来!”   ……   下半夜的时候,陆续赶来的武将尽投在君少扬的麾下,太子余党本就不成气候,见此情形纷纷便不再负隅顽抗,纷纷丢盔弃甲选择了投降。君少扬点了兵部尚书令人手将这些人羁押大投入牢,又点了毕绿瑁去维护皇都秩序,这时候可万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再混进来。   此二人领命离开后,君少扬雷厉风行地将任务向各个武将下达。   “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八旗护军统领苏大人问出了没领到命令,还有些踌躇要不要反水的武将们的共同想问的问题。   太子领禁军逼宫是事实,但是皇帝自始至终未出面一事却让他们都不安定。   权位更迭必然会有流血牺牲,他们不怕拥护错了人,却怕拥护对了还要背上一身骂名。   即使他们都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来‘救驾’,也想图个‘名正言顺’。   君少扬眉眼一沉,“苏大人与诸将,且随本王来!”   “遵令。”   两匹烈马齐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剩下的诸位武将们见此情形不再犹豫,立即跟了上去。   如果他们此刻知道接下来会见到怎样的场景的话,恐怕就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都不会跟过去,尤其是主动提及这事的苏大人。因为直到很多年后他们梦到那样的场景,都会从梦中吓醒。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的他们策马跟着君少扬后头去了,马不停蹄地去了。   ‘咴’!   烈马嘶声长鸣,蹄子重重砸在地上,却是怎么都不肯再上前。   君少扬手上缰绳一松,下一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呼吸一窒,果断翻身下马,绕过雪白色的绘着九龙浮雕的护栏,往前方一看,瞳眸猛地一瞠,也是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大人慢他一步赶到,下一刻他震惊地一双眼睛都快瞪脱窗,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拢。   后边陆续赶来的武将几乎都是丢下马跑来的,可无一例外的看见这样的场景,都是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哇!”   不知是谁,先吐出来。   连锁反应一般,诸武将接二连三的都是抱着肚子狂吐不止,就连承受力强大的君少扬也是觉得一阵阵恶心。   用‘尸山血海’形容这个场景,简直太贴切!   然而这里最可怕的不是成堆的尸体,而是在于所有尸体好像都被利器分割一般,无数断肢残臂和染血的头颅以石子般的密布铺满整个御书房外大圆场和百步台阶,竟找不到一具是四肢齐全的。   简直,太恐怖!   小洛儿!   君少扬忽地想到她,深黑色瞳眸一瞠,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慌紧揪住他的心神,他高声大唤,“小洛儿!”   吐得差不多的诸武将闻声皆是抬头望向他的方向,一道道目光都是充满了疑惑的。   ‘啪嗒’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御书房的门——开了。   ☆、061:宫变(中)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重重被吊了起来。   空气都变得稀薄,就连晚风声也变成犹如人恐惧时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于这般场景下更显得阴森、寒凉。   ‘砰砰砰砰’   心跳声,于静谧如死的空间里如此清晰,振聋发聩。   难道……   君少扬面色惨白得厉害,下一刻他脚步猛地抬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却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地从漆黑的屋内步出。   渐渐地,来到了亮光处。   君少扬眼中豁然亮起璀璨的华光,一抹笑迅速爬上他的唇角,他微启唇。   “啊!”   恐惧至极的惨叫声,骤然从后方爆发!   然后,这声音不断响起,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声更比一声凄惨!   浓重的血腥味里,不一会儿便多出了腥骚味。   武将们的脸,一张比一张更扭曲,一张比一张更惨白,俱瞠大到极致的眸子里写着一样的惊骇。   却只有君少扬性感的唇弯起,脸上的笑容夺目如同朝阳,如火般灼热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那里有着一袭雪白广袖流仙裙的女子,她额贴梅花花钿,描长的黛眉下一双妙美的眸子微垂,她似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于是点绛般的唇儿弯出浅笑的弧度,牵引着颊边一双酒窝若隐若现,让那一张本就如出自天公之手精心雕刻的容颜于此刻更有一种夺魂摄魂的明艳。   她提步,前行。   狂风骤起,随着她的走动,那些人体破败的残肢被刮向两旁。   她从中间走过,长发、裙摆、披帛丝毫不动,一步一步,行走之间步子一致宛若丈量过一般丝毫不差。   步步生莲,宛若行于云端。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如雪般的白色很快染上赤红波点,一点一点,宛若艳极的红梅妖冶盛开。   诸武将正是看到这样的场景,才会骇然大叫出声。   她——是仙?   是妖?   还是魔?   他们不知道,却怕知道。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她正向他们走来时——不止是惊骇的叫声破喉而出,胯下更有液体滴答,平日里一个个自诩沉稳的人,无一不惊,无一不惧。   可是他们能做什么?   跑——根本迈不出脚啊!   在诸武将骇然欲绝的目光下,她走到君少扬的面前停下,那于长长行途中自始至终低垂着的眸子对着她皎白的下颌同时扬起——红,骇人之极的血红。这红,比血色更浓,浓浓的死气从里面透出,这一刻连空气都是森寒的。   诸武将僵直了身体,脑海皆是一片空白。   在这样的情形下,君少扬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到了极点,双臂张开紧紧搂住面前的她,手腕往里一按,她那柔软只盈盈一握的腰肢便是深深嵌入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单掌撑住她的颈项,疾如迅雷一般吻上她朱红的唇。   下一刻,强势撬开她的牙关,强势顶入,疯卷起她的唇舌纠缠。   起初时,她是愣的。   半晌后,她似终于活过来一般一双玉臂紧紧缠绕在他紧窄的腰身,身子紧嵌入他的怀里,唇舌捕捉住他的,拼死纠缠。   俊男美女,激烈拥吻,这一幕那样美。   却,也伤风败俗。   但,在此一刻诸武将都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正为自己死里逃生而感到高兴,哪里会想到要去管这些事?   直到——   “君少扬,叫你的人都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你母后!”   太子君无痕的声音炸响的那一刻,便是有数道黑色身影直降落在方才才被清空的地面,其中被黑衣人护在中间的正是拿着匕首横在董蓉脖颈间的君无痕,他的左下方赫然正是木长老、洪东、洪北等人。   “皇后娘娘!”   诸武将惊叫出声来,却因为方才惊慌过度,这声音沙哑而细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君少扬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怀里的人儿唇上移开,瞧着她蒙上淡色迷雾的眼眸,他灿然一笑,在她耳边道,“小洛儿,等我解决完这些事,你就嫁给我可好?”   迷雾渐从眸中褪下,随之褪下的还有先前仿若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还原一双如水般明澈的眸子,这时候的西门涟宛若稚女,虽然此刻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潜意识地把头点了点。   “真乖。”他抬起头来,直面对君无痕。   在抬头的下一刻,他眸中似水般的柔情顿时化为嗜血的冷酷,“君无痕,你就这么想死?!”   君无痕仿佛根本听不懂他的威胁一般,面露狞笑,架在董蓉脖颈上的匕首更逼近一分,“君少扬,你可看清楚了,她是你嫡亲的母后,是生你养你却把你当成仇人,便宜我的傻女人!若你不乖乖听话,我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这话,太不对劲!   君少扬瞬间望向董蓉,此刻的董蓉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和以为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一线渴望。   他的眼里,一抹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你当然不懂!”君无痕眼底仇恨之光满溢,恨声道,“她是你的嫡母,也是我不共戴天的弑母的仇人!”   君少扬猛地一抬头,冷戾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君无痕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君无痕手上匕首猛地往董蓉肩膀一刺,艳红的鲜血随着他拔匕首的动作飞溅,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拦阻。   “君无痕,你这个畜生!”君少扬怒斥出声,“她就算真杀了你母亲,也是一手抚养你长大的人,养育之恩大过天,你这么做会遭天打雷劈!”   “你和你这个该死的母后才该遭天打雷劈!”君无痕厉声驳斥,一双眼睛里仇恨的妖火灼灼,“当年若不是你母后趁着我母亲怀孕的时候爬上父皇的床,怎么会有你这杂种?可怜我那母亲瞎了眼睛误把豺狼当姐妹,她还傻乎乎的为你母后争取到了妃位,可是你那母亲不但不感激反而是趁着她临盆向她下毒手,若不是我母亲身边的宫人机灵,我母亲生产后便是一尸两命!善恶终有报,你的母后也意外早产生下了你。你母后身边的老嬷嬷念着曾伺候我母亲的恩德,趁着你母后产子后将你我调换,我才没和我母亲一道踏上黄泉路!”   君少扬从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波折,将震惊全部咽下后一股止不住的愤怒直冲胸臆,“君无痕,母债子偿天经地义,这么多年我替你担下这么多灾难还不够吗?你有太子的位置,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这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君无痕厉喝出声,激动地道,“我是太子又怎样?皇祖母宠你、父皇纵容你,我拼了命都想要的东西都被他们强塞给了你!君少扬,你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早想把我的位子夺了送给你!”   “不是你逼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这个位置!”   而这恰恰正是君无痕恨极他的原因,“你不要,父皇却要塞给你,我拼了命的珍惜他却硬要把这个位置从我手里夺走!一样是儿子,我还是嫡长子,父皇怎能偏心至此?!”   “父皇从不偏心,是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君少扬憋在心里多年的闷气不吐不快,“你自己想想,你坐上太子之位后都干了什么好事?纵情声色、私结朋党、暗植亲兵、只顾一己私利而置北越国体于不顾引狼入室,差点毁了北越的江山!这些我早有证据,随便一条拿到父皇面前都够他废了你,可是我都没拿!为什么?即使我想通不能再让你在太子这个位子上,我也依然念着你是我胞兄想要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做个富贵闲人,可是你,你竟带禁卫逼宫!”都到了如此境地,他岂能再容他!   “君少扬,你难道还不知道我逼宫的原……”君无痕身体猛地往前一倾,他心脏处露出的一截剑锋森冷,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沿着剑身流下,‘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他吃痛,手一松,手上的匕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声响。   董蓉见状,猛地抬手重重打开君无痕的手,快速跑向君少扬的方向,长发却被木长老狠抓了个正着,拉着她的头皮直将她拽向自己的方向,同时向洪东使眼色示意迅速带君无痕走,就在这时君少扬——动了!   他抱着西门涟轻巧一旋正面对他们所在的方向,提起内力,一掌拍向洪东和诸人的方向。   几个招式拆下来,西门涟的脸露出小半张来。   欲伸出援手助阵这边的木长老见到西门涟顿时就跟见了鬼似的,看也没敢看君无痕一眼,一把把累赘般的董蓉丢向君少扬的方向,领着自己的人马飞一般的逃了。   君少扬身体一旋,避开砸来的董蓉站到别处,深黑的眸子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没有追上去。   却在此时,君无痕不知道何时已经拔出了深刺入他心脏的匕首,见君少扬就在他前方,眼中恨意一闪而过,手抬起,森冷的匕首直往君少扬心脏处刺去!   ------题外话------   卡死了,呜呜,我其实可以写完的,啊啊啊,疯了。   我现在先把正常的更新维持住,尽量存稿,争取下个月结文,拍案,我要不要这么懒!   ☆、062:宫变(下)   君少扬豁然转身,旋身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将他直踹出数步之远。   君无痕‘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单手紧紧按住伤处,却止不住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流下的鲜血。他咬牙抬头,一双怨毒的眸子盯着君少扬,“没这么……这么容易……”   “王爷。”一道低低的声音,打断了君无痕的话。   君少扬闻声朝发声看去,不远处一身黑衣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揭开覆面的纱布,跪倒在他的面前,“皇后娘娘在她寝宫的密室里没人知道,您大可放心。另,因事出突然,太子的援军分四支队伍而来,其中一支明日此时才到城门,您只要拿太子随身的御令过去,以您之能……”   “西瑜,你……你个贱人!”君无痕龇目欲裂,不敢相信她竟然背叛他!   西瑜仿若未闻一般,继续道,“定能将他们驯服。剩下的的两支援军分别是太子的伯父瑞亲王卫军七万两千人、大乾暗兵一万八千、天宏宗宗门人四千人等,请您酌情安排。”   君少扬看一眼西瑜,“你要什么?”   “奴……”西瑜第一次在他面前勇敢的抬头,双眸含泪,“我只求您亲自将我的尸体放入棺中。”   “好。”   “谢王爷!”西瑜叩首谢恩。   “你的情报若是有假的话,我不会饶你。”君少扬拂袖,足尖点过地面,直往骏马所在处掠去。   西瑜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几步,捡起那掉在地上的匕首,朝着君无痕的方向走过去。   “贱人……你……你想……”君无痕望着那面无表情走来的人,眼中的厉色渐渐被恐惧取代,只是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很难移动。他瞠大了瞳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楚的映出她的脸,身体一阵瑟缩。   “王爷心地仁善,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怎么能给他留下后患呢?”西瑜在君无痕的身边跪下,噙着笑,高举起手上的匕首,下一刻她眼神一冷,冰冷的匕首直刺穿他的喉咙!   艳红色的血喷溅而出,她小半张脸都被染红。   她却连抬手去拭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如往日一般温柔的望着他。   君无痕一双瞳眸瞠到极致,喉头一缩一缩地,艳红的血从伤处源源不断的向四方流出。   他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也有恨,更多的是不甘与不懂。   他不懂,他给西瑜的金银珠宝比皇帝赐予受封过的妃子都多,在临行前甚至还许诺给她四大贵妃之首的位置,她为什么拼着一死也要背叛他?往日她的小意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   西瑜温和的笑,仿佛看懂他的迷惘一般,“太子,你给的,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你给不起。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爷,心想着即使不能陪在他身边,我也要他好好的。”   君无痕瞳孔猛地放大,身体一阵阵抽搐,按着胸口的手颤抖地指着她。   “没错,就是我刺的。”西瑜大方的承认,一贯温和的口吻于此刻幽幽发凉,“如果你不是想杀了他,我岂会向你下毒手?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不是你自己挑起这一场权力之争,你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贱人!   君无痕眸色一厉,可瞳孔的光芒却渐渐涣散,指着她的手颓然落下,脑袋无力地偏向另一边,再没了气息。   “要恨,恨我吧!”   西瑜伸手过去,将他一双至死都不肯阖上的眸子阖了上去。   他死了。   曾经多少次他占有她的时候,她都恨不得他死,而今他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再也不会挡着王爷的路了,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王爷的路了!   她痴痴的笑出声来,后而笑声悲凉若泣。   半晌之后,西瑜猛地扑到君无痕身上,拔出那匕首决绝地朝着自己的心头刺下。   鲜血沿着匕身落下的那一刻,她笑了,释然的笑了,鲜血沿着下唇源源不断的流下,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若有来生,愿身如琉璃白时逢君,乞苍天成全你我一段姻缘。”   滚烫的眼泪同时落下,喉头鲜血滚动,剧烈的疼痛直冲心扉,她重重地倒了下去。   ……   君少扬策马至奇书子身边,将西门涟托付给他带回去后便立即调转马头,却被奇书子叫住,“她刚才在哪里?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君少扬捏紧了手上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把先前之事大致同奇书子说了,末了有些担心的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你先安排好宫里的事。”奇书子沉吟一会后,这才郑重的道,“在她醒来之前,你的人马绝对不能靠近御书房半步!”   “一切听岳丈的安排。”君少扬道一声,策马离开。   “王爷!”   “王爷!”   “王爷!”   他到了先前同诸将约定好的地点后,原本在或坐或站或躺的诸将皆是整齐的向他行礼,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是写满了激动之色。   君少扬面色沉凝,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接下来,回去休整,明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所有人都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不得有丝毫懈怠!”   “遵令!”诸将齐喝。   君少扬满意的看一眼诸将,留下了一些保护皇都的人后,令剩下的都回去休整了。   而他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行宫便传来敲门声。   “谁呀?”侍卫揉着惺忪的睡眼,张嘴打呵欠。   “我。”冷冷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王妃!”侍卫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赶紧将门拉开。   “王爷起了吗?”西门涟走进来,语调森冷不减。   “王爷昨儿回来得迟,才歇下不久。”也就是还没起的意思。   西门涟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大步行进去。   里边的明卫和暗卫见是她来了,一字儿都没问立即放行,倒是管家,一看到他过来马上蹬蹬蹬蹬地跑向厨房吩咐他们赶紧做王妃爱吃的小食。   ‘嘎吱。’   西门涟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伏在案头的君少扬正熟睡着。   脚步,不由自主便放轻了。   走过去,看到他眼下掩不住的阴翳,心里也就跟着一软。   下一刻,一阵懊恼袭上心头,她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拿冷眼瞪他。   “怎……怎么了?”君少扬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视线渐渐清晰后他忽露出一笑,朝着她张开双臂,“小洛儿,来,过来我抱抱。”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温柔。   西门涟忽地就觉得自己这么怒气冲冲地跑来实在没道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便走过去一记脑瓜崩儿弹在他额头上,“有正事儿呢,还抱!”   “事再大也没有小洛儿大。”君少扬长臂一张抱住她,满足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这天儿尚早,陪我睡一会儿,不急不急。”   “你要天塌下来才急是不是?”西门涟啐他,却也未拍开他犹如八爪章鱼般紧贴着她的身子,“说说,接下来的事你怎么安排的?”   君少扬可怜巴巴地扬起脸,“困。”   “困也要说!”西门涟才不会容许他这么耍赖过去。   君少扬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狠狠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之后才将自己的布置向她一一道来。西门涟仔细的听着,待他说完后拍案道,“皇都那边事你负责,太子援兵的事就由我来办吧!”   “不行。”君少扬反对。   西门涟拿冷眼睨他,“为什么不行?”   “我……”君少扬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道出缘由,“我不想再见到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不敢告诉她,她昨夜眸子里那浓浓的死气几乎都要吓到他。   西门涟眸中光芒微漾,声音却放柔了下来,“富贵险中求,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她以手点住他微启的唇,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再者,虎军、凤凰军虽然对你服气,但是还是以我为主心骨。时间紧任务重,无论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都很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他们甘心听话。你我都知,军心一致才能战无不胜,所以这带兵之人必须是我!”   一席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君少扬深深叹息,“那,记得一切以自身为重,切勿逞强好胜。”   这话说着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多余,她是那种把别人性命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百倍的人,让她自私只顾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只是这话虽然多余,他却还是抱着三分侥幸希望她能听得进去。   “放心。”西门涟微微一笑,拉开他的手,“你再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再去一趟皇宫。昨夜因为我的关系皇祖母受了些惊吓,你且代替我向她赔罪,也好好安抚下她。”   “昨夜……”   “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告诉你。”西门涟白玉似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之色,不愿多谈,转身便大步往外走去。   “小洛儿!”君少扬疑惑于她的反应更想问个清楚,奈何她却像是后边有鬼在追一般,一下子就走不见了身影。而他想追去,却因为伏在案头休息时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才稍稍站起双腿便是一阵麻痹,一下子便又坐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   直到走出行宫时西门涟的脸才恢复正常,牵了拴在树上的马儿,一路策马狂奔向皇宫。守宫门的是王彪,见是她,立即迎了上来。   西门涟翻身下马,“随我一道去御书房。”   “遵令。”   王彪令手下人将马牵到马厩,自己则领了她直往御书房走去。   巡守的金龙卫和一些凤凰军的将士见王彪领了个男子打扮的人,一开始觉得好奇,待看了清楚发现是西门涟后觉得自己肯定有要事做,在没得到她的命令之前便也不敢去凑热闹。   御书房外尸山尸海直至现在也没人打扫,倒不是宫人们偷懒,而是君少扬昨夜后来对来抬昏迷的诸武将去太医院时候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靠近御书房半步,有违令者杀无赦!蝼蚁尚且贪生,宫人们是奴才那也是惜命的,才经过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宫变,一个个胆子都被掐得跟老鼠似的了,又哪里敢违背他的命令?   西门涟到的时候见这边没有宫人,悄松了一口气,而王彪却是不知道这边事儿的,只是被这里浓厚的血腥味熏得头晕,嘀咕一句,“这边怎么都没人打扫呢?”   “在这等我,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动。”西门涟对他交待一声,足尖一点地,黑色长袍于空中划过一道深色弧线,于地落到事才趋于平直。   脚才落地,便有如利刃般狂风骤然刮起。   西门涟面色淡然,踏算定方位,扬手吸四方长剑入手,心随意动,以剑阵破这斗罗九九百十一阵中的夺魄大阵。站在外边的王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精妙的破阵之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奇不已的看着这一幕,整副心神都埋了进去,越看越是心惊,冷汗从额头涔涔落下,双股战战,几乎都要站不稳。   “破!”   西门涟清喝一声,疾风散尽,同时的王彪一口鲜血直从喉咙喷出,差点扑倒在地。   “额……”   西门涟闻声转头看他一眼,顿时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可还撑得住?”   王彪脸上一阵滚烫,幸亏皮肤够黑才让人不容易看出来,只是声音里却有些扭捏,“末……末将身体强壮如牛,好得很。”   西门涟面无表情地朝地上的鲜血看一眼,瞥一眼他胯下,“滋补过度?”   王彪沿着她的视线一低头,迅速双手捂裆,脸红脖子粗的冲她喊,“王妃,矜持点!”   “金龙卫里能找得出比我矜持的?”西门涟一眨眼。   王彪愣,旋即哭丧个脸——妈蛋,真找不出来!   “所以淡定。”西门涟看他一眼,又道,“回头叫人可以把这里收拾了,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说完也不管他,转身就往宫外的方向行去。   王彪哭丧着脸跟在她后面走,一直到她走出宫门纵马离开他忽地一拍大腿,“不对啊!我们一大群糙汉子要矜持那玩意干啥!?”   ……   解决了宫里的事后,西门涟纵马到城门处。   从收到君少扬的消息的毕青便在城门等人,一见到她从马背上下来立即迎了上去,同时令部下将她的马给牵离,恭敬地将她迎向守城将士临时休息的房间。   “把主要负责晚上任务的将领全部叫来。”西门涟坐定,吩咐道。   “遵令。”毕青下去,将负责此事的大小将领都给叫了过来。   凤凰军和虎军诸将看到她,一双双本来还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大步行入内,她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叩拜,“坐下。”   和他们一行进来的大小将领不知道西门涟的身份,随他们坐了,落座后一双手疑惑的眸子望向她,暗忖:这么个小白脸,是干什么的?   她一身男装必定是不希望身份被拆穿,毕青清咳一声,“容我为大家介绍下:她是王爷手下门人,此次保城她为军师。王爷吩咐,所有人等皆由她调遣,违者军令处置!”   ‘这小子’年纪这般轻本事能大到哪里去?   一干大小将领都有些怀疑,可见毕青对她毕恭毕敬,便收了面上的不敬之色,只在心里起着怀疑。   西门涟将他们脸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她也不需要他们对她有多忠心,把她要办的事乖乖办好就行,“此次保城,你们的任务没有太大的调整,还是按照王爷的布置来!”   既然都按照王爷先前的布置,还叫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一干大小将领更怀疑了,觉得这小白脸把他们叫来果真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他们毫不掩饰轻蔑的目光刺激得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心头怒火直飙,凶狠的眼神直朝着他们瞪过去。那些个大小将领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这两支临时插入的队伍并不具多大的战斗力,有些高傲些的,甚至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就是杂牌军,登不得台面。这一视线交锋,一下子就斗上了,两方顿时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外边埋伏的弓弩手再增加三百人,准备好足够的箭矢;另备足够的开水和油以及辣椒粉!”西门涟仿若没看见他们相斗一般,语气微顿,又道,“保护百姓者再增五百人,出这里后速运拳头大小的石块三千块于距城门口二十里的地方!”   搞这些简单的玩意儿是要过家家?   一干大小将领的目光越发显得轻蔑,刺激得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差点拍案而起:那都是什么眼神儿啊!   “军师,既是这样我们就下去准备了。”一干大小将领里边有人站起身来,懒洋洋的道。   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士的眼睛更红了,一个个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   西门涟冷眼瞥过去,“只要你觉得你能打胜,你大可现在就走。”   那将领哼一声,“王爷神机妙算早将一切都布置好了,其实照我来说,光我们就能赢了。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要派这些杂牌军跟我们在一块儿!”语气叫一轻蔑。   西门涟睫毛微眨,掩饰住其中戾色,再抬眼时已经是无波无澜,淡淡扫过其他大小将领的脸,声音幽冷,“你们也这么认为?”   一干大小将领被她这目光扫得直发毛,但是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会怕这样一个‘小白脸’,皆是起身,异口同声答道,“是!”   他们是久经训练的将士,那些杂牌军和他们能比吗?   这些人,说不定还要拖他们后腿呢!   一个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来。   毕青在一边听得眼皮子突突直跳,这帮倒霉孩子,没事非要招事简直皮太痒了啊!   不过他可不会这么好心的提醒他们,这些个家伙就是需要好好磨练磨练,才知道什么叫作‘人不可貌相’!   西门涟站起身来,冷声道,“好!今夜开战,我和你们口中的‘杂牌军’都按兵不动,就看你们按照王爷的布置打。你们既然自负一定能取得胜利,那便让我们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好!”一干大小将领皆是应道。   “既然是打赌那便要有个彩头!”西门涟垂下眸子,掩饰掉里边算计的光芒,“若是你们输了,你们全体人等在战事彻底结束后赤身果体守城门三日!”   “要是你们输了呢?”一干大小将领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追问道。   “我们?”西门涟冷笑一声,掷地有声的道,“我们绝不会输!”   六字,字字重逾千斤!   也,绝对的狂妄!   一干大小将领想反驳,张口却是莫名地心里发虚,却不肯在她面前承认,一个个的虚张声势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将夜,穹苍无星无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燃烧的火把发出毕剥毕剥声响,一队人马渐渐行近。   ☆、063:宫变(尾声)   “你,过去看看。”   行在最前面的明显是一支队伍领头人的男人一勒缰绳,对旁边的人命令道。   “遵令。”那人应一声,催马向前而去。   ‘咚咚。’   行至城门处,他扣响门环。   “来者何人?”   城楼上,传来一声沉喝。   叩门那人高声道,“我家主子托我问方大人一句,许久不曾相见,可否于明日携酒登山,共赏日出东方?”   “且稍等,我这就去问过大人。”   “有劳官爷。”   “不客气。”   稍顷,方大人至,亲开城门,笑言,“这月下松岗,醉卧美人膝也是雅事。你替我传个话,就道多日不见,我甚是想念,请他先到城内一歇。”   说罢,将手上的荷包朝着那人丢过去,“这些你拿着吃酒。”   那人把到手的荷包掂了掂,笑言“大人,实不相瞒,我家主子星夜兼程赶路,方才派小的前来报信儿的时候便已经歇下。小的不敢吵醒主子,倒不如您亲自过去唤他,也省得主子生小的们的气。”   “也好。”   方大人应一声,走了出去。   那人见方大人走近,从马背上跳下来,“大人,请。”   方大人也不推辞,踩镫上马。   那人牵着马,往回路走去。   “城内可安定?”   马到那一支队伍前的时候,领头的男人问方大人道。   “太子行事突然,打了王爷个措手不及。现在太子已经成功拿下皇宫,取得继承皇位的圣旨,只等你们过去接应,一举灭了王爷。”   他说到这话头一顿,双手抱拳,“下官在此先恭喜胡统领大人,这刘将军有从龙之功,您跟在他身边,日后锦绣前程是指日可待啊!”   “方大人客气。”心花怒放的胡统领喜形于色,嘴上却还是谦虚的道。   “胡统领莫要过谦,日后飞黄腾达了也莫要忘记提携下官一把哟。”方大人笑道,   “你这老小子,几年不见嘴皮子功夫见长啊!”他话虽这么说,语气里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显然这番话真说到了他心里去了。   “下官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口笨嘴拙的倒是叫大人看了笑话了。”方大人作羞愧状。   胡统领哈哈大笑几声,随即道,“你且在这等着,我去通禀将军去。”   “恭送大人。”   胡统领哈哈笑几声,策马向后方而去,不一会便听得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纷沓的脚步声响起,往城门的方向行来。   城楼上,全体将士于黑暗中全力戒备,弓弩手已悄拉弓如满月状,蓄势待发。   十步、九步……所有人的心都高高吊起。   岂料,刘将军的马到方大人身边时却停住,同时朝后边一挥手,示意他们停下。   这是发现异常了吗?   弓弩手们瞳眸瞪大,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下边的人看出异状来。   方大人行过去,从怀里取出令牌,双手捧过去,“将军,这是太子爷的御令,敬请过目。”   刘将军接过,仔细看上一番,确定无误是太子的御令后将令牌交还给方大人,方大人连忙接过,“将军,里边儿请。”   刘将军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城里头怎地这么安静?”   方大人道,“太子行宫变事后命令下官立即锁城、以祭祀之名要求全民斋戒,这个时辰他们早焚香沐浴就寝了吧!”   刘将军点点头,“现在宫里面情形怎么样了?”   方大人便又把先前同胡统领说过的话给说了一遍,刘将军思忖一会,对胡统领道,“吩咐下去,今夜寻地方安营扎寨。”   方大人急了,“将军,您这是?”   刘将军道,“一路赶来将士们多奔波劳累,疲乏之军不上战场。太子殿下那边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一时半会儿那还是等得起的。再者王爷此人狡猾多诈,说不定援兵已在路上,本将军的人扎营于此,必定将他的后路给彻底掐断。”   “那……那好吧。”方大人只得应道。   “你去吧!”刘将军道。   方大人想了想,“将军您说将士们多疲乏了,倒不如下官去让厨娘做些酒菜,拎些酒给将士们吃些喝些?”   “不必。”刘将军一摆手,“这行军不是享福,他们稍作休整便好了。”   方大人无奈,只得进去,关闭城门。   刘将军调转马头,一干将士拥护着他退回去了。   方大人进城内后,立即就被人紧紧围住,有人冷着声音道,“你这老小子是不是跟他私下透露了什么,怎地他们都不肯进来?”   这一出守株待兔之计,没有‘兔’,怎么施展?   且,众所周知,时间拖得越长,也越是危险,接下来可要怎么办?   方大人哭丧着脸,“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你们手里,你们就是给我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们面前耍花招啊!”   众人沉默,有些不淡定些的气道,“倒不如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算了!”   “傻呀你!”那之前最先站出来和西门涟作对的人低声斥道,“刘将军和他那一支队伍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我们暗中伏击他们占了天时和地利,那也是险之又险。现在就这么冲过去,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是啊是啊。”有人立即应声道。   那将领又道,“白白送死不可怕,我怕的是扰乱了王爷的计划,王爷好不容易拿下皇都,可不能因为我们而坏了事啊!”   众人皆沉默,一会儿之后有人道,“对了,还有毕护卫呢!”   “他……”那将领顿了一顿,咬牙道,“既然他尊那小白脸为军师,那么且让我们看看他们的本事。若是他们能将刘将军的人哄进来,又能得胜的话,就算是我们输了。”   他这话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当然了他们之中没几个人相信那些杂牌军能完成这任务。   于是,有人去了。   ……   毕青冷着一张脸应了此事,把人打发走后一转身回到西门涟所在的房间脸上的表情立换成佩服,“王妃,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西门涟轻搁下茶盏,“王爷说过,此人生性狡猾。”她并不将功劳全算在自己身上。   “那也是您后边才订下的计谋。”毕青却不这么认为。   西门涟勾唇,“跟你们他不会说全部的计划,今夜要不是我亲自坐镇,毕蓝也会在你们将此事禀告后带来第二种方案。”   毕青一噎,想到自家王爷的性子,默默低头。   西门涟轻笑出声来,“你传令下去,叫阳毛、瘪三、苗聪先到我这边,其余人各就各位开始准备,听我喊‘杀’的时候全力攻击。”   “遵令!”毕青下去了。   不一会儿,阳毛、瘪三、苗聪就来了。   西门涟简单跟他们交待一些话后,一个个的将他们给拎出了城。   ……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清风夜凉,旅人三个行路举着火把,一边说着话儿。   “听说没,那什么准厉王妃就是大西的西门涟。”   “不会吧!”有人惊奇道,“她不是早死了吗?”   “没死呢!”先前说话那人作神秘状道,“她一身本事了得,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死啊!我这小道消息,据说啊她现在跟在厉王爷身边出谋划策,啧啧,这太子的运气也太不好了,光一个厉王爷就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西门涟,这位子多半是要易主的。”   “也是,得西门涟者得天下,这话可不是传了……唉,你们绑我做什么?”   “哎哎哎,军爷,我们只是路过路过啊!”   “别别,我们路过,没犯事啊!”   “少啰嗦!”   领头的将领指挥人把这三人给绑了,塞了嘴,给带到了刘将军和胡统领的面前。   “跪下!”将领一脚踹到瘪三身上,瘪三扑通一声跪下,剩下的苗聪和阳毛见势不对,赶紧给跪了。   “把他们嘴上的东西扯了。”刘将军看他们一眼,对那绑人来的将领道。   将领应一声,将他们嘴上的东西给扯了去。   “你们是何来厉?”刘将军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苗聪道,“奴才们都是毕府家人子,前儿奉令出林子里寻千年老参给毕夫人祝寿,寻了几日都没寻到什么,我们才回城来。”   刘将军虎一瞪,“真要上刑你们才肯说实话吗?”   苗聪圆滚滚的脸顿时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小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今儿连夜回来是因为马到半路被人劫了,小的们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回来先弄辆马车再赶路哇!”   “此话当真?”   “字字是真,绝无虚妄啊!”   刘将军半信半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这三人一个胖得离谱、一个干瘪得像猴、另外一倒是魁梧看起来有点本事。就这么几个人,弄阴谋诡计的话似乎不那么可能。但,人不可貌相,他又仔细看了看,此三人身上皆有伤痕,衣衫褴褛,有那么几处都露出了皮肉,还可笑的粘着树叶和沙石,不像是伪装的。   他思忖一会,问那将他们绑来的将领,“为什么把他们绑到这里?”   那将领站出来,将他们三人之前的谈话原原本本说给刘将军听。   刘将军听完看向苗聪,三人里面就他看起来最傻了,“西门涟的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苗聪立即道。   刘将军瞪他一眼,苗聪吓得一个哆嗦,忙回道,“前几日小的家主母还带着她赴宫宴。”   这事儿刘将军知道,他仔细思索一番叫那将领把这三人绑下去看着,随后对胡统领道,“事情看起来不太妙,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胡统领悄然看了一下刘将军的脸色,“太子夺宫,讲究的便是时间,时间一长极有可能生出变数。尤其是……”他顿了一顿,沉声说出天下大军都顾忌的那个名字,“西门涟!”   刘将军顿了一顿,起身,“传令下去,全体拔营,赶赴皇宫!”   “遵令!”胡统领赶紧出去了。   不多时,大军便是浩浩荡荡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守城门的见着他们立即放行,大军畅通无阻往城内行进去,进到一半时西门涟一声高喝,“杀!”   “杀!”   一呼百应!   城墙上,弓弩手齐齐放箭,同一时刻,那烧得通红的铁锅被抬起,滚烫的开水凶猛地朝着城楼下方外边的大军脑袋上浇去!   刘将军惊觉事情不妙,就要策转马头,却不想那两扇青铜门不知何时已经豁然紧闭!   “冲,冲出去!”   他大声喝,将士们齐调转马头。   “快,倒酒!”   猴三儿一声令下,虎军数百名将士齐齐用力扯掉瓶胆,烈酒铺天盖地朝着刘将军等人的身上浇去!   下一刻,哑巴和史扬等擅射的将士纷纷拉动长弓,箭若流星带火苗,纷纷朝着刘将军等人身上射去,烈酒遇火而立着,顿时便有火光熊熊起!   “啊!”   噼啪燃烧的声响里,刘将军手下的一干将士凄声尖叫,皮肉和布料燃烧的味道浓且烈,地上都是酒,他们身上的火不见灭,反而越来越大!   一声声凄厉的叫声震天!   短短不过瞬间,那随刘将军进城的将士便已经折损过半!   刘将军龇目欲裂,挥舞手中长戟,高声呐喊,“冲,向前冲!”   将士们军心已散,却为着逃命不得不跟着刘将军往前冲。   毕青望着狼狈逃来的诸人,笑着将信号发出,赵平、陈一带领的守在茶坊、酒肆、花楼、民宅……等二楼的凤凰军将士立即用帕子带上帷帽,等他们到时装好了辣椒粉的坛子往下一倒!   辣椒粉随着风而四散,直朝着下面人和马的口鼻扑去!   “阿嚏!”   “阿嚏!”   “啊!我的眼睛!”   “啊!好痛啊!”   ‘咴!’   一片惨叫声里,人仰马翻,一个个的人在地上打滚,都是痛苦到极致的模样!   “全部拿下!”   等那风歇息后,毕青指挥着凤凰军将士将人全部拿绳子给捆了!   “我的人都在后边,你们最好是放了我,放……”毕青嫌刘将军吵,随手从地下捡了只靴子塞了他的嘴里,于是天下清静。   城内战局,就此稳定。   而城外,此时杀戮正酣!   先说那剩下被堵在外的将士,他们在听到里面的喊杀声和箭矢声后便要撞城门救人。   苗聪在这时候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模仿刘将军的声音高喝,“快,快撤,快撤啊!”   一片混乱里,将士们见不着人,只认声音。   便,真策马回撤。   阳毛和瘪三互看一眼,挣断缰绳,于一片纷乱里跑到远处,搬动西门涟早交待他们挪的石头,然后机灵地闪躲人马。   西门涟从暗处出,黑色长袖如劲风卷起布阵之石,飞身而起,高喝一声,“纵横取丁,入天乾、踏地坤,承卯夺丙!”   下一刻,石头纷纷坠下,斗罗九九八十一阵的第十一阵阵成。   疾风卷,风如刀刃,刮人人死,刮马马残。   凄厉的嚎叫声和那血肉横飞声一起响起,于这夜振聋发聩!   “投降者自缚双手原地不动,或可免于一死!”一片混乱里,早立定不动的阳毛高声喝道。   “儿郎们,我不愿意你们送死,都自缚双手投降吧!”苗聪学着刘将军的声音‘悲愤’的大喝,之后又学胡都统的声音,“将军有令,全体投降!”   彼时,阳毛和瘪三分别学起虎啸、狼嚎之声,甚至连它们疾速跑动时发出的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   前面是将军和都统喊投降,中有性命之危,后有‘虎狼’之险,被困于大阵的将士们哪里还敢动弹,都是自缚双手,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西门涟‘看’阵中,发现多数人都已经把手给缚住,素手一翻,双掌合十制住阵中如刃劲风,对城内喝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捆回去!”   阵中那些没缚住手的见此情形,有大着胆子的几个人,悄然一动。   西门涟‘看’到,唇角一抹冷冽的弧度勾起,十指微动,下一刻听得那几个人尖叫声音响起,他们的身体被劲风直卷向高空,瞬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都能听到人喉结艰难滚动的声音。   阵内阵外的将士们无不睁大了眼,面上一片呆滞之色。   他们……   他们这是看到……   看到了什么?   好好的人,在空中……四分五裂……鲜红的血、白的肉,红里透着别样颜色的脑浆……竟然是将人生生给撕裂了!   天哪!   她……她是……简直就是恶鬼啊!   所有人都惊恐地朝着西门涟望去,一双双眼珠子都快要因过度惊愕而从眼眶滚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西门涟朝着城内喝一声,“再不来,我让你们也跟着一起陪葬!”   这一声宛若催魂令,城内的凤凰军的将士蜂拥而出。   西门涟收手,在他们将闯入大阵时将大阵撤掉,凤凰军的将士们大着胆子、忍着恶心冲过来把被吓尿了的刘将军的部下给捆了带走。   西门涟冷冷朝这边看上一眼,负手于身后,大步往城内走去。   这时候在阵中看傻了眼睛的苗聪、瘪三、阳毛三人这才如梦初醒,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主子,慢点,等等我们呐!”   西门涟听到声音,虽未停住脚步,却是慢了些许。   很快,后边的三人便是追上了她。   而前面,刚打完硬仗的毕青领着赵平和陈一也往这边走来,几人就这么碰上了面。   “幸不辱命,只十人轻伤。”毕青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   西门涟点头,“嗯。”   “主子,您那边……”   苗聪乐颠颠打断毕青的话,“我们这边,毫发无伤。”   毕青瞳眸一瞠,不可思议的看向西门涟,看见她一副淡定的模样,他也一下子就淡定了:王妃本来就很彪悍很强大。   “去里边歇息。”西门涟淡定移开眼,往先前商议事情的房间行去。   “别忘了叫那帮子狗眼看人低的人。”苗聪不怀好意地提醒着毕青。   毕青一哼,“当然不会忘记。”   ……   西门涟到房间才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毕青便是把先前一干狗眼看人低的大小将领给带来了,不同于先前的趾高气扬,现在的他们一个个像落水狗样——从他们得知西门涟不费吹之力就拿下刘将军的几万人马的时,他们就是这般模样了。   羞愧布满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低着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他们等着,她说责备的话。   西门涟将茶盏搁下,“传我的令下去全体将士近些时日保持高度戒备,守好牢房不得让任何人私逃出去!敢违令者,杀无赦!还有……”   她豁然起身,厉声道,“北越的男儿铁骨铮铮,此战是胜不是败,别给我作出这副战败者的姿态!是男人的,像个男人一样,挺起胸膛,把头给我都抬起来!”   “是!”   一干大小将领猛地将头抬起,一双双火热的眸子皆是看向西门涟的方向。在此刻他们的眼里,眼前这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孔再没有一丝女气,而是如同他们最敬重的王爷一般威严,而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娇小身躯也如劲松一样挺拔,能撑得起天地!   热血男儿,信奉强者!   而经此战役后,她在他们的眼里就是绝对的强者!   西门涟并不为他们眼中的崇拜而飘飘然,语气冷厉依旧,“今夜事是告诉你们,越是强悍的对手越会伪装,凡事都要谨慎而行万不可大意!”   “遵令!”一干大小将领皆是面孔脖子粗,却都高声应道。   “还有,我正式告诉你们,你们口中的‘杂牌军’有名字,一支为凤凰军、一支为虎军!他们是你们都难以媲美的强大队伍,要想变得跟他们一样强大,从明日起全体加强训练,不得有一人懈怠,违者军法处置!”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遵令!”   ……   这边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便被送到了君少扬的手里,彼时君少扬刚处置完宫内的事正陪着皇帝用膳,看得这消息,脸上顿时惊喜交加。   “发生什么事了?”皇帝和他坐得近,见此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就在方才,小洛儿兵不刃血,一口气将刘将军是所有人拿下了!”一口气说完,君少扬剧烈波动的情绪终于是稳定了下来。   可皇帝却不淡定了,睁大一双眼睛,“骗人吧!”   “您看。”君少扬将信笺递过去。   皇帝赶紧接过,一看,那眼睛是越瞪越大,嘴几乎是要合不拢,“这……这……这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啊!   君少扬一脸的骄傲,“父皇,小洛儿厉害吧!”   “厉害厉害,简直太厉害了!”皇帝从椅子上蹦跶起来,对那福贵公公道,“快,赶快再磨墨,朕要再下圣旨,这等好儿媳妇可千万不能被人抢了,福贵,快快快快!”   就在此时,门外忽传来公公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题外话------   明天开新卷,\(^o^)/   ☆、001:大婚(上)   皇帝手上动作一顿,君少扬也站起身来。   苟公公搀着太后款款行入内,皇帝和君少扬要问安,却被太后抬手制止,“皇帝,把圣旨早些写了,等这边大局稳定了便差人张榜贴出去。”   “好!”皇帝丝毫不耽搁,忙乎去了。   君少扬迎太后就坐,想起早间西门涟吩咐之事,关切的问一声,“皇祖母,您昨夜可是有受到惊吓?”   太后面色波澜不惊,“何来此说?”   君少扬却是注意到,就在方才苟公公的脸色变了一变,“皇祖母,真的没有吗?”   太后将话题错开,“你前些日子说在备婚礼了,还需要什么,哀家也帮你张罗张罗。小……小洛儿这孩子是哀家很喜欢的,你早些娶了她,也好让哀家早日抱上重孙儿。”   君少扬更觉得不对劲,但看太后那明显不愿谈的口气,便留了个心眼在心里,打算有时间了问问苟公公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思及此他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皇祖母放心。”   太后点点头,这时候皇帝已经写好圣旨,喜滋滋的拿给太后看,“母后,您看这样写可好?”   太后看一眼,淡淡道,“写她的真名,她在大西皇室排行第九。”   “哦。”皇帝也没多想,跑过去再重写了。   君少扬面露狐疑之色,暗忖:小洛儿排行第九的事,我都不知道,皇祖母是怎么知道的?   太后看穿他的疑惑,却并不解答,只是道,“君无痕已殁,等朝中恢复上朝后你便是太子,今后你可要收敛任性的性子。要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多听言纳谏,做个贤明的人。”   “孙儿谨遵教诲。”君少扬表示受教。   太后又道,“小洛儿不同于一般闺阁的女子,她有治国之大才,切莫将她只拘于后宫。她是与你同甘共苦生死患难,你此生即便是负了天下,亦不能负她。否则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孙儿对她自始至终一心一意!”君少扬保证。   太后面露赞许之色,点头,“你的性子我知道。”   这时候皇帝重新写好圣旨来了,给太后和君少扬看过后都觉得十分满意,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   接下来的时间内,君少扬雷厉风行收拾君无痕的叛党以及他勾结的大乾、天宏宗的人。先说这两方人马没看到君无痕传递任何消息,又打听到君少扬的种种行迹,便推测出君无痕不是死了就是遭受到了监禁。这事实无论哪个是真都于他们十分不好,见风转舵,在君少扬还没空出手向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就自己先退了。   而那瑞亲王呢!   此人在得知皇帝活得好好的时候赶紧是打道回封地了,另派人八百里加急给皇帝送来书信问安表示忠心。对于自己带兵离开封地一事,他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生病了需要一味奇药才这么干的,绝对不是有二心恳求皇帝谅解。另外献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山珍海味不计其数,皇帝念着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后边也就没怎么追究了,只是赐了一把双刃剑过去。   瑞亲王见到此剑时,和皇帝又五分相像的脸上各种精彩纷呈的脸色略过不提。   在君少扬忙的时候,西门涟也没闲着,她着男装训练禁卫。禁卫一开始也是不服她的,觉得她年纪太过轻,除了那一张脸格外阴柔和君少扬可以一比之外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可是当西门涟真正用魔鬼训练法训练他们时,一个个的都差点没哭爹喊娘。可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喊出来,因为无论是凤凰军的将士还是虎军的将士都是精神抖擞的进行这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不但没说一个字的怨言,就连皱眉都不曾。这么一对比,觉得自己是大老爷们的人都果断的咬牙坚持,男人的骄傲让他们不许自己被小瞧了去。   守城的将士每日黎明时看着西门涟领着一帮精神抖擞的人出去,晚上领回来的除了那么两队人马其余人都跟落水狗似的,一双双眼里皆是充满敬意。他们在那一夜见识过凤凰军、虎军的本事后都自愧不如,而西门涟以四人之力毫发无伤拿下数万人的奇迹被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所有守城的将士都知道了这事。一个个的,都把她奉作心中的神祗,不是供牌位有损人阳寿之嫌,他们怕是都要把她给供起来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很快离太子折腾的宫变的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又过了两日后,皇帝开始上朝,朝堂上空了许多位置,百官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该问的不问。   福贵公公当廷宣布了皇帝拟的圣旨,一道是正式册封君少扬为太子,另一道则是册封西门涟为太子妃。   两道圣旨一出,整个朝廷一片哗然。   却,无人敢出来闹事。   文臣们虽被拘在府邸,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是大致清楚的。当然这所谓的大致清楚不过是君少扬领大军解皇帝被困之危,诛杀刘将军等一干反贼而已。   武将们,尤其是那一夜跟随君少扬的武将们知道的更多,却都无一例外被下了封口令。在上朝前,太后单独召见了他们,严厉警告他们不能把那一夜的事儿给说出去,否则她一旦听到风声查都不查,就令人要了他们和他们全部家人的脑袋!   他们经过那事后本来胆子就差不多快要吓破,现在又听到太后如此威胁,一个个赶紧跪地上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否则生孩子没那啥眼儿,遭天打五雷轰之类的。   太后要他们将名字一一写在锦帛上后,这才放了他们走。   所以现在,两道圣旨一下,他们都尽量的把脖子缩着,脑袋低着,就怕被人惦记上。   皇帝接下来狠狠斥责了前太子的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以及曾经犯下的种种罪孽,当廷宣布已经把人关到宗人府这辈子都不放出来。义正词严说完这些话后便开始论功行赏,把被君少扬逼着护驾的臣子当廷狠狠褒奖了一番,大叹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各个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珠宝。而对于君少扬逼他们一事,则是闭口不提。   百官见如今这般这情形,又联想到昔日皇帝对君少扬的种种维护,要是还不明白君少扬就是皇帝心目中的继承人那就是傻子了。皆是谢过皇恩后,拜见太子殿下。   今日君少扬仍然是一袭浓黑的长袍,只是上面的图腾不再是麒麟,而是张扬霸气的五爪金龙。   他面色淡淡的受了百官的礼,道一声,“平身。”   百官这才起身,尔后皇帝有意无意提起瑞亲王和其它将领的事儿,百官们纷纷出谋划策。   这一次早朝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也让许多事尘埃落定了。   最大的,当属君少扬的婚事。   ……   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种种程序之后,终于到了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这一日,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锣鼓唢呐喧天。   妆台前,特意请来的全福夫人毕夫人为西门涟正描黛眉,这时候毕蓝从外边急冲冲的跑进来,“娘,您要的棉线。”   毕夫人手一抖,那眉顿弯。   她不悦蹙眉,“蓝儿,急吼吼像什么样子?”害她都画歪了。   毕蓝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娘,下次不会了,保证!”   “小皮猴儿。”毕夫人无奈道一声,摆摆手,“棉线留下,取一方湿帕和苹果来。”   “我先看看化妆成什么样了。”毕蓝说着,直往西门涟面前凑。   毕夫人生怕她打翻东西,忙摆手赶她出去,“快快,喜时将至,要是耽误了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毕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毕夫人回来,细心的将那画歪的部分拭去,低眼看正襟危坐的人儿一眼,笑言,“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满脑子胡思乱想,连你的三分淡定都不及。”   西门涟淡定么?   不,其实她一点都不淡定。   这是她曾日思夜想过的出阁,还是嫁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从被拉下榻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如揣了小鹿般砰砰直跳,紧张得要命。   只是她比较绷得住,寻常人看她脸色根本看不出来。   而今听得毕夫人这样说,她也只是一垂眸,天知道她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毕夫人拿起棉线,细细将她脸上汗毛绞去。   而后,毕蓝把东西都带来了。   毕夫人认真将西门涟妆点完毕,毕蓝凑过来一看,顿时惊呆,半晌才痴痴道一句,“王妃好美啊!”   至于到底多美,毕夫人用喜帕盖住了西门涟的脸,毕蓝再想看,也看不见了。   不多时,外边传来守卫高声的报喜声。   “来了!”毕夫人盈盈一笑,对毕蓝道,“快,快去问候外头的那些挑夫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好嘞。”毕蓝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   院子里,数以千担的嫁妆几乎将整个院子都挤满,仅仅只有落脚的地方。大婚中充当挑夫的是金龙卫、凤凰军、虎军三军大比拼里得胜将士,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喜色,即使有那么几个人的脸是鼻青脸肿的,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的好心情。   毕蓝出来时他们正在有笑有闹的说着话,她看一眼四周,大声道,“吉时将至,大家速速做好启程的准备,谁敢耽误时辰,我毕蓝第一个不放过谁!”   嬉笑声一片,苗聪上前打趣,“大姐,我们这边除了你,没人会误事儿的。”   阳毛也凑过来,“是啊大姐,我可记得你当初很是反对王爷和王妃在一起的哟。”   “哎呀,那我们得告诉九公主,让她做好护夫婿的准备。”赵平也过来插上一脚,凤凰军将士们唤西门涟这称呼已成习惯,一时半会还真改不过来。   “我们九公主这般厉害,就是十个毕蓝来了都没用。”陈一也乐呵呵的道。   “去去去,一帮猴孙儿。”毕蓝故作生气状举起手作要打人状,“三天不打,就上梁揭瓦是不是?”   “哈哈,大姐恼羞成怒了。”   “哎哟,别啊,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的。”   “啊,大姐别这么凶,你这样会嫁不出的!”   “嫁不出去关你们什么事儿?”   “啊啊啊,大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嫁不出去我娶你。”   “啊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你!”   一大帮人笑着闹着,追逐着,喜气洋洋的一片。   奇书子在屋里边装东西,奇鬼淡定的看着他跟老鼠搬家一样使劲往担子里塞东西,半晌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道,“你够了没?”   奇书子淡定抬头,“总觉得还少了点。”   奇鬼暴走,“你差不多搬了半个岛的三分之一的宝贝还不够吗?”   外边近千担,里边屋子里还有近几百单,知道的知道是嫁徒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搬国库!   要不要这么凶残?   奇书子想了想,“师兄不反对的话,我可以全部搬出来的。”   奇鬼颤着嘴唇半晌,爆出一句脏话,“妈蛋,跟爱徒成痴的贱人无法沟通!”   奇书子淡定道,“师兄,有辱斯文的话你莫要再说。”   奇鬼抓狂,“只许你做不许我说吗?”   奇书子歪着脑袋瞅着他,不说话。   奇鬼被看得浑身直发毛,双手作出防护的姿势,“你想干嘛?”   “你说,困你半个月好,还是十五天好?”奇书子问。   奇鬼瞠目,随即差点给跪了,“不要啊!”   就在奇书子要再说话的时候,外边喜婆高声道,“吉时到!”   ☆、002:大婚(下)   君少扬握紧手上缰绳,伸长了脖子朝里边望,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似乎是从换上这一身吉服那一刻开始,他的心跳就处于极度紊乱的状态,控制不住的喜悦,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也忍不住去猜想,换上一身红装的她,会是怎样美丽的模样?   想着,也便忍不住痴痴地笑了。   他笑,跟着他一起迎亲的毕青等金龙卫的将士也是忍不住悄悄地笑了,他们跟随君少扬多年,见惯了他运筹帷幄时高深莫测的脸,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傻乎乎的模样,一个个的高兴坏了。只是随即一想到他这般痴傻是因为那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一个个的又觉得十分的理所当然。无不艳羡的想着:若是他们能娶得这般如花美眷,怕还不一定有他这份子定力呢!   “吉时到!”   那一声报信的声音才刚响起,喜庆的锣鼓唢呐的声音便更是大了。   里边纷纷杂杂热闹的一片传出,尔后府门大敞,随后便见着红艳艳的一片直往外而来。   而当那一抹纤细身影被簇拥出来后,君少扬看得几乎要痴了去,天地之间似乎都只剩下这一抹红,绝艳倾城。   “王爷,别耽误了拜堂的时辰。”彼时新娘已入轿,挑夫已前行,而君少扬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一边的毕青忍不住悄声提醒道。   君少扬豁然惊醒,双腿一夹马腹,高喝一声,“驾!”   骏马扬蹄,疾如劲风,直往前飞奔而去。   抬轿者皆是轻功高强之辈,花轿一路如飞,轿夫的脚甚少沾地。   而担着嫁妆的挑夫,有近两千人,可饶是这样他们的队伍不但丝毫不显紊乱,反而动作奇快无比。   喜婆和毕夫人等人则是坐上了马车,同样不慢。   辰时,所有人皆赶到了喜堂。   而千多担的嫁妆,也是成山般堆积在了刚建成的太子府邸。   很快,便是到了新人拜堂的时辰,新郎新娘已站到一处。   礼官高喝,“一拜天地!”   西门涟和君少扬同时转身下拜,谢苍天神明,感恩让他们能相遇、相逢、相知、相爱、再到如今成白首约盟。   礼官又喝,“二拜太后娘娘、皇上。”   西门涟和君少扬起身,转身再朝太后和皇帝拜去,谢他们的成全,不在乎凡俗之眼光,成他们最大喜事。   礼官再喝,“三拜师伯、师傅、师叔。”   西门涟和君少扬再次起身,对着奇鬼、奇书子、奇淼的方向拜去,谢他们的养育教导之恩,此情一生不忘。   “夫妻对拜!”   西门涟和君少扬对着彼此拜下去,从此夫妻一心,携手同行,白首不分离。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一大片喜气洋洋的声音里,毕夫人牵着西门涟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新房而去。   新房,火红的蜡烛成双,瓜果小点,摆满了桌子。   毕夫人笑把红枣、桂圆、莲子等洒在喜床上后,这才令毕蓝扶着西门涟坐了上去,又说了些吉利话后才领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前庭一片热闹,觥筹交错声、丝竹管乐之声,声声入耳不歇。   而这么多的声音里,她偏偏能辩出属于他的独特清亮声音,说的都是日后会好好保护她、爱她一生一世的话。   “这个口无遮掩的!”   忍不住,俏脸微红,嘴上这般斥着,心里却有喜悦的泡泡不断冒起。   这感觉好像吃了糖一般,嘴里心里都是满满的甜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到了那时分。   当那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时,阖着眸子假寐的西门涟顿时睁开了眼眸,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尤其是,听到了门被从外推开的声音后。   那心脏,几乎都快要跳出来。   她屏气凝神,含羞咬住唇瓣,默数着那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他终在她身边停下,手中的喜秤轻轻一挑,便是将她大红的盖头挑掉。   “夫人,同为夫喝……”   交杯酒三个字在他看见她绝美的容颜时彻底卡在喉咙,那是怎样一张容颜啊!   金冠丝绦下,黛色长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一双媚眼波光流光顾盼神飞,洁白贝齿微陷入那艳色唇瓣,明明是那般大胆的模样,却因那雪玉般的肌肤染上的烟红而有着女儿家含羞带怯时的娇怜。当真是清丽若沧海明珠,绝美如妖。   “不是喝交杯酒吗?”西门涟被他火辣的视线看得满面羞红,娇嗔一声。   君少扬的魂魄差点都散去,一回神,同她双挽臂,将酒喝下。   尔后,扬手灭灯。   帘幕垂,遮住一室旖旎。   ……   翌日午时,西门涟和君少扬才双双从喜房出来。   管家见着他们,立即令人将早膳送到正厅,二人用过早膳后,西门涟提出走走消食,君少扬十分乐意与她同行。   清风拂碧水,红鲤轻跃,阳光在水面落下点点金光,如同美丽的金子一般耀眼。   “真像是在做梦。”君少扬拥着西门涟,看看池中的锦鲤,又看看怀里的人儿,忍不住叹息道。   这一切的一切,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想过。   而现在,他什么都有了。   感觉,一切都来得好快。   西门涟轻笑一声,享受地眯起眼眸,“你说像做梦,我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呢!”   在国破的那一刻,她都以为此生必定会与仇恨、腥风血雨相伴。   却未想到,命运终究是厚待她的,让她遇到了爱她如珍宝的他。   让她有机会同他在一起,携手不离分。   “呵。”君少扬也笑出声来,将她身子转过面对自己,低着头轻轻吻她的唇角,低语,“既然是梦,那便一直做下去,不要醒来了。”   “傻!”西门涟轻咬他唇角一记,眉眼含笑,“我都嫁给你了,这怎会是梦?”   “说得也是呢。”君少扬痴痴的笑,捧起她的脸儿,凤眸里柔情似水,“小洛儿,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   “嗯,我相信。”   下一刻,他灼热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   彼时正是浓情蜜意时,人生得意,咳咳,自得尽欢。   ……   他们新婚燕尔,正蜜里调油时,关于西门涟的流言蜚语却不知何时从何处流出,却在短短几日内如风般蔓延整个皇都。   百姓们的谈资从那风光无比的大婚转移到了西门涟这个人身上,泰半都是说不好听的话,只有那少许性子刚烈的妇人才私下赞她一声,但对他人却是有志一同的斥骂,说些难听至极的话。   而这说话的人中,又分如下几个版本。   “我当是有人真这么富有出得起这般多的嫁妆,原来人是一亡国公主啊!想她定长得极丑,若她不是掏空整个国库作嫁妆,哪会有人娶她?”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是第一种。   “世上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未得休书便改嫁,这是一女侍二夫,大悖伦理啊!”不知道真相,自以为是正义的卫道士的是第二种。   “千挑万选却选了一个妇人为妻,新婚之夜便成活王八哈哈哈。”同样不明真相,却是一副幸灾乐祸样的是第三种。   “为女子者,不知自爱,不守伦理,当引她为耻。”拿她当反面教材教导自家女儿的是第四种。   “女人嘛,灭了灯谁不都长一个样儿?若是我媳妇儿能带这么多嫁妆嫁给我,哪怕她一双玉臂被万人枕过,我也乐意把她娶回来当菩萨供着。”各种羡慕,恨不得自己也有同等艳福的人是第五种。   还有等等等等……如此诸多言论。   当这话传到君少扬的耳朵里时,他先前还温和的面色陡然一片森寒,对毕青道,“将全部传播谣言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或是无知妇孺全给吾抓起来,调查出谣言的传播者。再传吾的命令下去,再敢议论此事者一律割掉舌头以儆效尤!”   毕青打听到这话就各种不舒坦,现在又得了这般命令立马就领着金龙卫去办事了。   君少扬下了命令后还觉得不痛快,拎着剑就要出门。   却恰巧,西门涟拿了一卷书过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奇,“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心爱的人儿,君少扬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将了一半儿,却不想把这糟心的事儿同她讲,便含糊道,“只是练剑,没有要去哪儿。”   “哦,是吗?”西门涟戏谑的目光沿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打量。   “当然是了。”君少扬被她看得浑身燥热,走过去狠狠拥她到怀里,粗声粗气道,“小东西,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我方才看书才想到了一个好姿势,寻思着同你试试……”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西门涟忍着笑,抬起眸子望着他瞬间写满了惊喜的脸,她故作无奈状摇摇头,“既然夫君不喜欢,那便算了。为妻日后定当恪守妇得,谨遵规矩,再不与夫君白日宣淫,从此循规蹈矩做个贤妻。”   “别,别别啊!”君少扬急切的将她往房里带,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这个可以想呀,必须可以想,你的表现我爱极了。管什么贤妻不贤妻的,若你我之中必定要有一个是贤惠的,那么就我来做贤夫便好。小洛儿你肆意自由的,多好呀。”   西门涟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少扬,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这般无赖呀?”   “矮油,不无奈怎能抱得美人归啊!”君少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那叫一灿烂。   “真受不了你这活宝样儿。”西门涟渐渐止住了笑,正色道,“少扬,你真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糟心的事,你知道了反而影响心情。”君少扬道,现在他就想宠着她,张开怀抱给她遮风挡雨的。   感受到他的真心,西门涟脸上泛起柔柔的笑容,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精致的脸儿埋在他的怀里,“那些事,单凭人说,我问心无愧便好,你不必以此为烦恼。”   君少扬眉头一皱,“我和毕青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没有。”西门涟顿了顿,道,“我那边有收到消息,便来这边看看,见你这般模样,便也猜到了大概。”   君少扬感慨她的冰雪聪明,长吐出一口气后双手捧着她的脸儿,无比认真的道,“我的女人,好的话能说,坏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许提。谁敢提就是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爱说三道四一点还是更爱惜自己的脑袋一点!”   西门涟久久地望着他,喉头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找不到一句可以尽道出此刻心境的话,憋了半晌道出两字,“暴君。”   君少扬一听,顿时乐了,低着头在她耳边道,“嘿,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说我是暴君,我就说要把你养成妖后。看看,现在你又叫我暴君,我要不把你养成妖后那就是不守承诺。男子汉嘛,得一言九鼎,我这说到的事,那就必须得做到你说是不是呢?”   他这么一说,西门涟倒是想起来真有这么一回事,也乐了,搂住他腰的手改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行啊!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既然要做妖后,我就做最妖孽的那一个,仗势欺人、拼命敛财,然后培养外戚,无恶不作。”   “好啊好啊,我就是你仗势的那个‘势’,永远的。”君少扬说到这,都被自己的话给逗笑,“小洛儿,你说要是皇祖母和父皇要是知道我们还没成为帝后就在这商量着怎么败坏朝纲,你说他们会不会肠子都悔得青了去?”   他可是皇祖母、父皇好不容易扯上位的太子。   西门涟也笑,“会的,一定会的。”   君少扬怪没诚意的道,“希望这话能传到皇祖母和父皇的耳朵里。”   “瞎说。”西门涟哼一声。   “我这是说正经的。”君少扬苦着一张脸,“日后要处理诸多朝事,哪里还能跟你共枕到天明?现在这般日子倒还真不如那时候在华为的驻地,咦,对了!”   他忽然就大喜起来。   西门涟被他这忽郁闷忽喜悦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对了?”   君少扬抬起头,亮晶晶的凤眸直勾勾的望着她,“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题外话------   群号:332330873   完整版新婚在群里,懒设密码有爱自取。   ☆、003:立威   这般柔情蜜意的打情骂俏,后边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亲密不提。   翌日清晨,君少扬早早去上朝了,西门涟起得晚些便先唤来紫莹伺候洗漱,至于毕蓝——她今年已是二九之龄,毕夫人担心她性子越发野会嫁不出去,于是便把她接了回家拘着,正为她物色的亲事。   紫莹曾是凤凰军里出色的医官,不但精通医理,厨艺也不错,照顾起人来也是十分的顺手。   只是,挽发的功夫却根本不行。   西门涟瞥一眼铜镜里歪斜得叫不出名字的发髻,颇有些哭笑不得。   紫莹一张俏脸羞红,见状更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她好钻进去。   “就以我平日在军中的发型梳。”实在没法对她做要求,西门涟只能弃繁从简。   紫莹快手快脚将那碍眼的发髻拆了,重新梳了一个,这下倒是很快了。   之后,二人行出门去。   她们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管家,管家立即令厨房那边准备食盒,将早点送到用膳厅去。   厨房的人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人,即使急,也不会慌了手脚。   很快,早膳便备好,管家亲自给送了过去。   她们主仆二人到时,管家正在布菜,见得她们来,便先屈身行礼了。   西门涟受了他这一礼,稍颌首,坐到座位上。   紫莹快速地用银针将菜试了一遍,没察觉到异样才退后,朝着西门涟悄无声息一点头。   西门涟这才提箸用膳,用过也不过少许,便住了筷子。   管家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再拿箸的意思便令仆人将这膳食撤了下去。   “且慢。”西门涟叫了停。   管家示意仆人停下,“太子妃有何吩咐?”   “你们先下去。”西门涟示意仆人道。   仆人行了礼,便退下去了。   管家心里一琢磨,便是知道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太子妃,实在是太子爷有交待,不能饿着您,要时时刻刻护着您。小的这才斗胆自作主张,不是故意对您不敬,望太子妃海涵。”   西门涟听他说得明白,心里的不悦也稍减了几分,“事要有度,过了这度时间久了,本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小的一定谨记太子妃的话,再不犯同样的错误。”管家背后冷汗涔涔,方才他的做法的确是僭越了。   “那便仔细记牢了。”她虽然不会去刻意立威,但是该仔细的事也绝对不会含糊着。   管家感觉背后更湿了,“是,必定会记牢了。”   “那便下去,唤人过来把这边桌子收拾了。”   “是。”   管家下去后,西门涟也起身,紫莹随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进来收拾东西的仆人和她们正面迎上,行了礼,得她‘平身’的赦令后这才轻手轻脚往里边行去。   接下来半天的时间,西门涟走了大半个太子府。   紫莹自始至终跟在她身后,只看,不问。   “到前面亭子里去。”终于西门涟走得累了,指着前边的亭子道。   紫莹应一声,随她行过去。   此时已经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二人走到亭子里,紫莹伺候着西门涟坐下。   “去取一碗冰镇梅子汤来。”西门涟吩咐道,走了许久,她出了一身的汗,也口干舌燥的。   紫莹未动,“九公主身子属寒性,去年才有月事,又因为一直靠药养着的关系,导致子宫比寻常妇人更寒。要想日后生出健康的皇子、皇女,不但必须要戒口,更连冷水都不能碰。”   西门涟眸色微动,沉吟道,“本宫身体调养得如何了?”   “身子已经大好,只是多年沉珂不是一朝便能愈,加之先前有几次伤了元气,只……”紫莹话微微一顿。   西门涟心头一紧,“只什么?”   紫莹咬唇,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西门涟沉了脸色,涟声音都变得冷冷的。   紫莹一咬牙,松口道,“只怕……只怕很难有孕!”   闭着眼睛说完这话,她都不敢看她的脸色。   对一个新妇来说,不能有孕,那是绝对的残忍。   尤其是——对她!   西门涟身子身子晃了晃,手重重按在石桌上,咬着牙,“很难,到底有多难?!”   “九公主……”紫莹睁开眼睛,看见她这副模样,一阵心酸,顿时泪眼盈眶。   “说!”西门涟眼神一厉!   紫莹哽咽道,“除非有奇迹,否则便是注定您此生无子!”   “命、中、注、定!”一字一嚼,西门涟语气越来越冷,在紫莹眼中光芒越来越显伤心时,她怒极反笑,“本宫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只相信人定胜天!本宫能活到现在,本来就是奇迹,既是这样又为何不能有下一个奇迹?!”   紫莹怔怔的望着她,被她的话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擦干你的眼泪,今日之事不许透露一个字出去!”西门涟冷冽的眸光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扫过,旋即别开了去。   紫莹忙伸手擦干眼泪,站到了一边。   西门涟又恢复到先前淡然的模样,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取温茶来。”   “是。”   紫莹应一声,离开去取茶。   回来时,她遇到了管家。   “紫莹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去?”抱着一堆账本的管家叫住了她,问道。   “太子妃要喝茶,嘱取一些。”在管家的面前,紫莹谨慎的换了称谓。   管家一笑,“正巧我要找太子妃,紫莹姑娘若不嫌弃,便与我一道吧!”   紫莹不好推拒,“那便一道。”   “多谢紫莹姑娘了。”管家往前行道。   行去凉亭的途中,管家套着紫莹的话,奈何紫莹就是个闭嘴的蚌壳,任他怎么说都不说一个字。管家也拿她没办法,便也灭了这打探的心思,于是一路再无话。   “拜见太子妃。”   二人到凉亭后,齐齐向西门涟行礼。   “平身。”西门涟道一声,令管家对面坐下。   管家将抱着的账本分类放到桌子上,又取出一大串钥匙,“太子妃,这一叠是府里的银钱和物什、这一叠是您的嫁妆、这一叠是府里的开销、这一叠是军费的开销,请您过目。”   说罢,又将一大串钥匙给介绍了一遍。   途中,西门涟没有说任何话,直到管家把话说完才令紫莹给他倒一杯茶,“喝。”   “谢太子妃赏赐。”管家笑嘻嘻地喝了。   西门涟眼角一挑,“紫莹,送客。”   管家喉头一滚,手上的茶杯差点掉了,想说什么,但想起她先前才下的命令,那话又给咽进了喉咙里。   “那小的便告退了。”管家起身,躬身行礼道。   “慢。”西门涟笑一声,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几眼,“管家,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府邸的奴,并不是当差的,该怎样称谓你难道还不知晓?”   “奴才知错。”管家立即道,这语气里隐隐多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知错便好,莫要等有一日这事传出去了,落了面子。其实吧本宫的颜面丢了不打紧,只是太子的颜面却是万万丢不得的。”西门涟笑吹纤指上艳红的蔻丹,“太子的颜面一丢,后果如何……”   她只是笑,后边的话没有说完。   管家打了个寒颤,“奴才谢太子妃教训。”   “知道,便退下吧!”西门涟摆摆手儿,朝紫莹看上一眼,“送管家一程。”   管家谢恩,紫莹送了他离开。   西门涟左手托腮,眼眸似阖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圈绝美扇形仿若蝶翼。   右手的食指却是有节奏地在石桌上敲着,宽大的袖子将皓腕完全遮盖,也将那一只弯曲的大拇指下一点寒芒尽遮。   远处看,她姿态慵懒如猫。   娇小,柔弱,惹人怜爱。   君少扬一身朝服未换便来寻她,见到的便是她这般慵懒的模样,唇角一抹笑弧微勾,足尖一点过灰色鹅卵石道,飞身直往凉亭而去,伸手一捞,人坐下时便已经将她娇软如水的身子给拥在了怀里。   “小洛儿,可有想我?”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儿,与她额头相抵,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翼,亲昵的问。   “想你,你便来了。”   西门涟眉眼皆含笑,下颌微抬,柔软的唇瓣凑到他弧线优美的唇边,烙下轻盈一吻。   “不够!”   君少扬不满足她蜻蜓点水的触碰,就跟让吃惯了大餐的人一下子被逼着吃清粥小菜一样不满足,话说完便是深吻住她的唇,暴风骤雨般卷入她檀口里,勾出她的热情。   她毫不保留地回应着他,却在他看不见的位置将因他突至而滑下的短匕收了进去。   “呼……”   顾忌着这里不是私人空间,君少扬在近乎失控的时候结束了这火热的吻,一伸手将西门涟拥在怀里,头深埋入她的颈项,喘着粗气,灼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绸料尽喷在她敏感的颈窝。   西门涟分明感觉到一阵酥麻感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体里突然的渴求,让她难以自控。   却在这时,紫莹去而复返了。   她看到亭子里犹如交颈鸳鸯的二人,俏脸一红,正欲告退,却被西门涟叫住,“说吧!”   紫莹心里叫苦,却只能低下头去,“管家举止轻佻轻浮,有些小聪明,却上不得大台面。”   君少扬听到关于管家的评价,正要抬头,下一刻却有一只微凉的小手从他中衣探入,从他肌肉紧绷的小腹直往他结实的胸膛上游移而去。轻如羽毛搔过,让人身和心都为之痒痒。   他欲低斥作乱的她一声,却听到她清冷的声音道,“凭何看出来的?”   似乎,一点都不曾受到影响一般。   从这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此刻一本正经宛若谪仙的模样,但是她的手却在做着最为大胆的事。   可偏是这样,也更刺激。   她既爱玩,那他怎么可以不奉陪?   君少扬悄然一笑,下颌微抬,不轻不重吮着她犹如白玉般的侧颈,也学着她一般探入她衣内,比之她的轻柔,他的动作确实恣意张狂,大手所到之处必然留下烙印。   西门涟身体绷紧,脸色却和平日丝毫无异。   紫莹回道,“他一直在套着奴婢的话,问的都是关于您的事。而且还暗示奴婢,只要奴婢愿意委身于他,便可同他一起享荣华富贵做人上人,而不是苦哈哈当奴婢伺候人。”   西门涟冷笑一声,“那你便随他去,必要时候可透露本宫的消息一二。”   这般冷然说话,手的方向却是倏尔一变,直滑而下往他小腹下边而去。   轻研磨。   感觉到他呼吸急,她面色依然淡定。   还玩上瘾了?   君少扬挑眉,凤眸中灼红光芒一闪,也有样学样。   一按、一揉!   一挑、一捏!   无声的交锋,隐于华丽的袍服内,石桌下。   外人,难见丝毫。   低着头的紫莹不知道,只应,“是。”   “你该做的都做了,下去吧!”西门涟淡淡道。   “是。”紫莹退下。   她一走,君少扬就抬起了头来,咬着她的耳朵道,“该做的,你做完了,我还没做完。”   “你,关我什么事?”西门涟笑出声来。   “夫妻一体,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君少扬环住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侧过头,灼灼的眸子望着她。   “哦。”西门涟扬高声调,笑得像一个小恶魔,“我刚到小日子的事,也能算你的事?”   ☆、004:琴瑟和鸣   “当然是大事了。”君少扬手脚立即规矩了,正色道,“你身子本就未见大好,我问过太医,小日子的时候最是不舒服了。且还极容易生病,得特别注意。”   说到这里,忽而起了一阵凉风。   “不行,这里正是风口,可不能让你受凉了。”他说着,也急了起来,快手快脚为她拢起衣裳。   西门涟本不过一句玩笑话,却未想到他竟这般担心她,心中既甜又酸,她抓住他的手,还是告诉了他实话,“方才的话,我不过是哄你的,你想要的话我必定依你。”   君少扬意识到被骗时一怔,又见她这副小意温柔的模样,心中隐升起的不悦也尽散了去,“这几日你也累了,今晚我陪你好生歇着便行。”   他抬眼看她欲言又止的唇,笑,“别想太多了,一时的欢愉哪有你身子健康来得重要?我皇祖母可惦记着你早早给她生一个小玄孙呢。”   说罢,他笑着摸摸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却没看见她明眸中一丝阴霾飞速闪过。   “嗯,会有的。”表情变化只是一瞬,西门涟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君少扬却分明感觉到方才她身子的瞬间紧绷,他忽想起前不久在皇陵他说到子嗣时她奇怪的表情,心中有了一丝计较,决定迟些召太医给她看看身子。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了她。   于是他补救的道,“我们才新婚,正是甜蜜时,我倒是不希望那么快有孩子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西门涟听出他语言中的安慰之意,轻笑一声,眼翦却低垂下,掩去其中的黯然之色。   君少扬一听便知道自己的话造成她的心结,叹息一声,“小洛儿,我说些并不是昧良心哄你,而是实实在在打心眼里的实话。这其一,我们才新婚,我才接下这个位置,要办的事情还很多。你若怀孕,便会令我牵肠挂肚,这样一来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安危哪有心思去处理国事?”   西门涟抬起头来,见他一脸诚恳之色,心里憋着的难过,也好过了一些。   君少扬心知她被说动,又继续道,“再者你嫁给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若真是怀孕了,根本就是有心无力,你会因此生烦生厌,我再一忙顾忌不到你,你性子便会暴躁。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长久的争吵,与其赶着现在,倒还不如等所有的事情都平顺了,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给北越生一个安稳坐江山的好皇帝。”   他说这话时挤眉弄眼的,西门涟一开始还能绷得住,但后面却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媚眼含秋波,嗔怪道,“你倒是想得长远。”   只是却也,句句都说到了她心窝子里。   这些,都还是她未想到的。   “不长远,怎能将你这个美人牢牢锁在怀里?”君少扬眉眼皆是含笑,顾盼神飞,那一张容颜更是如玉俊美。   “磨嘴皮子的话都跟谁学得你?油腔滑调的,让人一听便是不喜。”西门涟故意板着脸,右手食指在他胸膛上戳着,那模样别提多娇媚了,而那娇娇柔柔的声音,更是让人连骨头都要酥了去。   君少扬直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控制的身体里的火焰又要蓬勃而起,便赶紧抓住她的手,“小洛儿莫闹,为夫定力不足,你再闹下去,难道还真想为夫在这里要了你不成?”   西门涟此刻也感觉到了娇臀边的隐升的火,笑一声,“定了还真是够差的。”   “你也不想想,我正是血气方刚时,才尝到甜头,又有娇妻在怀,定力能好才怪!”君少扬咬着她玉白的小耳朵,灼热的气息呼在她敏感的颈子上,大手隔裳在最为喜欢的软雪处流连,惹得她唇瓣溢出一声低喃。   却是这声音,让隔靴搔痒的某人更是血气更是在身体四处冲撞。   “小洛儿,别出声了,再出声……”他怕就控制不住了。   “我说让你控制了么。”她却娇嗔一声。   君少扬俊颜绯红,还没懂得她的意思便是看见她倏尔扬手,劲风从她袖中出,双色棋子成格打下护亭的藏青色帐幔时也带起一阵劲风旋转,而这风却并不让人觉得冷,只是形成了一层壁障,让人无法窥见这里边之旖旎。   “你身子……”他还惦记着她未休息好的身子。   西门涟翻脸比翻书还快,顿时沉下脸,连声音都冷了下来,“莫不成,你想召唤左右贵妃?”   “左右贵妃?”君少扬第一反应难道是皇祖母或者是父皇又往这边塞人了?   西门涟难得见到他傻乎乎的模样,心里早笑开了花,只是脸色却是绷紧不变,一副冷冷的模样。   倒是要看看,他会怎样表现?   君少扬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劲了。   新婚之前,父皇就给了他圣旨,要他永不纳妾,那么这什么‘左右贵妃’定然不是父皇赐的;而皇祖母,她明显是极喜欢小洛儿的,必定不会在他们才新婚时就给送上什么‘左右贵妃’;再者以金龙卫早死心塌地承认她是主母的性子,若真有什么‘左右贵妃’,怕是都不用等她开口,便会自作主张将人打出去。   这样一来……   他抬起头,忽看见她眸中满满的笑意,环住她腰肢的左手一动。   灵光一闪间,他忽地大笑出声,“好你个小洛儿,竟然拿着荤话逗弄为夫!”   这四方有遮蔽了,君少扬也便没了先前的顾忌,大手一挥,便是将石桌上的账本挥到地上,才将她身子平方上去,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子便是将她牢牢地覆在了身下,一双铁臂更是锁紧了她的腰肢,沾上绯色的凤眸瑰丽如珠。   西门涟娇容含笑,一双如藕般的玉臂缠上他的颈项,魅色于水眸中流转,“夫君,你难道就喜欢含羞带怯,只乖乖在你身下承欢的所谓的三从四德的女子吗?”   这看似小模样,别提多娇媚诱人了。   “为夫最喜欢你了。”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有‘多喜欢她’。   旖旎风光尽隐风中,娇声婉转和低吼。   鸾凤颠,亭中风光美。   正应了那一句老话,爱,都是‘做’出来的。   ……   许久之后,情歇。   西门涟宛若挣脱了线的娃娃一般软倒在君少扬的怀里娇喘吁吁,任由他帮她打理着衣裳。许是因为他常解她衣裳的关系,比之最初,他给她穿裳比之先前来说可谓是极其熟稔,再也没出现过第一次给她打理衣裙时那可笑的样子。   君少扬为她打理好衣裙后才将自己的衣裳打理好了,便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即使才经历过一场旖旎情事,她身子骨依旧是凉凉的,出了一身热汗,却因为一身魅香而让整个亭子都充满了香味儿,将那情事后的味道都遮了去。他又想起她天生媚骨的事来,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西门涟累得狠了,现在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听到她的笑声,便只是出声问了一句。   君少扬自是不会将他方才想的事告诉她,“抱着你,还真是舒服。”   他这一说,倒是引得西门涟狐疑了,也不贪懒了,抬起头,盈盈的眸子直望着他,“我满身骨头,你抱着我当真舒服?”   即使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身上也没长出什么肉来,有时候自己摸着手腕的骨头都觉得不舒服。可他倒好,无论是有空还是忙,只要她在,必定都是要抱着她。她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机会,他这么一提,她便是问了。   “当然舒服了。”君少扬想也不想就答道,更将她往怀里抱紧了些,“有你在,我做什么都有力气。”他可不敢说他贪恋她身子冬暖夏凉的事,要是被她误会他是哄着她玩就不美了。   西门涟眨了眨眼,想起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心情也是十分之稳定,处理事情来也是更有条理便是相信了他的话,“嗯。”   君少扬都做好了会被她质疑的准备,现在见她这般态度,反而觉得纳罕,但追问下去又有自打嘴巴子的嫌疑,便就转了话题,“管家做事一向勤勉,即便是我不在他亦是将府里给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怎会得到你婢女那般的评价?”   西门涟眉头拧了拧,“不是婢女,她曾是凤凰军里唯一的女医官,不但心细如发,更医术高超,只可惜命却苦了些。”   “你身边的人,自己清楚便好。”君少扬笑着亲亲她才唇角。   “你没必要避嫌。”西门涟将他的脸推开些许,正色道,“她是我从乞丐堆里挖出来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她自闭又怯懦,却知道用法子让一切对她有图谋的人死。我当时是以女子身份近得她的身,为逼她开口说话我故意留下足够她生活一阵子的银子后要离开,她这才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跪下来求我,我也在那时候才得知她真正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她爷爷是从宫里退下的御医,医术高超又在地方素有贤名。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得了个败家的儿子,也就是她爹,此人为多得钱银竟不惜在药材里混入假药,弄虚作假。你也知道那药是用来救命的,能作得假吗?一开始,的确是挣得了大笔的银子,但是好景不长凑巧的本地一个颇有权势的富户的正妻礼佛时受了凉便歇在了客栈,因丫鬟都伺候着不得离开,便打发小厮去请其夫,另派跑堂的小二去抓药,这一抓,可就出事了。”   君少扬皱着眉,“定然是这药害死了人。”   “嗯。”西门涟点头,继续道,“那富户仗的势便是他家正妻的势,她就这么没了,那富户能不上火悲痛欲绝吗?再者不说他了,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娘家人能善摆甘休吗?两边人大闹了一两天后便查出问题出在药上,富户和他正妻的娘家人立即是气势汹汹把医馆给砸了。结果紫莹的爹被打死,爷爷被活活气死,所有家产被搜刮得一干二净不说,其余的家人也都被县令打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都是贪心惹的祸。”君少扬叹息道。   “是啊!”西门涟笑了一笑,将身子更往他怀里偎紧了些,“我那师叔当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还在那教训我以后啊万万不得贪那些黄白之物,说这就是下场。”   说到这里她想起师叔那样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君少扬,“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哪怕是失去了身份的依仗,也不过是从一座宝山爬到了另一座宝山上。”   君少扬听她竟把他比作是宝山,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一副慷慨的模样,“对,跟着我有肉吃!”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来了呀?”西门涟横他一眼,君少扬乐滋滋的捧着她脸蛋亲,“颜色过一本就是极好的了,你都给三了,我要不开出大染坊来哪里对得起你?”   “说正事呢,正事呢!”西门涟推他,她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再这么胡折腾下去,她可吃不消了。   君少扬比她更关心她的身体,立即乖乖地不闹了,正襟危坐,“嗯,你说。”   西门涟说起先前管家的事来,“昨日管家受我之托去了一趟银庄,据同他一起过去的人汇报说他中途有随掌柜的消失了一会,才耽误了时辰没有在规定的时辰赶回来。”   她说完这话见君少扬斜眼睨她,唇角一撇,“我倒不是寻人问的,是那人主动上报给我的。你也知道君无痕的事才过,这里还不甚太平,我平日嘱咐守卫都要比平日更打起精神戒严,一有不对劲马上汇报这才得了情报。今儿我是要看整座宅邸的布局便只差了紫莹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这一晃不就出事了吗?”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起你平日不甚关心这些,一下子觉得好奇而已。”君少扬解释道。   西门涟想起自己之前的确是这样,便也信了他的话,只是有些话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他提下,“你我既然已成夫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性子不好,很容易胡思乱想又不会轻易认错。你心机深沉,喜欢做多于说,现在还无甚大事,你我二人说说便可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只是长此以往下去,当你我渐忙,顾不上彼此又有人存心挑拨,我们的关系必然如履薄冰。”   她这是未雨绸缪。   君少扬听懂了她的话,笑得温柔,“你能想到这些,我真的很欣慰,不过你想到了其中少许,而不是全部。”   西门涟以疑惑的目光看他,君少扬挑眉,唇角的笑弧越发拉得大了,“我既然娶了你,便早就做好了与你共度一生的准备。你性子如何,我比你更清楚。是,诚如你所言,我喜做过于说,但是比之国事来说你更重要。我再忙也会照顾着你的心情,绝对不会让你胡思乱想,更不会听人挑唆冷落你,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辈子,除了她,他再也不会要别人。   西门涟眸中有盈盈的水光在波动,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会专心待她的话,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她说这些。心里的感动几乎满溢,她深呼吸一口气,动容的道,“你若不弃,我必不离。”   “夫妻本一体,自当荣辱与共,生死不离。”君少扬轻笑,笑弯了一双眸子。   西门涟也笑,“管家的事,倒是让我更看清了你的心思。当真是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依。”   “管家的事,我再提点你一句。”君少扬不介意她的调侃,笑在她耳边道,“管家的事,倒不如这般……这般……”   “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西门涟听完他的提议,顿时笑出声来。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君少扬爱极了和她的这一份默契。   ☆、005:合谋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是内宅还是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的聊八卦的声音都趋于无声。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君少扬下的那一道命令,可不是吗?现在牢房里关得最多的除了随君无痕造反的将士以外便就是那些个日常里爱道东加长西家短的长舌人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那些人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说混迹在人群中说那些话的。”书房里,单膝跪地的王四如实际报告着自己这几日查到的,“卑职拿了他们还剩下的银子来看,都是些寻常使的银子,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就是这样,他都累得几乎缺了半条命去。   应对那些油嘴滑舌又有点身份的人,简直太累。   却什么都没查到,想想,都郁闷。   “从衣饰上也查不出来吗?”就连杀手都有绣有标记的衣裳,这些指使人散播谣言的人怎么会没有?君少扬不信,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王四,莫非这人躲懒忽略了这事不成?   “太子殿下,卑职冤枉啊!”王四立即叫上了,苦着一张脸道,“从他们搜不到他们关于身份的证明后卑职就取了他们衣裳上的料子交由各大布料庄搜类似的布料,结果什么都没搜出来。卑职不死心,一折回头把人靴子、簪子什么的全拆了去挨个店铺查,都没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已经尽了全部的心思,实在查不到也不能怪他。   君少扬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望向身侧的西门涟,眸光在瞥见她暗黑色袍子时有过一瞬间的闪烁。   “你是想说,这衣料是有名的大布庄才有的?”搁下手上书卷,西门涟抬头,闻声道。   君少扬一笑,“王四,你都去了哪些布庄?”   王四一脸纠结,嗫嚅道,“如……如太子妃所说。”   “再去查!”君少扬下逐客令。   王四告别都不曾,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好一出掩人耳目之计。”他走后,西门涟才低低叹息出声。   “可不是吗?”一般人谁能想到传播谣言的人衣裳的料子会是少见的好料子?若不是她不喜华丽衣裳而钟爱类似普华无实的衣裳,他怕还很难想通这关节。   思及此,君少扬温柔地看向西门涟,越看越觉得她是自己的福星。   西门涟眉梢一扬,“你这般看我作什么?”   “看你越来越美了啊!”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君少扬通常没个正形,各种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哦。”西门涟淡淡应一声,“管家那边你盯得怎么样了?”   “都在掌握中。”这般骄傲的说完,君少扬又有些懊恼道,“纪风这人平日也是个谨慎的,怎么那一日就这么糊涂,竟着了那么浅显的招儿。”   “智者千虑也都必有一失。”西门涟开解他,“这次吃亏了,下次便会更谨慎了。”   “这次倒是多亏了你。”以他先前忙到翻天覆地的情形,哪里来的时间去管一管管家是否在府?幸亏事情发现得早,让全府的人都有所防备,不然日后必成祸患。   君少扬想想还有点后怕,他自己伤了没事,就怕伤了她。   “我看起来有那么娇弱吗?”西门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笑,光凭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布阵之法便少有人能近她的身,他未免反应太过度。   君少扬可不这么认为,“你到底是个女子,今日你小日子才至,身子正是不舒服的时候,一切都得当心点。”   “……”一提到小日子西门涟就有些蔫了,她小日子要么不来,要么来个四五天折腾得死去活来。冬日还好,多穿上些衣裳不出屋子手脚暖喝着还好些;夏日的时候,那可就是悲剧了。   “就这样,管家那边我盯着,你若无事,便可以去看看皇祖母。”君少扬提议道,“从出事到现在,你都没有向她请安,若是闲着便过去看看,她早上的时候还在念叨你呢。”   “可不可以不去?”一想到那一夜的情形,西门涟就不想往宫里跑,尤其是御书房那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皇祖母还是父皇,都是需要有人陪着谈谈心的。”君少扬自从苟公公那边没探出事,反而把人吓得病了三四日后便没有仔细询问那一夜的事的想法了。结果已出,还去纠结那些作甚么?   “也好。”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只是迟早的事,西门涟也就应了。   “若是父皇留你切磋画技或者是草书什么的,一律只给空头承诺!”君少扬的语气顿时就变得不忿起来,这人明明知道他已经忙得脱不开身了,还找借口唤他到御书房帮批奏折是怎么回事!   一幅字画,比他儿子、未来的孙子都还重要吗?   只是想到那字画是西门涟所赠,这心里的怨却是怎么都怨不起来了。   郁闷,却还是有的。   西门涟浅浅一笑,难怪他这几日都很晚回来脸上都明摆着写着‘爷不爽,别惹爷’字样儿,原来竟是皇帝又把奏折丢给他批,害他没时间休息,以及活络心思了。   “嗯,那我准备准备,进宫去。”   “多带些护卫。”近些日子总时不时蹦跶出几个太子余孽出来捣乱,她身子不爽利,还是带人去安全些。   “好。”西门涟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算了,你身子既然不爽利就好生歇着,迟点再去也没事。”君少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尔反尔了。   西门涟这回可没有依他,“你都说皇祖母和父皇那边需要人陪着了,既然念起了我,我若不过去,倒是显得不知礼数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身子嘛。”君少扬懊恼,早知道就不说这些了。   “我多带几个护卫便成了。”西门涟拿他方才的提议堵他的嘴,站起身来,“午膳你自己解决,我晚点才会回来。”   “好吧。”君少扬知道她的决定很难更改,便只能亲自将她往外边送去了。   马车缓缓转动,直向宫廷的方向。   “随哀家去一个地方。”太后看见来请安的西门涟后,连苟公公和红鸾姑姑都没带,只带了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那长长的百步长阶,尔后一起不快不慢的前行,一直到一个房间里边儿。   太后转动物什,有架子缓缓转动,墙壁的方向露出一整个黝黑的地下密室来。   她,走了下去。   西门涟按捺下心头微讶,也跟着走了下去。   夜明珠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密室都给照得犹如白昼,却并不给人以安全的感觉,反而平添几分恐惧。因为在这地下密室里不但恶臭不堪,还胡乱堆着多具白骨,看起来阴森无比。   “啊!”   西门涟忽地低叫出声来,面色青白一片。   走在前面的太后脚步一停,却没有看向她这个方向,而是朗声道,“董蓉,你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闻声,黑色的头颅从缸中抬起,那一双幽冷的的眸子在看到西门涟时顿时一厉,“老毒物,你把这贱人带过来,是想让她也看本宫的笑话吗?!”   那声音嘶哑难听,犹如寒鸦凄鸣。   竟然是董蓉!   昔日高高在上,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后,竟沦为人彘!   君无痕?西瑜?还是……   西门涟青白面色渐渐恢复,清冷的眸子低垂下,一言不发。   “贱人,你才是贱人!”太后行至董蓉身边,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刮子,那一声清响回荡在整个密室,久久不散。   董蓉的脸顿时肿了大半,睁着一双鬼魅般的眼睛,“老毒物,有种你到死本宫、打啊!”   “你以为哀家不敢吗?”太后咬牙切齿,再次高高扬起手臂。   “你打啊!你敢打就打啊!”董蓉豁出去了,语声嘶哑而怨毒,“你今日打本宫的,本宫一旦重新掌权必定百倍、千倍奉还!太子还在,你们杀不了他的,你们杀不了他的!”   “君无痕那个早死鬼,你还指望他救你?”太后嗤笑出声来,森冷的眸光盯着董蓉一下子透出恐惧光芒的眸子,声音越发低了,“你错了,这么多年你都瞎了眼了!把复仇的豺狼当作亲子,却把嫡子当成了除之后快的仇人,你真的好蠢,好蠢啊!”   “别拿那些话哄我,本宫才不会上你的当。”只是那声音却抖得一塌糊涂。   “董蓉,你当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君无痕是你所出嫡子,又怎会买通你身边的最值当信任的姑姑来对付你?他若真敬你,又怎会把你留在这里,任人鱼肉?”太后每多说一句,董蓉的面色便白上一分,“他不是你的嫡子,你的嫡子是如今大婚不久登上太子位,将问鼎帝位的少扬!他本是你最亲近的人,却被你生生逼成了仇人!”   “别……别说笑了。”董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涩道,“是你……是你这老毒物骗本宫……”   “是不是骗你,你心中自当有数。”太后打断她的话,唤一声,“小洛儿。”   西门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上前来。   ------题外话------   昨儿看小说到早上六点,今天打了一天瞌睡,耽误更新不好意思呀……   TOT,明天早上起来写,不断更了。   ☆、006:不怕报应   太后淡淡道,“董蓉犯的过错再大,也终究是你的婆母,便在这行了礼吧!”   “是。”西门涟依言跪下,乖巧地向董蓉行礼。   董蓉面色乍青乍白,可一双眼睛里却流露出喜悦的光芒,可是随即这光芒被恐惧所代替,“老毒物,你想干什么?!”   下一刻,她惊骇的看见西门涟在眼前晕厥了过去,一双充满愤恨的眸子更是死死地盯着太后,只恨不能冲破这坛子的束缚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去!   “哀家想干什么?”太后喃喃学了一遍董蓉的话,缓缓蹲下身来,手轻轻抚摸西门涟的发,“孩子,哀家知你是个聪明的,是个可以协助少扬的好女子。哀家欣赏你,在宫变之前也是实心实意的想把你当亲生闺女般疼,可是现在哀家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   “老毒物,你放开她!”董蓉高声尖叫着。   太后仿若未闻一般,木然道,“你的存在,是北越的障碍,也是少扬的心魔。帝王当无情,可他却把你放到了与江山并重的位置上,哀家不能任你给北越的江山带来危险,所以你到了黄泉也莫要怪哀家。”   她眼眸瞬间一厉,拔出腰间的匕首。   那冷芒入眼的一刹那,她眼中厉色光芒更浓,下一刻她高高扬起手。   “老毒物,你要杀你杀了本宫!不要动本宫的儿媳妇,否则本宫立即咬舌自尽,也定化为厉鬼向你索命!”董蓉拼了命的挣扎,禁锢她的坛子也因而剧烈地晃动着,摇摇欲坠。   太后多年信佛,杀伐之性犹在,却终短了几分,听到这话,手有那么一刻的僵硬。   董蓉晃得更厉害了,厉声尖叫,“漓洛,你给本宫醒来!快醒来!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快,快醒来啊!”   躺在地下的西门涟却别说是醒了,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太后冷然一笑,森冷的匕首压在了西门涟的颈项,含着讽刺的目光望着董蓉,“这时候,你倒是有了三分人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为了权力连亲夫都敢杀!”董蓉红着眼睛,厉声抖出太后隐藏多年的秘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暗地里将御医杀的杀,贬的贬、发落的发落就异想天开的以为当世再也没人知道这秘密了吗?”   “哀家是为了北越的江山!”太后掷地有声的道,可那握着匕柄的手,却在隐隐的发抖。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董蓉笑容轻蔑,“当年先皇固宠懿贵妃,甚至动摇了想废太子,择她儿子以代太子位置!你心思狡诈,多方都布有耳目,一听到这消息马上就开始着手布置。那懿贵妃是不傻,知道这事很有可能为她带来祸端,可是她除了皇帝的支持,家族不能给她任何支持,所以她败了,败得很惨!”   “那个贱人,她该死!”太后一脸厉色,那曾浸润在佛法檀香里变得慈和的面孔已然露出最狰狞的表情,“不过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一路攀升到贵妃的位置还不知足,还敢谋算哀家孩儿的位置,哀家杀她,还是厚待了她!”   “厚待?”董蓉嗤笑一声,“将人满门抄斩还不算,还夷了人家三族,这叫厚待?!我董蓉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没做过那等亏心亏德之事,你简直丧尽天良!”   “哀家丧尽天良,你又好到哪里去?!”太后冷笑出声来,“你趁你胞姐怀孕的时候爬上皇帝的床、在她生产时换掉她续命的老参害得她惨死,差点一尸两命!”   “你正是知道这些,才换掉我儿,才假惺惺的将他带到身边是不是?!”董蓉豁然激动地尖叫出声。   “是!”太后毫无愧疚的承认了,在董蓉一瞬间变得怨毒的目光下,她反而笑起来,“你不觉得,看着血浓于水的母子互相残杀很有意思吗?而且借由你们的争斗,哀家正可以看出哪些大臣是真正忠心于皇帝的,哪些是有私心的、哪些是该死的,呵呵,这一切的功劳可都归功于你啊!这些年你汲汲营营的,辛苦了。”   董蓉被生生气得吐出一口血来,面色青白交替更显狰狞,“老毒物,少扬是你一手带大,尊你、爱护你、孝顺你,你竟这般待他,你果真是毒蛇一般的心肠!”   “董蓉,你莫要忘了,不是哀家带着他、培养他,会有现在优秀的他吗?”太后嫌恶地瞥一眼董蓉的脸,“倒是你,你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下死手,恨不得要了他的性命,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太后每说一句,董蓉的脸色就青一分,到得后来已经是惨白的一片,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做的错事,太多了。   可是,她是误会了,对,是误会了!   “我是受人蒙蔽才会这般做的,不像你,故意隐瞒一切,看我们母子相残还不够!”董蓉怒声大骂,“竟然还想残杀少扬的妻子,你这恶毒的老毒物,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哀家不怕报应,从来都不怕!”太后声音幽幽,“从哀家亲手结果了皇帝的那一刻,哀家就不怕报应了!董蓉,你是个糊涂的,既然你都查出了皇帝的死是哀家下的手,那为什么不仔细查查哀家的过往呢?”   太后笑出声来,浑浊的眸子里却有了一丝凄怨,“哀家和你们这些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宫的女子不一样,哀家在未及笄之前只盼着能与未婚夫相爱相守,可却是皇帝一纸诏书,哀家成为了这高高在上的皇后!”   “皇后啊,多么尊贵的称呼!”她凄笑出声来,“在这里,哀家只一年便尝尽了所有平生未尝尽的苦楚,品尽平生未品之心酸,这些哀家为了家族,为了皇帝,哀家都忍了。那该死的男人不临幸哀家,去临幸别的妃子,哀家一丁点都不在意,也打算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相敬如冰便罢。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那个贱人竟然想废掉皇帝,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他无情无义在先,那便莫怪哀家心狠手辣在后!”   “你狠,你真的好狠!”弑君,董蓉即使也同样恨过皇帝,却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哀家不狠,你哪来的现在的地位?”太后冷笑一声。   “……”董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目光低下去,再一次握紧了匕首,“这北越江山是哀家辛辛苦苦算计得来的,所以绝对不能让你毁了去,你若真要恨,便来恨哀家,哀家结果你了,就随你一道死。”   说罢,手一低,就直往西门涟的颈项刺去!   “啊!”董蓉惊声尖叫,禁锢着她的坛子再承受不住终于倒下,血水泼了西门涟一脸,太后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作出反应——迅速避开了去。   西门涟眉头皱了皱,下一秒豁然睁开眸子,只一根手指便撑住了那将倒下的坛子,同时站起了身来。   董蓉大喜过望,高声道,“漓洛你快走,这老毒物不是好东西,她要杀你,你快走!”   西门涟眨眨眼睛,看了看一脸激动的董蓉,又看了看握着匕首的太后,唇微启,半晌才道,“皇祖母,你……你当真要杀了我?”   太后身体轻微地晃了晃,却是一咬牙,“西门涟,哀家是以一命换一命!”   “为什么?”西门涟望着太后,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   太后不言,只是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似乎,是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西门涟面无表情,连眸色都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那般平静地望着太后。   那一双眸,静若古井无波。   太后终于是放弃了,颓然道,“哀家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西门涟沉默以应,不承认也不否定。   可这对于太后来说,却是最好的回答,她踉跄的朝后退一步,脸上露出苦笑来,“是啊!哀家早该猜到,如你这般谨慎的人,怎会那么轻易让哀家得逞?倒是哀家,小觑你了。”   西门涟蹲下身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色小瓶,倒出一粒青色药丸,“请母后服下,迟些儿臣带您出去。”   董蓉想也不想便是服下了,可就是药在喉咙的下一刻她喉咙一噎,黑色的血忽从她口鼻不断流出来,不一会儿脑袋一偏没了气息。   太后见状久久合不拢嘴,“你……”   “你现在是想死还是活着,与我无关。”西门涟面色淡淡,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来,“你若真了解少扬的话,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妄想着用自戕的方式污蔑是我杀了你。他了解我的为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我不会做,也不屑去做。而且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的牵扯,即便是百官也想不出我要杀你的理由。”   已然抛去的尊称,那是将人划分到心门之外,再不容许靠近的范畴。   太后心中一痛,“外边哀家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你今儿莫想活着离开这里!”、   她总算有了几分的底气。   “让你对我起杀心的事,你莫非这么轻易就忘了?”西门涟冷笑一声,冷冷瞥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你若忘记,我不介意帮你再温习一遍,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死在我布置的大阵下。我既然能让他们死得那样惨,你有多少人我同样能给你杀得一干二净!”   太后的底气瞬间就泄得一干二净,那一日御书房外的尸山血海,是她夜夜噩梦的起因,念头一动便会觉得可怕,哪里敢去回想?   脸色,是越发的白了。   “所以你是丢掉匕首和我一起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还是要自戕于此,完成一场毫无意义的陷害呢?”西门涟面无表情的说完,充满冷色的眸子望着她,“二选一,你选哪个?”   ☆、007:各怀心机   太后面色青白,牙关咬紧,半晌都未接话。   她一生杀伐果断,何曾落到被人逼迫至这般田地过?   心有不甘,更有愤恨,却,根本开不了口。   西门涟也不催,只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给她吃了什么?”好一会儿后,太后才终于出声了。   西门涟不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太后手里握紧的匕首松了又握紧,“你……她会不会死?”   虽然没了气息,但是让人只暂时龟息的药,这世间又不是没有?   除非是亲眼看见董蓉被葬,否则她不会相信董蓉是真的死了。   “我给你的只是两个选择,没有其他!”一直沉默的西门涟终于开腔,语调清冷,眉眼里更多出了三分冰寒之意。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太后被激得面露怒色,但下一刻想起自己即便是死也不会换得想要的那个结果,便是一咬牙,作出让步,“好,就当……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话,几乎是用了她全部的自制力。   “请。”   西门涟扬手示意,话不多说一句。   太后更抓紧了手中的匕首,举步往上面行去。   西门涟和她保持着五步开远的距离,不疾不徐地往外行去。   当外边第一抹阳光映入眼帘时,太后匆行的脚步微有一顿,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来,她也不是那么想死的。   西门涟并不理她,出门后便是足尖一点过地面,飞身直往马厩的方向掠去。   到门前时脚步才落下,却冷不防与那出门的人撞了个正着。   “太子妃这般行色匆匆来此,莫非是有紧要事要出宫?”毕绿瑁只简单行一礼后,语带探询的问道。   “女为悦己者容,胭脂水粉,算不算头等大事?”西门涟笑,眼角上挑,姿态慵懒,媚色天成,却有那微垂下的眼睫毛,将里头的冷意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太子妃姿容绝世,那些香脂水粉用着反而是减了几分与生俱来的美。”毕绿瑁诚心夸奖道,一舞倾城,未施粉黛却倾了天下颜色,直教人一见难忘。倒是现在她施了脂粉,多出艳色,只显越发娇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便少了几分。他还是喜欢看她不施粉黛的样子,那样会……   他立即将那念头打住,面上之色未变,心跳,却凭空多跳快了几个拍子。   “呵呵。”西门涟掩唇轻笑,“倒是看不出来,毕大人是个嘴这般甜的。只是常听人道,嘴甜的人往往最是‘心苦’了,倒是不知道毕大人为人如何呢?”   毕绿瑁心中一紧,面上却作云淡风轻状,“太子妃冰雪聪明,字字珠玑,微臣若是在您面前耍心机,那不是自找了不痛快么?”   他借着恭维,避开了她绵里藏针的话。   西门涟眸子眯起,语调绵软而动听,“毕大人这话真是中耳。”   “不敢不敢。”毕绿瑁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   “莫要说不敢的,毕大人官阶摆在那,纵使是太子也要高看一眼,本宫也自不敢怠慢了去。”西门涟浅浅一笑,“本宫赶着回去,便不同毕大人多言了,毕大人请自便。”   毕绿瑁却没有识相的让开身,“太子妃,可容微臣问一件事?”   “但说无妨。”西门涟未动。   “太子妃可认识君漓洛此人?”毕绿瑁怀疑她们是同一人。   “呵呵。”西门涟掩唇轻笑,“毕大人说的是舍弟吧!”   “太子妃还有同胞弟弟?”毕绿瑁故作诧异状,心里却更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据他的调查得知,大西皇帝最小的女儿便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儿子来着。   “是堂弟。”西门涟纠正道。   “堂弟?”毕绿瑁这下有点迷糊了。   西门涟早想好说辞,“他打小被寄养在北越,只体弱多病才甚少露面。说也凑巧,去年本宫逢着他的时候,还是他救的本宫。本宫也是从那时候才得知他明明是太子聘请的门客,却被天下人误会是太子的男宠了。”   她咯咯笑出声来,仿佛这一件事很好玩一般。   毕绿瑁心中一跳,“那一日在城门口……”   “城门口?”西门涟眨眨眼睛,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什么城门口?”   “呵,一场误会。”毕绿瑁忙道。   “本宫倒是想听听看,本宫的小堂弟又闹了什么笑话。”西门涟轻笑一声,“毕大人快些说,也好让本宫多得一个笑话他的笑话儿堵他的嘴。”   说到这里,她面露不忿之色,“上次不过是借了他名字随毕夫人一起参加宫宴,却被他笑了好一阵子,这场子本宫非得找回来不可!毕大人,你可要将细节都给本宫说清楚了哦!”   于是毕绿瑁将那日在城门的事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悄悄关注着她的反应,结果却是失望的:她表情随故事起承转合而变化,各种表情都清晰在那一张妖娆的容颜上显现,却独独没有——了然。   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吧!   那样气质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目送着西门涟策马离开,毕绿瑁如此想道,可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怀疑始终挥之不去。   ……   “太子呢?”将马儿的缰绳交给看门的侍卫,西门涟边行向里边边问道。   “在书房。”侍卫熟练地牵着马,往里边走。   “嗯。”西门涟应一声,二人分道扬镳。   行去书房的途中不断有奴仆行礼,她也一一应了,行至书房门口时,那一脸妩媚的笑容已经是消弥于无形,只余下冷然之色。   她,推开门。   君少扬听到声音,从成堆的事物里抬起头来,“咦,可是遇到烦心事了?”   看她脸色差得,跟被人欠了银子一样简直是臭到家了。   西门涟也不接话,走到他对面坐下,自倒一杯茶,深饮了一口。   “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君少扬从桌子后走出来,惯性地同她挤一张椅子,同时将她给抱在了怀里。却在他抱起她的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她突然的抗拒。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他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小洛儿,出什么事了?”   西门涟摇了摇头,“管家的事,怎么样了?”   君少扬越发肯定她是出事了,平日她可是甚少会转移话题的,“最迟三日,他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了。”   他顺着她的话说道,她不愿意说,他也便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决定,迟些派人过去查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她会这般的反常?   “好吧!”西门涟拉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我不耐烦应酬那些名为拜访,实则打探消息的命妇,你且对外宣布我病了,概不见客。这几日我回先前的府邸休息,你有事便派毕青去即可。”   “好。”君少扬嘴上这般应着,心里却是警铃大响。都要单独回府上了,必然她遇到的事是只大不小,而他未听错的话,她方才的语气已隐有疏离,还有那让人听着就不安的疲惫。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涟话一说出口便意识到他会怀疑,可是她现在实在没有解释的心思,便只道,“那你忙,我先走了。”   说罢,径直往外走。   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一会儿,毕青匆匆来报,“太子殿下,太子妃换了一身男装,纵马离开了。”   君少扬面露沉吟之色,“紫莹可在?”   这时候不问太子妃,问那一个婢女是做什么?   这个念头瞬间在脑子里掠过,下一刻毕青便懂了,“太子妃行色匆匆,是一个人离开的。”   君少扬站起身来,“随我一同进宫。”   毕青不懂他这时候去宫里干嘛,却仍然是乖乖地去备马车了。   不一会儿,华丽的马车便缓缓驶过长街,往宫里方向而去。   “小苟子,你说少扬来了?”彼时太后已换了一身衣裳斜躺在美人榻上,红鸾姑姑则是跪在她的榻下,不轻不重地为她揉捏着腿脚。   “就是太子殿下让奴才过来通禀的。”苟公公低眉顺眼的道。   “就说哀家身有不适,让他改日再来。”太后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还未等苟公公答应,君少扬低沉的声音便是传了进来,“既然是皇祖母身有不适,那孙儿更要过来看看了,省得这帮子奴才见着你宽厚仁慈,便轻怠了您。”   啪的一声,门从外被推开。   君少扬俊颜含笑,行进来朝太后行礼,“孙儿拜见皇祖母,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皮猴子,什么时候这么知礼了?”太后见他这般作派,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儿一直是稳重知礼的,只是皇祖母一直把孙儿当作孩子,所以才未察觉到罢。”君少扬行进来,笑道。   “红鸾,你去吩咐御膳房那边做些太子爱吃的小食送来;小苟子,你去备些太子爱喝的茶,速呈上来。”太后变相的打发人道。   “奴婢(奴才)遵令。”红鸾和苟公公齐退下去了。   “吾想起来还有给皇祖母带的物什落在了马车上,你这就去取了来。”君少扬也打发毕青道。   “卑职遵令。”毕青下去了,出门后不忘将门虚掩上。   刹那,静谧。   ☆、008:怀疑   檀香袅袅自鎏金碧月镂空香炉徐徐飘出,静静萦绕其中,隐隐于空间里织就一根绵长、不得触碰的紧绷的线。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回荡这如死寂般的房间。   为这紧绷的氛围,更添一份诡谲。   “少扬放着那么多的事不做,只为到这陪哀家,倒真是有孝心了。”太后定力略差一筹,先开了口。话罢,她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手弯成兰花状执起一杯清茶,含笑啜饮着。   君少扬也不再保持沉默,微微一笑道,“皇祖母都道最近想着有知心人陪着才安心,只是小洛儿是个嘴笨的,不但未能好生陪着您,反而还招您生气了。先前在府邸孙儿已经斥过她了,她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前来致歉,便千求万请孙儿前来了。还希望皇祖母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否则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孙儿和她那是万死都难辞其咎啊!”   一番瞎话,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太后垂眸,心思微沉,暗道:莫非是西门涟同他说了什么?   少扬此人,心性狡诈,最擅诈人,也有可能是他故意说这些来套话的。   心思电转间,她再抬眸时,面容已然是一片慈祥之色,“不过丁点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罢。”   打马虎眼,她向来运用得炉火纯青。   君少扬一挑眉,面上表情越发诚恳,“发生在皇祖母身上的,再小的事,那都是最紧要的大事。”   太后眉眼含笑,横他一眼,“你这小皮猴子,就净会拈些哀家爱听的说。”   一边,将手上的茶杯故意放得重了些。   ‘砰’的一声清响,茶杯颤了颤,里边的茶却没有溢出来一丝半点的。   君少扬大呼冤枉,“孙儿这是实心实意的说心里话,皇祖母不信便罢,还这般冤枉孙儿,真教孙儿伤心。”   说罢,还抬起袖子,故意在眼下擦了那么两三下。   太后被他逗笑,“你啊,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哀家老咯,记性也不好了,你说这些哀家一时高兴了,然后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没什么用。倒不如留着些,哄得小洛儿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圆了皇帝想抱孙子、哀家想抱重孙的夙愿。”   “皇祖母说得就是有道理。”君少扬拍马屁拍得毫不含糊。   太后笑两声,“小洛儿是个懂事的,只是年纪小了些,你且忍着、让着些。”   “皇祖母!”君少扬敛起脸上不正经之色,从座位上起身,一撩袍子单膝跪在太后面前沉声道,“小洛儿年轻,行事难免有偏差,先前回府的时候她哭着向孙儿认错了,却未道出事情的始末,只道是冒犯了您。孙儿不明其由,便来请皇祖母告知,也好回去再指正她,以免得她再惹您不快。”   太后脸上笑容几不可见的一浅,绕了那几个弯子,真正的问题竟在这等着她。   果真,再不能小觑了他。   “不过是起了小的口角,她年轻气盛的难免话语有些过激,实也算不得冒犯。”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孙儿这便代替她向您道歉了。”君少扬深深行一礼,心里悄存了疑惑,脸上却像没事人一样。   太后也没看出他的异色来,却也没以为自己这般轻易地就将他糊弄了过去。她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便只笑道一句,“平身吧!”   “谢皇祖母。”君少扬起身,再坐于座位上,“皇祖母,先前听说您身有不适,不如现在便唤太医把个平安脉吧!”   太后摆手拒绝,“人老了,都是些老毛病,吃几副药也便好了。”   “皇祖母的身体是大事,怎可这般不重视?”君少扬却不同意,行出门令毕青去请太医。   “你这孩子……”太后望着回来的君少扬欲言又止,半晌幽幽叹息一声,“唉,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讳疾忌医是极不好的,这还是您从前教孙儿的。”君少扬行到她面前蹲下,如曾经伴在她身边一般为她敲着腿,叮嘱道,“您有风湿关节炎,阴雨时候就莫要出去了,多待在暖和的地方。”   “哀家的宝贝孙儿最孝顺了。”太后低着眉眼看他,满足的笑了。   “孙儿的一切都是皇祖母赐的,孙儿不孝顺皇祖母,孝顺谁去?”君少扬换着手势给她揉着腿处,一边问她,“皇祖母,这力道可行?”   太后百感交集,除去那些私心算计与利用,她对眼前这孩子也是倾尽了心思的,而他除了在他母妃的事外从未教她失望过。一切,他都是在照着她安排的走,比她预想的还要走得稳健,这让她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些头疼。   西门涟……   一念及这个名字,她眼前便是浮现那一夜的御书房外的惨状,疾风如绞肉机一般源源不断把人卷上空中,一寸寸地撕裂,血肉横飞,简直是平身未见之惨烈、怵目惊心!   面色,也一瞬间白了起来。   “皇祖母,您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久久未等到她的回答,君少扬一抬头便是看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怀疑的看着她。   太后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毕竟是走过大风大浪的人,便随机应变叹息一声,“太阳穴嗡嗡的疼,连带着头都晕晕沉沉的,浑身都难受得紧。”   这一番说辞由身子不康健的老人来说是毫无纰漏的,可是君少扬却分明觉察到从她放松后,她本微凉的肌肤在悄然回温。人只有在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时身体才会突然发凉,那么她刚才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能同他说的事,被他打断才编出了这番说辞来。   那么,她瞒着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君少扬想起方才存在心底的疑惑,再结合这个一想,心里隐约有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却在这时,毕青领了皇帝最为信任的太医来。   “卑职(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人于门外,齐齐出声行礼。   “平身!”眼见着太后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眸子,君少扬才出声道。   “谢太后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二人起身,缓步走进来。   君少扬朝太医一颌首退到一边,太医恭敬地走过去,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方丝帕遮在太后的手腕上,这才将手搭上脉。   “皇祖母身子怎样了?”君少扬问正仔细把脉的太医。   太医把好后方收回手,向君少扬行礼后方道,“太后娘娘身子尚康健,只是近些时日未得安枕而看起来憔悴些,微臣给开几副排气、安眠的药,太后娘娘只消服上三天便能见效。不过日后也定要仔细心情,好生调养。”   这话里透出的意思是:连日不得安眠故而憔悴,忧思过度而淤气于胸,药服下去三天才能见一丁点效果,还得仔细调养。只,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能断出来这些后边的得病人自己保持好心情才能把身体调养好了。   君少扬将这些一字不落都记在了心上,心里怀疑越发地深,脸上却是一片担忧之色,“那你定要为皇祖母好生调养。”   “微臣遵旨。”太医道。   太后摆摆手,“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你现在事多,哀家也不多留你,先回去吧!”   君少扬便告辞道,“那皇祖母您好生歇着,等您身子好些了,孙儿再来陪您。”   “你公务繁忙,也莫要惦记哀家了,去忙自己的事吧!”太后摆摆手道,脸上又多了几分疲惫。   “那孙儿告退了。”君少扬面含忧色,一步三回头才离开了这里。   他一离开,太后只留下苟公公一人,将其余闲杂人等都给打发了出去。   “你去碧玺宫,用化骨粉将里边不该存在的都给化了,做得干净点。”太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奴才遵令。”苟公公应,下去了。   “等等。”太后叫住了他。   苟公公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做得干净点。”   “奴才遵令。”   自太后宫出,苟公公不消半个时辰便是到了碧玺宫,熟门熟路地摸进那寝宫里,正要转动机关却忽地发现有细微风声起,下一刻一柄泛寒的剑便是架在了他的脖颈,还来不及挣扎身体数道大穴就被锁住,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瞬间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苟公公,你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了,皇祖母不乐意说的,你必然是知道的。”君少扬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行至他面前站定,那一双邪魅的凤眸流光溢彩宛若上好的琉璃,“不如,就先为吾解解惑,你这么急着到吾母后的寝宫是要做什么?”   一个太监到皇后的寝宫能干什么?   苟公公反应极快,颤巍巍的道,“太子殿下,奴才一时财迷心窍,对不住太后她老人家啊!”   脸上迅速露出哀色,几乎快哭出来。   “苟公公,你这张巧嘴若是偏爱说些谎话,那倒不如缝上。”君少扬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威胁人命的话,“哦,对了,缝上之前得把这舌头拔了,不然那样多了一条,多碍观瞻啊!”   苟公公顿时就不敢撒谎了,结结巴巴道,“都是……都是奴才的错。”   “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君少扬笑,可那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丝毫笑意不显。   苟公公一噎,他怎能背叛太后?   眼睛一闭,他就欲咬破齿间的毒囊。   想自尽?   君少扬凉凉一笑,格外云淡风轻道,“若吾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本家孙子再过半月便要娶妻。红事变白事很是不错,死一个人是死,那一个家族的灭亡似乎也没什么吧!”   苟公公豁然睁开眸子,“您……您这是要斩尽杀绝啊。”   君少扬笑,笑容绚烂得近乎妖异,“在苟公公的眼里,吾难道是一个善良的人?”   苟公公瞳孔一阵紧缩,眼前的人,少年时便以暴戾闻名天下,哪里和‘善良’二字扯得上半点干系?   他这般说,便定能做到!   君少扬笑看他青白交替的面色,“苟公公,现在吾给你机会说,你不说。那么待会儿,就别求着本宫说。”   这一句威胁的话彻底击溃了苟公公的心理防线,他一闭眼,“太后娘娘将皇后娘娘制成了人彘,给囚在这底下的密道,是要斩草除根!”   人彘!   君少扬身体几不可见的晃了晃,语气骤厉,“狗奴才,你若有一字是假,吾必将你五马分尸!”   “奴才不敢欺瞒殿下啊!”苟公公语带哭腔,“太后娘娘不止是想杀了皇后娘娘,还想杀了太子妃啊!”   “你莫要在这挑拨离间!”持剑的毕青厉声喝道,“太后娘娘待太子妃那是极亲近的,怎会动那杀心?!”   君少扬却想起了先前西门涟的闪躲,和那平日少有的沉默与防备。   皇祖母说她话语过激——她从来冷静自持,若非碰到她底线,她怎会说出过激的话?   而太医也说,皇祖母忧思成疾,气淤于心,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在算计,让人有心忽略都不行!   心的一角,剧烈的痛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   “狗奴才,你找出这密道!”他只相信眼见为实!   “就转动前方的东西,就可以打开了。”   毕青收剑,上前行动,果真看见了藏匿的那一条甬道。   他先丢了火折子,发现并无异样后才飞身下去,将四面的灯火点亮,看一番里边的情形后,才回来禀告道,“没有见着皇后娘娘,里边也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苟公公大惊失色,他来这里不止一次,这里不止被制成人彘的董蓉,还有数不清的尸骨,岂是说没就没的?   “一定是他在撒谎,一定!”他尖叫。   君少扬怒极,“将这狗奴才绑了丢刑部大牢,什么时候说老实话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卑职遵令!”毕青快手点了苟公公的哑穴,制止他说出求饶的话。   “让刑部看牢些!”君少扬怒地一拂袖,大步行出去,出碧玺宫后策马直奔向宫外。   是去寻,那一个唯一可以给他真相的人。   而此时的西门涟的府邸里,却是一片忙碌之相。   血水一盆一盆地从里边屋子往外端,女子的凄嚎声几乎要掀开了屋顶。   ------题外话------   补更。   ☆、009:大动作   ‘砰!’   惊雷乍然响彻天地,当真若是‘六月天,娃儿脸,说变就变’。   一阵凉风吹过,渐渐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终成倾盆之相。   地面水渍一片片,成一洼洼的窝旋,有声的荡漾着,一如有人此时难平静的心。   他劲手扣缰绳,紧腿夹马腹,坐姿笔挺遒劲若参天苍木,却有湿长乌发遮住半面似隐于黑暗之中,另外半张脸孔俊美得近乎妖异,如神更似魔,给人以强大的威慑力。   “是太子殿下?”   守门的侍卫于雨幕里努力睁着眼睛,待看清楚时,皆是悚然一惊。   暴雨声将惊疑声遮蔽,只听得噼里啪啦的雨声,和那几乎和心脏痛频率而响起的马蹄声。   声声,振聋发聩。   由远及近,速度丝毫不减,骏马铁蹄于府门前重重放下,溅起如屏水花四溅,隐约中有乌光一闪,它长长一声嘶鸣,‘咴!’   “打理干净!”   君少扬翻身下马,冷道一声。   侍卫方才如梦初醒,整理表情后一人接过缰绳,一人迅速将门打开,撑起一柄油纸伞。   君少扬取了伞,径直往府邸行进。   白玉为池,琉璃为阶,如雾般白汽缓缓从池底冒出,淡淡的硫磺味儿萦绕空间,经久不散。   ‘啪嗒’   翡翠玉带钩落于玉盘,撞击出清脆声响。   一只手,揭开那湿哒哒的外裳,抛落在地,一气呵成的动作果决至极。   从发梢落下的水滴于露珠儿凝结在紧实的肌肉上,颗颗晶莹,蜜色肌肤更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最后的亵裤剥落下,男子曝露在空气里的躯体如同神造一般完美。   长腿跨入池,下一刻整个身体都沉了下去。   他,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下掩,遮住一双波光流光时潋滟的凤眸,凝结于梢端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谁?!”   稍顷,一声厉喝自他喉中伴随强劲罡风冲外飞去,他眉眼骤厉,豁然睁开的黑色瞳眸杀气四溢,一扯薄薄亵衣只遮秘处,惊霜剑提起,在将出时一股柔韧的力道从外将他至刚至烈的罡风化解,随即那柔婉的声音便也传了进来,“是我。”   这声音响起的下一秒,他眼中的杀气顷刻散尽,脸上表情似喜却如悲。   一瞬间的怔然,竟忘记动弹。   ‘嘎吱’   门从外边被推开,旋即关闭。   只清风拂过鼻翼,馨香已近。   进来的女子抬头仰视着那仍陷入怔然的人,忽露齿一笑,“夫君趁为妻不在时打扮得这般诱人,是等谁来悄临幸、沾雨露?”   一瞬间,君少扬几乎气血倒逆!   什么旖旎、什么感动都统统丢边儿去!   健臂一揽住身前人,往怀里紧扣,一只手捏紧她精美下颌,忍着想咬死她的暴怒,“你既知道我是你的夫君,还来说这种混帐话,真当我不敢好好治你吗?”   “我怕,我好怕喔。”嘴上说着讨饶的话,下一刻西门涟却是嘟起嘴,去吻他的唇。   却,被他错开了去。   “不要以为这样讨好,我就原谅你!”君少扬语调清冷,环住她腰肢的臂膀这一瞬间收了回去,拿冷冰冰的背对着她。   西门涟一抿唇,视线下移。   兴许时他方才遮掩得急了,那薄薄的亵衣沾了水,不但未能起遮蔽的作用,反而犹如第二层肌肤一般贴合在那紧实挺翘的臀,成一道天成的旖旎春景,让人难移开眼去。   好想摸摸。   这么想,她也顺从心意,去摸了。   君少扬是等着她告饶的话,却是忽地感觉到臀边一凉。一转头低下眉眼,他豁然瞠大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脸正经,手却做着跟登徒子一样占他便宜的西门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下一刻,腰间一凉,他惊见她于身前跪下。   “小洛儿……”   未说完的话,被极度的欢愉取代。   直冲大脑皮层的兴奋感,让人狂喜如身有双翼飞翔于天。   于翻云覆雨中,尽兴时眼前似崩落天地星辰,溃散了全部力气。   “夫君,可原谅我了?”   西门涟仰着头笑,一缕浊白沿着她瑰丽的唇瓣下滑下,却被她小巧的舌尖一卷,尽咽入咽喉。   精致的眉眼,染上无边的媚色,妖娆入骨。   君少扬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有残存的欢色,也有惊愕,更有不可思议,却在下一刻都化作浓烈的情火,他弯腰,一把扯起她,高大的身躯下压将她腰身对着而下,以吻封缄她的唇。   也,告诉她,他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喘息声起,交叠的身躯就地翻滚,成最旖旎的场景。   ……   暴雨方歇,有晚风吹过,空气里飘起淡淡的腥味,隐隐中透出腐烂的腥臭气息。   ‘咚咚’   敲门声,敲碎了夜的静谧。   灯火摇曳的屋子里,传来嘶哑的声音,“进来。”   屋外的人吹灭了灯笼的火烛,将灯笼放下后才推门缓缓行了进去。   房间内,木桌前,枯瘦的老者背对着门,“准备得怎么样了?”   “禀告长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来人信心十足的道。   老者道,“此二人皆是心智非凡、心狠手辣之人,你确定你做的手脚能瞒得过他们?”   那人信心十足的回道,“本是举步维艰,但是天助小人,这才让小人有那下手的机会。”   “既有信心,那此事便由你去办。”老者桀桀笑两声,声音越发嘶哑难听,“办好了此等事,宗主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人眼睛一亮,“那事成之后,还请长老帮小人多美言几句。”   “去办吧,可别耽误了良机。”老者又桀桀笑两声,意有所指的道,“是一飞冲天还是下地狱,但看今晚你的表现了。”   “是!”那人应一声,这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退下。   风声又起,空中黑云布满穹苍,整片天地难见光亮,隐约中似又有风雨欲来之势。   ……   暗夜里,一阵迷雾随风飘来,带着异样馥郁芬芳的气息直窜入人口鼻。   “奇怪,我头怎么这么晕?”   守门的侍卫才说出这一句话,就扑倒在地。   一袭黑影从远处来,落在屋顶,掀开了片瓦,看里面的情形。   ‘啪’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浓郁酒香四溢,直冲口鼻。   “太子殿下,你莫要太过分!”紫莹咬着牙,怒目瞪着君少扬,愤声喝道。   君少扬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冷厉的眉眼盯着她不服输的眸子,语声森冷,“我和你说好了是要等事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时机!”   “现在这时机怎么了!”紫莹冷哼一声,眼眸中如有实质性的火光熊熊,“你自己答应我的,只要我骗我家九公主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正妃,你就迎我做侧妃的!怎么,你现在对她动情了,就想不履行承诺了?”   “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情?”君少扬冷哼一声,语气微放轻了些,“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大业未成,还需要她的帮忙。你想,你是她的心腹,若是她此刻知晓你将成为我的侧妃,又岂会再帮我?”   紫莹一噎,旋即哽声道,“我知道,我没有九公主美貌、聪明,你……你嫌弃我。”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君少扬俯下身,在她唇边烙下一吻,“就凭你是把清白之躯给了我,就远胜过她了。   说着去扯她腰间丝绦,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身上游弋着,亲昵而暧昧。   紫莹早破涕为笑,却欲拒还迎,”你今日才和她在那温泉欢好,现在又想和我……和我来……就不怕她吃醋吗?“   ”若不是有利用她的地方,我早就杀了她了,还管她吃醋不吃醋?“君少扬搂着她,和她一起滚到床上,猴急的去亲她,”你才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自始至终想娶的人都是你。“   ”那你和她敦伦时,有没有想到我?“紫莹扯下青色帐幔,‘嘶拉’的声音响起,是布料碎裂的声音。   同一时刻,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君少扬的呼吸,也有些沉了,”我就是把她想象成你,才能做下去的。“   他咬着她的唇瓣,语带轻蔑道,”不然就她那不洁之躯,谁愿意去碰?“   ”呵呵。“紫莹娇笑出声来,”哎哟,殿下你可真无情,她可是你的太子妃呢!“   ”你才是我最爱的太子妃。“君少扬笑着,去亲她的脖子。   也就在他们好事将成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被从外踹开,暖色光芒下,西门涟苍白着一张脸,死死的咬着唇,”你们……你们……“   颤抖的声音,字不成句。   床上两人皆是一惊,君少扬就欲下床,却被紫莹勾住了脖子,玉手掀开帐幔,偏头对着外边儿的人娇笑,”九公主,你待我情同姐妹,每次得到好的东西都匀我一半儿,如今这太子殿下你也匀我一半儿吧!你不是说你我永远不分开的吗?你看,我已经将身子给了太子殿下,今后你我共侍一夫,不就正全了你的愿望了吗?“   ”你无耻!“西门涟眸中有泪翻滚,”我拿你当至亲的姐妹,你就这样对我的吗?“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紫莹无辜的眨眨眼,”九公主,你看,我不仅把你伺候得好好的,就连你的夫君我也伺候得好好的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伺候,都伺候到床上去了!“滚烫的泪水自眼眶滑落,西门涟却连擦也未擦,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君少扬,”你说你会真心待我的,我傻,我真傻,竟然还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不傻,你亲手为人作了两次嫁衣都很成功,论才智世上少有人能及你。你若乖乖地留在我身边,我或许尚可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我也很乐意现在就送你和大西的亡国奴团聚的。“此刻真心真意的嘲讽比虚伪做作来得更伤人,君少扬眉眼里异色光芒闪烁着,嘴角翘起的那一抹弧度显得格外的高深莫测。   ”你简直痴心妄想!“西门涟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赤红的眸子一扫室内,手上一颗棋子快如闪电直击向桌上酒坛,另有棋子则是飞快击向床榻的方向,撕裂帐幔直奔人而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君少扬一揽起紫莹,从床上飞身而起,劲风自掌中出,飞快击向西门涟的方向。   西门涟迅速拍出一掌,与君少扬缠斗在了一起,激战中君少扬被西门涟连伤两处,迫使他不得不将紫莹抛到一边。得到自由的紫莹第一刻则是从地上挣扎起身,奋力往外跑去。   ”怎么能让你跑呢?“   那早埋伏在屋顶窥视这一切的人一声清啸,唰唰唰,数道黑影从远处如奔雷至。   ”抓住她!“   那人一声令下,有人就要抓住她,却在这时异变骤生!   但见那‘紫莹’广袖一甩,数枚精致棋子疾射而出,深嵌入地底,不过须臾间一柄柄利刃竟宛若野草般疯狂冒出,并迅速在房外空地蔓延。   ”啊!“   是利刃穿破人脚掌,人不稳之下直倒入刃堆濒死一刻发出的恐惧叫声。   也在这时,那原先倒在门前‘昏迷不醒’的两个侍卫迅速站起身,对着远处吹响暗哨。   不过须臾,四周火把骤亮,弓弩手无不兴奋不已,超常发挥水平射击,箭矢连发,无一例外都是朝着这些刺客——太子妃有说,今儿晚上有会武功的活靶子,不用白不用!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先前还得意的主谋者此刻已是面如死灰。   而房间里的打斗,在外边声音响起时便已经停止!   ”你们……你们竟然是在演戏!“   一道红线从他喉咙划过,下一刻他的身体重重坠下,一双眸仍然是圆瞠着,似乎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死了呢?   ”计划是好的,可惜人是傻的。“‘紫莹’怪里怪气叹息一声,一双杏眸里却写满了讥诮。   ”他们也想不到你心性如此坚韧。“君少扬行过去,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我对不住你,又让你想起先前那些事。“   ”昔日种种不过白驹过隙,早不在我心中占有任何份量。“她笑,只是眉眼有些黯然,只是‘亡国奴’三字啊,还是会让她痛,让她恨。   ”接下来,我们会一一讨回来的。“他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唇角,无限怜惜。   ”嗯。“她抬头,轻呓只如齿间呢喃,”我信你。“   ——   一场暗夜预谋的刺杀,便于一场‘逢场作戏’里毁于无形。   诸侍卫打扫场地时,先前扮作西门涟的紫莹已经换下一身伪装,将香灰撒泼在腥味弥漫的地面。   等天气晴好了,这腥味儿,也就散了。   只是明面上的不见了,可心里的伤痕要如何才能抹得掉?   ”亡国奴啊!“   她低低叹息一声,目光却望向那房门所在的方向,恨、挣扎、怨怼……忽而她感觉到有一道极富倾略性的视线扫向这边,她迅速垂下眼翦,作没发生事状继续坐着自己当做的事。   耳边时不时听到有人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情比金坚,不会挑拨等话语。   呵。   无声地,她笑了。   却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一矮矮胖胖的人悄然往远处行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夜风呼号,重重影幕映于窗,隐约中听到有如泣如诉的声响。   ”啊!“   那正与七皇子翻云覆雨的宠妃忽地双目暴凸,本是承欢之体已乏力,却于极度恐惧中爆发出巨大的潜力——一把将身上的七皇子给推下了床,拉被子死死裹住颤个不停的身子。   ”贱妇!“   君烨本在兴头上,忽被这一吓、一推,几乎是从天堂跌倒谷底,才啐骂一声,忽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记得,宠妃是在下位,她看的方向是窗外。   那……   他迅速朝窗户的方向看去,双眸忽地暴凸,一声凄厉的惨叫溢出喉咙,他当场吓得晕死了过去。   ——   翌日朝堂,刑部尚书古月鸣当廷禀报了一件事。   皇帝和诸臣起先并不以为意,但是当他们看见一大箱子残肢断臂时无不面色惨白,惯上沙场的武官们勉强才能保持镇定从容,文臣们却无不双股战战,恨不得没看见才好。   皇帝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公然向我北越示威,简直狂妄!“   ”此事关乎国威,微臣不才,愿自请缨彻查此事!“古月鸣自请缨道。   ”准奏!“皇帝当廷批准此事。   之后,御史又奏了些事,随后宣布退朝。   三日后,当古月鸣把查到的线索和怀疑的对象有条有理地明列出来时,朝廷百官一片哗然。   ”简直是岂有此理!“皇帝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在龙案,豁然起身。   ”皇上息怒。“古翰上前,”微臣愿带诸兵将清贼寇,正君威!“   ”好!“皇帝应承,当廷许给他禁卫三万,”无相宫诸人,降者生、抗者死!“   ”微臣遵令!“古翰一口应承。   皇帝大怒之后,身体忽地摇摇欲坠,福贵公公忙去搀,这才免得皇上跌倒。   文武百官皆忧心齐呼,”皇上!“   皇帝坐下来后,面色惨白的一片,疲惫的道,”朕身体欠恙,连出此事已疲惫不堪,朝廷诸事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这就是要放权了。   文武百官皆惊疑,却也没了辩驳的话。   ‘前太子羁押宗人府’、七皇子被吓疯、皇嗣中除了已经成为太子的君少扬,已经没有人来继承帝位。   那些妄图把七皇子扶上帝位的官儿们都死了心,而前太子的那些党羽们先前便已经被剪除大半,而今又根本不知道前太子究竟是死是活,便也如同秋后的蚂蚱,没了蹦跶的力气。   于是,此事就此敲定。   ——   半月后,古翰大胜回朝,缉拿无相宫宫人数万,皆充作苦吏,入贱籍,永世为奴。   一并带来的,也有另一件大事——这无相宫的杀手竟然和大乾有勾结!   君少扬雷厉风行,令古翰继续跟进此事,旋即一系列惊人的事实被挖出。   无相宫借由卖酒之由头,将使人上瘾的药掺杂其中,用以控制皇都豪门大户以及嗜酒的大官,并且勾结其中贪赃枉法者为他们打掩护,继续各种不法的交易。而它与前太子、大乾、某个神秘宗门的关系也被抽丝剥茧地扯了出来。尤其是——那个神秘宗门借着为前太子搜集少年、少女的由头在北越大肆搜刮人,据不完全统计,国内失踪的少年、少女达万人之上!   此事一经爆出,举国哗然。   尤其是那些子女失踪的百姓,齐上血书要求严惩凶手,尤其是罪魁祸首——前太子。   于是在这一日,那些参与其事的官儿和‘前太子’皆被腰斩于皇都刑场。   囚车带着他们上路时,百姓手上的瓜果蔬菜全部往他们身上扔,有些胆子大的扔的是石头,泼开水,骂声成片。   当他们身体分为两截后的那一刻,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于此时,他们也才真正觉得,现任太子虽然性子残暴了点,但是也不是那么坏的。   ——   ”接下来,便是大乾了。“   幽幽烛火于风中轻轻摇晃,计算时间的沙漏再泄出一缕沙。   此时,子夜。   ☆、010:暗机   熹微晨光从未安全闭合的窗户点点透入,室内一点灯光如豆,只照亮了一方天地。   “一石四鸟,好狠的手段!”司马瑜银牙紧咬,手上紧捏的狼毫几乎变形。昔日今时,他何曾被逼到这样的地步?一切都是拜那人设局所赐,而她,便是局中最大的变数。   她——他呼吸有片刻的一滞,随即涌上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的恨意。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他还未休她,她怎能就嫁?   一想到她现在正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他就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西门涟……”   一字一字,宛若从牙缝逼出,恨不能将其主人生生咬碎。   一旁抱剑站着的冷面侍卫闻声瞥他一眼,旋即别过脸去,咕哝一句,“自作自受。”   这声音极小,司马瑜却也是听到了,“你说什么?”   冷面侍卫毫不介意自家主子难看至极的脸色,大声重复一遍,“自作自受。”然后便是拿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看着他,“还要再说第三遍吗?”   司马瑜一噎,旋即怒火冲天地将手上的狼毫一丢,“派暗部的人去刺杀君少扬,你也给我滚!”   “哦。”冷面侍卫当真是就地滚了出去。   司马瑜看见了,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股脑儿地将桌子上的物什挥散在地尤不解恨,起身一脚将桌子也踹了下去。   “来人,备马!”他朝着外边大声喊道。   外边有人应,旋即脚步声远去。   他怒气冲冲出门,有侍卫牵了高头大马来,他踩镫上马,策马往远处去。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守门人疑惑不解地问旁边的同伴。   那人捋了捋山羊小胡,作很有经验状,“大概是欲求不满吧,男人嘛,不都是这样?”   先前发问那人佩服地点点头,“你真聪明。”   ——   司马瑜策马至大乾城外一处囚营,那里羁押着的全是被俘虏的大西将士,以及皇室成员。   “小侯爷。”看守的狱卒见得他来,立即恭敬地迎了上去。   “领路。”司马瑜看也未看他一眼,命令道。   狱卒心有不满,却仍低头作恭顺状,将他引领至目的地去。   “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这个是赏你的。”司马瑜抛出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那狱卒欢天喜地地接了,连声道谢后把闲杂人等给领走了。   “皇帝、皇后,在这里过得可好?”司马瑜在牢笼前站定,阴暗的眸子瞅着里边关着的衣衫褴褛的男女,语气里含了十二分的讥诮和森冷。   里边的人仿若未闻一般,别说接话了,就是看也未朝他看上一眼。   是,彻底的无视。   司马瑜眸中森冷更甚,“好大的架子,还真当这里是你们的皇宫吗?本侯告诉你们,你们的宫殿都被本侯付之一炬,里边的金银财宝、美人、宫女、太监都被本侯掠到了这里。大西,已经亡了,你们,都是本侯手下最卑贱的亡国奴!”   皇帝终于睁开眸子,里边却不含一丝惊慌,“只要小九一天不死,大西就一天不灭!”   “她……”司马瑜冷笑出声来,“你们还指望着她?”   皇帝冷哼一声,理也不理他。   “她死了,早就死了!”司马瑜咬牙切齿道,“你们也快死了,都快死了!”   “别在这里自欺欺人!”皇帝冷瞥他一眼,“你若不是想留着我们威胁小九,早就要了我们的性命。朕看你这跟丧家之犬的模样,肯定是在小九手底下吃亏不浅!”   司马瑜面色大变,这话正是狠狠地踩到了他的痛脚。   皇帝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判断出自己猜测一切属实,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满是脏污的脸上也多出三分喜色。   这喜色却更是刺激到了司马瑜那一根几欲崩断的神经,他怒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本侯拖出去,施膑刑!”   外边听着动静的人忙奔过来,开锁拉人。   皇帝张手护住皇后,“司马瑜,要冲,就冲朕来!”   司马瑜轻蔑地瞥他一眼,对那如狼似虎的狱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狱卒七脚八手扯开皇帝和那仍在昏迷中的皇后,手起匕落,向上挑时鲜血和骨头齐齐挑出!   “啊!”   皇帝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牢笼,痛极,晕厥。   司马瑜看着那被削下来的膝盖骨,冷冷地笑了,“用冷水泼醒了,给本侯打,只吊一口气在,不死就成!让本侯高兴了,重重有赏!”   “卑职遵令!”   狱卒们争先恐后抄家伙,执行命令。   稍顷,皇帝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   北越,太子书房。   “不过有些头疼发热,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西门涟瞥一眼紧张兮兮盯着太医诊脉的君少扬,无可奈何的叹息道。   君少扬不同意她的说法,“大病都是小病耽搁成的。”   “只是轻微的风寒,喝些姜汤便是好了。”太医此时已经诊脉完毕,收起了帕子。   “嗯。”西门涟轻应一声。   “你在这歇着,我去厨房那边给你熬点过来。”君少扬起身。   “好。”西门涟应道。   君少扬送太医出去,走出老远后太医才停下来,却是欲言又止。   “有事便说。”君少扬停下脚步来。   太医想了想,“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身子比之先前越发显得寒凉,您是有另外寻大夫给太子妃开的药服了吗?”   最近她的身体一直是由紫莹在调理,君少扬想到此事,又想起前几日苗聪禀告的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嗯。”   “太子殿下,您还是赶紧停了这药吧!”太医郑重的道,“再长此以往下去,太子妃日后可能就怀不上了!”   君少扬眸色骤厉,“此话当真?”   太医神色凝重,“微臣不敢撒谎!”   君少扬眸子暗了暗,半晌才道,“迟些吾将她的药渣和她最近的食谱给你送过去,有查出异样,第一时间禀告给吾!”   “微臣遵令。”太医道。   “下去!”君少扬挥退他后,面色凝重地往厨房行去。   去到厨房,里边的丫鬟、婆子、伙夫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大气都不敢出,一回神马上过去行礼。   “做你们的事。”君少扬径直走到摆放姜的地方,取几块洗干净后切碎,熬汤,做好了用食盒子盛了,不假借人手端了出去。   厨房里的一干人等这才把吊到嗓子眼里的心给揣回了肚子里,各司其职继续忙乎去了。   君少扬端了姜汤过来时西门涟正在看一封密件,听得声音抬起头来,见是他,才将密件放下,站起身来去迎他,“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你最近都在喝药,又不爱吃蜜饯,汤得甜些,那些下人不知道分寸的,我怕你喝了他们做的会吐出来。”君少扬笑着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趁热喝了。”   “嗯。”西门涟眉眼含笑,去接他手上的姜汤,却在此时她面色忽地一变,身子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脚跟。   “小洛儿?”君少扬急放下姜汤,将她打横抱起往椅子上放。   “我……没事。”西门涟紧捂住胸口,那窒息般的疼痛已经在渐渐退去。   “太医还没走出去多远,你在这等着,我去再唤他来。”君少扬不相信她的话,他都看见她额头上出冷汗了,这还能叫没事?   “我真的没事。”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面色凝重的道,“是我母后那边……”   君少扬脚步顿住,疑惑地看着她。   “我身子康健,不会突然有这样的毛病。我记得,曾经这般的疼痛时,是我母后生命垂危,我才有的这般感应。”西门涟松开捂住胸口的手,面上表情越发凝重。   “你且放宽心,我们的人已经在找了。”君少扬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慰她道。   西门涟摇摇头,“原本我是不急的,但是现在真的不能耽搁了。如今大局已定,我且前去一趟大乾。”   “我陪你一起去。”君少扬伸手点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反对的话来,“如你所说,这边大局已定。大乾那边我们是迟早要撕破脸的,这一次过去正好去探探那边的情况。”   西门涟久久凝视他的眉眼,终于下定决心点了头。   君少扬一笑,抬手将她额头上的冷汗拭去,“旅途奔波劳累,你身子还要调养得好些了才能上路。”   “补身的药,我有按时在喝。”西门涟抬起头,眯起眼睛任他忙着。   “太医说要给你配些药膳。”君少扬最是喜爱她温驯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反正最近父皇称病不上朝,御膳房那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除去这些我也给你多做些你爱吃的点心来。”   “你上朝已经很累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行。”西门涟拉下他的手,娥眉微蹙,“再者,君子远庖厨,让那些御史们知道你总往御膳房跑也不像样。”   “怎么不像样?”君少扬反握住她的手,“我做我的事,与他们何干?”   西门涟瞪他一眼,“去大乾之前,你手上的事都是要处理完的。有多少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君少扬站起身来,将姜汤端到她面前,“先喝了,迟些我去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   西门涟望他一眼,难拗他的坚持,接过汤碗,喝了下去。   ☆、011:逼供   暴雨连下了半月有余,之后几日的雨仍然绵延不绝,之前因干涸而裂开豁口的地面渐渐只见着些许印记,多余的东西都被冲刷了个干净。   屋檐滴雨,青苔渐生。   “雨才小些,保不准还会下大,你就别出去了。”君少扬搁下手中奏章,去拦撑伞要出院子的西门涟。自从前些日子出了刺客后,只要是她闲暇的时间都用来在这边布防御阵,勤劳得像小蜜蜂,根本停不下来。   “反正也闲着无事,我只一会儿就将外院的也布置好了。”西门涟皱了皱小鼻子,即使被拦下,脚步也不肯往里边挪。   “无事可以休息。”君少扬给她寻事做,一边将她往屋子里拉,讲最有说服力的例子,“你最近不是老犯困又精神不好吗?尤其是一到晚上就呵欠连天的,趁着闲着无事,就好好睡吧!”   “那是你晚上不让我休息。”西门涟又想打呵欠了。   君少扬趁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软榻边坐下,将软若无骨的她半个身子都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样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的脸儿,脸上挂起暧昧的笑容,“晚上,你不是也配合得很愉快么?”   非闺乐时间,西门涟不配合他说那些肉麻的话,便只哼哼两声。   双眸似阖微阖,慵懒的模样像吃饱了的小猫咪。   君少扬分外喜爱她这般温驯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唇角亲了亲,以手丈量她的腰肢,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比之前要胖了许多,我一只手都快抱不动了。”   “一只手抱不动,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西门涟小小打了个呵欠,直感觉眼皮子在打架,咕哝的声音也越发小了,“都是你好吃好喝的喂着我,我又吃饱了没动,不胖才是奇怪。”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她眼皮已经是彻底阖上,呼吸浅浅。   君少扬却是满足地笑了,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唇角。   就在前日,太医才趁着她睡着给她把过脉,说她身体各方面都已经大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怀上了。一想到这事,他的唇角就忍不住直往上翘,越发温柔的目光直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想着那里不久将会有个小生命,他就想开怀大笑。   却在此时,她忽地小小翻了个身。   君少扬以为她要醒了,正想跟她分享这事,却不料她又没动静了。   忍不住,小声叹息一声,去拿奏章来看。   ______________   是夜,万簌俱寂时分,顶上瓦片微有动静。   几乎在同时,君少扬豁然睁开了眼眸,却第一时间低头,看见怀里的人儿依旧睡得甜美时才小松了一口气。于他来说贼人来是小,吵醒了她就是罪过难容的,不过这会儿是哪些个不长眼睛的凑过来,倒是值得深思。   心里这般想着人却未动,不说这里遍地的机关,就是光金龙卫也足够将这帮人收拾了。   没过多久,外边的动静就停歇了。   西门涟也未醒来,他拥着她一夜好眠到天明。   翌日,君少扬照例早起,先上朝,再去御膳房。   御膳房的那些人先前见着他,莫不诚惶诚恐的,但是看多了他只一个人忙乎做膳食的活儿,做完就走,便也渐渐的没那么怕得狠了。   这事当然瞒不过太后的耳目,她在细问得知他做的都是些补身的药膳后,只叹息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也再不过问此事了。   “味道怎么样?”书房里,君少扬左手端着汤碗,右手拿着空的汤匙,紧张的盯着阖着眸子品味道的人儿。他这模样若是让朝上那敬畏他的人看到了,肯定会惊掉眼珠子以为天塌下来了。   西门涟品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眸子,唇角弯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很鲜,很好喝。”   君少扬这会儿可松了一口气,又舀起一勺子,吹冷了才送到她唇边,“好喝就多喝点。”   “嗯。”西门涟就着他的手,将汤一口口喝下,却在他要放下碗给她盛饭的时候被她拦下,君少扬疑惑看她的眉眼,她浅浅一笑,盛了一碗汤双手捧到他面前,“你也喝。”   君少扬微有怔愣,旋即笑得灿烂,“好,我喝。”   这般高兴的模样让她觉得,哪怕此刻她就是喂他砒霜,他也能这般笑着饮下。   西门涟面上染上淡淡的粉色,却还是一口一口喂着他,却不知道是他是习惯性还是有意拖延时间享受这温情一刻,他吞咽的速度相当之慢,小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剩在碗里的鸡汤还有大半碗。   毕青匆匆而来时正撞见这一幕,行了礼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君少扬十分的绷得住,边喝边分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毕青悄往西门涟的方向看上一眼,发现对方脸色丝毫未变正感到惊叹声却发现一道森冷的目光直在身上徘徊,顿时冷汗直冒,将视线收了回来低头老老实实的道,“昨夜有二十多名刺客,据他们的配剑和衣饰可以断定是大乾派来的死士。”   君少扬刚才还柔和的眉目顿时多出一丝厉色,就着西门涟的手将剩余的汤一口饮尽,抬眼道,“他们中可有人还活着?”   “回禀殿下,还有三人活着,却是死都不肯招。”毕青回禀道。   “死都不肯招,那半死不活呢?”西门涟放碗时,那碗发出一声轻响,在静寂的书房是那样的突兀。   君少扬闻言一笑,“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就是要上大刑的意思了。   毕青自然是听懂了这话,可脸色还是苦得能拧出水来,“能用的刑都用过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招!”不然他哪能这么苦哈哈的跑来汇报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夫君,我很好奇大乾人是如何的铁嘴钢牙,不若饭后你过去的时候也捎带上我,让我也看看稀奇?”西门涟眼角上挑,声音既娇且媚,雅致的眉目里却透出毫不掩饰的浓浓杀机,直让人心发颤。   毕青是知道其中九曲八折缘由的,便也就默不作声了。   君少扬笑出声来,“爱妃难得有此要求,吾岂能不应?”   “夫君最是好了。”西门涟笑得越发妖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模样越娇媚代表她越生气,在此时招惹她,倒不如直接了断了干净。   “那是当然。”君少扬灿烂一笑,为她布膳。   书房再次恢复静寂,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二人很快便是用完了膳食。   毕青见状,候着他们歇息了一会儿后这才上前引路。   昏暗的大牢不见天日,一颗镶嵌在屋顶的明珠透出几丝阴冷的光芒,铁做的牢笼上有纯色金子做成的粗实锁链,每把锁都只有一把钥匙交由专人佩戴,铁笼悬空不着地,为的就是保证进了这里的人即便有翼也难逃生天。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守卫见着他们,俱是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君少扬淡道一声,“平身。”   守卫行过谢礼后,毕青在一边说道,“领路去那三个刺客那里。”   “卑职遵令。”守卫上前引路了。   四人一行,往目的地行去。   那三个刺客,分三个牢笼而关,彼此距离甚远,防的就是他们有预谋越狱。   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个必要了,他们这模样一看就是被折腾得太狠了,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不说,还都是被血给浸透的。这才到秋天,蚊子尚未灭绝,光是叮咬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过守卫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到得铁笼前时也不急着开锁,而是恭敬地等君少扬先吩咐了再办事。   君少扬看向西门涟,后者勾唇一笑,“先带两个到密室。”   守卫闻言疑惑地一皱眉,这里哪里来的密室?   但他没听到君少扬的反对,脑子一转他就想通了,这太子妃是要单独处理这些人啊!   于是也不迟疑,蹬蹬蹬蹬跑开唤人来。   不一会儿他便带了几个守卫,将命令重复一遍后才让他们办事。   往上面走离开牢狱时,西门涟拉着君少扬落后几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君少扬闻言眼睛一亮,旋即越发温柔地拥着她,往外边走去。   出这里后,君少扬按照西门涟说的唤毕青去做准备,当毕青听到要唤苗聪来的时候忍不住就挑起了眉头,不解其意。   “将人先带到我们这边。”君少扬也不解释,只如此道。   毕青只得退下,快速去做安排了。   等君少扬和西门涟到地方的时候,苗聪已经在那里等着,虽然他也疑惑太子妃找他来是为什么事儿?不过能在二位主子面前常露脸儿那也是好事儿,便也没多问什么就跟了来,见到他们先行礼了。   西门涟坐在一边儿不说话,君少扬则是把先前她说的话跟苗聪学了一遍儿。   苗聪听完顿时眼睛就亮了,拍胸脯保证绝对完成任务。   西门涟饶是心情再不好,看他这活宝样儿也忍不住轻笑一声,脸上的冷色也少了许多。   君少扬看她心情好,也便随了他,“你这事可得办仔细了。”   “太子殿下,卑职可不是第一天办这样的事了。”苗聪本就是生得一张笑脸,又一笑,就跟弥勒佛似的,“您就瞧好,卑职一定将您交待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其实他心里门儿清,这定是太子妃的主意。心里也因而更多了几分感激,想他苗聪以前在金龙卫里撑死了也就是个能学各种人的口气传话的可有可无的一人,别人都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唯有太子妃,抓住了他这长处屡屡对他委以重任,这才让他有了出头的机会。她可是他的大恩人,她交待的事他拼了命都得给她办成了。   西门涟最看重苗聪的就是他一点就透,点了点头,示意君少扬打发他出去。   君少扬顺水推舟,让他离开了。苗聪是活宝没错却也是个男人,他可不可以旁人多分了她的注意力去。   ______   约莫一刻钟后,毕青喜洋洋的来报信儿了,“太子殿下、太子妃,他们都招了!”   西门涟垂眸不语,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了。   君少扬多问了一句,毕青便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一般说道,“苗聪按照您吩咐的缩在另一边故意说着背叛的话,而被强制绑着人看不到自己被划开的伤口,真以为自己会流尽鲜血而亡,便是把什么都招了。卑职又按照您说的拿了这证词分别去审问剩下的两个人,他们见同伴招了,也便不再死守秘密,一五一十全都给招了。”   他眸中充满狂热,语声激昂,就差没在那里喊‘太子妃英明’,简直是料事如神哪!   “他们都招了些什么?”君少扬问。   毕青敛了敛神色,道,“他们招供是侯府的死士,奉小侯爷的命令而来刺杀您和太子妃。”   西门涟面色骤冷,“是司马瑜!”   那一夜她跳下鳄鱼池的时候,清楚的听到了别人唤他为‘小侯爷’。   “这样啊!”君少扬危险地眯起眸子,一摆手,“把他们分成两半儿,八百里加急,头用箱子装了给司马瑜的府上,身体就给大乾的皇帝送去。我北越是礼仪之邦,怎能学那些蛮夷之地不通礼尚往来呢?”   “卑职遵令!”毕青乐颠颠的去办事了。   西门涟望着毕青离开的背影,面色冷沉如水,“我们没动,他倒是先动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司马瑜。   “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过两三日便可上路了。”君少扬握住她冰凉的手,承诺道。   “此行路途遥远,且十分危险。”西门涟并不赞同他随行去。   君少扬眉眼里真挚之色浓厚,“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是有危险,他就更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了。   西门涟眸色暗了暗,终不再辩驳,“那你好生准备吧!”   “一切交给我,你放心。”君少扬将她拉到怀里,手指拂过她精致的眉眼,“此行之后便是要兴兵了,你得答应我,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而不能跑到我难以找到的远方。”   她训练虎军的方式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而那一夜丛林她几近身亡的事则成了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记忆,所以他不能由着她离开他太远。只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哪怕是不为自己想想,也会念着他而顾惜生命。   西门涟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一直紧拧的眉头松开了去,阖上了眸子,“会的。”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看情况’,北越虽是兵马强国,大乾也不弱,真正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能占上风。她一心要灭了大乾,又怎能看着它坐大?   和她相处得久了,君少扬自然能分辨得出来她哪句是真心话,哪句是口是心非,“小洛儿,不许敷衍我。”   已经滑下来,握住她腰肢的手顿时就多了三分力道。   西门涟被握得一疼,旋即睁开眸子,柔若无骨的身子直往他身上紧贴而去,“你最近这般用心良苦地为我熬制补身的药膳,不就是想我早些怀孕吗?我也想早日为你生一个孩子,当然会乖乖听你的话。”   只是听会听,却不一定会全然照做就是。   不过她早先就应承了师傅只当军师运筹帷幄,不去冲在最前线,现在又有了他牵挂于怀,便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这些她早有考量却不会同他明说,她喜欢看他为她担心的样子。   君少扬低下头,重重在她唇角咬了一口,“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还以为悄悄为她补身子的事能瞒得过她呢,一本正经的编借口,哪成想她早就看在眼里了。   西门涟伸搂住他的颈项,笑得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你不就爱我这样吗?”   君少扬一噎,发狠的吻她,省得她再说招人恨的话。   ——   当司马瑜收到君少扬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送来的‘礼物’后,并没有立即拆开,只令给送东西的人接风洗尘,外备盘缠和干粮。   送东西的人自然是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哪里会傻得自投虎口?   “事情既已办妥,我们就得立即赶回去了,倒是多谢小侯爷的看重了。”嘻嘻哈哈打了一通太极拳后,他们终道出要走的话。   司马瑜见留不住他们,也便不强留,“那便代本侯多谢太子殿下美意了。”   说罢,令人将取来的盒子递给了他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多谢侯爷美意。”送东西的人把东西一收,快马加鞭往回赶。   他们一转身离开,司马瑜脸上的笑色顿时敛于无形,“来人,把这箱子抬进去。”   “卑职遵令!”他身后的护卫上前来,将箱子抬了侯府里边去。   “有血腥味。”唯一站在他身边不动的是从来都只有一种表情的冷面侍卫。   “现在才知道?”司马瑜瞥他一眼,他从箱子一落地,便是闻到了。   冷面侍卫面色一如寻常的冰冷,“那太子殿是不会给你送什么山珍海味的。”   起伏不大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司马瑜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往府内行去。   而在此同时,也有人将另一只盒子恭敬地送到了大乾皇帝的面前,还口口声声声明是难得一见的野味。他们的太子殿下怕东西坏掉还是一路换用冰块冻着来的,要立即送到冰库里才行。   大乾皇帝以为是君少扬的刻意示好,高兴不已,赏送东西的人千金外加明珠一双。   送东西的人十分有礼貌地接了,然后寻了和送东西给司马瑜的人一样的借口脚底抹油——溜了。   “皇上乃真龙天子,天下臣子皆臣服,有此明君是大乾之幸,天下之幸啊!”   那人一走,皇帝身边谄臣立即献媚道。   皇帝大乐,吩咐下去今夜宫中设宴,邀请群臣共享美味。   “皇上万岁万万岁!”   殿下,一片的叩拜声。   ☆、012:砥柱   御膳房那边得了皇帝的命令,也是满怀期待了开了箱,由沉稳持重的老厨子敲开了冰块。   “啊!”   “啊!”   ……   传旨公公面色难看地从御膳房离开,从后殿快行至金銮殿,悄悄走到皇帝身边,将看到的东西报告给皇帝。   皇帝面色未变,眸中却是阴翳的一片,“此话当真?”   公公忙道,“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骗皇上您哪!”   皇帝还是不肯相信,“行至中途可有人拦过?”   公公回道,“没有。”   皇帝沉吟一会,云淡风轻道,“御膳房那边的人没必要留了。”   公公脸色一凝,更卑微地弓下身。   皇帝朝他看上一眼,“晚宴让御膳房那边寻些珍稀的野味,下去。”   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谢主隆恩。”   说罢,快步沿原路离去。   皇帝目光淡瞥向他离开的方向,目露深思之色,暗忖:朕执掌朝政多年,见过使臣送各种东西的,可没听说过人给送肢体的,莫非是有人将东西调了包?   思及此,他目光更沉了。   这一段小插曲因下边群臣在高谈阔论而少有人注意,一直到晚宴结束,皇帝单独留下了司马瑜。   “臣以为,定是有人于中间施展了调包计,为的就是挑起大乾和北越的争端。”司马瑜是有注意到先前那小插曲的人的其中一个,却不愿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只顺着皇帝理解的思路道。   皇帝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的脸色有了稍微的好转,“朕命令你暗地里调查此事,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微臣遵令。”司马瑜应道。   皇帝对于这个服从命令的臣子是极喜欢的,脸上也就有了一丝笑色,“司马瑜,你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朕都看在了眼里。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好哪家的千金?”   宫廷里耳目稍微灵通点的都知道九公主康心莲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更别提是皇帝了。   司马瑜本就对康心莲越发频繁的登堂入室逼婚感到烦躁,现在这事又被皇帝提及,一颗心就跟被百只猫爪子挠一般不痛快。可饶是很不耐烦了,他脸上却还是一贯的斯文俊雅的模样,“男儿当建功立业才能成家,微臣还未能大展宏图,怎能在私事上徒费时间?”   皇帝眸中顿时多出三分冷色来,“自古先成家后立业,有牵挂也才有担当,才能为国家、百姓做更多的事。”   也才——好控制吧!   司马瑜于心底悄补上一句,若非另有所图,他怎会委屈自己在一个刚愎自用、又小心眼的国君手下办事?暗压先心头的狂躁之意,他温和道,“皇上说得极对,微臣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比不得皇上您事事为大局着想。”   皇帝被这拍马屁的话哄得有点舒服了,这才道,“朕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实诚、顾大局的人。”   司马瑜忙应,“微臣惶恐。”当然是假的。   皇帝兴致颇高的道,“朕的九女儿,端庄且贤淑,也是同你有些交情的,你看怎么样?”   皇家子女,谁敢当着皇帝的面儿数落一个字儿的不是?   人都是要对比的,司马瑜自从见到西门涟之后便对自己会舍弃她而选择一个娇蛮、占有欲极强又黏人的康心莲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可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不过她虽已为人妻,他只要徐徐图之,到时候一旦北越被灭,他再以昔日之情劝说于她,他相信迟早会看清楚错误乖乖地回到他身边。那么这一颗绝世明珠便又回到他手里了,这一次他必定会好好呵护。   而现在,他需要应付的人是皇帝。   “九公主聪慧骄矜、又生得闭月羞花之貌,实乃天下男儿梦中良配。”只是这之中,已不包括他在内而已。转念忽地又想起,西门涟在大西的排行也是第九,眸中也便有了倾慕。   皇帝却不知其中缘故,起先听到他这般近乎是敷衍的话还有些不快,但随即看见他这般表情,脸上真心的笑容也便更多了几分,“那朕令钦天监给你们选个良辰吉日,也成了你们才子佳人的美事。”   司马瑜眼皮子重重一跳,他现在正巴不得摆脱康心莲,皇帝忽然来这么一下子不是要将他全盘的计划给打乱了吗?‘康心莲’!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念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愤懑,脸上却还要露出欣喜的表情来,“多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的眼里,甚至还有着泪花在翻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高兴坏了。   其实不然,是被气得!   想这定是康心莲让皇帝这么做的,越发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君臣又说了会话后,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司马瑜一出皇宫坐到马车里,那温文儒雅的表情便是变为扭曲的愤怒。   在车上等着他的冷面侍卫看他这脸色,干脆赶了车夫边儿坐,自己赶车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司马瑜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房外的护卫全部指派出去办事,另外令一干奴仆不得靠近他的房间,众人虽不解他的用意,却也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跟他说什么,只得照做。   司马瑜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个时辰,期间里边传来瓷器碎裂声、书籍砸地声、砚台落地声等等声音。一个时辰后这里彻底恢复了静寂,他衣冠整齐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召来奴仆,面无表情地说房间里进了一群鸡将里面捣得乱七八糟,让他们火速收拾整齐,他离开这里一会,回来必定要看到和先前无二致的房间。   拿人薪饷为人办事,奴仆们自然是兢兢业业地去做了。   司马瑜派人将侍卫全部召回在大厅,令人把先前君少扬让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木箱子给打开。   在刀尖上夺命来的汉子对血腥味都相敏感,只是在看到箱子的起初他们都以为只是什么野味,可当箱子真正掀开,里边的冰被敲掉之后,一些承受能力比较差的都忍不住吐了!   那冰封着的便是司马瑜派去的刺杀君少扬的刺客的头颅,三十五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司马瑜眼底顿时凶光直冒,下一刻当他看清楚箱子上那用朱笔涂写于箱里边盖子上的‘礼尚往来’四个张牙舞爪的字,更是恨不得能空手撕了那同他作对的人!   “简直,太嚣张!”   咬牙切齿道一声,司马瑜将此事想了个遍后决定先派探子过去,至于暗杀的人手等物色好了再行动。而护卫们现在主要做的就是勤练武功,静观其变。   ——   “赏!”   书房内,君少扬道一声,一边剥着荔枝皮。   一边站着的毕青取早准备好的纹银,给那将分开的尸体送到就赶回来,绘声绘色说得到奖励通讯员。   西门涟张嘴,咬过君少扬递来的水汪汪的荔枝,“赏金也不用交到公中,你们用这些打点酒喝去。”   “多谢太子妃。”这世上可真没人会嫌银子多压手的,那通信员高兴的谢恩后,一步并作三步地跑了出去。那速度可真快,似乎是怕慢了一点儿就会被西门涟叫住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   西门涟看着火烧屁股般离开的人,忍不住便是轻笑一声,旋即优雅地将荔枝籽吐到一边的盘子里,“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不出我所料的话现在他们的手段应该是守大于攻。”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君少扬也正是这样想。   西门涟轻笑一声,“我们接下来便是去一趟大乾。”   她眉目中有一抹阴翳一闪即逝,“但在此之前,得把该稳定的东西都给稳定了。”   君少扬抬眼,眉梢挑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西门涟组织了下语言,“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以身做饵,去到那牢笼里的事吗?”   君少扬面色顿时也沉了下来,“记得。”   那差点就危害到她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就好。”西门涟把在牢狱里碰到上官漓月、染青衣主仆外加雷霆的事给详细说了一遍。   “你对上官漓月并不对付,怎么会突然说起她来?”君少扬也是分析她的话而得出的答案,只是他不明白这一点。   西门涟眼眸微眯起,轻笑一声,“比起城府深,不知何时便会扑到人身上咬一口的上官漓星,一根肠子通到底,想什么都几乎表现在脸上的上官漓月要好控制得太多。”   而控制上官漓月的目的,在她话说完的下一刻君少扬便是已经想到了,轻笑一声,“你好精的算计。”   上官家是书香世家,这一代的上官漓月她爹是没多大的本事,但是上官老爷子却曾是帝师,博学多才不说,学子遍布天下。他现在虽然已经是古稀之龄又不在朝为官,却仍然是清流的精神领袖。   而他也没有别的让人深究的弱点,但有一条——他特别疼爱嫡孙女儿,即使去年因生病去了别城修养,也不忘一个月寄给上官漓月一封信,问其近况。   而上官老爷子的过度溺爱,兴许也是造成上官漓月悲剧的原因之一。   ☆、013:上官   朱门高墙琉璃瓦,两座凶神恶煞的石狮镇宅,门上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三字——上官府。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   上官大人和上官夫人领着一干家眷于门前行礼叩拜,君少扬道一声平身,从骏马上下来,亲牵掀开帘子的西门涟从马车上下来。   又是一片谢恩声。   上官大人迎上前去,“太子殿下、太子妃里边请。”   “上官大人里边请。”君少扬客气道。   一行人,往里宅行去。   在大厅君少扬和上官大人在寒暄,西门涟喝一杯茶后起身,笑对上官夫人道,“久闻贵府园艺精巧,今日可否让本宫开开眼?”   上官夫人上次在宫宴被西门涟绵里藏针的话气得够呛,对她十分的不喜,回来后没少用她的例子训斥庶女。而今她上门来,却是以当朝尊贵的太子妃身份,上官夫人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得作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太子妃谬赞了,若是太子妃不嫌弃,妾身愿领路。”   西门涟将她一闪而逝的厌恶神情看在眼里,笑容更深了些,“那就劳烦夫人了。”   “太子妃客气了,且随妾身来。”上官夫人起身,上前领路。   上官府的园林十分精巧,假山环绕,引小桥流水,植时节草木,亭台轩榭一应俱全,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吹着习习的凉风,真真让人神清气爽。   当然了,若是没有‘巧遇’上官漓星的话,会更好。   西门涟心里不悦,嘴角却噙着惯有的笑,受了她的礼,道一声,“平身。”   上官漓星行过谢礼后,便是乖巧地站到了她们身后。   上官夫人有意让她在西门涟面前多露脸,便面带歉意的道,“太子妃,妾身才想起有些庶物要安排,要先行一步。漓星这孩子与您同龄,又对府邸相当熟悉,便让她随您逛,您看可好?”   西门涟微微一笑,上官夫人为这个庶女铺路可是煞费苦心啊!   嘴上却温和的道,“夫人去忙吧!”   “妾身告退。”上官夫人便离开了。   上官漓星躬身道,“太子妃,这边请。”   西门涟随她而行,一路只听上官漓星说着介绍的话,期间偶尔应那么一两声。   上官漓星有心卖弄所学讨好西门涟,却奈何她不甚搭理自己,早先的热血也变为冷意,后来也只介绍园林,而不夹杂其他的一些试探的话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西门涟提出要休息。   上官漓星立即吩咐随行的丫鬟去备凉茶和点心,却被西门涟制止,“芬芳阁便是漓月住的院子了,难得过来这边,便去她那边歇歇,也省得这些丫鬟大热天的跑来跑去。”   “太子妃是个仁慈的。”上官漓星笑着,心里却生出警戒来,暗忖:莫非她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上官漓月那个贱人领出来?不行,她费尽心思才把人弄得谁都不待见,眼看着就快要彻底将她驱逐了,可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心思电转,她面露为难之色,“漓月姐姐前儿才染了重病,太子妃您是贵人,若是在漓月姐姐那边过了病气,母亲非打死我不可。”   这话在情在理,断然没有贵客去探望重病之人的道理。   “她于小妹有过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本宫也当看看她。”西门涟并不信她的话,却面露难过之色,“只是也如你所说她现在病得狠了,本宫若是过去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上官漓星一喜,眸却露出哀色,“漓月姐姐若是得知太子妃的拳拳心意,再重的病,也会好上三分的。”   西门涟叹息一声,退而求其次道,“大夫可有说她所患何病?”   上官漓星低头咬着唇,“漓月姐姐所患之病,只有大夫和母亲知晓。母亲说病很严重,严禁姐妹们去看,故而我只知漓月姐姐生了重病,却不知她生的是何病症。”   西门涟眸色一暗,听着口气上官漓月应当是被禁足了。能让一个嫡女被家族所弃,那么她得的病症必定是不能同人道的。看来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难办许多。只是这话,却也不能随着她说下去,“倒是可怜漓月了。”   “漓月姐姐的确是个可怜的。”上官漓星捏着帕子,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用一句话形容她现在的表情——猫哭耗子,假慈悲。   “漓月有你这般的妹妹倒是好福气了。”真是够倒霉的。后边这句,西门涟未说出来。   上官漓星面露羞赧之色,“太子妃谬赞了,我也只是尽了做妹妹的责任。”   如果她此刻抬头,必定能看见西门涟眼底浓浓的讥诮之意——抢了人家的身份、害得人家被家族所弃,沦落到无人相帮的境地。若这算尽责任,这‘责任’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只一会,西门涟便将外露的情绪整理好,“你这般说,倒是让本宫惭愧了。漓月救了本宫的小妹一命,现如今她在生死关头,也该是本宫尽这责任的时候了。”   上官漓星心底才起的喜意顿时变为森森的寒意,嘴上的话,便有了些磕磕巴巴,“太子妃……您……您的意思?”   西门涟不回她的话,转身对后边随侍的宫女和嬷嬷道,“你们跟上官漓星小姐一起,将上官漓月小姐接到宫里后即刻传本宫命令召集御医来为上官漓月治病。”   “这可怎生使得?”上官漓星立即就给西门涟跪下了,“太子妃您乃是千金之躯,漓月姐姐得了这病症,若是过了病气给您。莫说母亲要打死我,就是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上官府的啊!”   “本宫说使得便使得,太子那边本宫自会去说。”西门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看着难掩惊慌的上官漓星,“莫非,太子殿下在你的眼里就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   上官漓星这一刻几乎都以为自己的心思被摸透,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不是。”   “不是便好。”西门涟哼一声“你,上前引路吧!”   上官漓星无法,只得去了。   西门涟一转身,直往大厅行去。   此时的君少扬正和上官大人聊着国事,当然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上官大人在说,他在听。他整个身体都靠在大椅上,凤眸眯起,慵懒到没个正行。   他生得极俊美,如今身份又这般高贵,上官府的婢女们来送东西时都忍不住悄悄朝他看上一两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来快步行出去后安抚胸腔过快的心跳,觉得自己能这般近的看他一次简直是十分的好运。   可是上官大人却是苦不堪言,他都说了快一个时辰,早口干舌燥了。偏对面的人只偶尔出那么一两声,害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后来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早闻上官大人博览群书,知识渊博,今儿吾算是长见识了。”君少扬一双狭长的凤眸挑起,深黑瞳孔如夜子般华美,笑一声,“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上官大人惶恐的心终于是落回原地了,忙谦虚道,“太子殿下谬赞了,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愧不敢当啊!”   “上官大人当得当得。”君少扬打着哈哈道。   “当不得,当不得。”上官大人推辞道。   君少扬笑一声,转了个话题,“父皇前儿还在念着上官老爷子外出养病已有多日,托吾问问怎还不见好?还说要是外城没有好大夫的话,就张皇榜广召群医为他诊病。”   上官大人忙道,“家父身子已经大好,昨儿派人捎了信过来说再过半月便是要回来了。”说着作感恩不尽状,“皇上百忙之中还念着家父,仁德之心真令微臣这等为人子的都惭愧不已啊!”   君少扬笑应,“那是那是。”在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对前太傅尊敬,对他这个儿子可就不一般的坏。明明知道他千忙万忙,却把所有的奏章都交给他批而自己跑去欣赏、临摹画,逗弄花鸟鱼虫,真好意思!   上官大人也笑,两人又虚与委蛇一番后,西门涟行了过来。   “爱妃。”君少扬一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实了几分,招手示意她前来。   西门涟笑一声,行至他身侧,“殿下,我们出来也很久了。”   君少扬听到这极具暗示性的话,即刻起身道,“仓促前来倒是麻烦上官大人了,吾改日再来打扰。”   “太子殿下用过午膳再走吧!”上官大人挽留道。   君少扬推辞道,“宫里还有些事,吾便不久留了。”   上官大人自知无法留人,便也只能道,“微臣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   “上官大人无需客气。”君少扬笑一声,携西门涟一同往外行去。   上官大人去送,到得门口时一行人正和带了丫鬟和婆子匆匆而来的上官夫人撞上。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上官夫人和一干人等行礼道。   君少扬淡淡道一声,“平身。”   上官夫人和一干人等行过谢礼后起身,对君少扬道,“太子殿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上官大人闻言面露不悦之色,斥一声,“心婉,你这是做什么?”   心婉,是上官夫人的名。   “夫君……是漓……”上官夫人面露哀色,望向他的眸中已然盈了泪,后边的话哽咽了半晌后终一咬牙向君少扬磕头,“求太子殿下,莫要带走小女!”   上官大人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惊疑不定的望向君少扬。   ☆、014:上官氏之死   一瞬间,他脑中掠过数个结果。   一个个的过程想过去,结果都是那样的可怕。   此刻明明是微凉的风吹在身上,这时候的他却直感觉背后冷汗涔涔,这汗将里裳与皮肉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身体本能的打着颤栗,腿肚子一软,上官大人直朝着君少扬跪下,“太子殿下,万万使不得啊!”   那声音颤且哀,几近悲怆。   君少扬闻言望向西门涟,不是只带人走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门涟面露委屈之色,“殿下,是漓月她染上了恶疾。妾身听闻上官夫人为她多方延请名医都对她的病症无从下手,便寻思着把她待会宫里。想着宫里的御医要是能治好漓月的病,也算是妾身报了昔日她救妾身小妹的大恩了。”   这‘恶疾’恐是不能同人道的那一种!   君少扬这下便是对上官夫妇拦的原因心知肚明了,却面露疑惑之色望向上官大人,“是啊,上官大人,正如爱妃所言,宫里集合了天下最出色的医者,有他们子啊,令千金的病很快就能痊愈的。”   关键是,这病不是女儿家能得啊!   上官大人如遇晴天霹雳,面色顿时惨白,一回神过来便是朝着君少扬‘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已是一片青紫之色,扯借口,“太子殿下,微臣替小女感激太子妃仁心仁德,可是小女之病大夫有交代过,却是不能轻易挪动,不得见风。”   君少扬闻言沉下脸来,“那些个大夫没法子治好,只尽说些胡话,上官大人再信他们,好好的女儿怕是都要被毁了。”   这是铁了心要带人走了。   上官大人一阵绝望,却也想不出办法来。   上官夫人见此情形,面露绝望之色,“夫君,妾身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及早将漓月送到姑子庵,如今才让家门蒙羞,是妾身的罪过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头猛地朝旁边的石狮身上撞去。   快到,君少扬都无法制止。   “心婉!”上官大人龇目欲裂,连君臣之礼都顾不上直起身朝着上官夫人扑去,却终究晚了一步,只接到上官夫人瘫软在地的身体。   “母亲!”   在马车里坐着的上官漓月听到这动静,再顾不上满心的怨恨,从马车上跳下来,跌跌撞撞跑向上官夫人,泪眼滂沱。   上官夫人吃力地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是一眼便收回,转而看向上官大人,“夫君……妾身死后,请务必将漓月之名从……从族谱中抹去,换……换上漓星的名字。从此,漓星便是……便是上官府的……嫡……嫡女……”   更多的血从她唇边溢出来,染得她衣襟一片艳红。   上官大人一双眼中盈满热泪,颤抖着唇,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上官漓月则是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将名字从族谱中抹去,这是对人最严重的惩罚,那是死了都会无根所依的啊!   母亲,最疼爱她的母亲,为何会对她这样残忍?   “答……答应……”上官夫人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一双眼睛却是瞪圆地有些骇人。   “我……我答应你!”上官大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好……”上官夫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心婉!”上官大人抱着上官夫人的尸身悲恸地哭出声来,冷风萧瑟,似也助涨这无声的哀伤蔓延。   上官府的一些下人也忍不住抹泪,上官夫人虽然平日对下人管束严厉,却是个好心的当家主母,从来不会苛刻待人,还会对他们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那个带衰的人!   一双双含着控诉的眸子都是瞪向了上官漓月,若不是她,他们的主母怎么会死?   上官漓月这时候却终于如梦初醒,悲哭出声来,双膝一软,朝着上官夫人的尸身重重跪下,颤抖的手抓住她的手,眼泪掉得越发地快,“母亲……母亲你醒醒啊!”   可是那人,却再也无法回答她。   “母亲,你打我,你骂我都行,求求你,求求你再多看我一眼,我求求你!”   什么恨、什么怨,都于此刻被抛诸于脑后,上官漓月疯了一般摇着上官夫人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的衣襟上,只恨不能将她摇醒过来。   她的母亲啊!   生她养她,曾呵护她如掌上明珠的母亲啊!   她还未来得及亲手为伺候她,还未亲手为她做一顿羹汤,还未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母亲!”   她悲喊一声,泣不成声。   上官大人猛地抬起头来,反手一抽,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迎着她震惊的眉眼,他抖着唇,“孽女,你若还有三分良知,便日后再不要以上官家的人自称。上官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人!”   上官漓月只觉脑门子一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比不得心痛如刀割,“爹……”   “我不是你爹!”上官大人暴躁地打断她的话,狠狠一抹脸上的泪,转身朝着君少扬跪下,“殿下,家门不幸出此孽女,您若要将她带走,便带走吧!”   爱妻骤亡,几乎带走他一半的生机。   他面色灰白,看神色,像是一瞬间便老了四五岁。   君少扬弯腰,伸手去搀他,“是吾思虑不周,才铸下大错。”   上官大人摇摇头,“是心婉当有一劫,怪不得殿下。”   君少扬喉头一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官大人又道,“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要回宫吗?宫里事多,若是因微臣而误了事,就是微臣天大的罪过了。时候也不早了,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节哀。”君少扬最终智能说出这两个字,领了自己人打道回府。   然,未能如愿带回上官漓月。   途中,无话。   回到府邸的书房后,西门涟摒退了一干人等,关上门后快走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君少扬,声音哽咽,“少扬,对不起。”   君少扬僵硬的背脊顿时软化了下来,他转身将她紧抱在怀里,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声音低而沙哑,“这件事,我也有错。”   “是我先提议的。”西门涟满目自责之色,她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是我同意的。”君少扬苦笑一声,安抚她,“这件事,最大的过错在我,要怪,也要怪我,你无需自责。”   “少扬……”西门涟一咬唇,抬起双眸,“你不必自欺欺人,这最大的过错其实在我。我明明知道清贵门庭最在乎的便是名声,还在明明知道上官漓月身染恶疾而强行要带她走,才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是我错了,我不该明知道可能会造成的后果,还这么不管不顾的只凭心意办事。”   她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只是最近习惯了万事都有人收尾,才失去了一贯的平常心,变得这般粗心大意。这一次,才铸下此等大错。   “小洛儿。”君少扬心疼地为她拭去滑下面颊的泪滴,“别哭,错了我们改。逝者已矣,你再自责也是没有了用处,今日之事就当吸取教训好不好?”   西门涟眨掉眼中的泪水,“是,我再不会犯同等错误。”   “嗯。”君少扬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让她碰这等内宅之事。   ——   这一桩事,是以上官大人宣布妻子是病逝结尾的。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事在贵妇圈引起不小的轰动。   却,也紧紧是轰动而已。   上官夫人的头七过后,上官大人领着家眷护送灵柩去往祖宗陵墓安葬,因为上官夫人身下未有儿子,便由上官漓星这个从庶扶嫡的女儿代为守孝。   这一守孝,便是要三年。   而今年,上官漓星十七岁。   十七岁,对少女来说正是美好的韶华之龄,是女子议亲的最好年纪。   而此事,对于上官漓星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三年,三年啊!”   书房里,上官漓星怒挥掉一桌的笔墨,几近狰狞的面色和愤怒的嘶吼声骇得她身边的一干丫鬟瑟瑟发抖,都不敢近她的身。   只有大丫鬟春梅上前一步,“小姐,您如今已经是上官家的嫡女,老爷不会亏了您的。”   “不会亏了我?!”上官漓星怒极反笑,右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那女人这般做,就是要毁了我啊!三年,等我守完孝,这皇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她好不容易积累下的人脉,就这么没了,没了啊!   如果可以,她宁肯不要这没用的嫡女身份!   春梅不忍见她这般疯狂的模样,出谋划策道,“小姐,您现在已经是上官家的嫡女,即便是老爷不为您考虑,您也可以自己为自己打算。那上官漓月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是因她而死,即便是她被抹去在族谱上的名字,身体里却还是流着上官家的血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啊!老爷子,可是最疼她,比疼老爷还要疼。”   上官漓星眼睛豁然一亮,“对,还有老爷子!”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快,取笔墨纸砚来!”   “是。”青梅下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取了干净的笔墨纸砚来。   上官漓星铺开信笺,将现在这里的情形大致写下,意求老爷子回来。写完她等墨迹干涸后,才令人快马加鞭给在外城治病的老爷子送去。   “接下来,你立即派人去找小贱人,越快越好!”她对青梅吩咐道。   “是。”青梅离开了。   她走后,上官漓星将丫鬟们叫到面前,“今日书房之事,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若是你们泄密,便哪里来的自觉回哪里去。”   一干丫鬟战战兢兢,“奴婢不敢!”   她们都是签了死契的,若是拿不到卖身契出上官府,那沦落窑子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即使不是这样,日后也没有任何一家府邸敢收她们。   上官漓星满意一笑,吩咐另一个大丫鬟,“红梅,她们近日忙里忙外的伺候也累了,就每人赏五两银子吧!”   红梅应是,旋即取了银子,一一给丫鬟们打赏。   丫鬟们受宠若惊,忙将银子揣好,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红梅,你也取五两银子,伺候我看书吧!”那些个闲杂人等离开后,上官漓星对红梅道,伸手去拿墨条,指尖碰到物时却有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痛!”   上官漓星面色惨白,手上的墨条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红梅见状立即去取药来,“小姐,奴婢这就为您上药。”   上官漓星紧拧着眉,冷汗涔涔直从额头落下,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快!”   “是是。”红梅颤声连应两声,为上官漓星上药。   那是在宫宴后留下的创伤——她十根指头全被扎破,现在都未好全。   “樊九红、董芝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上官漓星死死咬住牙关,红梅战战兢兢为她上药,捣鼓了半天才弄完。   清凉的液体很大程度上将疼痛缓解,渐渐地上官漓星苍白的面容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红梅见她这般模样,这才敢将药收好,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小姐真不要请大夫过来?”   上官漓星眉眼骤然一厉,骇得红梅腿肚子直打颤,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在那样的目光下会被撕得粉碎。   “这点痛苦比起我以前吃的苦算什么?”上官漓星咬牙切齿,双眸如被冰雪覆盖般森冷。在未得到承认之前,她什么苦没吃过?   而今这些,不过小意思。   只是,她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那些仗势欺人的贵女,她会让她们把她吃过的苦十倍百倍的再吃过!   没有人在如此招惹她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还有——西门涟!   一想到这个名字,上官漓星心里就跟几百只猫爪子挠一般难受——一个二嫁的妇人不过是生得好些,会些雕虫小技而已,凭什么能得到那人的喜爱和皇帝的认同?   太子妃,她配么?   一丝阴毒蔓上瞳眸,上官漓星眼眸一阖,顿时就有了主意。   ------题外话------   其实不该出现这BUG的,上官夫人再不济也该弄个姓的,结果写着写着忘了,今儿光玩断更了,明天会早点更新,呜呜,伤自尊了。   ☆、015:疯   上官漓星找到上官漓月的时候,上官漓月正蜷缩在破庙的干草堆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犬。   她也的确无家可归了,连名字都在上官氏死去的那一天被从族谱中抹去了。   昔日的天之骄女,如今沦为地上最卑贱的泥,谁人都可肆意践踏。   上官漓星眸中掠过一抹胜利的喜悦之色,却很快地作出一副哀婉的模样,缓步走到干草堆前,哽咽唤她,“漓月姐姐。”   上官漓月闻言双肩一颤,眼里汹涌澎湃的恨意几乎要破开眼皮冲出来:上官漓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敢?   上官漓星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一般,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哽咽道,“漓月姐姐,明儿母亲的陵墓就要由妹妹我送回祖地安葬,日后你再也难见到母亲了。可怜母亲生前最疼爱的女儿便是你,你若是有心,明天便去最后送送她,也算是全了母亲对你的生养抚育之恩。”   母亲!   贱人,她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   上官漓月几乎要怒吼出声,可她吼不出声来。   连着六七日,她都过着与乞丐抢饭、与狗争食的生活,还生着病,现在别说是骂人了,就连呼吸,那胸口都疼得要命。   只能睁圆一双血色瞳眸,恨不能眼光化为利刃,生生划烂眼前这一张虚伪的脸!   上官漓星心里豁然一惊,旋即心头的恨意成倍涌上,于心里她怒声大骂:上官漓月,你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凭什么这么看我?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可面上,却维持着哀伤之色,“漓月姐姐,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莫非还恨我抢了本属于你的尊荣吗?漓月姐姐,我没错啊,错的人是你,你若回来之后能乖乖地听母亲的话,又怎会害得母亲命丧黄泉?”   上官漓月呼吸瞬间急促,胸脯也跟着剧烈起伏着。   是,被气得。   可恨,却喊不出一句骂人的话来。   上官漓星将此情景看在眼里别提多解恨了,可面上却露出怯懦之色,仿佛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般,那一双眸中却是盈出了泪水,“漓月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这般说的……我……我只是说出真相……你……你别……别怪我。”   她语气里,已然带了浓浓的哭腔。   好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可真实的场景是,她的话于上官漓月来说,却仿佛是一记记狠辣的鞭子将她伤痕累累的心口再次抽得鲜血淋漓。   “滚……你滚……我……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短短一句话,却耗尽了上官漓月全身的力气,她喘息得越发厉害了。   气吧,气吧,最好气死吧!   她越是这样,上官漓星越觉得高兴。   只是面上依旧是小白花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哽咽道,“漓月姐姐,你恨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可是母亲……你怎狠心连她最后一程都不送?漓月姐姐你不要这样子,你要恨就恨我,别恨母亲,她最疼你的,你不能恨她啊!”   说到最后,她嚎啕大哭,那泪珠子噼里啪啦跟不要钱一般的往下掉。   “滚……你滚啊!”上官漓月再也无法忍受她这般颠倒黑白,陡然暴喝出声,血红色的泪水沿着她面颊直流而下,配上她此刻狰狞的面孔,简直比那恶鬼都吓人三分。   上官漓星从不信鬼神,却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漓月姐姐你别生气,我走,我这就走。”   她的语气抖得一塌糊涂,说完便真的拎着裙摆起身跑了。   外边等着她的丫鬟和婆子看见奔来的她面色惨白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青梅和红梅两个她身边的大丫鬟赶紧过去搀着她,其中红梅不停地为她顺着气,“小姐莫怕,小姐,莫怕。”   上官漓星闻言不但没好,反而是白眼一翻,晕倒在了红梅的怀里。   “小姐!”红梅和青梅尖叫出声,一边的婆子忙上来,抱着上官漓星出破庙,急急往等在外边的马车跑去。   “快,快送小姐去医馆!”嬷嬷对赶车的车夫急道。   车夫见是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忙赶车走。   而这时候,谁也没能看见那伏在马车软榻上的上官漓星眸子掀开一道缝,里边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件事在随后上官大人发现上官漓星不见后被嬷嬷支吾着道出,上官大人叹息一声,对那坐在高堂的老人道,“爹,漓星这孩子是个孝顺懂事的,都这时候还念着漓月这个姐姐,只是漓月……家门不幸啊!”   老人正是上官威,也就是最护着上官漓月的老爷子。   他听完这话,面色丝毫不变,看也未朝上官大人看一眼,只对随从道,“梓潼,你去外头寻个客栈,我大概要住上十来天。”   “是。”梓潼下去了。   “爹!”上官大人瞪大一双眼睛,“您为何要出去住?”   “我的决定,几时轮到你来置喙!”上官威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却已是不怒自威,先帝王师之霸气,可见一斑。   上官大人顿时懦懦不敢说话了。   上官威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却见他还是这一副软骨头的样子,只得在心里唾骂一声:我这根好竹,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根孬笋?   深呼吸几口气后,他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往灵堂看儿媳妇。   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   到下午的时候,外边开始下起雨来,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于,然后慢慢变大,最后竟成倾盆之势。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一砸一个小坑。   冷风不断地从破烂的门后吹进来,让那本就蜷在一起的娇小身子,蜷得更小,更紧。   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   已经,在近了。   她嘤咛一声,将自己更缩紧了些。   然后听到有人支起火架,说话,不一会儿便有食物的香气不断飘入她的鼻翼。   食物!   肚子咕咕响了好几声,喉咙里也溢出苦涩的汁液来。   她好几日未好好吃过什么东西,好饿,好冷啊!   人求生的本能将曾刻入骨子里的‘不食嗟来之食’的规矩抛却,她开始小幅度的移动,朝着那散发着香味的地方,不断移动着。   “咦,那边有个乞丐。”   “看起来像个女子。”   “脏兮兮的,不会有病吧!”   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想说她不是乞丐,可是干涩唇已经开裂,根本开不了口。   然后,她听到有一道略带严厉的声音斥道,“都废什么话,打盆水来。”   打水来?   她迷糊的脑袋分析不出其中的用意,却能感觉到身子瞬间悬空那一刻的轻松,但是下一刻心底却有羞耻感浮上来。她是念着三从四德长大的女子,怎能在未出阁前同男子这般搂抱?   想挣开的,可是这怀抱好温暖,她,不舍得。   那么,就一会儿,她就歇息一会儿吧!   冷冷的物体贴上的那一刻,她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的清明,然后随着苦苦的汁液入喉,是越来越清醒了。   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好久了,好久没有人这么体贴的抱过她,她不舍得离开。   或许,这只是她的一场美梦。   那既然是梦,就让她做得更久些吧!   当困倦感再次袭来时,她终于沉沉睡去。   ※※※   寝殿内,悬挂于四方床帐的四颗夜明珠光芒温润,照亮这一方暖融的天地,也勾出映在帐幔上两道紧密纠缠的身影。   被翻红浪,浓浓春色令人口干舌燥。   男人最后一刻释放的低吼声和女人攀上极乐而显得微急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成最动听的靡靡之音。   “少扬,后边的事,你安排好了吗?”事后西门涟躺在他的臂弯,微喘着问道。   君少扬偏过头,望着她汗津津的小脸儿,忍不住在她唇角烙下一吻,“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也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味道,让西门涟的脸上顿时有些微微的发烧,她一翻身,整个人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只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君少扬笑道一句,双臂环着她,静静感受甜蜜后的温馨。   西门涟嘴角勾起甜蜜的笑容,他从未教她失望过。   想着,便抬起头道,“等你办好这事后,我们就再去一趟皇陵。”   “额?”君少扬疑惑地扬起眉眼,不懂她这犹如飞来一笔是何意思。   西门涟难得看见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的男人露出这般神色,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到了我再告诉你。”   她一笑,颊边甜甜的酒窝便是露了出来,一动一动得,别提多美了。   可这美,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君少扬骄傲地扬起头来,咬一口她的小鼻子,“哟,还学会调人胃口了呀,长进了啊!”   打趣的口吻,是专属于爱人间的亲昵。   西门涟唇角的笑容越发甜美,冲他调皮一眨眼,“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君少扬爱极了她这小模样,一翻身将她覆在身下,含笑的眸子望着她,“我说这长夜漫漫,美人,你继续侍寝吧!”   说罢,以吻封缄她的唇。   尔后,继续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   翌日,西门涟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君少扬,只枕畔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有些困,想着无事,便又沉沉睡去。   而在破庙内,当上官漓月醒来看到手里捏着的银两和热气腾腾的包子时,鼻子一酸,险些落泪。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看到她都能为她做到这般,而她真正的家人却明知道她的惨状而不丝毫不顾惜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心里的悲伤更是成倍涌出,她捏紧了手上的银子泣不成声。   外边的雨,像是感应着她的悲伤,下得越发大了。   马车缓缓从外边驶来,停在了破庙门口,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撑开雨伞伸出手,扶着老人朝破庙内行进。悲伤欲绝的上官漓月听得有脚步声,下意识将银子一收,朝门口望去。   “爷爷!”短暂的怔愣后,她哭着大叫出声来,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他的方向奔去。   上官威看着她跑来,恍惚中似又看见多年前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小女孩,可是当袍子传来紧实感时,他一低头看见她哭得像花猫一样的脸,很心疼,却已已经无法像当日一般弯下腰再抱起她来。   他望着她,低低一声喟叹,“漓月,可后悔当日不听我的话?”   “爷爷,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好后悔啊!”上官漓月痛哭出声,爷爷早劝过她莫要同上官漓星太过亲近,嫡庶有别。她不但不听,反而还驳斥爷爷说爷爷心眼小,庶女也是爹的孩子,为什么他就不能一碗水端平?直到如今经过这般苦难她才知道,她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多可笑。真真是,悔不当初啊!   上官威从怀里取出帕子,一点点的将她脸上的泪擦干,“漓月,后悔已是无用,以后便好好做人。我会为你寻个好人家,你就安心过日子吧!”   “爷爷!”上官漓月身体猛地一僵,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抖着唇,“您……您这是……”   上官威温和不改的望着她,“漓月,记住日后你从你母亲姓氏,你的家世如何再莫同他人言起。”   上官漓月如遭重击,瞳孔深深一缩,声音颤得一塌糊涂,“爷爷……是不……是不是……我听……我听错了?”   “以后,你记住再莫要叫我‘爷爷’了。”上官威再不看她,只将帕子放到她手里,直起身,往外走去。   那脚步沉重,却也坚决。   一步一步,仿若踏在她的心口,每一步,都踏出巨大的不可磨灭的疼痛。   直到那一抹身影将要离开视线,上官漓月恍然如同疯子一般连滚带爬朝着上官威追去,她追到时他正欲上马车,她不管不顾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痛哭失声,“爷爷,是不是……是不是您也不要我了?”   豆大的雨砸在身上是那么痛,可这痛比不过心头蔓延的痛楚,和将被人遗弃的深深恐惧。   上官威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身边撑伞的人道,“梓潼,把她丢到一边去。”   “爷爷!”上官漓月猛地瞠圆眸子,下一刻她只感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就被丢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她呕出一口血来。都来不及等那晕眩感过去,她就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老爷……”梓潼打着帘子,望着里边紧闭着双目的老人欲言又止。   “回客栈!”上官威斩钉截铁的道。   梓潼无法,看一眼那跌倒在地的上官漓月,不忍心的别过头跳上马车,一抽马鞭,“驾!”   “爷爷!”上官漓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飞快远离,张着嘴,却是连哭泣的声音都再也无法发出。喉头已然哽咽,而眼神也放空。   娘不要她了,爹不要她了,现在连爷爷都不要她。   没有人要她,再没有人会要她了。   最疼爱她的人,都一一离她而去了。   都离她而去了。   “哈哈哈。”   痛极,她疯狂地大笑出声来。   那笑声,声声悲凉,比哭更悲怆。   一声一声,掺杂在越发大的暴雨中,宣泄那无法对人说的悲恸。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了,也只怜悯地望她一眼,说她疯了。   却没有人,哪怕有一个会上去扶她一把,拉她离开这雨地里。   久久,她终于笑够了。   整个人伏在雨地里,脸紧紧贴着水面,闻着那腥臭的泥水,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死了吗?”   “这疯子好像死了。”   “咦,肉还是软的。”   “细皮嫩肉的,啊!”那最后一个碰她的人尖叫一声,手紧紧地捂住眼眶,一只银色的钗子骇然插、于他的左眼之上。   这是?   围观的人惊骇地瞪大眼睛,却见那本伏在地上的女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泥的脸已经难分出五官,唯有那一双闪烁着浓浓凶光的眸子,比捕猎的雌狮还要凶猛。   ‘啪!’   天空骤然有雷电劈响,她五官于这一刻大亮,却是扭曲到近乎狰狞,几如恶鬼!   ☆、016:象牙簪   君少扬下朝归来才到门口,有人便匆匆迎上来,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他。君少扬听完沉吟一会,“继续盯着。”   “卑职遵令。”那人急急退下。   “太子殿下?”撑伞的毕青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其用意。   “吾自由盘算,此事无须让太子妃知道。”君少扬叮嘱一声,往里边行去,毕青连忙跟上。   二人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门半掩,君少扬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西门涟正伏在案头,拿着笔在宣纸上临摹着什么。   也在这时候,西门涟感觉到有人进来,一抬头,见是他,脸上便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你回来了。”   “嗯。”君少扬走进去,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到桌边,“在画什么?”   西门涟将笔丢到一边,冲他眨眨眼,“先让我看看,都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饿了的话,自己先寻点吃的,不必等着我。”看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君少扬不免有些心疼,却也一一取出食盒里的饭菜摆上了桌子。   “他们做得没有你做得好吃。”西门涟实话实说,一贯对食物没挑剔的她,可最近都被他给养刁了嘴。现在是宁肯挨饿,也要等着他带回来饭菜再吃。   “你呀……”君少扬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指挥她,“先洗洗手,再来吃。”   “嗯。”西门涟起身,去到那搁着清水盆的架子上去洗手。   君少扬也趁着这空当看一眼她先前临摹的画,这画乍一看去似呈山脉起伏之相,但仔细看去却又发现这很像是女子才用的簪子。不过……这款式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正狐疑着,那边已经净完手的西门涟转身朝这边走过来,看见他这模样便是猜到了个大概,忍不住一声轻笑,“少扬,可以用膳了吗?”   君少扬一抬眼便是看到笑意盈盈的她,不舍得她被饿着,便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你先坐下,我来摆膳。”   他打开食盒,将里边的水晶虾仁饺、奶黄包、还有茯苓银耳汤,以及燕窝粥一一取出来,摆放在桌子上,顿时这一片天地都是清香扑鼻的。   西门涟笑得眯起了眸子,给他先盛了一碗,然后才自己盛自己用。   君少扬看着她吃的样子,微微一笑,这才端起来自己用。   一顿早膳,二人都吃得七八分饱,之后唤毕青来收拾了,他们相携到外边走走消食。   西门涟挽着君少扬的手,驻足在门前看这仍然在下的大雨,忍不住拧眉,“从前几日便开始下,什么时候才能天晴?”若不是现在还在下雨,他们已经在去往大乾的路上了。   君少扬偏头看她笼了愁绪的脸,安慰她道,“此行路途遥远,多几日,也能多有些准备的时间,正所谓‘有备无患’。”   “嗯。”西门涟应一声,“对了,准备得怎么样了?”去往大乾,来回耗在路上的时间都约莫有三个多月,这一路客栈的打点和行装的准备那都是极重要的。   “猴三儿和史扬一起做的,你放心。”君少扬笑道。毕蓝熟知各地物价,极擅长砍价和看人说话;史扬脾气急躁,一点就着。这二人都是功夫不俗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办事效率奇高。据他昨天得到的海东青传来的信笺的信息,这二人短短数日,已经将大部分的客栈入住事宜给安顿好了。   西门涟虽不知道后边的事,却对他的巧妙安排极满意,“不过毕蓝不是被义母带回去严加看管学规矩了吗?你是怎么说通义母答应毕蓝去办事的?”   君少扬张嘴,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一撇,得意地扬起下颌,“亲一口,我告诉你。”   手指着右颊,他笑得好不得意。   这小人!   西门涟怒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她还没那么想听。   君少扬也不急,在她背后笑嘻嘻的道,“一直往前走是走廊尽头,没有转弯,临湖边。这大雨天的,你是想去摸鱼还是捉虾?”   西门涟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往回走,和他擦肩而过也不朝她看一眼。   “我熬了好几夜才做好的我们相识一年的纪念品,你看也不看就走。”君少扬倚在栏杆上,无限惋惜状叹息,“算了,你不要,我丢了吧!”   “不许!”西门涟立转过身来。   “你只说不许丢,又不要,那我送人好了。”君少扬仿佛看不见她渐黑的脸色,叹息道。   西门涟咬牙,伸手,“拿来!”   “什么?”君少扬装傻,狭长的凤眸却是挑起,里边满满的都是促狭之意。   西门涟咬他的心都有了,“礼物,给我!”   “我们相识一年,我都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为什么没给我准备呢?”君少扬含着控诉的眸子望着她,可怜兮兮的道,“小洛儿,你果然不爱我,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西门涟瞪他,颠倒黑白没这么厉害的吧!明明是他先说要送她礼物的,可不是她先要的啊!怒哼一声,她就想转身离去,可脚却是怎么都挪不动,心里就想着他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她。她记得去年她生辰的时候,他送她的是凤凰军的旧部,让她既惊且喜,所以刚才在听到‘礼物’二字心里便生出了渴望来。   那现在……   “好,给你礼物!”她跳到栏杆上,低下头‘啪嗒’一声重重亲了他脸颊一口。抬起头来,杏眼睨着她,“好了吗?”   君少扬摇摇头,在她欲喷火的眸子注视下指着自己未被亲到的另一边脸,“这里,也要。”   西门涟重重的一口照着他脸就去了,君少扬早料到她会下重口,脸一偏,扬起的唇迎上她的唇,吮吸住那柔嫩的唇瓣,大手紧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反攻的下一刻,他吻得越发深入,再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霸道的将她的气息席卷住,吞纳入喉。   “你……你你……”终于能自由呼吸的那一刻西门涟喘着粗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杏眸瞠得大大的,里边盛着的水汽几乎在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恶作剧得逞的君少扬手往下一按,将她娇小的身子抱个满怀,与她额头相抵,“小洛儿,我的礼物你可满意?”   那方被火热渲染后的声音,带着特别撩人的意味,让听者心颤。   西门涟心跳顿时失序,然,仔细一想他的话顿时怒不可遏,“哪里来的礼物?”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纯逗她玩儿,亏她还这么傻乎乎地任他逗弄。思及此,她越来越恼火,到极致时头一低,恶狠狠的咬住他的下颌不撤嘴。   君少扬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疼。”   西门涟知道他疼,但就是不撒口——这人恶劣惯了,不让他好好疼疼他就是不长记性!   “我错了我错了。”君少扬怕极她固执的性子,知晓若是今儿不让她满意了,她指不定会咬下他一块肉来,忙道,“礼物就在你发间,你摸摸。”   西门涟警惕地抬眼瞪他,抬手摸头发,果真摸到一处极为光滑的一段。   好像是簪子。   疑惑的下一秒,她将其拔出来,放到眼前一看,嘴顿时就松开了。目光却是怔怔的,怎么都无法从簪子上移开。   “怎么样?喜欢不喜欢?”君少扬故意这般问,心里却是极高兴的,能换得她这般的表情,他这连日来的辛苦也就值得了。她欣慰一笑,可这笑却是扯动了下颌的伤处,他低低吸一口凉气——这一口,咬得真是狠!   “喜欢喜欢。”西门涟猛地搂住他的颈子,含泪的眸子在看见他下颌上那一口血红的齿印时一瞠,旋即泪眼汪汪,“少扬,疼不疼?”   一边说着,一边去擦那印子周围上的鲜血。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看她泪眼汪汪的小模样,他的心反而更疼得厉害。君少扬抬起一只手臂为她小心地擦去泪水,哄着她,“别哭,别哭啊!”   西门涟望着他,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对不起。”   “是我自己活该,你这么做是应该的。”君少扬大包大揽将罪过全自己扛着,看她的小嘴儿还瘪着,便低下头去亲亲她的唇角,无声安慰着她。   西门涟这才破涕为笑,和他拉开些距离,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你怎么会想到要送我这个?”   “我能猜到你的喜好,自然送了你这个。”君少扬满含宠溺的眸子望着她,邪魅一笑,“看,这不是把你逗得欢天喜地的?”   “哼。”西门涟佯怒,别过头不理他,“不说实话,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两人对战里,君少扬永远是最先认输的那一个,看她转过脸儿来,笑着揭秘道,“你还记得在皇陵里看到的象牙簪吗?”   西门涟心头一跳,难道他发现了象牙簪的秘密了吗?可转念一想,不对呀!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支上雕的是鸿羽,羽尖呈利刃状,簪尖被打磨得十分尖锐几可伤人。而反观手上的这一支,这只簪子上面雕刻的却是由她名字中的‘涟’字而绽开的莲花图腾,头上还凿了一个小孔,串连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墨玉麒麟,而柄端则是十分的圆润光滑,随意把玩都没关系。这两根簪子几乎找不到共同点,若说真有关系那便是它们的底胚都是象牙。   象牙!   西门涟脑中灵光一闪,微张着红唇望着他,“是……是我想的那个……那个意思吗?”   心跳骤然加速,她的声音因过度惊喜而抖得一塌糊涂。   君少扬朝她一眨眼,“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答案,肯定了她的猜测。   这一刻西门涟几乎欣喜地要哭出来,“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想要……想要这个?”   “小傻瓜。”君少扬万分怜惜地吻上她的眸子,温柔的道,“那一日,你看了许久都舍不得移开眼,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又怎会注意不到?”正因为注意到才知道——她爱那簪子,爱的不是簪子的本身,而是那帝后之间生死不渝的真情。若非如此,他们大婚时,他岂会不趁机送她先前早准备好的礼物?   西门涟喉头哽咽,此时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少扬望着她,略带惋惜的道,“这簪子本是要在洞房的时候给你簪上的,结果手艺太差,拿不出手。费了老多功夫才重新做了这个,今天看到你这般欢喜的模样,这些日子的辛苦我都觉得是值得了。”   君少扬含笑取过她手上的簪子,“来,我为你簪上。”   西门涟定定的望着他,感动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是比骄阳更要明媚三分的存在。   君少扬为她簪好,打量她一番,骄傲的道,“我的小洛儿是世间最美的!”   西门涟看他这模样,破涕为笑,“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比我美的人这世间多得是。”她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美女。   “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别人再美也跟我们没关系。”君少扬笑呵呵地说完,仔细打量一番簪子,越看越觉得满意,“小洛儿,我这簪子可比老祖宗的那一只好看太多了。你看你看,这簪子多好看呀,也就你幸运,象牙寻到了我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夫君,才免了佩戴那狗啃一样的簪的命运。”   听听这话,多臭美啊!   这得意的!   西门涟心里顿时什么感动都飞了,抬手一掐他的脸,“就你会说!”   “我不止会说还会做呢!”君少扬邪魅一笑,趁她不注意时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快步直往外边去。西门涟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君少扬一手蒙住她的眼睛,足尖一点,直往远处飞掠而去。   西门涟听声辩位,脸上渐渐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君少扬早料到她会猜到地方,故而到目的地时一落地便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十分暧昧的问道。   ------题外话------   明天起来跑步减肥,夏天不属于胖子,尤其是最近吃夜宵不止长体重还长痘痘的胖子,减肥吧!减肥了再吃TOT   ☆、017:点醒   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掰开他的手,瞪着他,“我只会吃!”别的什么都别找她。   “可都到了呢!”君少扬作为难状,含笑的凤眸瞅着她,里边戏谑之意浓厚,毫不掩饰是逗着她玩的心态。   西门涟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干笑两声,“呵呵。”   说着,一转头,从他怀里跳下来,转身就走。   下一刻腰带一紧,她一回头,低眼一看竟然是君少扬用手指给勾住了,西门涟抬起头来,“再闹,我把你全身扒光,让你果奔!”   “你舍得?”君少扬挑眉,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西门涟欺身向前,袖中利匕出鞘,直往他小腹上那玉带扣处击去。   这还真敢了!   君少扬眸中戏谑之色越浓,身子一旋避开她的攻击的同时去拉她的手,“小洛儿好狠的心,你不是才说过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只有你能看、能摸、能用。可你看看,我们才成亲不久,你就想让大家欣赏我完美的身材,你这是要始乱终弃的节奏吗?”   始乱终弃,这词儿能用在他身上吗?   西门涟眉心狠狠一跳,快速收手,飞身而起,翻身一旋长腿横扫呈钩状直往他腰间勾去,“你给我闭嘴!”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是生怕她妒妇的名声传不远吗?   当然,她也不在乎这就是了。   君少扬面对她的攻击不避不闪,只在她长腿贴上他腰身的那一刻猛地出手扣住她的脚踝,将她长腿拉得笔直,趁她挥匕之时横出手臂将她手腕捉住,两只手腕一叠加,正是吃准她不会向他下狠手,精瘦的身子猛地压下,“小洛儿,你这投怀送抱的姿势为夫很喜欢!”   迎着她怒目相视的眉眼,他快意笑一声,黑眸一凝,唇一低,快而精准地捕捉到她娇艳欲滴的唇,舌尖顶进去,霸道地破开她紧闭的贝齿,更深地掠夺属于她的甜美气息。   ‘啪’   从她手上滑落的匕首,于这一刻重重砸在了地上。   却,唤不回拥吻的两个人神思的清明。   这府邸多是男子,除了伺候西门涟的紫莹,唯一有女人存在的地方便是厨房。这会子正是早膳后的时间,婆子和洗碗的仆妇将洗干净的碗筷端着回来,就撞见了这么一幕。   男俊女美,很唯美的一副画面,只是这姿势……似乎怪异了点。   婆子和仆妇们都是觉得有点难为情,加快了脚步往里边走去,心里念叨着‘伤风败俗、不知羞耻’之类的话,却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回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偷看上那么一眼。   而埋伏在暗地里看了这一场好戏的金龙卫皆是捂着嘴悄笑,现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可是越来越好了,以太子的‘努力’程度,说不定他们的小主子很快就要诞生咯。   “还要,再来吗?”   西门涟吐气如兰,如菟丝花般的身子攀树般缠着君少扬,仰起的容颜娇美如花,丽若朝霞,上挑的眉眼下那一双美眸中波光流转之下,说不出的妖媚勾人。   君少扬双掌紧扣住她的腰肢,深沉的眉眼望着眼前仿若妖精般的人儿,急剧的喘息带动那袖长脖颈下的锁骨弧线越发清晰,声音沙哑,“现在,你知道我将你带到这的用意了吗?”   “用意?”西门涟眉尖一挑,明眸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   君少扬不回答,越发显得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那目光灼灼似火,胶合在她的脸上,纵使她自诩皮厚,也是忍不住泛起更深的红艳来。   用意……   西门涟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才吃过早膳不久,他带她来必定不是来给她做饭后点心的。那么……她想起他先前才问她要回礼,她没有给,而他把她厨房……厨房!   灵光一闪,西门涟福至心灵,在他唇边吐气如兰,“如你所愿。”   君少扬眸子笑意一闪而逝,松开压制她手腕的手,将她打横抱起,足尖一点,直往休息的寝房的方向掠去。   听着那疾风声,西门涟温驯地倚在他的臂弯,小手儿却不老实地从他腰下探入,感受着手下的肌肤一点点的变得火烫,她满意的眯起眸子,在他脖颈边吐气如兰,“我想到一个新的姿势,我们就试试那个。”   君少扬在半空的身子一颤,旋即飞掠的速度比之先前近快了一倍不止,落到寝房门前时,一推房门快步行入后迅速将房门闩上,尔后急不可耐地走到床边,才将她身子平放在床上,下一刻便是紧紧往那想到全身肌肤都发热、绷紧的柔软香躯上覆了上去。   被翻红浪,颠鸾倒凤。   她给他最想要的回礼——痛痛快快地让他‘吃’上一回。   一室旖旎情炽,正是美妙到极致。   ※※※※※   翌日,餍足的君少扬梳洗之后,难得的坐着马车去上朝。   朝廷众臣都于这一天意外的发现,前几天都是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太子殿下忽地看谁都舒服了,就连御使参古翰白日去楚楼秦院宣淫一本,他都没有生气,反而还笑是男子到了一定时间要‘纾解’,便是一笑置之了。   下朝后,古翰在公公的带领下来到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的君少扬,待只有他们两人之后,古翰这才问出心里的疑问,“何事这么高兴?”   君少扬当然不会把和妻子相处的闺乐说给他听,便道,“前儿便听伯父说已经在为你议亲,现在进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古翰对于这个话题兴致不怎么高。   君少扬倒是来了兴致,“那一晚在御花园,你不是对她赞誉颇高么?”   古翰叹了一口气,“人家小姐早有了意中人。”   “呵。”君少扬这下可笑了,“我道是怎么不成,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哦,对了,快跟我说说,她意中人是谁?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将你这堂堂古家嫡子都给比了下去。”   这话真不无促狭的意味,古翰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说来你也认识的。”   “哦。”君少扬这会儿兴致可是更高了,催促,“说说。”   这话多像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也亏他听习惯了才能不当回事。   古翰在心里叨咕一声,倒也不瞒他,“刑厉。”   “嗯,那樊小姐眼光不错。”君少扬唇角顿时扬起的弧度,这个人是他手底下唯一一个起于微末,却怕得最快,也是最高的一个,且能力还是好得没话说。   古翰故作怨愤状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喲嗬,难道看上我,眼光就不好了?”   君少扬点点头,“的确。”   古翰先前是逗乐子玩,自己说出来的话没怎么当回事,可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尤其,还是从发小的口中听到。   他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君少扬看他这样,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过了火,但是他并不后悔说出这话。   “华少,刑厉和我们不一样。”君少扬收起了先前的笑脸,沉声道,“他起于微末,穿百家衣,吃百家饭,一身所学不过是得了一重病的秀才郎所授,他的童年几乎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我在衙门用玩笑的口吻点他为县令时,他空有满腹才华却不得施展,是为衙门里一个卑微的马夫。可就是这样他都没有对生活心怀怨怼,而据我调查得知,他卑微的在衙门马夫就是为了能悄悄救济那些被县令苛待的人。另外他也不吝自己的本事,和师爷打好了关系,有好几次镇里出大事,都是他跟师爷出得主意,师爷得了这好主意去跟那糊涂县令说了,实施后得到成效就当自己的功劳。东山镇之所以在县官如此糊涂的管制下百姓还能维持着温饱,全部的功劳都在于他这个幕后英雄。”   君少扬很少赞扬人的,古翰一开始是存了计较的心思,但是越听到后面越认真,在他停顿在这里时,忍不住问道,“那师爷怎么就这么相信他的话?”难道就不怕事情做不好,自己掉了脑袋?   “这就是他让我高看的地方。”君少扬一笑。   古翰面露疑惑之色,望着他。   君少扬为他解惑道,“每一次他跟师爷出主意后,他都会跟师爷签两份声明书。一份是他以下毒威胁师爷去向县令出这主意,师爷是被逼的;另一份则是他以性命跟师爷保证,若事迹败露,一切后果都由他来承担。”这就是典型的为人白做嫁衣,只出力,讨不到半点好。   古翰眸底惊愕之色久久不散,世家里许多人都是为了好的位置,多方算计,就是亲生姐妹都会陷害。他若不是看透这一切觉得太累,又何至于逃避到现在?   而他若能勇敢一点,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不说能稳定了家族内部,就是多少出自己的一点力,家族里后续指不定就不会有那些惨剧的发生。思及此,古翰脸上露出一丝虚弱之色,难怪少扬说自己比不上刑厉,这样一比,他们实在相差太多了。   “菩提本无树,灵境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君少扬看着古翰,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古翰起身,真心实意向他深深一拜,“谢谢!”   以人类人,才会知长短,明悟。   君少扬谦虚地摆摆手,“你我兄弟一场,何必客气。只是……”   古翰抬眼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君少扬得意一笑,模样张狂至极,“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一个正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家又看不上你。啧啧,华少啊华少,你说伯父怎么就这么命苦,才有你这么个倒霉的孩子?”   什么感动的都滚一边去吧!   古翰豁然直起身,怒目瞪他,“君少扬,莫要以为你是太子,我就不敢揍你!”   “喲嗬,你敢么?”君少扬一脸有恃无恐样,“我骑术、轻功样样都比你好,你敢揍我,我就这么跑到我家小洛儿那里去。她只要一手棋子在握,都能把你弄得死去活来的。”   古翰就差就被他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君少扬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缩在女人的怀里寻保护,算什么男人?!”   “呵呵呵呵呵。”君少扬笑得跟狐狸似的,“嘿嘿,我是不是男人,我家小洛儿比谁都清楚。”   君少扬笑看古翰那一张涨得跟猪肝一样的脸,越发得寸进尺的调侃道,“看你这模样,莫非是嫉妒我有美妻保护你却没有,在这拈酸吃醋?哎呀呀,别啊,我可是使君有妇……哎,我话还没说完……”   古翰恶狠狠丢来的一枚梭镖成功制止了君少扬吧啦吧啦似永远都说不完的废话,然后趁着这空档,古翰大步走了出去,发誓日后若无事绝壁不到这里自找打击。   秀恩爱什么的,最可恨了!   君少扬目送他的身影行出门外,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沉声唤一声,“毕青!”   ------题外话------   第一天跑步,腿酸了半天,还抽筋,我体力得有多差啊,嗷呜……   ☆、018:出力(上)   毕青快步来到他跟前,待令。   君少扬沉声道,“吩咐下去,查古翰最近都和谁来往过密。”   “卑职遵令。”毕青领令而去。   君少扬又批了会奏折后,朝着皇帝休息的宫殿行去。   彼时皇帝正在喝茶品画,福贵公公在旁边伺候着。   君少扬进去,先给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顿时乐了,“少扬,哪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你不是这会儿正忙吗?”   君少扬从没指望自己在御膳房的事能瞒过皇帝,被这么一问也不害臊,落落大方的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有一事请求父皇出手相助。”   这死孩子自己摆不定的一定不是好事!   皇帝脸上笑容不变,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你但说无妨。”   一边赶快朝福贵公公打眼色,这是君臣达成的默契,别的事都行,让他重新去上朝死也不干。他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才不要去过那朝九晚五,披奏折批到手软的悲催生活。   福贵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皇上你这打暗号别打这么明显,太子殿下眼神儿那么好使能看不见么?   君少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君臣二人之间的互动,“父皇,您身子可好些了?”   皇帝顿时一夹腚,双目灼灼,就知道这死孩子没安好心!他之前就是用‘身体染恙’的理由才当廷宣布让太子摄政,为此还不惜自己弄了点泻药吃,才装出了那惨样儿来骗人。现在这死孩子竟然在问他身子好没好,果真如他猜测一般是要他上朝,继续过以前的苦日子。   这死孩子真是一点都见不得他父皇好!   在心里狠狠唾骂一句,皇帝迅速装出一副虚弱的脸色,咳嗽两声,“咳咳,昨儿太医才为朕把过平安脉。”   君少扬抬头,双眸含忧,一副忧愁至极的模样。   皇帝差点拍案而起——死孩子你这副如丧考妣的脸色是要怎样?你父皇还好着,四十年之内绝对不会驾薨!   嘴上却道,“说要好生调养,不得劳累过度。”   说完还微微喘了两口气,表示自己‘虚弱着’。   君少扬差点没笑了,嘴上却道,“那父皇您要好生调养身体。”   只是这样?   皇帝一瞪眼珠子,也不装了,直朝福贵投以询问的目光。   福贵公公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放手心上搁着:太子殿下什么都没问您就先把老底儿给透露干净了,这样真的好么真的好么?   皇帝等不到福贵公公示意,恨恨地挪开视线,一低眼便是发现君少扬在下边正望着自己,赶紧把脸上的狰狞之色收了收,“还是少扬你有孝心,朕定会仔细注意的。”   君少扬‘嗯’一声,转移话题道,“父皇,您觉得刑厉这个人怎么样?”   皇帝一愣,一会儿后才跟上他的思维,想了想道,“行事刚柔并济,是个人才。”   君少扬道,“父皇英明,儿臣也是这么认为。”   皇帝被夸,有些自喜,但旋即目露精光,“他虽为你党羽,以一介布衣能这么快攀爬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极快的了。须知木秀于林必被摧之,短时间内再寻由头为他加官进爵反而会使得他招人嫉恨,酿成惨祸。”小事上糊涂,大事上皇帝却是眼光敏锐的,不然单凭他自己,而无识才、制衡之本事也坐不稳龙椅这么多年了。   君少扬一笑,“若是他有一个极为强硬的后台呢!”   皇帝抬眼,望着他。   “据儿臣得知,户部尚书的千金对他是青睐有加。”君少扬淡淡的道。   皇帝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想了想,“若是这事能成,于你们双方都是大有益处的。”   户部尚书樊大人到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看这个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早扬言只招上门女婿。他又眼刁,一般人家的庶子都看不上,可人家的嫡子又不可能入赘,于是他女儿的婚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樊大人倒是不急,还说女儿要是不嫁的话,就是养女儿一辈子都可以。只是樊夫人却是急了,樊九红今年都二十有一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便瞒着樊大人拜托人家帮忙看着有没有哪家好儿郎愿意入赘的。刑厉若是能娶得樊小姐,不但于君少扬好,对他自己的前程也是极有帮助的。   “不过,刑厉自己愿意吗?”皇帝比君少扬想得要远些,毕竟是过来人,若是强行将两个不相爱的人捆在一起,这就是灾难。   “那一次宫宴,樊小姐独奏一曲横笛令文武百官皆是听得如痴如醉的,刑厉也在此列。”君少扬胸有成竹道,“儿臣此次前来,正是希望父皇能下一道赐婚的旨意,成全他们之美满姻缘。”   “欣赏不代表就可以在一起。”皇帝却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语重心长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觅得能同你祸福与共的娇妻,很多的时候往往是有情人难成眷属。这赐婚一事,你最好是问过刑厉自己的意思才好。”   君少扬仔细一寻思,面露羞愧之色,“儿臣受教。”   “你先下去吧!”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儿臣告退。”君少扬退下。   “好难得啊好难得啊,这么多年朕一直被这死孩子耍得团团转,终于教训了他一次!”君少扬走后皇帝从龙椅上跳起来,叉着腰哈哈大笑。   “皇上英明神武,天纵奇才,太子殿下年轻莽撞,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指点。”福贵公公赶紧上前拍马屁,希望皇帝一高兴,就能把忘记自己先前不忍心配合那漏洞百出的骗人的事。   皇帝笑得更开心了,可一笑完就变脸了,“福贵你这老刁奴胆子不小啊你?刚才朕给你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你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啊你?”   福贵公公赶紧请罪,“皇上啊!老奴年老眼花,未能及时领悟皇上您之深意,是天大的罪过,恳请皇上责罚。”   “说得跟真的似的。”皇帝没好气的一瞪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老刁奴想的是什么,哼哼,朕只是看少扬还小让着他而已,才不是每一次都被他绕在手心里着玩儿。”   福贵公公连连道是,只在心里暗道:只除了这一次。   皇帝哼哼两声,觉得没意思了,“起来吧,来来,给朕研墨。”   福贵公公赶紧起身,等他墨磨好后就见皇帝取过圣旨,洋洋洒洒地开始奋笔疾书。   福贵公公好奇内容,一看,顿时就把头给低下了。   ※※※   君少扬回到府上的时候才知道西门涟已经出门,问过管家才知道她几乎是他前脚走,她后脚就跟着走了。具体去哪没说,只留话说若是他要找她,便等晌午的时候去白楼找她。   白楼!   想到金龙卫曾经禀报过的事,他眼眸危险地一眯,“看清楚是谁跟着她没有?”   管家道,“猴三和苗聪。”   苗聪是自己人,值得信赖。   君少扬眼里的煞气稍微褪了点,“把这放到厨房里先热着。”   他将食盒往管家手上一丢,尔后去到马厩,牵了马后便走了。   西门涟出门时是戴上了面具的,那面具是在她设计洪家几兄弟时他们给她的——一张平凡到几乎看不出特色的脸,丢人群里基本寻不出来那一种。不过人靠衣装马靠岸,西门涟出门时特意着了一身华裳,再加上她无意中流露出的尊贵风范,走哪都不会让人小看了去。   她今天出来时是有事的,所以带了猴三儿和苗聪。   “三位,二楼临窗位置。”到白楼门口时,苗聪不待小二说话,便是上前道。   “额……”小二顿时面露难色。   西门涟眉心微拧,擅察言观色的苗聪立即问道,“可有难事?”   小二苦着一张脸道,“前些日子来了个怪人,每次都要临窗的位置,一壶茶一盘点心,一坐就是一天,这都连坐了一个多月了,可苦了掌柜的了。”   苗聪正欲多问,便听得西门涟冷声对小二道,“领路。”   小二一个哆嗦,再一看那一张犹如覆了寒冰的脸,只一眼便低下头再不敢直视,牙关打着颤,“诸位……且随……且随我来。”   说罢,逃一般上前领路了。   西门涟一言不发举步入内,上楼。   苗聪和猴三儿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旋即也未多话,只跟了过去。   西门涟才一冒头,一道藏青色的身影便是翩然而至。   小二大惊,却被来人一下扯到一边。   那人在西门涟面前站定,清俊的眉目略皱,“信用、你、不守。”   赫然是雷霆。   西门涟脚步仍停顿在最后一个阶梯上,却是转身对猴三儿和苗聪道,“猴三儿,你去跟掌柜的说,这一层今天我包了,除了我约的人,其余的人一概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是。”猴三儿下去办事了。   苗聪眼瞅着他离开,一双刚才还敛了煞气的眸子顿时又弯了起来,明目张胆往西门涟身后近了些,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西门涟斜着眼睛一睨他:管得还挺宽的。   苗聪笑得像弥勒佛:替太子殿下看好您,是卑职的责任。   西门涟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对雷霆道,“抱歉,我有事耽误了。”   雷霆顿了一顿,道,“记得,我,你。”   西门涟点头,“我会履行当日承诺。”让他留在身边。   雷霆顿时眉目舒展,眼中疑似露出笑意来。   西门涟信步上楼,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什么的苗聪赶紧跟上,却不料被雷霆一挤,顿时往边上挪了不止五步。   苗聪瞪着跟在西门涟身后的雷霆的背影恨得咬小手帕子,他体重足足有两百斤,这竹竿样的小子凭毛轻轻一挤就将他挤这么远,这是天生神力吗天生神力吗?啊摔!   “还不快上上好的君山银针来!”苗聪有火朝小二发了。   小二连连道是,恨不得生出翅膀离开这里才好。   苗聪看他这样儿更不愉快了,“快,快去!”   小二忙不迭跑了,苗聪恨恨地瞪他一眼,缓步走到了西门涟身后,较劲儿一般和雷霆站了面对面,挑衅地看着他。   雷霆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剑一言不发。   苗聪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憋闷不已,看向西门涟,却见她正拿了一卷古籍看得认真,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郁闷的他也只好低下头来,乖乖站着。   不一会儿猴三儿便是带了掌柜的来,掌柜的好声好气劝离了闲杂人等,给这边腾出地方来。   “你们都先自寻地方坐下,吃什么、喝什么自己点。”西门涟将手上书卷再翻一页,淡淡道。   猴三儿和雷霆倒是没事,可苗聪一大胖子站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的,即使不乐意也只能找个地方先坐下了。   不过,这桌子离他们不远,就在他们后边儿,摆明的监视监听。   西门涟见怪不怪,自看书。   不一会儿,小二将人领了过来。   西门涟这才放下古卷,站起身来,“染师傅。”   来人正是染色,他见她这般年纪倒是吃了一惊,面上倒是未表现出来,淡淡道,“不知足下哪里寻来的赤令?”倒是先开门见山了,拥有易署赤令的人可凭令牌号令整个易署,莫怪他这般慎重。   “九宫岛。”西门涟也不隐瞒。   染色呼吸顿时就变得粗重了些,“不知足下师承那一位?”   西门涟平静无波的眸子望着他,不答反问,“这赤令,是为九宫岛三位里面的谁所拥有,染师傅当真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想确认。   九宫岛的三位,非乱世不出、不聚,而他们相聚之后最先动的就是易署的匠师,这是易署百年传下的规矩。可这眼看着还是和平盛世,他们动了,莫非代表着乱世将临?   染色咽了两口唾沫,有些扛不住来自她的威压,连声音都有点变调,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恳请足下告知是谁拥有的赤令,以及召唤易署的最终目的。”   他不能因为一时大意,让易署毁在他的手里。   西门涟眸色瞬间变得凌厉,利如刃的目光直直扫向他,那样凌厉的目光,几乎能将人身体剖开,直挖出人极欲隐藏在血肉的皮囊之下最脆弱的心脏所在。   室内的气压,低到近乎让人窒息。   苗聪脸上惯有笑容也于此刻收起,正襟危坐,身体如铁般僵硬。   猴三儿也是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最首当其冲的染色最惨,面对西门涟冷气全开的强大气场,他脊背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竟不敢迎视那锋芒,身体控制不住的发颤,直感觉浑身发凉,就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在如此情景之下,每一秒的时间都以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韧性被无限的拉长,几乎可以说是度秒如年。   也就在这时候,下面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爹就在那上面,我就要过去!”跋扈的女声叫道。   “那边贵客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解释的声音带着急切,是掌柜的。   “我今天还就要闯了!”人就是有劣根性,人越不让干的事,越会去做。   下面顿时响起噼里啪啦木具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西门涟冷眉一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雷霆走出一步,“杀。”是询问,语气却是平淡而无波,就像是要下去掐死一只蚂蚁似的。   染色大惊,再无法维持勉强的强硬,鼓起勇气开口,“是……是小小小小女……”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人家明明都没说什么,自己先这般结结巴巴,涟声调都抖得一塌糊涂简尽了祖宗的脸!最重要的是,娘的,话还没说完呐!   冲动之下他抬头,却在感觉到那望向自己的目光更冰冷的时候,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娘的,那目光太凶残了!   西门涟从他身上移开眼,对雷霆道,“拎上来。”   幸好不是杀。   染色在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卸去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为自己,也为莽撞的女儿。   可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雷霆那是真的按照西门涟说的‘拎’,可人有洁癖,不是用手,而是用剑尖挑,用剑、尖、挑啊!   染色目睹着心肝宝贝一身的重量都被一点剑尖挑着,小心肝都差点没跳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不敢叫啊,还连大气都不敢喘啊,生怕吓到雷霆,人把自己心肝宝贝往外一丢,那会成肉饼,哭都只有找阎王爷了啊喂!   雷霆像丢垃圾将染青衣往染色身边一丢,染色一看自己爹在,顿时就委屈了,那眼泪落得跟宽带面似的,却啊啊啊的说不出一个字,脸都憋红了。   染色立即为女儿解了哑穴,老母鸡护崽一样把人往自己后边拉,“女儿,你没事吧?”   染青衣哭得跟死了爹似的,委屈啊!   染色手脚无措,连声安慰她。   西门涟最讨厌耽误时间的人了,冷哼一声,“要哭,回家哭去!”   染色顿时不敢说话了,染青衣立即就不干了,和兔子眼一眼的眸子直看上西门涟的方向,顿时尖叫出声,“是你!”   ------题外话------   木有写完啊摔,跪求原谅。   妹纸跑了三天,小腿大腿齐抽筋,昨天趴床上就睡死今儿早起锻炼跑都是闭着眼睛不看路还没摔死,于是补昨天的更新,其实妹纸想一章多写点的,可素快十二点了,明天还要起大早,六点要死哇,明天要没事,必定多写点,含泪挥爪,明天见,嗷呜,减肥的妹纸伤不起啊!   ☆、018:出力(下)   西门涟冷眉一挑,目光斜从她脸上瞥过,眸色中更多出一重冷色。   雷霆上前一步,保护的意思相当明显。   “青衣哎……”染色赶紧将女儿往身后拽,染青衣像小老虎一般拼命反抗,连珠炮似地对着西门涟直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冷血怪物,见死不救的伪君子!”   染色闻言大惊,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给我闭嘴。”   染青衣一口咬在她爹手上,红着眼睛咆哮,“而今又在这里仗势欺人,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我爹和你这种……呜……”   “说!”西门涟一手掐住染青衣的脖颈,阴戾的眸子盯着她因呼吸困难而瞠大的瞳眸,“继续说!”   被推到一边的染色震惊地盯着西门涟,‘他’……‘他他他’是怎么移动的?   鬼魅,也没有那么快啊!   染青衣啊啊的哀叫声生生将他从惊愕中唤醒,“放开我女儿!”   手偏成刃,直朝着西门涟的后颈快劈而去。   他快,雷霆更快!   利刃出鞘,灼热的剑锋如火舌席卷住染色的手臂,只听风声一凛,雷霆手腕几晃,染色‘啊’的一声哀嚎,身体像炮弹一样朝远处的桌子上砸去。啪的一声,竟是将那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他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就在他要爬起来的时候雷霆的剑锋直指向他咽喉。   停顿,仅一寸之距。   染色生生僵直了身体,再不敢动弹。   西门涟森冷的眸子瞅着染青衣渐渐青紫的脸,“染青衣,我上次能把你从那牢里救出来,这一次也能把你丢进去!收起你那无用的正义感,你在那里除了蠢事还做了什么?伪君子?哼,你连伪君子都不如!”   染青衣的眸色顿时变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是‘他’救了她们?   瞬间,就没了再挣扎的力气。   西门涟丢垃圾一般地丢下她,冷声对染色道,“染色,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想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九宫岛既然能掩人耳目在东山镇打造一个易署,就能在别的地方打造出第二个!”   说罢,一偏头,“猴三儿、苗聪,把他们请出去!”   染色面如土色,惊惧之际慌忙请罪,“主子,卑职知道错了。”   西门涟看也不朝他看一眼,走到靠窗的位置,一撩袍子坐下,拿起书卷继续看。   她的决定,从来就不是人能忤逆的。   猴三儿和苗聪相视一眼,果断行至染色父女身边,染色还要说话,却被雷霆再一次逼近的剑锋逼退。   于是父女二人,就这么被带下去了。   西门涟示意雷霆坐下。   雷霆坐到了她对面。   “跟在我身边,不允许背叛,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西门涟把话都摊开了讲,也将他的奇怪病症考虑进去,“若你背叛,无论你曾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会一次性抵消,你与我从此是敌人。”   雷霆想也不想便道,“背叛,不。”   “一旦留下,便再不能反悔!”西门涟目含警告地望着他,她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雷霆重重一点头,“永不。”   西门涟直勾勾的盯着他,两双视线于空中无形交汇,他却是坦荡由着她犀利的目光直探向瞳眸的最深处。   不闪,不避,一副面瘫的模样。   西门涟瞳眸微眯起,“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雷霆一指自己的眼睛,“你在。”   西门涟目光平平地注视着他,从他不避不闪的眸中她也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一双眸中倒映出她的面孔,瞳孔中的天蓝之色像是雨洗过的天空,是那样的清澈无垢。   清澈到,她可以看见自己眸底的一闪而逝的戾气。   微微垂下眸子,她起身,“出去走走。”   她倒要看看,他能记得他多久。   雷霆毫无异议站起身来,随她一起下楼。   他们下楼时猴三儿和苗聪正上楼来,见状又走下去了。   西门涟就这么领着三人出了白楼,直接去了街对面的脂粉铺子。   苗聪和猴三儿对于自家太子妃去看胭脂水粉表示十分的不解,平日作女子打扮都懒梳妆,怎么今儿换了男装倒是想起来买胭脂水粉了。   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不寻常。   西门涟看胭脂,的确是看,但是更多的是带着雷霆往女子扎堆的地方走。雷霆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偶尔会顿住脚步,但是很快就会跟上他,往往这时他面瘫的脸都会露出那么一丝疑似笑的弧度来。   这么奇怪?   苗聪和猴三儿对视一眼,决定先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静观其变。   半个时辰后,染上一身脂粉香的西门涟最先从脂粉铺子走出来,然后依次是雷霆、苗聪、猴三儿。   四人一行,继续街上逛。   西门涟是哪里味重就去哪,苗聪和猴三儿一头雾水的,雷霆却是维持着那一张面瘫脸,一点抗议的意思都没有。最终西门涟走得累了,又回了白搂。只是现在的白楼较之先前,显得不那么平静。   西门涟望着聚拢在白楼前面的一群人,眉头微微拧起。   “主子,卑职先过去看看。”猴三儿自动请缨道。   西门涟看他一眼,下颌微点。   猴三儿往前面跑过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告道,“主子,是染家父女跪在白楼前,向你负荆请罪。”   “打道回府。”西门涟道一身,转身就走。   雷霆和苗聪顿时一前一后跟上。   猴三儿朝那边看上一眼,也走了。   彼时染家父女已经在白楼门口跪了很久,却没有等到要等的人,染色浑身都被热汗浸透,果着的悲伤汗水与血水交织于一处,沿着深深的背后那一道深沟源源不断地流下,又被这太阳一烤,火辣辣的疼。   染青衣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一身青裳皆是被荆棘刺给刺破,露出的肌肤也是血淋淋的惨不忍睹,面色煞白煞白的,在阳光下摇摇欲坠,却偏咬着牙撑一口气,维持清醒。   “爹……我……我头好晕。”日头越来越毒,染青衣眼前已经是青黑的一片,少女清脆的声音也因过度干渴而变得沙哑。   “再……再等等。”染色深呼吸一口气,从腰下解下一个水囊给她,“你喝点。”   染青衣伸手去接,却是眼前一黑,直晕了过去。   染色捏紧了手上水囊,费尽十二分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即丢下荆棘去抱起女儿。   他如此,边儿站着的人可看不下去了。   “这位兄台,令千金看这情形是中暑了,再不救治,会有危险的。”有人道。   染色闭上眼睛,岿然不动。   路人见状,更是七嘴八舌的道。   “这到底是哪位这么狠毒,让人父女在这毒日头下跪着?”   “肯定是恶得很,不然人爹看见女儿晕了哪有不救的道理?”   “不过这爹也狠,这么大日头让一个女儿家背着这么大一捆荆棘在这跪着,啧啧……”   樊九红的马车正路过这里,见前面拥堵便对绿珠道,“上去看看,是何人拦路?”   绿珠下去,行去打听后回来跟樊九红禀告道,“是一对父女跪在白楼那里,那女儿中暑晕过去了。”   樊九红思索一会道,“可有打听到他们为什么而跪?”   绿珠道,“说是得罪了人。”   “得罪的是何人?”樊九红追问道。   “奴婢不知。”绿珠的确没打探出来。   樊九红却是有了思量,“搀我下去。”   绿珠依言搬来小凳子,樊九红踏上,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樊九红走在前面,绿珠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朝着白楼的方向行去。   路人将染家父女围得紧紧地,主仆二人都是女子,未有遮掩自是不好挤的,樊九红偏过头在绿珠耳边小声道了一句,尔后抬起头来,端起了完美的笑容。   “咿,这银子是谁丢的。”绿珠忽地一声惊叫,然后便听得有路人大呼‘哪里’的声音。   人群迅速溃散,而绿珠却于此时收回手,将空了的荷包揣到了腰带中。   樊九红因此畅通无阻地朝着染家父女的方向行去,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乍一看见男人精壮的上半身脸顿时就红了。绿珠也好不到哪里去,忙对上官漓星道,“小姐,我去取幂篱来。”   “快去快回。”樊九红别过眼去。   很快,绿珠便去了幂篱过来,樊九红戴上后才继续往前,在染色身旁站定,“这位壮士,令千金已经中暑,治得迟了,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这声音,极是温柔。   染色却是目光平视前方,头也未抬,“小女犯了错,自当接受惩罚。”其实他何尝忍心,可是若不用这苦肉计,那一位会原谅他们吗?易署的百年传承和女儿,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   对自己人狠的,对敌人必然更狠!   樊九红眼眸掠过一抹亮色,眼前的人从口气便能听出来非一般人物,若现在她能帮他一把。这样让他欠了她一份人情,她日后说不定还有事可以让他做,人情债送到手里,她不要才是傻子。   压抑住心头的欣喜,樊九红道,“壮士此言差矣,你既跪了这许久,那人仍不肯出面有;两种可能。”   她分析道,“第一种,你请罪的对象已经离开这里,根本不知道你们跪在这里的事;第二种,那人可能有新考验你们,你这般做不但得不到那人的原谅,反而有逼那人就范之嫌疑,结果正好适得其反。”   染色腾地就站了起来,可跪了太久腿脚以阵发麻,又是一阵头晕眼花的,好艰难才站稳了脚跟,“姑娘此话当真?”   樊九红这才发现站起来的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却是生得威武健壮。从之前听到的,再集合自己刚才分析的,樊九红一下就可以判断出此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人,可是最好忽悠的。   心思电转间,樊九红仍然维持着凝重的表情,“壮士如若不信,便可待日后查证,我言尽于此。”   说罢,对绿珠道,“走吧!”   “是,小姐。”   主仆二人行出一段距离后,染色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姑娘且慢。”   樊九红唇角几不可见的一弯,却并未转身,只是道,“令千金中暑了,还是尽早送到医馆诊治吧!”   本来还想指点去哪家医馆的,但是他一寻思察觉出她的算计,便没有说了。   “姑娘点拨之恩,来日必报!”染色认真道。   “举手之恩,何足挂齿。”倒也没说不用。   染色默记住了马车的构造,深呼吸一口气,“告辞。”   “小姐这么费心的点拨他,连谢谢都不说一声便走了,当真无礼。”绿珠不满地哼道。   “说感谢的人,多是嘴巴子说说,当不得真。而只有不说谢谢的人,是把恩德记在了心里。”樊九红轻笑一声,摘下幂篱,踩着小凳子上马车。   绿珠一寻思,眼睛顿时闪闪发亮,“小姐英明。”   她也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是缓缓前行。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樊九红将马车上的帘子拉开一丝,眸子顿时一亮。   君少扬是来白楼寻西门涟的,却没想到在这会碰见染色,他强行勒马后从马背上跳下来,握住缰绳行至染色身边,“染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染色此时已经丢掉了荆棘,才抱起昏迷不醒的染青衣。   他闻声抬头,见是君少扬,面上也未露出别的神色,“小女中暑了。”   君少扬自然是看见了他怀里昏迷的女子,听得他解释才知道其身份,于是道,“这里离吾府邸不远,令千金这情形还是尽快让太医看过才好。”   染色私心里并不想和君少扬扯上私人关系,但是又怕女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有劳了。”   既然要带人,就必然要马车。   君少扬犀利的目光在大街上扫了一遍,正看见眼前有一辆马车缓缓朝着这方向驶来,便上前拦住,“马车借来一用。”   马夫大惊,手上马鞭子差点抽到自己。   马车里的樊九红却是露出一抹笑容来,她掀开车帘,佯作怒状朝外望去,下一刻面色顿时露出惶恐之色,急从马车上下来,“民女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这一拜,绿珠和马夫也赶紧下来行礼了。   周围路人见状,远一点的跑了,近一点的也苦着一张脸跪拜了。   倒是好心计!   君少扬一挑眉,只是这恭顺之外眉眼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得意却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闹出这么大动静,她想算计什么?   “平身。”心里这般想着,也并未为难她。   樊九红行过谢礼,站起身来,微笑道,“自宫中一宴,民女对太子妃书画之能仰慕不已,早想投帖拜谒,却苦于无门。今儿正借了这机会去拜见,太子殿下您可准奏?”   “有何不可?”君少扬才不信她的鬼话。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樊九红知自己不应做得太过,于是再次作恭顺状。   “染师傅,可以将人放上去了。”君少扬对染色道。   “多谢姑娘大恩。”染色将染青衣给放到了马车上。   “能福拜见太子妃,也是沾了令千金的福气,壮士可莫要同小女子客气。”樊九红落落大方应对,由绿珠搀着上了马车,之后绿珠也上去了。   “染师傅,时间仓促,你得和车夫挤上一挤了。”这里并无别的马车,君少扬虽不介意在自己荒唐史上再添一笔,却不希望西门涟说他胡来,于是只能这样。   染色担忧着染青衣的安危,便也不会去计较这些,“无妨。”   “那好。”君少扬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先前来的方向策马前行,速度比之来时要慢上许多。   车夫立即跟上,不算太吃力。   而在府邸的书房里,换好了一身女装的西门涟正左手和右手下着一盘大棋,而雷霆就抱着剑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019:吃醋   木质棋格上,黑籽与白籽都已成气候,尤其是白籽,正以气壮山河之强硬手段迫使黑籽缩棋路,眼看着就要将其收于囊中。   “好玩。”   低低道一声,西门涟似笑非笑,执起一颗如墨的棋子。   门外,忽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执棋的手,一顿。   进来的人是毕青,行来,先行了礼而后道,“太子妃,太子殿下问您可有兴趣见见易署的染师傅?”众所周知,太子妃不爱红妆爱武装,最爱的还是阵法、兵器之类。而染色是神秘的易署之主,想必会对他很感兴趣。   指尖执着的棋子在指尖转了转,西门涟并未让他平身,唇角上扬,“只仅仅是这样?”   她语声淡淡,头也未抬,更未拿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人,可毕青闻言一肚子到嘴边的鬼话又给咽了下去,“太子殿下是张罗给刑厉大人张罗相亲,正好在大街上遇到了染师傅父女,因为染家小姐中暑要用马车所以太子殿下您向樊小姐借了车回到府邸。太子殿下因为要谢她的马车便亲自送了她出去,还说了几句话,樊小姐现在已经离开了。”   “喲嗬,殿下真热心呐。”西门涟轻笑一声,眉眼低垂下,“你且去回他,本宫这边有美人、书、棋相伴,就不去打扰了。”   毕青一怔,抬头便是看见她身边多出来的出色至极的男子,眉心狠狠一跳,几乎可以想象自家太子殿下跳脚的样子。不禁嗫嚅道,“太子妃,您实在是冤枉太子殿下了……”   “跟他说,近几日我夜宿书房。”西门涟打断他的话,语气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退下。”   毕青一噎,行过谢礼后便退了下去。   西门涟眸中掠过一抹冷色,的手上拈着的那一颗墨色棋子,放到该它存在的位置。   ‘啪!’   ※※※   半个时辰前——   大厅里,君少扬安排了太医为染青衣看病后,看染色一脸担忧地守在她病床边,便嘱咐管家安排人过来伺候。   染色自知打扰到了他,见他目露急色,便明白他是有事情要办,于是道,“老夫多谢二位相助,只是小女需要静养,二位还有事便先去忙吧!”   君少扬惦记着西门涟,便借着这台阶下了,“染师傅若有需要,便吩咐人唤管家过来打点就是。”   “多谢。”染色客气道。   “客气。”君少扬一笑,转身往外行去。   樊九红见状,跟在他身后一道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行出房间,走到长廊,缓步朝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往前走。   在小道的拐弯处,从出门后便是低着头走路的樊九红脚一歪,‘啊’的一声叫,身子往前扑倒。   君少扬听到声音,眉头一皱,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岂料她一个踉跄,竟然是跌到了他怀里,她额头正撞上他的下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民女……”反应过来的樊九红面色通红的一片,触电般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了三大步,不留神左脚绊到右脚,身子又直往前扑去。只是这一回,君少扬没有再去接她。   樊九红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一头乌发散下,扬起的小脸上有一块小小破皮处,发出一声疼痛的‘咝’声。   眉眼含了泪,那清秀的小脸更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君少扬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行至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樊九红,同样的把戏,在吾的面前表演第二次,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若点漆的黑眸中有冷火幽幽,面色虽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身的恐怖威压却已然毫不保留的释放。   樊九红一瞬间连呼吸都困难,大惊之下花容泛白,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他迫人的威压。   身体紧绷如铁,一动都不敢动。   “太……太太子殿下。”她想说话,可那声音却是抖得一塌糊涂。   君少扬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眸中冷色却越发浓厚,深幽的眸子更是宛若黑黝黝的洞,深不见底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会说话,留着那舌头有什么用?”   对待外人,他永远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樊九红面色顿时苍白如纸,鼓起勇气道,“太子殿下,民女想要拜见太子妃!”   “见她?”君少扬嗤笑一声,阴戾的眸子盯着她,“樊九红,你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之女当真好胆色,手伸得不是一般的长啊!”   “太子殿下冤枉!”樊九红‘噗通’一声朝着君少扬跪下,那冷汗在额头上密密麻麻集了一层,心跳如擂鼓。   “冤枉?”君少扬玩味的咬着这字眼儿,弯下腰,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迎接他迫人的注视,“樊九红,吾倒是想听听,你哪里受了冤枉?”   樊九红泪水涟涟,“民女只是想见见太子妃,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君少扬凉凉一笑,“那你先告诉吾,你用计让染师傅欠上你人情,又故意用马车换吾的人情,再积极向对吾投怀送抱是何意思?再有吾看穿了你算计,你便转移话题说要见太子妃,安的是什么心思?嗯?”   上扬的音调,预示着——危险。   樊九红生生打了个冷颤,泪水涟涟,“民女是无心的。”   这时候,她死也不能承认,不然——那下场她根本不敢想。   “无心?”君少扬嗤笑一声,“你当吾是傻子吗?一件事可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的三件事,若不是你精心算计,能有这般的巧合?刚才若不是吾一时心急寻马车,怎会上你的当?”   “太子殿下要是这般冤枉民女觉得心里好过些,那么民女受点冤枉也无怨无悔。”樊九红死鸭子嘴硬,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她死咬住这个不松口,时间越拖得长,她越安全。   君少扬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图,捏住她下颌的手一松,“那么你试试,半刻钟后若你走不出这个门,你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樊九红眸子一瞠,旋即死死咬住唇,面色惨白的一片。   “当然了,吾是不会对你下手的。”君少扬笑得那叫一牲畜无害,可越是这样,樊九红越感觉到周边的空气越冷。她身体瑟瑟发抖,恨不得脚底上抹了油,一刻都不要停地逃离这里才好。   “太子……殿殿殿殿下仁慈。”这话,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说出来。   君少扬恶意地笑,“只是你注意到了没,这府邸除了太子妃,一个女人都没有。”厨房里那些丫鬟、厨娘的,在他眼里不算女的。   樊九红面色顿时惨白如纸,浑身直打哆嗦。   “想知道为什么吗?”君少扬脸上的笑容越发邪恶,像极了恶魔。   樊九红下意识连连摇头,唇都被她咬出血来,在下颌留下触目惊心的一道血印。   她从进府中就留到了这怪异的现象,将这记在了心里,被他这么一提,却不敢去想那可怕的答案。   君少扬轻启唇,“因为啊,在府里没有女人能留一个时辰,还活着离开的。”   樊九红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一双瞳眸更是瞠到了极致,身体颤颤地,只剩一口气没晕过去。   “一个时辰之内呵。”君少扬笑,转身,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一步一步,踏的不是地,是她的心。   樊九红泪水从眼眶崩落,嘶哑着声音对着他后背大喊,“太子殿下,漓月是无辜的,为什么她对太子妃有大恩,太子妃却要害死她?”接连的威胁击溃了她心里所有的防线,大不敬的什么全抛脑子后面,现在她只想为自己的好姐妹要一个说法。   君少扬脚步一顿,面色骤然阴戾,“你从哪里听得的这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太子殿下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樊九红凄楚的笑了,笑出了泪来,“漓月秉性纯良,只是遭人陷害生了病。若不是太子妃上门要人,漓月何至于死得那样惨?”   想到好姐妹的惨样,她就恨不得亲手手刃仇人报仇!   “你为她抱屈,那怎么就不想想,是谁要害她生病的?又是谁,在她死后获得了巨大利益?”君少扬字字如钉,一根根钉在樊九红的心尖,“都还未弄明白这些,就凭一点小聪明算计人,妄想挑动朝廷纷争,樊九红,你蠢得无可救药!”   樊九红眸中再流不出泪来,“这……”   她这才想起被她忽略的部分,一瞬间的心慌意乱。   “毕青,把她丢出去!”君少扬重重一拂袖,再不想看见她,足尖一点直往远处掠去。   “无知!”毕青从暗处来,只是两指便是拎起了樊九红,在她又惊又怒的目光下飞身而起,直掠到府外,将她扔上等候在外的樊家的马车,转身毫不留恋地飞身而起,寻管家去。寻到管家后,他找管家要了君少扬惯穿的衣裳,给送到了府邸有温泉的地方,不出所料他果真是泡在那里。   所以说,有洁癖的人那是最好找的。   “告诉太子妃,染师傅在府里。”君少扬泡好之后穿上一身衣裳,对着毕青道。   毕青应一声,在他后边出了门。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   君少扬练好最后一招,收招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毕青,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毕青抬眼恐惧地抬眼望着脑袋顶上留有道道刀痕的皮苹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虚弱的重复说了五十遍不止的话,“卑职是说太子殿下是张罗给刑厉大人张罗相亲,正好在大街上遇到了染师傅父女,因为染家小姐中暑要用马车所以太子殿下您向樊小姐借了车回到府邸。太子殿下因为要谢她的马车便亲自送了她出去,还说了几句话,樊小姐现在已经离开了。”   君少扬擦着剑身,笑得温和,“说得真好,再说一次。”   “卑职知道错了。”毕青都快哭了,这大热天的快晒死人了,口好渴嘤嘤嘤。   “错?你会错吗?”君少扬眸子眯起,长长的睫毛将里面阴戾尽遮住,眉眼温和看上去十分的无害,那口气也像是同人开玩笑一般。   可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是为风雨欲来的预兆哇!   毕青终忍不住地飙泪了,“卑职错了,大大的错了。卑职应当实话实说,实实在在地描述发生的一切。”可是现在反口来不及了嘤嘤嘤,好后悔啊有没有!   “算你识相!”君少扬面色一厉,怒哼一声。   毕青没听到那阴阳怪气的口气就是知道自己免遭一死了,终于是悄松了一口气,身子也没那么僵得厉害了。于是谄媚地献话,以将功补过,“太子殿下,太子妃身边带回来的那个人卑职也看不清他功力的高深,但是绝对是和您相比对不会落太大下风的存在。”   “哦。”君少扬眉梢一挑,声调顿时就危险了起来。   毕青差点又再哭了,“真的,卑职绝对不是壮他人之威风,您还是赶快去看看吧!卑职一定会在明天之前给您揪出那向太子妃传这消息的叛徒的,请您放心!”   “最好是这样。”君少扬冷哼一声,将剑一收,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到得书房门口,他重推开门,行进去果然看见那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西门涟的背后。   只一眼,君少扬便是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来。   这个男人,危险!   而更让他心头警惕的是,他的小洛儿竟然毫无防备地将后背交给了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对他已经是极其信任!   情况,大不妙。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君少扬面上含笑,不急不慢地行进去,“咦,看书呢。”   西门涟将手上的古卷翻动一页,“嗯。”   这态度,好冷淡啊!   君少扬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这会儿顿时就有了危机感,“我有话跟你说,你让他先出去一下。”   他,指得自然就是雷霆了。   “他若想听,你赶他走也无济于事。”西门涟淡淡道一声,将古卷轻放下,迎着他略含不悦的眉眼,“说啊!我倒是想听听,某人和美人搂搂抱抱,那样子亲密之后有了怎样的心得体会?”   她这是在吃醋了?   君少扬顿时双眼直放光,可迎着她那双明显波澜不惊的眸子,他惊觉自己一个解释不好就要倒大霉。   他赶紧亡羊补牢,“事情是这样的……”   “我突然不想听了。”西门涟小小地打了呵欠,复又拿起桌上的古卷,不理君少扬变得僵硬的脸色,对雷霆道,“走,随我一同去看看,给你准备的房间管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雷霆毫无意见,“好。”   西门涟站起身来,“夫君,至于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看也不看他一眼,领着雷霆往外走去。   君少扬面色一沉,走近她身边去拉她的手。   ‘哧’   雷霆怀里的长剑出鞘,剑尖直直君少扬。   君少扬单手一震,惊霜剑顿时出鞘,森冷的剑锋与雷霆的暗藏火焰之罡风的对上。长剑相击,发出一声清鸣,二人迅速各退开一步,眼中皆是闪着浓浓的战意。   高手过招,一招便能试出深浅!   下一招不知是谁先出,却是很快地两人便战到了一起,剑风凛冽,将这一片小天地都席卷,周边的陶瓷花瓶书架等物什一一晃着,隐约有砸下来之迹象。   “无聊。”   西门涟冷瞥他们一眼,径直拉了把椅子坐下,看书。   她能淡定,外边听到这动静的金龙卫却是吓得不轻以为有刺客闯入,纷纷持剑冲进来,却在看见屋内情形差点没惊掉下巴!   太子殿下和人过招跟拼命似的,太子妃怎么就这么淡定地处于风暴周围还能这么淡定的看书?   这怎么回事啊这?   ------题外话------   没补完,呜呜呜,明天继续,再断更我去死,绝壁不断更了。   明天补数,一定补,不补罚我长十斤肉!   ☆、020:计惩司马瑜   西门涟看书完全不受打扰,哪怕屋子里刀光剑影,外边瞪大了眼珠子望着她说不出话来的金龙卫一堆。   半晌之后,剑影歇。   喘息声急,隐隐中,还有汗水滴下的啪嗒声。   “打完了?”   西门涟将手上书卷一搁,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拎着剑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君少扬和雷霆,不等他们回答,便对外边的毕青冷声道,“把他们给我扔出去,三天之内他们要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打断你们所有人的狗腿!”   毕青苦着一张脸,从外边走进来,可怜兮兮的眼神儿悄悄往自家主子那边飘。   君少扬这才后知后觉知道惹她生气了,“我……我出去。你别,别生气。”   晚上爬窗来见她就是,他自有办法让她消气儿的。   他这一走,一大帮金龙卫也跟着走了。   雷霆看她一眼,察觉到她心情似乎很不好,也便跟着撤了。   故意落在最后的毕青在看到雷霆出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跑着追上前面的大队伍,告诉自家主子,“里边儿就只有太子妃一个人。”   君少扬这才放了心,安排金龙卫各归各位后便拎着剑往温泉那边行去。   ※※※※   三天,整整三天,府邸一个人见到西门涟的影子。   第四天一大早,君少扬上朝也不去了,就在书房外边守着。   天刚破晓的时候,书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外边练剑的君少扬闻声将剑一收,惊喜地转身,一眼便是看见心心念念了三天的人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小洛儿!”   他欢喜地叫一声,就要朝着她的方向扑去。   “想被丢出去,你就大胆扑!”   西门涟冷着脸,只一句话便是彻底止住了他的动作。   君少扬苦着一张脸,把脚收回,“小洛儿,我知道错了。”   西门涟不说话,双臂环胸,冷眼睨着她。   这表情分明就是在问——你哪里错了?   君少扬记起皇帝跟他说的话,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多管闲事,更不该把人带回来,最最不该的是明明知道她的企图还跟她虚以委蛇。”   虽然最后是他让毕青把人给丢出去了,但是经过父皇的分析他还是觉得自己做得错了。   “哦。”西门涟眉梢一挑,语气意味不明。   君少扬却是从她这声音里听出些许态度软化的迹象,忙打蛇随棍上,“好感是因好奇而起,我跟你保证,日后再不会犯如此错误!我保证日后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绝对不朝任何女子多看,哪怕只是一眼!”   说完,可怜兮兮的目光直望向她,“保证!”   西门涟唇角一勾,“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君少扬眼睛顿时一亮,这就是原谅了,“记得记得,保证记得。”   他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西门涟震出几颗棋子,棋子落于该落的地方,君少扬快步上前,这一次总算再没有前三天那种一下子就被丢出老远的事了。他欢欢喜喜地扑过去抱着她的后腰,笑嘻嘻的道,“小洛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过了三个秋天了,你想不想我啊?”   西门涟从他怀里转过身来,扯出一抹森然的笑,“少扬,我在想是让你跪算盘好呢?还是搓衣板来得更好玩呢?”   君少扬悚然,立即闭嘴不出声。   无论跪哪样,都好丢人好丢人啊!   西门涟冷哼一声,扯开他的手,大步往书桌的方向行去。   君少扬把门一关,小奴才一样跟了上去,又是倒茶又是递杯的伺候她,“小洛儿喝点茶,待会你骂起我来,也省得喉咙干。打起我来,也比较有劲。”   说罢,殷勤地将旁边摆着的点心盘子给端到了她面前。   西门涟看他这样儿,再大的火气也没了,瞥他一眼,“你让染色过来,差点坏了我大事!”   说到正事,君少扬立即敛了奴颜媚骨,“你那次去白楼,主要目的就是见他?”   西门涟凉凉的目光扫他一眼,“却被你当作我要红杏出墙了!”   君少扬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我这不也是关心则乱吗?”   心里暗恨,若不是手底下那帮人绘声绘色说着他们之间暧昧互动,他能一听就什么理智都没了,冲动办事么?   说到底,也是太过在意了。   将心比心,西门涟也没有立场去责备他,便揭过此事,只道,“染色是个靠不住的,易署那边我已经在暗地里甄选人手接任他的位置,你就莫要插手这事了。”   君少扬略微思索便是反应过来,眉目之间却难彻底掩饰惊色,“易署是你的?”   西门涟摇摇头,看到他眸中的疑惑之色,不答反问,“你知道赤令吗?”   赤令,那传说中易署主人的令牌,天下人皆知,却无一人见过它。   君少扬挑眉,眸中露出些许火热之色,“它在你手里?”   西门涟点头,“我师傅给我的。”   “难怪了。”易署能稳坐武器制作龙头,身后必然有着庞大的势力作为靠山,世人对此猜测纷纭,却未有人知道这靠山竟然是出自九宫岛。   九宫岛素来神秘,不到乱世弟子不出,也难怪不会有人怀疑这一点。   君少扬脸上露出笑容来,“我本想给你个惊喜,却不想差点坏了你的事。”   若是他早知道这事,何必费尽心机去笼络染色?   想到前些日子他筹集才送出去的珠宝,他就后悔呀,早知道先问过她了。   西门涟瞥他一眼,“以后有事莫要瞒我,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多很多。”   君少扬哑然失笑,将她从椅子上抱起,笑眯眯的望着她,“我知错了,以后遇到事我都会同你商量,等你做决定后再去做,再不鲁莽行事了。”   他知她是介意,以为他是当她只有凤凰军和虎军的势力,所以遇事也不同她商量。她话里有话的告诉他,她的背后还有偌大的九宫岛,岛涉及的领域,和所拥有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殊不知,他只是见她最近要容易感觉到疲惫,有些琐碎的事便不去烦她,却未想到好意倒是让她误解了。   不过误解是误解,她还是挺关心他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说了。   如此想着,君少扬的脸上也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来,望着她的眸子也越发温柔了。   西门涟脸有微烫,哼一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别过头去,想要掩饰此刻的尴尬。   却不想,这一转头,悄红的耳根却将她最真实的心思出卖。   “小洛儿,你好可爱。”君少扬捧着她的脸,大大亲上几口,亲得她一脸口水,狐狸一般的眸子望着她,“去大乾的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好,明儿动身好么?”   西门涟脸上的羞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一咬牙,“好。”   “别咬唇,咬重了我会心疼。”君少扬凑过去亲着她的唇角,也更抱紧了她的身子,声音低哑,“我们过去,你有仇我陪你一起找那些人报!”   西门涟心念一动,温驯地倚在他怀里,久久才道一句,“好。”   君少扬一笑,捧起她的脸,就要吻上她的唇。   西门涟阖上眸子,睫毛轻颤,若扇动的蝶翼。   嘎吱!   门从外边被推开,君少扬抬手,长长的袖子将西门涟遮得严严实实的,杀人一般的目光直朝外边望去,看是哪个讨厌的东西这时候滚进来坏他好事?   雷霆面无表情地抱着剑行了过来,跟没看见他们似的,一步不停地走到窗边站着。   不动了?   君少扬瞪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雷霆面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低眼看他们一眼,“病了,她?”   不然怎么躺在这人怀里?   君少扬一时半会儿没能领悟他说话的含义,没回话。西门涟却是听懂了,从他怀里坐起身来,义正言辞地对着雷霆道,“我没生病,我们在忙。”   雷霆看看君少扬,又看看西门涟,表示理解,“继续,不,我,站扰。”   完整的意思是:你们继续,我就站在这,不打扰你们。   “你出去一个时辰,离得远些,不然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打扰。”西门涟一点都不顾及此刻被吓到的君少扬的心情,说完又严肃的补充道,“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当着他人的面做的。”   雷霆恍然大悟,这就像的他小解要避开人一样的道理吧!   “懂,走了。”   他这就告退了。   “不送。”西门涟特正经的回了他一句。   当外边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西门涟视线一移便看见君少扬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眉头一皱,“怎么了?”   君少扬从过度惊愕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扯她的脸皮。   西门涟眉头皱得越发的紧,疑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说话。   君少扬扯了扯,停下手下的动作,疑惑的道,“挺薄的呀。”   西门涟疑惑只一秒,下一刻明白过来眉头一竖,却还不等她开口斥人,唇边边上一暖,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息瞬间席卷住她所有感官。   室内的温度,瞬间高了起来。   ※※※   三天后,去往大乾的队伍浩浩荡荡启程。   这是早朝上,‘龙体痊愈’的皇帝下的第一道圣旨,据说皇帝面容肃穆,语气之中隐带着无限希冀。   其实情形是——皇帝各种想哭,就差没说死孩子你去了赶紧回来,朕要立即让位再不想当皇帝了,每天批奏折的日子好难过啊嘤嘤嘤。   君少扬跟西门涟描述这些的时候西门涟正在喝茶,差点没被呛到。   君少扬眼睛一亮,假惺惺的给她拍着背,说,“哎哎呀喝得慢点,呛到我会心疼的。”   可那一双手,却是越来越往下,吃人豆腐。   西门涟一舒缓下来,将茶杯一放,一转身捏住他的下巴,唇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爱妃,你这么大胆奔放,是又想着侍寝吗?”   君少扬欢快地点头,“是啊是啊,殿下您实在太懂妾身的心意了。”   然后……   在马车边执行保护任务的毕青淡定地将早备好的棉布团子塞进耳朵里,离他们远些,再听下去他心目中那英明神武、所向无敌的主子的形象就会彻底崩塌了。   日复一日赶路,马车内的嬉闹甚少停止。   这样行程持续了一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大乾。   皇宫内,得到他们到来消息的大乾皇帝眸光森冷如冰,冷声对司马瑜道,“你且率御林军三千去迎他们,朕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敢耍什么花样!”   “微臣遵令!”司马瑜尽量压抑下心头翻滚的激动情绪道。   “下去。”皇帝一摆手。   “微臣告退。”司马瑜退下了。   出去后,司马瑜点了五千御林军,策马浩浩荡荡往城门处而去。   他们赶到时,君少扬一行的马车和骏马正堵在城门口,没有丝毫的动静。   司马瑜策马过去,示意守城的士兵站到一边后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走到毕青面前,“奉皇上圣谕,司马再次恭迎诸位。”一路即使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真正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无法忍受把她和别的男人牵扯到一起。叫不出那‘太子、太子妃’的称谓,于是模糊带过。   毕青谨慎地看看四周,又看那前面的马车一眼。   司马瑜眸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毕青却没了动静,站得越发笔直。   敌不动我不动,司马瑜虽纳闷,却还是没好开口问,就这么和他面对面站着了。   半刻钟,一刻钟,半个时辰……   晌午的日头火辣辣,让人感觉如同置身火炉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汗湿的衣裳紧贴在肌肤上,几乎能拧得出水来,黏在身上别提多难受的。   而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最让司马瑜难以忍受的是四面八方传来的狐臊味。没起风还好,这被热风一吹,简直能熏死个人!再一阵热风吹来的时候,他再忍不住,深憋一口气,等觉得稍好一点了才僵着脸道,“皇上在皇宫安排了洗尘宴,再晚些时辰便会耽搁了,这位大人可否代为通禀贵国太子,问何时才能启程?”   再不走,他都快被熏死了!   毕青面露为难之色,回头看一眼马车,又看看司马瑜欲言又止。   司马瑜暗道: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上前了一步。   虽未说话,意思却是让毕青有话便说。   毕青眨了眨眼,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张嘴,司马瑜眼睛一亮,但是下一刻毕青却是‘憨厚’地挠了挠头,此时巧逢风起,司马瑜直感觉一阵恶臭迎面扑来,他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也就在这时候,毕青憨憨地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昨儿睡得迟,这会儿还在休息,吩咐卑职们在马车未有动静之前不许打扰。如若不然,便将卑职们的脑袋摘了去。”   他作出一脸痛苦的模样,就差没叹几口气应情景了。   司马瑜比他更痛苦!   先前光是恶臭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这毕青一开口,那浓烈的韭菜味道便是扑面而来,两股恶臭混在一起,简直能逼得人崩溃。他脑子都成一片浆糊,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也就在这时候,那未有动静的马车传来人懒洋洋的声音,“进城!”   毕青立即放下手,闭紧嘴。   后边的依仗队开始缓缓前行,而马车那边再没了动静。   司马瑜见此情形,心明终获解放,狼狈的踩马镫上马,逃一般的策马离开。   跟在他身后同样被熏得脑袋发晕的御林军也忙跟着跑了。   正是雄赳赳而来,衰哀哀地而回。   到了半道上时,君少扬唤了毕青,然后毕青策马跑到司马瑜那边,‘憨厚’地挠了挠头,好似没看见司马瑜那一脸痛苦的模样一般朗声道,“太子殿下说太子妃累了,今儿不便进宫赴宴,让卑职代为转达他对贵国皇帝的谢意。说明儿休息好了,再携太子妃去拜见皇帝。”   司马瑜被熏得受不了,恨不得马上离开,也就胡应一声,“那本侯禀告皇上去,诸位便随着陈统领到皇上为诸位安排的客栈吧!”   说罢,忙不迭的策马逃了。   被点到名的陈统领一脸痛苦,一路屏息之下好容易把他们全送到了客栈安顿好后,一刻都不停留地领人离开了。一行人仓促离开的模样,皆是狼狈至极。   待得他们走后,西门涟惊讶地看一圈子笑得七歪八倒连声喊肚子痛的金龙卫们,又看看笑得跟狐狸一样的君少扬,“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笑得这么厉害?”   她是下了马车才醒的,先前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不知道。   “去去去,都下去。”君少扬起身,笑着赶人。   毕青嘿嘿一笑,“好嘞,不打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爱咯。”   金龙卫们一个个捂着笑疼的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挤眉弄眼的笑,“哈哈,是啊是啊,卑职们这就走……哎呀太子殿下您别瞪人,当心吓到太子妃!哎哟哟……马上走,哦不……马上滚。”   终于把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君少扬关上门,走回西门涟身边,笑问,“累不累?”   西门涟摇头,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睡,哪里会累?   “你们刚才笑什么?”她不让他转移话题。   君少扬一笑,“毕青这人蔫坏,在我们休息的时候在腋下藏了臭药,还吃了许多韭菜,在城门口站了老久,可把前来迎接我们的人熏得够呛。”   西门涟闻言一怔,随即垂下眸子,“前来迎接的人,是司马瑜。”   不是询问,是绝对肯定的语气。   君少扬邪邪一笑,“聪明。”   “这主意是你想的。”西门涟抬起头来,明若秋水的眸子望着他,眉眼之中带了些许笑意。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坏的人吗?”君少扬脸色一垮,作伤心状,可是那一双凤眸中的笑意着实太过明显,教人想忽视都那么的难。   西门涟心头一暖,双手张开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儿温驯地贴着他的小腹,“少扬,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的事。”   “小洛儿,你我之间从不必说谢谢。”君少扬收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抬手拍拍她略显僵硬的肩膀,“而且呀,我真没再背后捣乱,毕青折腾的那一切都不是我唆使的。”   “无缘无故的,毕青不会做那些事的。”西门涟仰起脸,会用恶劣法子整人的,除了他,金龙卫里再无人。   君少扬一笑,眉眼间都是张扬的笑意,“小洛儿,为夫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坏的人?”   西门涟点头,认真的道,“你若是好人,这世间根本没坏人。”   君少扬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旋即看见她不解的样子,更是扑哧一声大笑出声来,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不可遏制。整个屋子里回荡着的,都是他的大笑声。   西门涟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的,只当他发神经,咕哝一声。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呀!我若活得久久的,便能和你在一起长长久久。”君少扬终于笑够了,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迎着她一刹那变得柔情似水的眉眼,认真的道,“其实我只提醒了毕青说你鼻子不通,然后人要吃了韭菜在太阳底下站个半个时辰的,一开口一定能把人熏个半死。至于他带了什么东西那么臭,便是他无师自通了,嗯,或许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那也是说不一定的。”   西门涟面色一僵,感动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就知道是他捣鬼。   他这么捉弄司马瑜,她是很满意,可他就不能多说点好听的话哄哄她,让她开心吗?每次都在她特感动的时候飞来一笔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他闹哪样?   “君少扬,你今晚给我睡!地!板!”   冷哼一声,她扒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走向大床的方向。   “哎呀别生气嘛,我只是逗逗你而已。”君少扬立即起身追过去,从后面将她搂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地哄着她,“小洛儿别生气嘛,明儿我们还要去拜见那皇帝呢!你若不让我休息好,我脑子反应就会比平日迟钝,你这么爱我,定是不会希望我在大殿上丢人现眼的对不对?”   西门涟身子僵了僵,停住了脚步。   君少扬一看有戏,立即又道,“你这些时日在马车上也未休息好,现在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你便好生休息着。其余的一切我来安排,你放心。”   他办事,她素来是放心的,只是讨厌他犯抽时的贱嘴。   “那好,你看着办。”   西门涟提步,前行。   君少扬也不松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起走,行到床边时和她并排躺下,将她略显凉的身子搂在怀里,柔声安抚道,“放心,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西门涟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往他胸口贴近了些。   君少扬垂下眼帘看她温驯的模样,幽幽一叹,“睡吧。”   ------题外话------   我写到十二点的时候字数不够,嘤嘤嘤,迟到不算断更,伦家碎啦。明天希望能早点更新,嘤嘤嘤。   ☆、021:片段一   司马瑜面色青白地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不止是公公,就连皇帝都吓了一跳,险险才握住了将要掉下的朱笔尖。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马瑜撩袍子跪下,行礼。   “爱卿平身。”皇帝道一声。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马瑜这才站起身来。   “可是在接人的时候出了岔子?”皇帝试探地问道。对于君少扬此次大张旗鼓的拜见,他是相当不乐意迎接的,那样的感觉就像是把一条狼迎进自己窝里一样不舒坦。可是又不得不迎接,北越比之大乾来说,实力只强不弱,更甚者北越还有藏在暗地里的势力,让人不得不忌惮。   “人已经安排好在客栈。”司马瑜蔫蔫的道。   皇帝觉得奇怪了,“你怎么弄成这模样?”   司马瑜苦笑一声,“微臣一时不查,中了人的计。”   皇帝大怒,这是在他的地盘欺负他的狗,“谁这么大胆子敢设计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   “皇上息怒。”司马瑜眼翦低垂,睫毛将眼底的愤恨之色掩去,“也许,是微臣想太多了。”   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隐忍下来一般。   皇帝一下子就想到了交给他的差事上去了,暴怒之下狠狠一拍桌子,那样巨大的力道连带着桌子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好哇,北越那些莽夫真当大乾是颗软柿子,想捏就能捏的吗?”   司马瑜顿时面露惊慌之色,“皇上,微臣一人是事小,国事为大啊!北越兵强马壮的,大乾暂时是不宜招惹这般强敌的。今儿这罪微臣一人受了,也便受了,委屈也不过一时。望皇上千万要以国体为重,等到那适当的时机,再一举弘扬大乾国威!”   皇帝望着自己忠诚的臣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但他毕竟是皇帝,一冷静下来便是知道自己方才是失了分寸。北越兵强马壮的,现在要是与之硬碰硬,他们谁都没好果子吃。而且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战机的话,那可是会遭天下人唾骂的。这事不能急躁冒进,得徐徐图之,都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在此之前,给他们添添堵也算小出了一口气。   于是皇帝问道,“爱卿,你可知关于此二人的事?”   司马瑜面色一僵,然后只一秒的时间便是恢复到先前‘受伤’的表情,“听说太子妃善妒,太后赐宅邸给太子时送来的美人,全被太子妃丢去干苦活了。”   皇帝面露错愕之色,“北越太子这般不济事吗?怎么就由一妇道人家做主来的?”   寻常人家那都是三妻四妾,帝王家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还是太后给赐的几个美人,这妇人也敢这般胆大妄为,这爪子伸得也太长了点吧!   司马瑜到现在都摸不清君少扬的真底,不敢添油加醋,只照自己得出的结论道,“此人荒诞不羁,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皇帝一脸‘你在说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那太子妃是个比他还难对付的人?”   摆明的不信。   在自尊自大的皇帝眼里,凡女子都是依附男人而活的没有太多思想的动物,最好对付。   司马瑜不欲跟皇帝聊西门涟的事,只含糊道,“她身份比较特殊。”   皇帝听了笑了,“原来如此。”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那么定是君少扬有求于人才选择隐忍了。   “妒妇都是很丑的,那女子必定也是个无盐女。”皇帝得出如此结论,对司马瑜道,“你派人多注意着他们,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司马瑜庆幸皇帝不再关心西门涟的美丑,“微臣遵令。”   “退下吧!”皇帝道。   “微臣告退。”司马瑜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康心莲就到了御书房,问了皇帝得知他才走,便再坐不住,寻了个借口要走。   皇帝抚须而笑,“女大不中留。”   康心莲娇嗔一声,“您今儿这么也埋汰儿臣了,不理您了。”   一跺脚,小跑着离开了。   他这般女儿家的娇态可逗乐了皇帝,先前因北越的事而起的烦躁也消散了许多。   惯会见风使舵的小李子忙拍马屁道,“公主真是皇上您的开心果,每次她过来,皇上有再大的烦恼都变得没烦恼,人也跟着容光焕发看着就年轻了好几岁。”   皇帝喜形于色,“嘴甜的奴才。”   小李子扬手轻轻一拍自己的脸,“哎哟,奴才嘴欠打了。”   “惯会看眼色的东西。”皇帝这下心情已经变得十分的好,顺手就赏赐了小李子一样好东西,小李子连声道谢,皇帝继续处理政务。如若他此刻抬头,定会看见小李子的瞳眸中不见丝毫谄媚,只有清明,这清明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怨毒。   ※※※   皇帝给君少扬办的招待宴在三天后举行,这一天宫里十分热闹,不止是文武百官齐聚,就连他们的家眷也是一一在列。从现场的布置,再到节目的安排、再到桌上的珍馐美味,无一不是用尽了心思的。   “只是这心思,怕都是白费了呢!”听完毕青在马车外的汇报,西门涟嗤笑一声,身子一斜,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君少扬的怀里,小脸儿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君少扬轻笑一声,“想怎么做,我都配合你。”   西门涟懒洋洋抬起头来,眼底却是闪过一缕精光,“我无论怎么做,你都配合?”   “是的,我最爱的夫人。”君少扬严肃的道,一双狭长的凤眸里却是盈满了笑意。   西门涟耳根子一红,“拿肉麻当有趣的家伙!”   “这话你爱听,我爱说,有什么不对?”自打君少扬发现她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没有招架之力后,只要是机会他就对她说,反正他脸皮厚,说着说着就习惯了。   “是是是,你对,全世界你最对。”西门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君少扬笑出声来,将她身子往上一提,“这到皇宫还要许久,你就趁早将要我配合的部分说给我听,省得到时候自由发挥一个没弄好乱了自己的阵脚。”   西门涟想想也对,便同他说起来,“既然是要挑拨战争,那便剑走偏锋。司马瑜这人心思狡诈,到现在大乾皇帝都还不知道他曾经在大乾卧底的事,那么就由他当这个引子。”   君少扬赞成,“对待小人要有石头样的心。”   宰了司马瑜,他十二分的乐意。   “嗯。”西门涟应一声,正要同他细说却忽觉胸口一凉,一低头发现刚才还一本正经的人正摸索到她腰带的方向就要解下!   这个脑子里装满黄色废料的家伙!   西门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马车去,可外边除了仪仗护卫队便就是大乾的百姓平民,这要真把他踹出去了,以后这天下人怕都要耻笑他倒了十八辈子血霉才娶了她这么个恶妻了。   君少扬就是算准了她的反应才大胆乱来,见状凑到她唇边就吻。   一边也继续解着她的衣裳,在她略带些抗拒的配合之下,好事自然是水到渠成,感觉相当的不错。   事后,君少扬咬着西门涟的耳朵,“小洛儿,回去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   这便是食髓知味了。   西门涟冷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再敢乱来,我让你成为苟公公第二!”   情方歇,她明丽杏眸波光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勾魂摄魄,使得才偃息旗鼓的君少扬又想要她了,“小洛儿,不等回来了,趁着时间还早,再来一次。”   他随心所欲惯了,说完便扑。   嗯嗯啊啊哦哦以及略显粗重的喘息声顿时响起。   马车外边的毕青默默地堵住耳朵,离马车远些。   ※※※   一番颠簸后,终于是到了举办宴席的宫中。   皇帝和文武百官都围绕着君少扬说了些场面话,至于西门涟——她被折腾得惨了,趁时间没到闭着眼睛在君少扬怀里补觉。因为身份摆在那里的关系,倒也没人敢明面上说她什么。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君少扬说着场面话,君少扬高兴时理理他,不耐烦了就闭着眼睛装睡。可把皇帝气得不轻,心里更记恨上了这两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气势恢宏的大殿张灯结彩,一片歌舞升平里,喜乐欢快奏起。在大乾皇帝的含笑、各国使臣的期待的目光中,一身张扬红袍的司马瑜牵着郡主随着女官进殿,目光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喜气洋洋的面孔顿时惨白。   “爱妃,又有登徒子被你的美貌迷住了呢!”君少扬抬袖遮住她的眼脸,明明是灿烂的笑容却诡异地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哦。”西门涟扬唇一笑,倾身咬住他的耳朵,“夫君,挖了他的眼珠可好?”   “果然还是爱妃最聪明了。”君少扬笑着搂她入怀,她咯咯笑出声来,眉眼皆是妖娆,玲珑的身段在暗黑色的纱衣包裹中呈现出禁忌的美感,绝美如同深海的妖姬,引得群臣侧目。   司马瑜被这一幕刺得心头剧痛,明明那人儿的美、娇、媚都是属于他的啊,他还没有休了她,她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   怒从心头起,他不顾一切的怒骂出声,“西门涟,你这不知羞耻的荡妇!”   “大乾皇帝,你国驸马公然辱我北越太子妃,当真以为是我北越无人了吗?”君少扬声音比他更厉,挺拔的身躯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身风华凌厉慑人!   “司马瑜,还不赶快向北越太子和太子妃赔罪!”大乾皇帝面含怒气,斥道。   司马瑜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部意志力,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日后,就用你的性命赔罪吧!”君少扬冷笑一声,看向皇帝,“大乾皇帝,我北越太子妃今日于此殿被你臣子出言侮辱。若你不亲自带着他到我北越使馆行三跪九叩之礼赔罪,自此两国,敌!”   一干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达到目的的君少扬带着西门涟扬长而去!   ☆、022:闹别扭   皇帝险些气歪了鼻子,怒地朝傻了眼的司马瑜吼,“还不快去道歉?!”   司马瑜再傻也知道冲动坏事了,可现在要他去,这么多人看着他丢不起这人。灵机一动,脚步一歪,身子直往下倒去。   “阿瑜!”和他一同前来的康心莲起先被他们一来二去说的话弄得昏了头,这厢一看到他晕倒,再顾不上其它,顿时就惊叫出声来,弯腰去拉他。   “快,叫御医来!”气晕了脑袋的皇帝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还以为他真晕了。   小李子急急去了。   文武百官眼观鼻鼻观心,都明白司马瑜是假晕,却也不能在这点破。   不一会儿,御医便是来了,一诊断道,“小侯爷是积劳成疾,才患了癔症,微臣开个方子,小侯爷服上一年半载的这病也就好了。”   原来是癔症啊!   皇帝这会儿气消了觉得不对劲了,可听到御医这么说就把怀疑给打消了。这些日子司马瑜忙上忙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没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人操劳之下得了癔症才在这殿里说了胡话,也怪不得他。   “速速开方子,给人熬了吃了。”皇帝一摆手,就这么决定了。   “微臣遵令。”御医恭敬的道。   皇帝令禁卫将司马瑜抬到休憩的房间休息,一行人离开后皇帝这才想起来君少扬和西门涟两夫妻来,觉得大事不妙,立即派人去追上去解释。   与此同时,君少扬和西门涟舍了马车不坐,快马加鞭已经赶到了客栈。   他们到房间时,早等候在这里的一干金龙卫立即歇了玩闹,肃容站起身来。   君少扬沉声道:“按照先前布置的去做,不得有丝毫差错!”   “卑职遵令!”金龙卫齐声应道,可算是有事做了。   “下去!”君少扬一摆手,一干人等都退下,房间里只余他们二人。   君少扬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从出宫便变得沉默的她,“喝点水,润润喉咙。”   “嗯。”西门涟接过,浅浅啜饮了一口,走向窗边,望着远处的天空,眸中空洞的一片。   君少扬猜是她看到司马瑜和康心莲在一起所以不舒服,心里不禁生出几分酸意来,行过去与她并肩,连声音都比平日沉了三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西门涟一怔,旋即拧眉望着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感情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忘,毕竟……”   “君、少、扬!”西门涟仰起脸,迎着他因被打断话题而露出几分惊愕之色的眸子,“从恩断义绝的那一刻,他便是我的仇人,我对他再无任何念想!”   说罢,她转身就走。   “小洛儿!”君少扬急去拉她的手。   “放开!”西门涟转过身来,森冷的眸子盯着他,眼神比口气更咄咄逼人。   那般凌厉的目光,几乎能将人灼伤。   她素来是温和的,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这般大的脾气还是第一次。   君少扬心知不妙,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道歉,“对不起,是我想岔了,我不该往那边去想的。”   这一说,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她这般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人,岂会在受到那般背叛后还会对仇人抱有念想?司马瑜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了,而他自己才是现在。   “我说,放开!”西门涟的态度不见丝毫软化,语气更厉,眸色更冷。   君少扬无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闹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这完全是把架子给放下来了。   殊不知,这般的口气听在西门涟的耳朵里根本就是敷衍。   她不说话,低下头,硬生生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大步离去。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君少扬也生气了,“走就走,我不留你!”   西门涟脚步微微一顿,下一刻脚步不停地往外行去,唇抿得死紧。   脚步声远去的那一刻,君少扬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就想追去,转念一想却觉得她脾气越来越坏了,不压压她的毕青,日后他要怎么样才能抬起头来?   不追!   绝对不追!   他一赌气,撩起袍子,在椅子上坐下。   殊不知,日后再想起这事来他后悔得要命,人要什么都不该要那脸面,男子汉大丈夫的让一让小女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现在的他预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否则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撇去这不谈,西门涟出了这里后便是去外边的铺子买了一身小厮装,然后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把骨头缩了,换上这一身衣裳后才悄悄地行了出去,走在大街上。   “咦,是那个小子!”   李家酒肆里,有一汉子惊呼一声,指着外边的西门涟道。   “谁?”汉子身边的四人全部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见不过是一个作小厮打扮的少年便就没了兴趣。   那汉子却是一跺脚,“这人是缩了骨的,本事大了去了,抓了她可是大功一件。”   缩骨功虽然很少有人会用,但是在江湖中却是一直有流传的。这汉子是四人的头儿,眼睛那叫一个尖,四人也不怀疑飞身而起,直朝着西门涟追去。   其实她这一身装扮理论上是对的,大乾的人谁能想到北越堂堂的太子妃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厮出现在大街上?但是实在不凑巧的是,这下命令的汉子是大乾潜伏子啊北越多年的细作。这细作好巧不巧正是观看了西门涟在斗兽场与狮搏斗的那一场大戏的人,印象太深刻,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西门涟敏锐的听到有人朝着她的方向来,顿时一惊,旋即飞快往人群里钻。   此时正是早市,来往的百姓极多,她身形娇小,钻来钻去极是容易。   那四个汉子却也不是一般人,像尾巴一样死追着她不放。   “站住!”   “你站住!”   他们边跑边叫,剑打翻周边摊子无数,撞翻人许多,却还是不肯停。   西门涟体力原本是好的,最近是恹恹的怎么都提不起劲,跑了这么远已经是极累了,再不躲,便有被抓住的危险。左右看一番,眼瞅着前方有一辆马车行来,当下不假思索直滚到马车底下攀住了马车。   “人呢?”   “人呢?”   那四个汉子追不见了人,四处寻人问。   却没有人能回答他们,西门涟滚动、攀附的动作一气呵成,没谁看见。   马车一路前行,底下却不知为何有丝丝粉末泄露下来。   淡淡的香气自鼻尖弥漫开来,西门涟吸着直觉得脑子发晕,可旋即便意识到不对劲,可是此时已经晚了,她都来不及闭气便是晕了过去。   也活该她命不该绝,马车车辕卡在了坑里,出不来了。   马夫被迫跳下车来检查,这一看便是发现了车底下人事不省的西门涟。   西门涟是做小厮打扮,衣裳料子不算太好,小脸却是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马车车夫是个糊涂的,还以为是从马车里掉下来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人抱上了马车,等过了这坎儿后快速驾马往目的地行去。   ——   此时的君少扬并不知道西门涟的情况,如若不然他哪里还有心情端着一杯香茗,把前来道歉的大乾的文官调侃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挖洞钻了?   “回去跟你家皇帝说,办不到吾提出的条件,莫要再派只会说话不会办事的人来浪费吾的时间。”君少扬将手上茶杯一搁,对一边几乎忍不住笑意的毕青道,“把人送出去,东西留下。”   “卑职遵令。”毕青好艰难才维持住一张冷脸,上前对那做说客的文臣道,“大人,这边请。”   “告辞了。”那文官勉强维持住了风度,出门后坐上马车,令车夫马不停蹄地赶去皇宫复命去了。   “多来几个才好。”君少扬眯着眼睛看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唇角笑意微勾起,不怀好意的模样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进来的毕青终于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爆笑出声来,殿下敛财手段简直太厉害了!   君少扬偏头看他,眯起的眸子带了丝丝危险之色,“很好笑?”   “不好笑。”毕青赶紧站直了身子,严肃地补充道,“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还笑得这么欢腾?”君少扬冷哼一声,背着手站起身来,冷冷的目光盯着他。   毕青被看得遍体生寒,忙道,“卑职不敢。”   “有件事交给你去办。”君少扬总算是放过了他。   毕青总算松了一口气,张大了耳朵等着命令。   君少扬道,“毕蓝传来的信息,吾的岳丈和岳母如今在郊外的牢里,你且带人手过去,查明白他们所在的地方后速速禀告给吾。”   “卑职遵令。”毕青一口答应,很久没看见自家妹妹了,执行任务的同时也跟她团聚团聚。   “下去。”君少扬不想看到他格外灿烂的笑容,那委实——碍眼。   恍然不觉的毕青立即下去办事了,君少扬行至窗边,正想唤人去找西门涟来,却一想起先前她的无理取闹也便下了狠心,这一次非得她先承认错误不可。   ☆、022:气死人的节奏   毕青的办事效率是极好的,加上金龙卫里边有极擅长打探消息的苗聪,不出三天他们便是找到了羁押大西帝后的地牢,由君少扬制定劫狱的计划后,决定今夜去救人。   “太子妃至今未归。”临走时,毕青忍不住道了这么一句。   君少扬一肚子的火气没地儿发,眉尖一蹙,重重一拂袖,“管好你自己,她回不回不用你管!”   太子妃不在,您脾气阴晴不定的很吓人好么!这话毕青只敢在心里说,他可不敢直面面对他的怒火,斟酌了下用句:“有件事,卑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还没想好就别在这浪费时间!”君少扬冷哼一声,大步行了出去。   毕青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还是住了嘴,想着过了今夜后再说吧!   当下不再迟疑,追了出去。   在客栈走廊内,君少扬点齐人手,再嘱咐一遍他们的责任后趁着夜色,所有人度蒙了面,往地牢方向飞掠而去。   ‘布谷布谷’   到时,阳毛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不多时,里边传来同样的声音。   君少扬大手一挥,领着人飞掠过高高的围墙,毕青和毕蓝一马当先拧掉了守门的两个士兵的脑袋,后边的跟来的两个人迅速将人拖到一边,换上他们的衣裳。   君少扬一行飞快往里边行去,是掐准了时间藏在门后等到了来换班的五个士兵。   “你们是谁?”   他们迅速拔剑。   他们快,君少扬更快,手上惊霜剑出,五道血瀑飞溅出,旋即便是听到身体驻地的闷响声。   君少扬一挥手,身后的五个人故伎重演,把尸体往早看好的一口枯井一丢,大摇大摆往大牢的方向行去。   看守大牢的士兵见得他们来,检查腰牌无误后便是换了班,勾肩搭背说出去喝酒去。   待得他们离开后,君少扬领了毕青、毕蓝、史扬、一干人等往里边冲去。   一路不乏有狱卒的抵挡,却都轻而易举的的被他们解决了去。   在最里边的牢里,君少扬找到了那相偎依在一起睡着的大西帝后,为防止他们醒来误事,谨慎的他让毕蓝和毕青点了他们的昏睡穴,将他们背了出去。   一行人得手后,迅速往客栈的方向回去。   ※※※   却说司马瑜,他在府里怎么想都不甘心,趁着康心莲熟睡时披了衣裳起身,才行出去便听到冷面侍卫报告说君少扬所住的客栈有异样的动静。   “火速点齐将士,过去搜!”   司马瑜恨毒了君少扬,一听这话,立即回去换上一身铠甲,领了将士三千余人,浩浩荡荡朝着君少扬所住的客栈而去。自然的,为不扰民,他令人在每匹马的马蹄下都绑了棉布。   只是,这么大的一群人,多少会折腾出动静来。   留守在这里的猴三儿听到这信息,立即是给君少扬那边发了信号弹。   这信号弹司马瑜看见了,更确信自己的怀疑,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令部下更快地往客栈的方向驾马奔去。   ※※   “事情有变,你们将人火速带到寺庙藏着。毕青、毕蓝、阳毛,你们随吾火速回去!”君少扬对手下人交待一声,背着大西帝后的人选顿时换成了金龙卫的另外两人,被点到名的毕青、毕蓝、阳毛等人随君少扬一起,使出上乘的轻功往客栈里赶去。   “天寒露重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早已经安歇,小侯爷若是不急,便明天再来吧!”猴三儿守在门外,是见人就笑的脸,口气温和时更让人如沐春风。   司马瑜骑在高头大马上,俯瞰着他,“本侯有要事要同你们太子殿下商量,你快去通报。”   猴三儿自不肯让,“太子殿下吩咐了,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太子妃的安危。”   他抬头,毫不避让迎上他含煞的目光,“太子妃体弱多病,若是少眠,必定会大病。这一路赶来她已经消瘦许多了,再扰了她,太子殿下第一个要的就是卑职的人头。侯爷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还望见谅。”   一番话软硬兼施,就是不让进去。   司马瑜一紧缰绳,寸步不让,“正是因为太……她生病,本侯才更要见贵国太子殿下!”   始终,无法坦然唤出她的身份。   似乎只要唤了,她便不再属于他了。   哪怕,这仅仅只是他的自欺欺人也罢。   他手一指黑漆漆的长街,“今夜这里有刺客出没,本侯亲眼看见刺客跑向了这个方向,现在本侯怀疑刺客进了客栈。为保证贵国太子和……和其家眷的安危,本侯有责任也有义务进去搜查!”   一席话,合情合理,很难让人找到疏漏。   猴三儿是个精明的,没理他也能掰出理来,“有劳侯爷了。只是我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皆是高手,身边还有着许多护卫,若是有刺客必定能第一时间应付。”   说罢,他一笑,“倒是侯爷,这天黑漆漆的,您又带着这么多人,目标太过明显要当心点好。毕竟那刺客冲的,可不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这话,等同打脸!   司马瑜冷笑一声,“本侯的事,不劳你费心。倒是你这般推三阻四的不让本侯进去搜查,安的是何居心?”   猴三儿面色不改,“小的行的端坐得正,一心只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安危着想。侯爷若是说小的有居心,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侯爷你有所不知……”   停顿一会,他故意叹息一声,“太子妃体弱多病,又浅眠,听不得一点动静。都这点儿她定是同太子殿下歇下了,这时候小的若是去打扰被太子殿下责骂不打紧,就怕惊扰到她。要不折中一下,你既如此担心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便就在这守着。小的去备酒菜和桌子和椅子,让侯爷和诸位官爷办事的同时也不至于累到。”   他一口一个‘太子妃’像一根根针直朝着司马瑜的心窝子戳,却偏不能说任何反驳的话。毕竟她同君少扬已经定下了名分,已经被当做局外人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说。   那一日的宫宴他被刺激得失态后,若不是用了‘癔症’这个借口,又有康心莲在一边帮着说话,他哪里能将皇帝蒙骗过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他想见她,却,见不到。   世间最苦,莫过于求而不得。   司马瑜强挤出笑,‘呵呵’笑两声,“这倒真是个两全之法。”   猴三儿也跟着‘呵呵’笑两声,“侯爷谬赞了。”   “是你足智多谋。”司马瑜违心夸一句,“就按你方才说的安排去做。”   “好嘞。”猴三儿笑眯眯的转身,决定使劲往坛子里放泻药,看拉不死他们!   他离开后,司马瑜面色骤然一沉,命令一干将士迅速布防,将整个客栈都包围起来,令弓弩手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将闯到这里的人射杀。他在来时便已想到,这里‘闹出动静’这‘动静’必然是君少扬营救大西帝后闹出来的。即使不是这样,他在这守株待兔必定能等到夜归的他们!   这里是大乾的地盘,君少扬贵为北越太子又如何?大半夜黑衣蒙面的归来,即便是他杀了他们,传出去他也可以狡辩说是‘为保护北越太子和其家眷而将他们当刺客误杀’!只要君少扬一死,何愁涟儿不成为他的人?   他想到那美好的前景,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心中的阴霾顿时消失了大半。   猴三儿进去半刻钟后,客栈里的灯火全被点亮。   司马瑜眯着眼睛看去,看到那从里边缓缓走出来的三人时,眉心重重一跳,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抹不可置信。但极快的,他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握着缰绳,嘴角也扯出了一抹淡笑来。   君少扬披单薄的锦裳,一头青丝尽披于肩上,襟口微敞露出小半个蜜色的胸膛,那一张如谪仙般俊美的面孔便是多出几分邪气,十足的浪荡子弟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毕青和毕蓝兄妹,双胞胎面孔相似,只是一个身材高大,一个略微显得娇小些,一眼便能看出是人中龙凤。   司马瑜心中暗做了准备,唇角笑容不变。   “侯爷这大晚上的不休息,搞这么大阵仗只为保护吾,吾真心高兴啊!”君少扬在门边站定,凤眸弯起,唇角那一抹弧度似笑非笑,隐隐带着那么几丝嘲讽。   司马瑜闻言差点咬碎牙根,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心里则是破口大骂——谁吃饱撑着来这保护你!   君少扬哦一声,挑眉,“侯爷真是个好官儿。”   司马瑜假意谦虚道,“哪里哪里。”   君少扬摇摇头,“你这般做派,让吾怎么把骗财骗色,还害得人国破家亡的大西驸马给联系起来呢?”   他面上一副苦恼的样子。   司马瑜面皮一紧,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又不能发作,强憋着火气道,“太子殿下真会开玩笑,大西驸马死了都快两年了。听说是个极风流倜傥的人物,只可惜本侯无缘得见。”   君少扬笑出声来,“侯爷当真幽默。”   后边的毕青和毕蓝听得都快吐了,这厮简直不要脸!这么恶心的话他怎么说出来的?妈蛋,披着一张死人皮,心肺都是从牲口那边偷换来的是吧!   司马瑜‘呵呵’假笑,“比不得太子殿下大度。”   他故意挑起话题,“莫非是北越无好女,太子殿下才娶了他人之妇为妻?听说还如珠如宝的呵护着,倒真是心胸宽广啊!只不过本侯要奉劝太子殿下一句,你娶了这么个妻子,可要当心日后皇嗣的血统被混淆啊!”   这话等于是明显的把绿油油的帽子往君少扬脑门子上扣。   若是真如他所说一般,君少扬可能会憋着一口气,只是他们敦伦时,她是将清白的身子给的他,根本不存在这回事!   只是,他的人,怎能由这小人轻侮了去?   君少扬的一双凤眸危险的眯起,手于袖中无声紧握成拳,“那么侯爷还未明媒正娶,就同公主暗通款曲。莫非是把己身当作小倌儿,任那公主先用,觉得好了,才有了被她正式摆在身边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毕青和毕蓝佩服得直竖大拇指,果真是太子殿下,嘴就是毒!   司马瑜却是火冒三丈,“太子殿下莫要血口喷人,你轻侮了本侯不要紧,莫要坏了公主的名声。”   竟把他比作那等腌臜地儿的人,简直是太过分!   君少扬一挑眉,嗤笑一声“公主还有名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吾没猜错的话,现在那公主就在你床上躺着,一丝不挂睡得正熟呢。”   他说完这还不算,又气死人不偿命道,“侯爷,你今儿被用得还好吗?”   司马瑜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喷死他,你才被用!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子殿下谨言。”   君少扬一摊手,“吾素来实话实说,唉,诚实也是一种错啊!”   司马瑜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冲上去生生撕了君少扬的那张破嘴,却是不能。他悄深呼吸一口气,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夜已深,本侯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休息了。”   说罢,纪要告退。   君少扬身道一声,“慢着。”   司马瑜忍着一口气,“太子殿下还有何事?”   “事情不大,还得劳烦侯爷办下。”君少扬呵呵一笑,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看在司马瑜眼里是那样的渗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觉事情不简单。   却还不等他说出推脱之辞,君少扬便道,“就是上次吾在大殿上的要求,择日不如撞日,时间还早你就做了吧,也省得吾和爱妃天天惦记着。”   司马瑜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气得说不出话来。      ☆、023:险境   司马瑜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恨不得撕了眼前这张讨人厌的脸,却偏生不得不强压下这冲动,“天色已晚,太子殿下早些休息。”   说罢,朝后边的将士一挥手,就要撤退。   君少扬唇角一撇,双臂环胸懒洋洋的道,“哟喝,侯爷这就要走了啊!啧啧,看来侯爷真是没胆色,做错了事连累了国君不说,还拒绝承认错误连累的整个国家都将陷入战乱中。啧啧,侯爷你这到底是真的忠君爱国还是有心将国家带到毁灭的地步,真真耐人寻味啊!”   大殿之事,司马瑜手下将士并不知晓,可并不代表君少扬身边的毕青和毕蓝兄妹不知道。   毕蓝当下鄙夷的道,“当面羞辱堂堂北越太子妃,侯爷好大的胆子!”   “就是!”毕蓝也帮腔道,“侯爷,我们太子殿下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你和你那陛下若不照着我们太子殿下说的去做,那么两国从此便是从友邦变成仇敌,可不是我们无理取闹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司马瑜怒极,一双通红的眸子几乎能滴出血来,他怒喝一声,“驾!”   马头一转,飞快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那狼狈的身影,怎么看怎么都是落荒而逃。   他一走,他手下那些将士没了主心骨,也纷纷跟了上去。   君少扬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就受不了了吗?一切才刚刚开始呢司马瑜,不久的将来你将会遭受比这更差的境地,趁着现在开始准备吧!   “剩下的事,你们安排。”   淡淡道一声,君少扬一撩袍子,往里边行去。   毕青和毕蓝互看一眼,飞身而起直往远处暗色天地掠去。   猴三儿望着他们离开的潇洒身影,心底生出一丝羡慕来,这轻功可真好使啊!   回到房间的君少扬脱了长靴,唤人端来水洗漱一番后便是休息了。   这一夜,因为疲惫,倒也睡得比往日沉了些。   破晓时分,点点晨光从窗纸透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小洛儿……”   一只手臂惯性的弯起,去环那总是躺在臂弯的人儿,却扑了个空。   尚迷糊的君少扬豁然惊醒,这才想起她并不在身边。   五天了吧!   他若有所思的算着时间,眉尖一蹙,自他们真正在一起后,她从未离开他这么长时间过。   生气了?   那一天她的确是生了气,只是以她性格而言,在这样的关头是绝对不会消失这么长的时间的。那么她去了哪里?怎么会这么多天了一点讯息都没有?   正思忖着,忽地揪心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他痛极,冷汗涔涔而落,强忍住疼痛扣住自己的脉,却诡异的发现一点异常都没有。而更为诡异的事,这样剧烈的疼痛来得毫无预兆,去得也是干干净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是一点事都没有了,若不是那紧紧黏在身上的衣裳提醒着他,他怕是都要以为这不过是他将醒未醒时做的一场梦。   不是病,那是……   君少扬豁然一睁眸子,火速掀开被褥,利落打理好一身衣裳后下楼急唤毕青集合全部人手,吩咐下去将手头上的事先停下来,全力调查西门涟的下落。   正如君少扬所猜测的,西门涟的确是遇到了险境。   她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只身上传来的束缚感提醒着她,她是被绑着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它感官便会特别灵敏,加之她本身听觉就好,不费力便是察觉到这是在一处楚馆之中。   咚咚。   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与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人极尽造作的溜须拍马声。   “寒爷,这新来的货色保证是一流的。若不是奴家对寒爷您一片孝心,这么标致的人儿,奴家早就自己享用了。寒爷啊,您看在奴家这么孝顺您的份上,以后一定要照拂一二哟!”   那被称为寒爷的男子邪笑道,“玉奴,爷照顾你从来都是尽心尽意的,你个小妖精难道还不知道吗?”   玉奴娇滴滴的道,“寒爷莫要打趣奴家了,人在里边儿,春宵苦短,寒爷您好生享用,奴家就不打扰您了哦呵呵呵。”   说罢,一转身,离去。   门,吱嘎一声,开了。   西门涟心头一紧,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光听那声音,她便知道那被称作寒爷的便是寒引。   而那被称为玉奴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故作娇柔的语调,还是难掩男人天生的低哑,听力好如她,一下便能听出来。   结合所有的条件,她大致可以判断出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小倌馆,而自己正是那玉奴口中被送来给寒引享用的人!   眼中凶戾的光芒一闪,寒引你敢碰我,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打定主意后,她决定以静制动。   进来的寒引在看到被困在地上的漂亮的人儿时,一双浑浊的小眼睛里顿时射出淫光来,他搓着手,“喲嗬,还真是标志啊!”   一边走近她,脸上的邪笑越发拉大,“真真是许久都没玩过这么标志的了。”   对于他的话,西门涟充耳不闻,从先前蹭地的效果来看她一身衣裳早被人换过。身子绵软没有力气,又没有武器,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隐忍,然后等待时机!   寒引笑得越发得意了,“我的小乖乖,我来了。”   他取出腰间的鞭子,邪笑一敛,狠狠一鞭子抽在了西门涟的身上。   痛!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狠狠咬住舌尖,这才克制了自己痛呻出声。   “小乖乖,睡着多不好,乖,让我听听你美妙的声音吧!”   寒引兴奋地挥舞着鞭子,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了西门涟的身上。   他力道本来就大,加上本身又是武功高手,这样狠辣的一鞭子抽下几乎将西门涟半个身子都抽得麻痹了。   饶是这样,也不能动!   不止不能动,一点点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西门涟极力克制自己,十二分的悔恨那一夜她不该丢他去猪圈的,应该将他千刀万剐了的!   寒引没听到想听的声音,很是不愉快,他看到桌上有酒,眼睛顿时一亮。   他走过去,执起酒壶,蹲下身来,将整壶酒都淋在西门涟的脸上。   刺鼻的酒味直袭上她所有感官,她迅速闭气,烈酒顺着她白嫩的颈项滑下,落到伤口比刀割还要更痛。   西门涟疼得想吸气,逼自己强忍住,都已经忍到这份上了,她不能功亏一篑。   她装的功夫实在太好,以至于寒引怀疑是不是鸨爹给她的药吃了太多,所以在这般鞭打、酒泼之下一点反应都没有。想了想,他用匕首割断捆绑着她的绳子,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扯起来,狠狠朝着墙上撞去。   “撞撞,就该醒了吧!”   他咕哝着。   毫无反抗之力的西门涟重重撞到了墙上,顿时犹如破布娃娃一般摔在了地上,一脸的鲜血。   却始终,一声不吭。   寒引一愣,一拂袖,“扫兴!”   尔后,快步出门唤龟奴,怒气冲冲道,“来人,再寻几个小子送过来!”   “寒爷您稍等,马上就来。”龟奴是知道寒引身份的,立即一溜烟的跑了。   不多时,三个少年便是被送了过来,一个个的都是着紫色纱衣,胸前一双红点儿,下腹妙处若隐若现,三个少年长相皆是不俗,尤其是在服了药后,一个个的面红耳赤,妙目流转间是人间少有的媚色,当真是娈中极品。   寒引脸上的阴戾之色这才去了些,打发龟奴走后一关门便是猴急地动起了手脚,不多时衣裳袍子丢了满地。   鞭声,猎猎作响。   “啊!”   人痛楚至极的惨叫声,从喉底喷薄而出。   寒引快意而笑,一张脸扭曲而狰狞。   少年不停地躲闪,寒引却玩得正愉快,更快地抽着鞭子,鞭鞭都带着强劲的罡风。   少年们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   西门涟强忍住晕眩,解开缚住眼睛的黑布,四下观望一番后,灼灼的目光锁定不远处的一钵棋子上。怎奈,一身还是无力,只能强行忍住疼痛往那方向爬去。   一步步,如此艰难。   撕裂的伤口源源不断渗出血,细嫩的肌肤在粗粝的地面蹭过时皮破开,对本就受了重伤的她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直袭上四肢百骸,她牙关都咬出了血,却仍然坚持着往前爬去。   不堪入耳的声音,更是响亮了。   恶心!   西门涟咬烂了唇肉,颤巍巍的手够啊够的,终于是摸到了钵的边缘,却没弄好,钵啪的一声掉落下来,棋子洒了一地。   这声音,让沉沦于欢好中的寒引豁然惊醒,一把丢开鞭子,连衣裳都顾不得穿上便是从床上跳下来,嘶啦一声扯下帘子,森然的眸子顿时望向出声的方向,眉眼顿时一厉,“好个小子,竟在爷眼前耍起了花招!”   西门涟心重重一跳,手指甲深深抠入肉里,却是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艳红的唇角扯出一抹讥嘲的弧度,“没用的贱种!”   “苟延残喘的小子,爷倒是要看看是爷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更硬!”寒引怒极反笑,一步一步朝着西门涟逼近,唇角的笑容嗜血而森冷。   ☆、024:   西门涟瞳孔深深一缩,紧盯着他行来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一步一步的,成慢动作切割状于她瞳眸呈现,她眸中一寸寸的冰封,裂出的缝隙里黑色的死气从里边渗出来,那先前看起来无害的面孔也因而变得十足的危险。   寒引没缘由的寒毛直竖!   这种近乎如野兽般对危险的直觉曾经救了他无数次,可是现在盯着他的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他更是恼羞成怒,“臭小子,老子要挖出你的眼珠子来!”   他怒吼一声,更加快了步伐。   三步,两步……   当那一双黑色长靴映入眼帘的时候,西门涟动了。   不,准确是说,她周边的空气动了。   那杂乱散在地上的棋子就在寒引的面前飞了起来,凶悍地攻击他的同时,也在空中如云般迅速堆积成形。   这是!   寒引眼皮子重重一跳,下一刻飞快避开身来,那棋子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追着他攻击而来。他不得不施展武功闪避,袖子扬起的罡风一震,直将那些棋子震成齑粉。   西门涟咳出一口血来,手却是未停。   一颗一颗,艰难排布。   染血的红棋和雪白的白棋成血色的八卦,于空中不断翻滚,更强大的风从阵中发出,随着她手的动作,那风变为猎猎的罡风,强劲的将周遭一切席卷,甚至连门窗都卷飞了去。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的时候,西门涟再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咦,怎么回事?”   “这是见鬼了吗?”   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小倌馆内所有人的注意,连玩乐都顾不上了,纷纷跑了出来。   寒引重重砸在地上,顿时就吐出一口血来人事不省。   鸨爹玉奴见状大惊,立即让龟奴把寒引抬进干净的房内,并且召大夫过来诊治。另一边也发挥长袖善舞的本事,安抚众人。会来小倌倌的不是有钱,便是有权的,组合在一起那就是爱性命胜过一切的。他们哪里肯听鸨爹的解释,耳听着那罡风如刀锋般直刮,哪里还有再玩的心思?   一干人等,只稍把衣裳整理了一番,丢下银子,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   鸨爹玉奴拦人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象征雪花白银的银子他们越走越远。   “哼,哪里来的小贱人竟然欺辱到了我玉奴的头上!”玉奴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含煞,手上帕子妖娆一挥,“走,跟着爹爹我看看一起过去!”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那刮风的房间行了去。   走在前头的两个护院才到走廊,便敏锐的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罡风凶悍扑来,当下皆是心头一紧,火速避开的同时也高声道,“别靠近这里!”   他们拔出武器,就要前冲。   那罡风更烈,几携闪电之厉,猛地朝他们劈来!   轰!   都能听到那几近真实的雷电声响。   两个护卫只觉得喉头一甜,下一刻都还来不及叫一声,那般剧烈的罡风便是生生将他们的身体给撕裂了!   对,就是撕裂!   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将皮肉都绞得碎碎的,像是砧板上被菜刀剁烂的碎肉,而且还是绝无拼凑的可能的那一种。碎肉和鲜血,像雨洋洋洒洒洒落,铺了一地。   这般惨烈的情形,就是刽子手见了都怕,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倌儿?   ‘啊!’   不知是谁,先叫一声,随后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人再站不稳,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玉奴也吓得白了一张脸,尖叫着往楼下滚了去。   小倌馆,一片混乱。      一天,两天,三天。   无论是得道高僧还是云游的道士,还是武林高手都在重金礼聘下拍着胸脯打保票说一定能还小倌馆安宁,可他们都在上楼不到片刻的功夫被绞得连渣渣乱飞。   鲜血染红了楼上楼下,肉渣到处都是。   此情形,地狱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而那楼上,风声依然犹如利刃所挥而发出。   这是,一传十,十传百便就传出去了。   最完整的版本是这样——小倌馆内某年某月死了个少年,这少年生前受尽了凌辱,在机缘巧合下成了恶鬼,怀了一腔怨恨的他决定复仇,这才造了这么大的杀孽。现在小倌馆是恶鬼集中地,人要想活命便千万别去那里,平生要多求菩萨保佑,少做亏心事啊!   人多信鬼神,对此说法深信不疑,小倌馆从出事那一天生意便是一落千丈,到现在根本就是网可罗雀。   鸨爹玉奴愁白了一头乌发,迫不得已只能带着小倌儿住到了他外边买的宅子避风头去。可这还不算,百姓们相信了那所谓的‘真相’,怕死的他们怕生怕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坚决不肯跟鸨爹玉奴和一干小倌做生意。没得吃,那就是要饿死啊!最后还是一个长得憨厚的小厮寻到了他的伙伴儿,才买了些吃食勉强生活。      在这边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队商旅打扮的人马到了这个小城。   这一行人,正是君少扬和毕青等寻西门涟的人。   “前面喝点茶再找!”君少扬勒住马,干涩的唇已经开裂,才说了一句话,喉咙便是一阵发疼,下一刻他马上闭上了嘴巴,却是一滴唾液都再分泌不出来。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钢铁般的汉子那也是受不了的。   不止是他,跟着他赶路的毕青一干人等也是如此。   君少扬下马来,指着前面的茶馆,“就这家。”   其他人纷纷下马来,牵着马往饭馆行去。   茶馆小二迎上来,君少扬简单交待他办事后便让他先送茶水和干粮来,小二看到那成色极好的金叶子把桌子一擦,欢天喜地地去了。   君少扬等一干人就座,不多时小二便是将茶和香气腾腾的包子给送了上来。   君少扬净了手,先倒一杯茶喝。   他动了,其他人也就开动了。   一时间,这边只听到吃东西和喝水的声音。   诡异的安静。   只是这安静很快便是被到这里的四个客人给打破了。   “听说啊,那厉鬼闹得更厉害了!”神秘兮兮的口气。   “是啊是啊,刚才有个不信邪的道士去了,你们猜怎么着?”绝对的吊人胃口的口气。   “还能怎么着啊!”不在乎的口气。   “被撕得血肉横飞呗。”绝对的幸灾乐祸。   “惨啊,真惨啊!”   “我看是笨,那厉鬼人和尚都说了须得念经九九八十一天超度,才能使得亡灵净化,从此不再害人。”   “所以说,这人是送死啊!”   “那鸨爹也挺可怜的,好好的,出了这么档子事。”   “呸,不是那个丧天良的,哪里会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君少扬喝茶的动作一顿,站起身来走向那桌,“这边,有地方闹鬼?”   “可不是嘛。”说话的客人见君少扬一副外乡人打扮,说话也便没陪着小心。   “可否解惑一二?”   有人便将城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然后道,“你说,邪门不邪门儿。”   君少扬点头,“是很邪门。我打小便对这些鬼怪之事感兴趣,诸位若是有空的话我便请了你们的午膳,还望迟些诸位前去引个路。”   四人皆是以‘你脑子没病吧!’的眼光看着君少扬,君少扬淡定的唤来小二,“将这里好吃的全上一份来。”   小二一看发话的人是君少扬,顿时屁颠屁颠的去了。   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是端了上来。   四人对视一眼,这么好吃的他们一年半载的也只能吃上三四顿,今儿不吃白不吃。于是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君少扬又给他们叫了酒来。   四人看君少扬的眼光更热乎了,浑然像是看‘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君少扬有心探听消息,便也不会端着架子在那,他本就是口舌伶俐之人,很快便和他们搭上了话。   于是在好酒好肉的攻克下,四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欢快的和君少扬称兄道弟起来。   毕青一干人等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只低下头吃饭。   太子殿下自己都不介意,他们介意个毛线。   一干人等皆是吃饱喝足,面有微醺后,君少扬提出要去‘传闻中有鬼的地儿看看’,四人顿时就醒了酒。只终归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硬着头将君少扬送到那传闻中‘有鬼’的小倌馆外还有五十米处后,便是拔腿跑了,好像生怕有鬼追他们似的。   待得他们离开后,毕青一干人等也快速行了过来。   “进去!”   君少扬眼皮都不眨一下,直往里边行进。   毕青一干人等没有丝毫犹豫,也是跟了过去。   才进门,浓重的血腥味便是扑面而来。   一地的腐肉,格外的怵目惊心。   这情景,如此熟悉。   君少扬一路不宁的心终于是静了下来,转身,对毕青道,“暗中守住外边,靠近此楼者,格杀勿论!”   “卑职遵令!”毕青朝后边人一挥手,快步退了出去。   “小洛儿,我来了。”   一步一步,君少扬踏上楼梯,在靠近罡风的那一刹那,他阖上了眸子。   ------题外话------   差一点就不用断更了,魂淡啊!   ☆、025:逃亡   阖上眸子那一刻,他猛地拔出惊霜剑!   森冷剑光划破空气,如长虹直贯穿整个旋风圈内,旋风流转的速度慢了那么一瞬。   也在这时候,君少扬运起全身罡气护住身体,直往里边冲去!   脑子里迅速回忆起曾看过的她书写的手札,敏锐的耳尖听着那霸道的携惊人力量席卷而来的方向,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落东北方向,同时长剑带起凛冽劲风,直戳西南乾之心,待那劲风稍止后身体猛地一旋,落地时朝前左右脚交叉走了四步,尔后眼前劲风散去,一个暗黑色和白色棋子交织的硕大浮在空中的八卦盘清晰可见。   却,独独看不见她。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难道……   君少扬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八卦盘的下方,怒吼一声,祭出长剑,分击向八卦盘中天、乾、人、坤四个方位。   狂风骤烈!   呼号的劲风成巨大的漩涡状,直朝着他疯狂卷来。   君少扬凤眸一眯,生死一刻他忽地发现那漩涡的底部有一抹绿光一闪而逝!   “小洛儿!”   他大叫出声来,身子一侧,足尖借风之力,迅速抄底向漩涡底部冲去。   将落时,他猛地挥剑,生生将再次形成的漩涡飓风中间斩断,却被飓风猛地给弹了出来,他哇的吐出一口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剑聚起冷色白光,再次劈向漩涡的中心。   漩涡更深,黑色的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光芒铺天盖地朝着他袭来。   白与黑的极致碰撞,却是黑强横地将白吞噬,于空中爆裂出巨大的轰响声,君少扬咬紧压根,握剑的手一阵颤抖,手腕上青筋根根暴起,额头冷汗涔涔而落,身体绷紧到了极限。   “啊!”   巨大的压迫之下,他终于爆发,惊霜剑快速旋转出冰冷的白色剑光成巨大的白色光罩,不闪不避迎上那强横的黑色漩涡。赤红的眸子睁得又大又圆,剑指穹苍,快速破天地乾干等方位,抑制喉头不停涌上的腥甜气息,精神被高度压迫下他达到与惊霜剑人剑合一的巅峰状态,真正如一把剑直往阵的阵眼狠刺而去!   ‘啪啪啪啪’   棋子砸地的声音不断响起,那黑色的漩涡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去,最后一抹沉黑散尽时,累得瘫倒在地的君少扬终于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爱人。死里逃生、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未散去,他的眸底已经是一片浓黑的化不开的深深阴翳,瞳孔深深紧缩再紧缩,一口血猛地从喉头喷出!他捏紧了剑柄,狠狠将唇角的鲜血抹去,来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行出去。   嘎吱的一声。   在外边等着的毕青一干人等听到开门声时纷纷迎了上去,到嘴边问候的话在看到君少扬怀里昏迷不醒的西门涟时迅速咽了下去,火速退到一边,一个个的人都把拳头给捏得死紧!   谁,是谁伤了他们的太子妃?!   妈蛋,要是给他们抓到,不讲其千刀万剐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君少扬双眸含煞,天生慑人的威严尽释,沉沉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火速去查!”   “卑职遵令!”   毕青一干人等领令,立即行动。   君少扬带着西门涟寻到一处干净的客栈,给掌柜的丢了一枚金叶子换来小二最小心的伺候,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带人把干净的女子衣裳和热水给送了过来。   “客官您请慢用。”道这么一声后,小二领着人,忙不迭的告辞了。   君少扬沉着一张脸关上房门,走回床边,看到那伏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眼底愤怒的光芒几乎能毁天灭地。   谁!   是谁把他的小洛儿伤得这般的重?!   眉心,狠狠皱起。   这人,他决不饶恕!   瞳孔深深一缩,他蹲下身来。   一寸寸的,他用匕首将黏在她伤口的布料削去。   一点点的,他用湿帕子将她身上残留的血渍洗去。   她毫无知觉,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滚烫不似旁人。   尤其是额头,火一般的灼烫。   这是,发烧!   君少扬当机立断为她上了外伤的药,尔后唤小二送来烧酒和毛巾。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毕青一干人等又是极擅长打探的能人,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是将罪魁祸首玉奴以及楚馆的一干人等尽绑在一起,留了人手看管后,毕青去通禀君少扬。   “一个不留!”   青色的纱幔下,黑色身影模糊显现,那声音比冰更冻人三分。   “卑职遵令!”   毕青领令下去了。   当天晚上,一场熊熊的大火从两座并连的雅致别院燃起,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晚上。第二天有人去看,昔日宅院如今已化作焦土,更让人惊慌的是里边住着的三百余人都烧得连渣都没剩下。   这些人皆是楚馆的小倌,还有鸨爹玉奴。   这一场惨祸再应着楚馆的闹鬼之事,百姓们更是相信这是玉奴等人冲撞了上天才招来了鬼神的惩罚。一个个的赶紧凑份子钱请道士作法,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后这个城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是后话。   在那大火起的第二天,君少扬带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西门涟和一干手下便是快马加鞭直往大乾而去。   赶路的期间,照顾西门涟君少扬从不假借于任何人的手。   连续赶了好几天路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是抵达了大乾。   “太子殿下,时日已久唯恐事情生变,容卑职先进去看看。”还有百米的距离时,毕青勒住马,对君少扬道。   君少扬一摆手:“去!”   毕青策马前行,还未进去,便是被城门悬挂的人头给生生遏停了脚步。   那是阳毛、猴三儿、金龙卫二十来个兄弟,还有……   毕蓝!   毕青龇目欲裂,死死咬住唇角才遏制了眼泪的夺眶而出,一转身,调转马头,直往来时的路奔去。   “快,回禀侯爷,有可疑的人!”守城的士兵急喝一声,有士兵立即蹬蹬蹬蹬的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宅邸跑去,敲开了门,禀告了这一消息。   司马瑜愉快地搁下茶杯,只道一个字,“杀!”   “得令!”   那士兵火速地跑了。   司马瑜也站起身来,门后一阵珠帘晃动的声音后,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瑜郎,你也要过去么?”   “当然!”司马瑜神清气爽地一拢衣襟,唇角冷弧利如刀锋,“不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一拂袖,他大步行出去。   在城门,点齐了将士后他放出了信号弹。   四面八方突起的异动,怎能遮蔽耳聪目明之人的耳目?   毕青狠狠一抹脸上的热泪,“太子殿下,您带着太子妃先走,卑职和兄弟们断后!”   君少扬深凝他们一眼,将四方动静尽收于耳里,“前方发生何事?”   毕青鼻头一酸,七尺男儿差点流下泪来,“我们留在城里的弟兄,都……”   哽咽着,根本说不完后边的话。   君少扬高大的身体一震,一咬牙,“化整为零,弃马而行,外围百里地客栈汇合!”   “慢……”虚弱地倚靠在君少扬怀里的西门涟缓缓睁开眸子,众人闻言都看向她,她平了平呼吸,轻喘着道,“伐木布阵,趁乱策……策马行,否则,即……即便能离开……”   君少扬攥紧了她的手,替她说完,“也回不去。”   大乾离北越岂止万米之遥?   这般即使杀出重围,也会饿死在路上。   “只是……”   他深深凝望着她泛红的眉眼,“你现在的身子,不能再费心神。厮杀之事,便交给我们男人!”   若护不住她,他这性命要来何用?   西门涟喉头一噎,也在这时毕青和一干金龙卫已经是弃马分头往四方奔去。   不!   她想尖叫制止,却在看见他眼中氤氲的雾气时被泪水湿了眼眶,更恨自己此时的无力。   “不哭呵。”   君少扬眷恋的一吻落在她的唇角,尝到那苦涩的味道时一抱起她,飞身而起直朝远处掠去。   风吹丛林,树叶沙沙作响。   战斗号角吹动,丛林氛围肃杀。   毕青带着一个弟兄已经冲到敌人所在地,两方人马都是红了眼,挥舞着利器直接对上。   在另外的方向,同样的事接连发生。   司马瑜面色冷肃,“人头一颗,赏银千两!拿下君少扬人头者,赏金子一万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将士们红了眼,恨不得将土地刮掉一层搜寻君少扬。   刮地皮一般的搜索下,君少扬身手利落地避开一群又一群的敌人,直到晚上终于和一支百人的队伍正面撞上。   有人认出他来,高喝一声,“就是他,他的人头值一万金!”   呼拉拉的,人全部围了过来。   “想要赏金,拿人头来换!”君少扬眼神一厉,惊霜剑出,数道红线分而四线直袭向人最脆弱的咽喉。瘆人的血花飞溅声和人头落地声不断响起,那些人根本连痛苦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经是送了性命。   而他手上还抱着人,无论是剑刃还是衣衫,均滴血不沾。   后面的人,已经起了畏惧的心思。   可一想到赏金,他们便有了力气。   尤其是看到他怀里还有人时,更是发了疯一般朝着他冲去,目标一致的选择他怀里的西门涟。   找死!   君少扬眸中凶光浓烈,长剑猛地挥出,蚀骨的冰寒之气瞬间爆发,直将扑来的人斩杀殆尽。   他足尖一点,飞掠过树梢,往更远的方向奔去。   他行得快,这边的动静传得更快。   “那边,快,快放信号弹!”   有小头目一声高喝,一大帮子的人直朝着君少扬离开的方向追去。   ‘砰’   信号弹在空中炸响,空中色彩斑斓。   很快的,君少扬再次被困住。   而这次,敌人较之前多了三倍不止。   “杀!”   不知是谁,一声高喝。   这效果,就跟一滴水,落到了那煮沸了的油锅里一般——一群人顿时炸开了锅,挥舞着武器迅猛地朝着君少扬扑去。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君少扬面对的还是这么多人?   不一会儿,便是挂了彩。   西门涟心急不已,一咬牙拼尽力气从他怀里挣开,身子重重坠地的那一刻抓起地上石头和树枝,布置好简单的防御大阵后,她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一些妄图靠近她的人纷纷被防御大阵给弹开了去。   君少扬再无后顾之忧,手挽起一个绚丽的剑花,直朝四方人袭去!   那些恶狼一般的将士,根本来不及躲闪,脖子被那红线一绕,便是命丧黄泉。   浴血奋战近一个时辰后,君少扬终于将所有人都收拾掉,走到西门涟身边,“我们走。”   西门涟撤掉防御大阵,出了一身热汗的她身体依然虚弱,却比先前好了太多。   说话也有了力气,“少扬,寻个山洞先歇一晚。”   君少扬深深凝望她数秒,一把抱起她,飞身而起直往远处掠去,寻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是找到了一处天然山洞。   “慢着。”西门涟叫停了他。   君少扬脚步一顿。   西门涟道,“先让我布防御阵。”   君少扬懂她的意思,她身子弱,他大战后正是疲惫时,已经经不起车轮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地布上防御阵。   他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西门涟捡了石子儿,很快便是布好了防御阵,而后君少扬抱着她,直往里头行去。   山洞里边并不如外边的荒芜,甚至还有着人曾住过的痕迹。   君少扬在一处水源边放下了西门涟,再使剑抓了几条鱼,洗干净后放到一边。再去寻了柴禾来,生火后支起火架子,沉默着将鱼用削好的树杈穿过去,放到火架子上开始炙烤。   石洞中温度略低,烤着火的西门涟并不觉得热,只是久了之后身上出了薄汗,牵引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有点痒。   她一个没忍住,拿手去挠。   “别动。”君少扬捉住她的手,解开她的衣裳,倒出药细细涂抹在她的伤口之上。   有好药,她伤口恢复得相当之好,结痂的伤口,已经在褪着痂。   只是那丑陋的痕迹横亘在雪白的肌肤上,仍然是那般触目惊心。   他涂药的手,重了一些。   ☆、026:逃出   疼!   西门涟眉头紧拧起,没有出声,亦没有回头看他。   只是,身子反射性的绷紧,隐隐发颤。   君少扬手上动作一顿,怔怔地望着那道道狰狞的疤痕,一丢下药,从后边紧紧揽住她的腰身。   西门涟垂下了眼帘,感受着背后身体的颤抖,心中一片苦涩。   “少扬,都怪我。”   若非她一时大意,怎会有人牺牲?   他们,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两难的境地?   毕蓝……   被长长睫毛遮住的眼帘,沁出泪来。   感受到她的悲伤,君少扬嘶哑着声音道,“这不怪你。”   只怪他,没有安排好一切。  西门涟鼻头一酸,“我会为毕蓝……为兄弟们报仇。”   一定!   “明天,我们一起为他们报仇!”君少扬咬紧了牙根。     青烟升,烤鱼香渐渐四散。   君少扬利落地取下树杈,将鱼头和鱼尾用匕首切去,放到干净的荷叶上。   去取水的西门涟也已经回来,将用树枝别好在荷叶上制出的简易盛水容器中盛满了水,左手上的递给了君少扬。君少扬接过,将手边的鱼肉递了过去。   两人沉默着吃完,草草洗过手后,西门涟寻来一根树枝,在他面前写写划划。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从山洞里走出来。   此时,天刚黎明。   “按计划而行。”西门涟同君少扬道一声,两人默契地足尖一点地,飞往不同的两个方向。   丛林里,一夜的厮杀后,追捕还在继续。   毕青已经挂了彩,他披着一身树叶的伪装伏在山洞,睁着的血红的眸子如同欲捕食的兽,右手则是握紧了利刃,随时准备给到来的敌人致命一击。   在丛林的另外几处,也有同样的人与他做同样的装扮,等待着同样的机会。   帐篷里,司马瑜铁青着一张脸将那前来报信儿的人给骂得狗血淋头,“就那么几个人都抓不住,你们都是一群窝囊废吗?赶紧搜!”   “是。”报信儿的人连脸上的冷汗都不敢抹,连滚带爬地滚出去了。   “哼!”司马瑜重重一拂袖,取那摆在架子上的弓箭,“来人,备马,本侯亲自去抓人!”     唰!   红线隐隐一闪,一道血瀑飞溅而出,死人一声痛呼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是无声坠地。   “谁?”   旁边有隐隐听到动静的人,轻喝一声。   血色丝线一闪,剑落下时,又是一条性命去了阎王殿。   尸体落下时,无声。   只喉间,现一道红痕。   这样的事,一个早上,在丛林的数个地区上演。   行凶者——君少扬。   相比他手法的简单优雅,西门涟的手段则是相当的繁复粗暴。   她是以石籽布八卦阵,利用林间之风,直接将人活活绞成树木的养分。   同样的早上,只要她到过的区域,都只剩下森冷的兵器。   奇怪,怎么没人?   伪装的毕青和金龙卫的一干人等不知内情,都还纳闷着他们等了一个早上,怎么就没看到人来攻击?   不过没人来正好他们休息,为将要到来的战斗养精蓄锐。   晌午时,沉闷的暗哨声悄然响起。   养精神的毕青和金龙卫一干人等闻言皆是精神一震,辨出其中所指之意后立即起身,手起剑下伐木。   “侯爷,君少扬身最贴身的侍卫就在前面的林子!”副官匆匆而来,将新得的情报报给司马瑜。   “上前领路!”   “是!”   副官上前领路,司马瑜一抽马鞭,跟在他身后而行。   “哈哈,是知道回去无路,伐木先制棺材?”到得那里,司马瑜见着光着膀子伐木的毕青,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讽刺道。   他身边跟着的人,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毕青也不停手,“这棺材,当然是留给自己用。”   司马瑜得意笑出声来,“毕青,本侯怜你是个人才,这样你若愿投本侯麾下,本侯保你富贵加身。”   利诱?   毕青冷笑一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也就你这种俗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他一转过身来,盈满了讥诮的眸子望着司马瑜,脸上写满了鄙夷。   司马瑜大怒,他最讨厌人拿这样的目光看他!   世家子弟的骄傲?   呵!   在性命攸关的关头,那些自诩世家子弟的高贵的人,还不就是一条狗!   司马瑜怒极反笑,弯弓搭箭,“毕青,本侯倒是看看,到底你的嘴巴硬,还是本侯的箭硬!”   毕青嘴角一勾,“男子汉大丈夫,为主子死,死而无憾!倒是你这狗东西,生得人模人样,却做尽了猪狗不如的事!老天还真是不长眼吶,你这般的东西,就应该投生在牲畜道里!”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司马瑜气白了一张脸,手一松,一箭猛地射出!   这箭来得快,也在这同时,四面八方的箭也纷纷朝毕青的方向射来!   毕青丝毫不惧,飞身而起,长剑于空中划过冰冷一道剑光,他赤红的瞳眸一阵紧缩,直朝着司马瑜方向刺去!   妹妹,哥哥这就为你报仇!   “哼!”司马瑜再次弯弓搭箭,狠射向毕青。   “保护侯爷!”副官高喝一声,他身后武功高强的将士纷纷丢掉弓箭,亮出长剑猛朝着毕青击去。   恶虎难敌群狼,毕青攻势渐渐放慢,后被逼得节节败退。   司马瑜脸上露出笑容来,“毕青,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我呸!”毕青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手上长剑与敌人的长剑哐当一声撞在一起,顿时就有火星子直从剑锋出激迸而出,毕青赤红的眸子里凶光一闪,啊的一声交,长剑凌厉劈下,直将敌人手臂砍下一条!那人‘啊’的一声哀嚎,手上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趁人病要人命!   毕青长剑下一刻直刺穿他的胸膛,飞身而起避开箭雨,扛过那攻击来的剑,落到那先前伐木的原地。   一声沉闷的闷哨声,响起。   毕青赤红的眸子里顿时燃起嗜血的凶光,他咧嘴一笑,在攻击的人都以为他疯了要与人同归于尽,因而心生忌惮的时候,他猛地将长剑刺入地下!   这!   司马瑜眼皮子忽重重一跳,心头顿时涌上不详的预感。   “撤!”   他高喝一声,弃马,飞身而去直往高树掠去。   众将士不明所以,毕青却是癫狂大笑出声,然后几乎是一瞬的功夫,丛林飞沙走石,甚至是那足够要三个大男人环抱才能抱住的大树也拔地而起!   地面一阵阵动荡,那来自深林中野兽的怒咆声清晰入耳!   “妖怪啊!”   不知是谁先大叫一声,旋即群龙无首的将士们便乱了套,一个二个的哭爹喊娘,连兵器都顾不上要管,连滚带爬,恨不得能背生双翼而逃!   同样的事,在数个地方一一上演。   半刻钟后,一个着粗布青裳的少年将赶着的马车停在了一条小道上,然后不过须臾时分,数个狼狈的身影爬上拄着剑爬上马车,快速换上衣裳后将先前的血衣用一个包裹裹住,扔出了马车。   “驾!”   赶车的少年手一拍马头,骏马扬蹄,飞快往前方行去。   丛林里的发生的一切,被全部抛在了后边。   一个马戏班子,成员皆是侏儒,遇客栈便停,卖艺得了银子后才重新启程。他们表演的马戏相当的精彩,且种类繁多,其中又以一个会变戏法的侏儒最受人欢迎,每一场得最多打赏的人永远都是‘她’。   丛林搜人雄赳赳而来,悲惨收场的司马瑜被皇帝罚了一年的俸禄,还受了鞭刑,这口气哪里忍得下去?在丛林搜刮未果后便令部下埋伏在从大乾往北越的路上,准备守株待兔将他们一锅端了一雪耻辱!   这个马戏班子,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是听到部下报说马戏班子表演的都是些不入流,耍花腔,扮丑逗人笑的节目后便打消了把他们捉拿的念头。   君少扬和西门涟为皇家贵胄,骄傲摆在那,会干那些不入流的卖艺勾当?   而毕青和那些侍卫,那可都是从世家子里边选出来的,没有君少扬和西门涟的身份尊贵,那也都是一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他们能干那事?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见过那些人可都是高大威猛的汉子,和侏儒什么的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在连日守着未果后,司马瑜放松了警惕转而怀疑丛林中君少扬和西门涟一干人等都死干净了,决定等那边野兽的动静小些了便派人去搜。   他这一放松,他手底下那些部下也就更放松了,开始还像模像样装作埋伏,后来便是干脆的去酒馆子玩儿放松,当然了明面上还是打着‘办事’的幌子。   就这样,马戏班子轻轻巧巧躲过追击,于某日的晌午上了一条船,逆流而上直奔赴某座城镇。   北越朝廷早朝时分,有那么几个朝臣纷以‘太子殿下太子妃既已遭不测,便再立新太子’为事禀奏皇帝,另外一些重臣则是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只是路上耽搁,很快便归’相争,议事的朝堂变成口水战的战场。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瞰这一切,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福贵公公悄瞅皇帝铁青的脸,心惊胆颤。   ‘咻’   劲风声倏由远及近,众朝臣只觉眼前一花,便好似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   这?   皇帝却是露出了几日里第一个笑容,意气风发的起身:“太子河太子妃,不日将归!”   ☆、027   自从那一日朝堂上皇帝宣布君少扬将归的消息后,百官们很是安静了一段时日。尔后时间犹如漏斗流沙丝丝倾泻,一日日过去,却再未有君少扬一丁半点的信息传来。   皇帝一开始还能淡定,但是在久久得不到消息,又在派出皇室最隐秘的力量出去探寻都无果后他终于是急了起来。他一急,便去找皇太后讨主意,可偏不凑巧皇太后这时候竟生了大病,救过来后便有些神智不清。皇帝心急如焚,交待苟公公和红鸾姑姑好好务必照顾好皇太后,不得有丝毫大意,否则皇太后出了事便要他们提头来见!   苟公公和红鸾姑姑颤声答应了,皇帝这才拂袖而去。   纸总包不住火,皇帝纵使极力隐忍那越来越坏的脾气却瞒不过朝里的人精儿一般的百官。百官中的一些官儿才压下不久的‘将前太子复位’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终有一日他们大胆联名上书,言辞恳切,以国、民、北越的传承等等出发详细分析了其中之利弊,然后呼吁此事势在必得,皇帝切不可因一己之私心而置北越江山与不顾!   皇帝一看这奏折,顿时就气乐了,“君家江山,何事轮到尔等指手画脚?!来人,将这些危言耸听的小人抓起来,明日午时正乾门腰斩示众!”   怒掷奏折,声若雷霆。   帝王怒,血流漂杵!     血淋淋的威慑让朝廷彻底是安定了下来,皇帝却于那一天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福贵公公为此急出了一嘴的火泡,除了每日伺候皇帝以外便是焚香祷告:祈求太子和太子妃平安回来。   皇帝病了,又无皇子摄政,没出三天便有了混乱。   这时候,边关传来急信:大乾以‘北越太子妃品行不端,勾引九公主驸马未遂便将其刺伤以致其昏迷至今未醒,大乾皇帝十分震怒’向北越讨说法。还说要是不给个交待,便要用武力讨回公道!   这急信的一传出,北越里关于西门涟昔日不好的流言也一一被人给挖了出来。这流言蜚语本就传播得快,其中又有人刻意的挑唆,不出十日便传得如火如荼,就连三岁的稚龄小儿也知道当今的太子妃是个人尽可夫的狐狸精,是祸国殃民的妖姬。   卧病榻的皇帝听到这话后,怒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晕厥。   福贵公公大急,宫里又是一团乱。   宫里乱,朝廷就乱,朝廷乱,百姓慌,都道是有祸事将至。   一团糟里,鬼神之风盛行。   也在这时候九宫岛的奇鬼感受到天地异象,掐指一算顿时大惊,尔后立即收拾包袱出了九宫岛。星夜兼程的赶路,笔直到达北越,凭一块金龙御令直闯帝宫,寻到了正喝药的皇帝。   “大……”皇帝的怒喝声一瞬间咽回咽喉,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福贵公公见状立即命令所有宫人退了,将空间留给二人。   “吾出岛只是为告诉你,属于北越的新帝星于今夜将辉耀天际,不必要去担心。”奇鬼冷冷的道,其身上散发的气息尊贵无匹,就是皇帝,也不敢直面对其锋芒。   皇帝低着头,哽咽着,像是犯错的孩子。   奇鬼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丢给他,“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说罢,起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行去。   皇帝猛地一抬头,凄声唤,“大哥!”   冷风起,那一道身影却再也不见。   “终究,还是怨朕……”皇帝捏紧了身下的被角,泪水无声崩落。     “缘起缘灭,不过是花开花谢。”出来的奇鬼抬头,望着碧蓝色的穹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始终无法抑制心头疼痛的蔓延。一回头,望着无比熟悉的宫殿,苦涩笑一声,“呵,终究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耳边,似有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声声唤,在唤——阿瑰。   “阿瑰……”奇鬼痛楚的阖上眸子,也阖上那彻骨的心殇。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从袖子里取出卜算的工具,最终算出来——城门方向。   他收拾好东西,举步往算好的方向而去。   ……   “驾!”   “驾!”   “驾!”   气势震天的喝声中,黑色风暴于城门方向纷拥而来,凌厉的气势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刃,见者心惊。   守城的将士大骇,在是拦人找死还是缩头等死中挣扎的时候,有眼力见的认出马镫上特殊的标识,顿时惊叫出声:“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殿下回来了!”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答他们的,是整齐划一如同大鼓齐擂的马蹄声!   黑色飓风一卷而尽没入城内,都不给人看清楚的机会,便是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沉重的马蹄声,似还回荡在人的胸臆间。   此情此景,恍若一梦!   可人们又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们的太子,终于回来了啊!   “终于回来了啊!”福贵公公看着眼前挺拔如山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父皇情形如何?”声音不怒自威,褪去了年少轻狂之色,如今的君少扬已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分分钟就有取走人性命的巨大威慑力。   福贵公公止住哭声,哽咽着将皇帝和朝廷里的事一一禀告给了君少扬。   “嗯。”   福贵公公错愕,他就只回答了一个‘嗯’?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刚才他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   君少扬却不再理他,一掀帘子,去看皇帝。   三日后,行过祭天大礼后,君少扬在皇帝的亲手加冕下正式成为北越新皇。   他称帝后第一天上朝时,百官中有那么点二心的都有些惴惴不安。新官儿上任都还烧三把火呢,新皇继位不折腾点事,那想想都不大可能,于是便有些惴惴不安了。然后再一想,他当初只是太子的时候就骄横跋扈,眼睛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而今成了新皇那岂不是会更变本加厉?这样一来,他们昔日教唆御使联名上书的事一被揭发,哪里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该收敛,上朝的时候一个个的脑袋都是如某动物般缩着,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忽降为零。   而君少扬自己培养的亲信则是从头到尾的淡定,这‘从头至尾’自然是指君少扬回来前,和如今回来后。   一场早朝,在各怀心思中开始。   出乎所有人意料,君少扬在早朝上什么都没说,只简单看了几个奏折便宣布无事退朝了。   一天是如此,两天是如此……十天后,那些个有小心思的缩头缩脑的官儿心思就活络了,觉得新皇实在不思进取,便有心试他一试。属于君少扬的亲信立场十分坚定,不弄出一点动静。   第十一天早朝的时候,有官儿呈上了大乾那一封近乎是打脸的信笺。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君少扬一看,顿时从龙椅上跌下来,然后在一大片人震惊的目光下诚惶诚恐爬起来:“朕不想打仗,无论大乾提出什么要求朕都答应。啊啊啊,对了,赶紧准备圣旨,朕要亲自书写赔罪书给他带到大乾!”   这……这……这他娘的是冒牌?   他们的阎王爷,胆儿啥时候变这么小了?   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君少扬又抱着头,哇哇大叫,“快,快把这事办了,快啊!”   一开始百官是不信的,但是当君少扬龙飞凤舞的字于明黄的圣旨上成型时……不信也信了。   第二天使者带着几十箱金银珠宝、珍稀毛皮去往大乾时,百姓们都知道了此事,都是一片咋舌。   于是不久后又有人开始疯传这流言:新皇得了失心疯了。     “失心疯……”鸦发浮在清澈的水里似一匹柔软的黑绸,挑起的凤眸媚色满溢,唇勾起,十分颜色的面孔妖媚无双,若不是那宽厚的肩膀和明显的男子象征的喉结,怕是人都会误会是女子。   此人,自然是流言的男主角——君少扬。   “三人成虎。”离他不远的地方的楠木桌边,女子冷着一张俏颜,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于桌上摆出一盘凌厉厮杀之局。眼看着白棋将胜,她将黑棋落下一颗,顿时整个局面的情形便是反了过来,白棋江山已然岌岌可危。   “小洛儿,做了错事的人都是要受惩罚的。”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君少扬噙着笑,赤身从浴桶里站起,都未去擦那一身的水渍便一步步行到她身后,下颌轻搁在她的颈项,邪魅的凤眸中阴戾升起,瞬间满盈,十足的危险。   “斩草要除根。”西门涟语气冷冽,白棋落在期盼上再一次扭转战局,黑棋江山彻底葬送,再无回生之力。   “所以,亲爱的皇后,我们明天一起上朝吧!”君少扬笑,声音温柔又好听,只是那绷紧的身子,却是如那盯紧了猎物欲扑上去的豹子,充满着最原始、张扬、恐怖的爆发力。   “有何不可?”西门涟转过头来,两双黝黑的眸子深深对视,唇角勾出的弧度一模一样——的危险。   ☆、28扮猪   翌日晨钟准时敲响,侍奉的宫人在苟公公的带领下绕过长长一道走廊,转弯横向而行。   到得寝宫时,苟公公打手势让他们都站好了,才轻手轻脚上前,到门口时止住脚步,抬手不轻不重的敲门。他只敲完一声门便是开了,开门的人是冷着张脸的毕青,“小心些伺候。”   这是皇上和皇后心情不好的意思?   苟公公心头一跳,垂下头低应一声,又道,“多谢提点。”   毕青下颌点了一下,让开身,往里边行去。   苟公公这才转身,对低着头的一干宫人下令道,“都给咱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若是伺候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儿,咱家第一个不饶你们!”   宫人唯唯诺诺应了,苟公公这才转过身来往里边走,后边的宫人们跟上,鱼贯而入。   他们到时君少扬和西门涟已经起了,他们于梳妆台前分开而坐,都只着了单薄的里衣,约莫是因为才醒不久的关系,脸上还存着些许惺忪之色,也就是这‘惺忪之色’淡化了他们白天里冷毅的线条,倒是让悄瞥他们一眼就迅速低下头的苟公公没那么紧张了。   他领着宫人行礼,“奴……”   君少扬瞥他一眼,冷声道,“闭嘴,朕现在不想听到你们口中听到任何话。”   苟公公双眸一瞠,唇像濒死的金鱼般张了张,下一刻迅速低下头去,先前未说完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   他是宫里的老人儿尚是如此,那些个才伺候了君少扬几次洗漱过的宫人们更是害怕到了极点,她们手上端着、或者拿着东西无比在瑟瑟发抖,却无一人敢吱声。   一时间,屋内氛围紧绷,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还是西门涟,解了这氛围。   “早间便吵吵嚷嚷得跟麻雀似的,难怪皇上听到就心烦。”西门涟娇嗔一声,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明若秋水的眸子轻瞥过宫人们一张张清丽的面庞时带着点点媚意。忽而她一声轻笑,长长的睫毛将一缕锐芒遮蔽,就势,扬起白玉般的手,搭上苟公公的肩膀,“若再这样,便都将舌头割了吧,不然怪讨厌的。”   这声音是酥软入骨的,可话语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苟公公一个激灵,颤巍巍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教诲。”   “呵呵。”西门涟娇笑两声,水色眸中骤亮起凌厉的光芒,一个个的去看宫人,宫人们身体轻颤,都恨不得地上能出现一个洞他们好把自己埋了,永远不被发现才好。   心莫不慌张,一个个的暗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西门涟并不说话,可这情形却更让他们慌张,宁愿受罚了都好,就这么站着压力山大啊!   “真是无聊呢!”西门涟收回目光,右手挑开散在鬓角边的一缕黑发至耳后,目光缓移开来,慑人的威压顿时一敛,她脸上挂起懒洋洋的笑容,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过来伺候吧!”   一句话,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宫人们悄吐出一口气,井然有序上前,伺候他们梳洗。   ……   早朝依时举行,文武百官按照官职的大小而站立,苟公公吆喝声响起后的一瞬间,文武百官的面色都有一瞬间闪过诧异之色,旋即行礼,口呼,“恭迎吾皇、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案后,一袭龙袍加身的君少扬和西门涟并肩而立,如今的他已是皇帝,便是着了明黄的龙袍,其上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如他毫不保留地释放威压时的尊贵、睥睨。   今日为了衬他的龙袍,一向只求简约、舒服的西门涟也换上了只在册封典礼上穿过一次的华贵凤袍,高高挽起的宫髻上簪一支灿金色的衔珠金凰,额心缀一颗泪滴型的红宝石,灼灼的艳光一如她妖娆、妩媚外表给人带来的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只这般的妖和美却半点都不显得媚俗,而是端庄大气,让人为她绝色的外表所倾的同时,升不起一丝亵渎的心思来。   “诸卿平身!”   绝色如同日月辉映出色的二人默契出口道,低沉和软侬的两道声音相合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两种乐器同奏时发出的靡靡之音,让人沉醉。   文武百官皆是听得心神一荡,有定力差些的都失神了,一时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是老臣定力好,先道一声,随后朝堂便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谢恩声,这也使得那些失神的官儿们回了神,战战兢兢地垂手而立,生怕自己被人注意到。   可事实证明,他们想太多了。   从文武百官谢恩后抬起头的那一刻起,他们目光的焦点便只有一个——龙椅的方向!   君少扬在一干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我行我素地牵着西门涟的手在龙椅上坐下。   “皇上,你听到了吗?方才大人们口口声声呼你是万岁,呼臣妾不过区区一个千岁。这万岁和千岁之间一字之差,实质上差得何止是千里?皇上,臣妾不依,皇上……”西门涟撒着娇,顺势倚在了君少扬的胸膛,抬起的下颌尖尖,一双媚眼盈着秋波,唇角轻咬,活脱脱就是一祸世妖孽的模样。   什么端庄?   什么大气?   从她开口那一刹那,通通都见鬼去了!   领略过她在先皇寿宴上艳惊四座的书画表演后对她赞叹有加的臣子们无不面露震惊之色,这才多久的时间,她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不对,似乎在寿宴开始之前她就是这副模样。   臣子们顿时陷入纠结之中,君少扬却是乐见这预料中的场面,他扬唇一笑,抬起的手轻拨开覆在她额前的黑发,宠溺道,“爱妃,这小小事便交给朕。”   “嗯……”西门涟故意迟疑一会,旋即娇笑着低下头,柔若无骨地伏在了他的膝上。   君少扬抬起头来,脸上笑色不增不减,语气却是继位后难得的疾言厉色,“以后尊称皇后也要称万岁,谁说错了,不用朕说,自己将舌头割了!”   这!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文武百官莫不心惊,立即就有御使想站出来反对,可却是被后边的人给拉住了衣裳,低声告诫,“皇上当年还是王爷的时候连亲兄弟都能因为皇后被挑衅而下狠手。你一个小小的御使上去触霉头,那不等于是找死吗?”   那御使顿时就惊出了冷汗来,悄然后退了一步,随大流,应了那话。   称谓什么的,哪有命来得重要?   他如此想,他人也都这么想。   只一些个老臣憋了火气在心底,决定若皇上闹得太过分了,他们即使豁出这性命,也要阻止皇上再胡作非为!   ……   一场早朝,于君臣各怀心思中正式开始。   开始是武官上的奏折,大意是:大乾如今欺人太甚,竟歹意寻借口攻打北越,此等挑衅断然不能容忍!朝中若无良将,他愿挂帅出征,领将士以鲜血护国威,马革裹尸毫无怨尤。   此人身材高大健硕,面型宽正,嘴唇极厚,因话说到激动处,一双炯炯的虎目更是精光四射,万丈豪情自身上散发,好似此刻他已经上了战场挥斥方遒。   “很有喜感。”西门涟把玩着君少扬腰间垂下香囊的流苏,压低了声音道。   “的确。”君少扬轻应一声,又道,“你的眼光总是准的。”   昨天晚上,他们便聊到这人,果真如他们所猜测,此人第一个站出来上奏。他还记得她对此人的评价是:官职不小,也有着几分实力,却自骄自傲不堪重任。若要领兵,顶多也只能给一个参将的职位。   “所以你下令让他停止摧残我可怜的耳膜吧!”毫无实际内容的演讲,太让人心烦,西门涟觉得出门没扯些布条塞住耳朵,实在是太失策了。   那武官却越讲越起劲,“卑职将……”   “哪边凉快哪呆着去!”君少扬一语就打断了他的话,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眼角凌厉的余光一瞥那武官,止住他又欲反驳的话,“还有谁有事启奏的吗?没事朕就宣布退朝了啊!”   “微臣有事启奏!”文官队伍中,上官大人站了出来。   “说。”   “回皇上的话。”上官大人义正辞严的道,“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执掌凤令当以管理后宫为己任,而不是随皇上您一起上朝插手国事!”   老臣们闻言朝上官大人投以赞赏的目光——这话也正是他们想说的啊!   君少扬嗤笑一声,“朕应该说,得亏上官大人还记得皇后是一国之母吗?”   上官大人肃容道,“微臣愚钝,还望皇上您明白示下。”   “朕问你,一国之母是不是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君少扬开始挖坑。   “是!”上官大人心生戒备,小心应付。   “那么周到侍夫、为夫君排忧解难的女子,是不是贤妻?”君少扬继续挖坑。   上官大人已经发现皇上正偷换概念,越发小心,斟酌一番才道,“家中贤妻,理当如是。”   “那就对了。”   就在上官大人还在想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便听得君少扬理直气壮的道,“皇后自执掌凤印以来,后宫一派平静从无他人闹事,让朕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贤妻’之名,她若配不上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   这是典型的睁眼说瞎话啊这是!   天下谁人不知皇上您才继位,后宫里就住着一个皇后,能热闹得起来吗?   文武百官多数都在心里大声抗议,可慑于皇威,没一个人敢作声。就是上官大人,也憋了满胸的气,一张老脸通红,就欲反驳。   “皇后是贤妻,更是良后。朕许多奏折处理不来,都是皇后执朱笔批阅,从她的批复上足以见她的绝世才华。”君少扬厚着脸皮继续大吹特吹牛皮道,“她为人贤惠,又有才华,堪称是真正的天下表率,北越将青史留名的一国之母!”   一席话说完君少扬满脸的骄傲,好像他吹嘘的对象是他自己。   西门涟捂着嘴儿在心底闷笑连连,除了不是‘贤妻’之外,其余的她自认还是称得上的。不过什么一国表率嘛,别了,她若为表率,这北越江山迟早都会乱了套的。   君少扬感知到她的开心,悄低下头,冲她一个眨眼,顽皮的光芒闪烁其中,藏都藏不住。   西门涟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将整张脸都伏在他大腿上,不然今儿这戏演得笑了场,还得想谎话去圆场那得多累啊!她是懒人,能不动脑筋就干脆的不会动。   君少扬拿当缩头乌龟的她无可奈何,悄然抬起眸子,看到有面露欣喜之色的大臣后,眸底飞掠过一抹讥诮的光芒,但转瞬即逝,下一瞬间他再抬起眼眸时,又是那般自得的光芒。   文武百官中,从来都是忠奸各半。   有乐见其成的贼子,那便有忠心不二的老臣,上官大人扑通一声跪地,怆然大喊,“皇上,老祖宗有教训:后宫不得干政!您准许皇后处理国事,容她做主北越大事,那是牝鸡司晨,会为北越招来大祸的啊!”   他这一呼,许多老臣也纷纷跪下,皆是涕泪俱下,高声呼号着。   君少扬却是闲闲地一挖耳朵,低下头对西门涟道,“爱妃,这都快到早膳时间了,他们这群人烦得紧,我们在这也是无聊。不若你在这先听着,朕去御膳房为你做早膳去?”   “要做我平日爱吃的哦。”西门涟扬唇浅笑,支起身,双手搂住君少扬的脖子,笑盈盈地在他颊边烙下一吻。   “必须的。”君少扬‘礼尚往来’,飞快地啄吻了她唇边一记。   下面臣子的惊呼声响起时,两人交换一个目光,眸中都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光芒。   西门涟笑,眉眼弯弯,“那,早去早回哟。”   君少扬拉开她的手,笑吟吟的道,“下朝了也别走,朕迟点端过来同你在这一起用。”   “皇上你可真好。”西门涟故意娇笑一声,摇着帕子送他离开。   “皇上……”   “皇上留步啊皇上……”   “皇上……”   有禁卫的阻拦,君少扬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朝堂。   老臣们呼号声却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停,反而是此起彼伏,有些脾气冲的,直接就指着西门涟的鼻子大声开骂了。有人骂,那自然有人劝架,劝的人道是西门涟如今是皇后,对她不敬那可是蔑视皇家,是诛九族的大罪。   骂的人更恨,扯着嗓子嚎啕道是有这般的皇后,北越江山必败。哭求苟公公将此事禀报给先皇和太皇太后,求他们来主持朝政,不然他们这帮子老臣就要以死进谏。   无辜被拉进这漩涡的苟公公一脸的丧色,可他不能告诉激动的老臣们这事他早跟先皇和太皇太后报备过,得到的回复只是五个大字——任他们去闹!   任他们去闹!   先皇和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说什么?   饶了他吧!   可怜兮兮的目光望向西门涟,苟公公都要哭了。   “肃静!”   看足了热闹的西门涟气沉丹田,运足内力一声高喝。此声如雷霆骤然在喧闹有如菜市场的朝堂炸开来,文武百官只觉得心口血气一荡,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   朝廷内外顿时一片寂静,文武百官惊讶、欣喜、惶恐、厌恶等各种的目光皆是投注在西门涟的身上,其中有又以那么几道凌厉如刃,似乎是恨不得将她美艳皮囊剥开,挖出她的心看看都做了什么打算一般。   对于这一切,西门涟自不可能一点感知都没有,相反她自出皇陵突破功法的瓶颈后,功力大有上涨,连带着五官的感知能力都比以前增加了一倍。这‘增加的一倍’让她只要察觉到人的视线,便立即可以判断出此人对她是喜是厌。   勾唇一笑,西门涟以手支颐慵懒地倚在龙椅上,一只手拿起奏折,漫不经心的翻阅着。   这一举动又让才平静下来的老臣们心火滕腾腾地上涨,可因为刚才她那震慑的一举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朝她大骂,人多少都有些欺软怕硬,再者还有一点:越老的人其实呀越怕死。   哟,能忍啊!   西门涟一目十行的看着奏折,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下边的文武百官,忽而噗嗤一笑。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又盛装打扮,这一笑真真是如那彼岸花齐齐迎风而绽,妖娆绝美中带着致命的魅惑,朗朗乾坤都似被虚化,天地之间唯有她绝代无双。   美!   真美!   定力差的,都看呆了眼,傻傻的模样仿若丢失了魂魄。   定力好的,也是过了好些时间才回过神,于是脸上或浮现羞愧之色、或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或心底暗藏不轨之念、或惊疑不定……等等等等。   对于他们各异的表现,西门涟深感有趣,将手上折子一搁,开口道,“本宫将这奏折都看了个遍,有人自动请缨上战场、有人自告奋勇要皇帝分忧解难、还有人要皇帝充盈后宫立即选秀、更有人上奏折说某城收成好建议增加赋税……”   笑眯眯地,西门涟将所说的奏折的主人都看了个遍,支颐的手换了另一只,却不说话了。   ------题外话------   卡文很严重,也不是没想过随手结文拉倒吧拉倒吧!只是下笔的时候即使写完了足够上传的字,却还是不忍心修了。有想苦笑的冲动,文文前边改得有些面目全非,后边有些续的接不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怎么下手了。V订一直差,前所未有的差,没人说任何话,更没力气去写,于是更懒。   呵,自娱自乐一下,要是我明天能坚持写不断更,争取月底把文结束。   ☆、029:吃老虎(上)   被她看过的人无不心头发凉,一个个的人都尽可能的含胸缩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臣们则是悄无声息张大了耳朵,心底又悄升出一丝希望来,静等但她如何做安排。   因为无一人说话,一时间大殿就变得静寂,静得似乎只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巨大的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武百官的肢体因为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而腰酸背痛,却又惦记着规矩不敢在大殿失仪,便只能硬撑着不动。体力好的武将还好,文臣这边可就惨了,尤其是一些老臣,额头上皆是密布上了一层热汗,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咳咳!”   西门涟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暗地里却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笑言:“嗯,本宫觉得这些意见都是很不错的,从这本宫也看出来朝中能臣很多,这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这是我等臣子应尽之则,皇后娘娘谬赞了。”先前还为自己的奏折被念出来而心有忐忑,一听这话顿觉得无比高兴的人中立即有人站出来拍马屁了。   西门涟循声望去,喲嗬,是提议加赋税的那个呢!   此人身高八尺,脸大耳肥,一脸的憨相,可能做到京官,脑瓜子可不像表面上这般无害——沉洪,北越二十七年秋试的魁首,精粮道,最先任职于岭南县为一县之县令,后因做出功绩而被擢升至县城,尔后娶得恩师之女为妻,从此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现在这个三品大员的位置。这人官做到一定程度,多心宽体胖,此人就是典型的例子。若不是带回此人情报的人是金龙卫的人,从不以貌取人的西门涟也无法把昔日那个翩翩少年郎同现在肥头大耳的猥琐官儿联系在一起。   “呵呵,大人说得极是。”西门涟轻笑一声,又道,“大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吧!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兵部说,本宫特许你调动五千大军三次的机会。”   加赋税嘛,文的遇到一些彪悍的百姓是行不通的,必要的时候他们得动用武力。这每个地儿都有那么几个皇亲国戚,得罪了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若是自身后台硬的话,这些都是浮云。   后台嘛,谁能硬得过当今皇后?   沉大人喜在心底,顿时伏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马屁精!   一干老臣闻言,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西门涟却是一乐,“爱卿平身。”   这人可真上道啊!   “谢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沉大人施礼后起身,一脸的春风得意。   他如此,一干‘看风向’的臣子立即见机上奏折。   西门涟很大方,只简单听过后便许了。   天大的特权啊!   于是有带折子的大臣把折子都上了,平日不敢提的事儿也一并大着胆子提了,西门涟笑吟吟的全部予以许可,只一条:充盈后宫没门!早朝散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勉强算是皆大欢喜了。   哦,只有西门涟自己这么认为。   早朝散后一会儿,君少扬拎了早膳来了。   “不必在这伺候了,将闲杂人等都带下去吧!”西门涟打发般的道。   “诺。”苟公公应一声,对在龙椅旁边打着芭蕉扇的宫女儿悄一招手,一行人悄悄退下。   大殿门关闭后,西门涟脸上笑色一敛,拿起狼毫,在砚台蘸饱了墨汁,摊开宣纸落笔,一行行铁画银钩般的字跃然于纸上,若此时有臣子上来看便会发现这惊人的事实——她正将方才他们说的事,事无巨细一一记录。   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   君少扬将布好的菜又悄无声息地收回了食盒里,她认真做事时是真正的聚精会神,最忌有人打扰。   他起身,走到她身侧,不去打扰她,只在砚台里缺墨时亲手为她研墨添水。   殿内静谧,却自有成温馨的氛围,让人心情愉悦。   久久之后,西门涟终于将所有的事写完,揉了揉略显得酸痛的手臂,这才轻呼出一口气。   “净手,再用膳。”君少扬将水盆端到她面前。   西门涟将手浸泡在水里一会,尔后仔细清洗了一番,这才从君少扬手里取了帕子净手。   “吃吧!”   这时候,君少扬也布好了菜肴。   西门涟走到他身边坐下,端起饭碗。   一时间,大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偶尔听得细微的箸和碗摩擦的声音。   早膳后,西门涟主动将盘子等物收到食盒里,君少扬则是配合着用帕子将桌上不小心留下的油渍拭去,二人默契做完事后坐到了一起。西门涟将写好的东西拿来,开始同他讨论。   君少扬认真听着,当然大多的时候都是西门涟在说,而他要么不说话,一说便是一阵见血,直指向问题的重点。   二人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已经相当具有默契,多数意见都能达成一致,只一事,各执己见,谁都不肯让步。   “北越的江山不一定要我的子嗣才能继承!纳妃一事,你想都不要想!”君少扬罕见的对西门涟发了大火,语气不一般的严厉。   “可以去母留子。”西门涟冷静的道。   “我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君少扬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凸出来了。   “儿子不是外人!”西门涟固执道。   “你……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君少扬简直快被她活活气死。   “我是为我们的未来着想。”西门涟垂下眼帘,语气里多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来。普天之下女子莫不希望夫君只自己一人,她亦如是。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会愿意他碰别的女人?   孩子……   她痛楚地阖上眸子,手下意识的探向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存活了三个月。等她发现‘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彻底地离开她了。   皇陵冰棺中的那一夜,是她心底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小洛儿……”看到她的动作,君少扬心口一痛,幽幽一叹,语气再难强硬起来。   他伸手,将她纤弱的身子拉入怀中,柔声安抚她道,“我们还年轻,等你身子调理好了,孩子还会再有的。”   皇陵冰棺中的那一夜的记忆,也深深的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他的痛,也丝毫不比她少。   那个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盼到的,和她一样,在真正察觉到‘他’的存在时,那一个会在一段时间后降临在这世间的小生命就这消逝了……   西门涟没有回话,侧过身,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咬牙道,“少扬,我要为孩子报仇!为父皇母后、毕蓝、猴三儿和阳毛报仇!紫莹那个贱人,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若非她的背叛,金龙卫和凤凰军的将士怎会被围剿?   若非她的背叛,他们逃离大乾,又怎会吃那般多的苦头?   装侏儒,演戏,为了活命,他们将自尊和骄傲尽踩在脚底,做最卑贱的戏子供人取乐,即便是吃了亏、受了苦也不敢闹出事来,若非如此他们回程的时间怎会耗那么多?   而要是没有这些事,她又怎会心怀愧疚之下,不顾一切地拖着病体再扎入皇陵,差点一尸两命?   而最可怕的是——师叔告诉她说,除非万分之一的奇迹,否则她此生注定无子!   无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是不能为心爱的男人绵延子嗣,那是天大的遗憾。   尤其,她的夫君还是一国之帝!   心口一阵阵疼痛,眼眶胀得疼痛,几乎下一刻就会流下眼泪来。   君少扬心疼地将她颤抖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借由相贴的肌肤将身体里的暖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会的,我们好好谋划,迟早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到那时候,我们就用他们的鲜血祭祀牺牲的将士和……和我们的孩子!”   “嗯。”西门涟坚定地应一声,满腹心酸强行压了下去。   越是艰难,她越不能沉湎于痛苦中,要想报仇,必须振作!   “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操心的是我们刚才商量的事。”君少扬双手将她的脸捧到眼前,温声道,“两方面的配合明面上简单,要想遮人耳目却难,要想百姓获利的同时又瞒过别人,我们做的安排或许还远远不够。”   “我回去再读一遍吏部资料。”西门涟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造之材。   “你呀,其实还忽略了一种文武双全,不存在吏部资料中的人。”君少扬故意吊人胃口道。   “忽略?”西门涟疑惑地眨眨眼,忽地眼睛一亮,“太监!”   君少扬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真聪明。”   “敢于在猛虎边酣睡的种族又岂会净是无能之辈?”西门涟眸子如星辰般熠熠生辉,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这事就交给你了,让我开开眼,我们内务府主管的能力强到怎样的地步!”   “绝对会让你惊喜的。”君少扬神秘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呵,看你这模样,计划这事很久了吧!”西门涟伸出手,食指戳着他厚实的胸膛,戏谑的道。   “能将所有的人都放到最有用的位置,何乐而不为?”君少扬拉着她的手,轻轻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狭长的凤眸里笑意浓浓,“再说了,我给他们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们感激之余会更努力。相信我,对于那些心有沟壑,却因为自身条件所限制而不能发挥长才的人,真正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来会比寻常人做得更好。”   他所指的条件限制便是——工商杂类、娼优贱民类、正在服丧类、触犯刑责类、吏胥类、僧道类、身体残缺类不得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规定。   “呵呵,倒是如此。”西门涟笑,尔后也朝他神秘的眨了眨眼,“你只算到了太监,那么还有一种人也很厉害,你算漏掉了。”   君少扬学着她先前思考的模样想了想,“你说的是宫女对不对?”   “知我者,少扬也。”西门涟笑道。   “怎样调配她们,就看你的了。”君少扬说完又道,“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这次当然也不会。”西门涟抢着说道。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君少扬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道。   “嗯。”西门涟回握住他的手,浓浓真情尽在不言中。   ------题外话------   本来可以更新的,但是没赶到时间……   ☆、030:吃老虎(下)   那一日上朝之后,君少扬以‘心情不好不想上朝’为理由罢了一个多月的早朝,期间朝臣不是没有过怨言,但是在手头上都有差事要办的情形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那些手头上无事的臣子对于这事很是喜闻乐见,毕竟天还未明便要上早朝是个累活儿,能不累,那就没人会傻得自己凑过去找罪受。   这么半个月后,君少扬再次携西门连上朝,这一场老臣们虽然没跟第一次看到西门涟那般吹胡子瞪眼睛了,但是暗地里的不舒服却还是存在的,就比如现在,一些老臣已经在声嘶力竭的控诉西门涟不晓国事,乱放权导致小人得意,百姓怨声载道,还求君少扬收回成命,还百姓安稳的生活,还天下一个太平。   “怎么说得朕的爱妃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一样的?”君少扬看戏一样听完老臣们的‘控诉’,话虽如此说,可那脸上的笑意却分明是让人一看就门儿清的‘骄傲’?   骄傲?   老臣们都恨不得揉眼睛、掏耳朵!   他们在这里就差涕泪俱下禀告足以影响国家根基的大事,他们的皇帝不但没有半点居安思危的意识,还在这里觉得‘骄傲’?是他们说得还不够具体,剖析得不够深入、还是皇帝脑袋坏掉了根本是什么建议都听不进去?   一个老臣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怆然高呼,“皇上……”   “时间不早了,朕饿了,爱妃你饿不饿?”君少扬似没听到老臣的声音一般,低着头,问从上朝起就伏在自己大腿上补眠,眸将阖未阖的西门涟,方才还显得轻佻的眉眼里此刻只有满满的心疼之色。   这半月来,她都是在一边协助他处理国事,日日休息都不过三个时辰。昨夜更是因为军饷那边出问题,她又是通宵达旦的核查账目,到黎明时分才彻底核对好,寻出问题的所在。那时候距离上朝的时间已近,她拒绝了他让她休息的提议,陪他来这上朝,招惹的却是一大片的骂声。若不是他定力好,在听到这么多对她不实的指责后,定是要杀了那些只会嚼舌根子,却根本提不出有用建议来的老臣!   “稍安勿躁。”   他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西门涟不可能感觉不到,暗地里捂住他的手,低声的道。刚才她将醒未醒之际将老臣们的话也听了个大概,那些话根本就影响不到她,她在乎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她。   君少扬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狭长的凤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西门涟朝他一笑,柔若无骨的身子缓缓支起来,白嫩如藕的臂膀吊在他的后颈上,将满朝野此起彼伏响起的抽吸气声置若罔闻,娇声道,“皇上,臣妾想喝你熬的乌鸡枸杞汤。”   也是告诉他,她有些饿了。   君少扬看着她娇慵的模样,心中郁色去了少许,爱怜地一点她的鼻翼,“好,爱妃你在这上朝,朕去给你做去。”   “皇上!”   “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君子远庖厨啊!”   “阴阳颠倒逆乾坤,这可是国之将乱的预兆哇皇上!”   朝廷上的呼声顿时此起彼伏,老臣们一脸的悲愤欲绝之色,仿佛君少扬去一趟御膳房这个国家就会没了一样。   君少扬径直起身,将这些呼声尽抛在脑后。   “皇上!”   “皇上啊!”   老臣们一个个的声泪俱下,都给跪了。   一些老臣甚至不顾性命,竟冲动地要冲到君少扬跟前去拦人。   这时候毕青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往帘子边一站,便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老臣们愤而返回,冲动些地大骂毕绿瑁,只道是毕氏满门忠臣怎么就出了毕青这个是非不分的败类?!   毕绿瑁能当一族之长的强大耐心和包容心便是发挥作用了——任凭人家怎么骂,就是不还嘴,不但不还嘴,还朝着人笑;人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笑得越灿烂。   这样一来,老臣们也没了法子,一个个的转移对象,大骂西门涟。   “你这祸国妖女,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老臣愤怒指责。   西门涟懒懒地倚在龙椅上,笑容妩媚动人,“谢谢夸奖。”   老臣气得直发抖,“简直不知廉耻,不知所谓!”   西门涟呵呵一笑,“不知者无罪,大人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同本宫一介妇孺计较这些,徒惹人笑话你气量小。”   “你这是诡辩!”   “有辩才说明有思考。”西门涟气死人不偿命地眨眨眼,装出疑惑的模样,“莫非大人觉得,以本宫之尊,只适合伏在皇上膝上睡觉?”   “你你你你……”老臣简直要被她气得晕过去。   “哈哈哈哈……”西门涟笑嘻嘻的,“本宫很好,心情很愉快呀!”   ……   朝廷顿时一片肃然,小半刻钟后,老臣们集体爆发!   “你这祸国妖女,不许再蛊惑皇上!”   “不得干扰朝政,否则老夫就是冒着诛九族的大罪,也要清君侧!”   “妖女!”   “滚出北越!”   ……   种种骂声,不绝于耳。   西门涟掰着指头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招手儿唤来苟公公,“看这情形一时半会消停不了,你且下去让人送本宫珍藏的好茶来,本宫饿了不打紧,渴坏了诸位大人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嗻。”苟公公下去了。   西门涟笑着冲一瞬间安静下来的老臣们摆摆手,笑眯眯的道,“你们继续,继续说,本宫都听着吶。”   不但听着,还听得很高兴哟。   说完,还掏掏耳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油盐不进的人,要怎样对付?   老臣们皆是面如土色,耷拉着脑袋像是被秋霜打过的发紫的茄子。   西门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作惊讶状,“咦,怎么不说了?别啊,继续啊!本宫已经让苟公公去沏茶了,告诉你们哟,那茶叶可是本宫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君山银针哟。所以你们继续继续呀,不用担心口渴,因为有好茶招待你们,保管你们喝得开开心心的。”   老臣们气得没力气了,别说继续骂人了,就是动嘴皮子也不想了。   这就跟积攒了力气的拳头,全力出击却都打在了棉花上,这无力感简直太让人挫败。   他们好想告退了好么!   西门涟才占了上风,哪里肯让他们离开,他们不说话,她会说呀,“诸位大人莫非是饿了?”她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子,“哎呀,本宫漏算了,这早过了早朝时间,会饿也是很正常的。”   老臣们集体缄默,可有人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西门涟将这声音尽收耳里,笑嘻嘻的,“可是本宫不饿,诸位大人就这么饿着吧!也别指望本宫会设宴款待你们,宫里最近很穷,皇上和本宫都是节衣缩食的,所以实在开支不起。这样啊,要是诸位大人饿了的话,便自掏银子给本宫,本宫让毕青亲自跑路将菜单送往御膳房。”   其实要银子,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那些有心阿谀奉承的臣子一听这话,眼睛便是亮了,他们多方打听也不知道皇后喜欢什么东西。正愁找不到门路讨好,而今这却是为他们指明了道路哇!   “皇后娘娘,微臣馋御膳房的佛跳墙很久了,愿出三千两白银吃上一次。”沉大人最先站出来。   他这一站,立即就有不少了人站出来,先表示自己馋某样菜,然后主动献银子。   西门涟无比欢乐的收下,赞许之话说了若干。   没过一会儿,毕青离开了,回来后领着宫女和太监若干,先在朝廷正中央摆上两张圆桌和数把座椅,尔后将点了菜的官儿们引上桌子,再将美味的菜肴一一布上。   菜肴很香,勾得人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老臣们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便是在悄咽口水,再后来是肚子打鼓声一片。   终于有人受不了,站出来了,一样点菜,献银子。   西门涟闻声睁开眸子,笑眯眯的道:“先前是他们自己点,银子自己定。但是时间都这么久了,御膳房的人那也是要休息的,这……这么点银子实在是太少了点。”   一道菜两千两银子还少?   娘的,龙肝凤胆也不见得这么贵啊!   老臣愤怒,可是在见识了她的口才后已经没心思同她对骂,当然不是怕了她,而是已经饿得受不了,怕自己一边正义凛然的骂人,肚子一边打鼓为自己配音,那实在太丢人了!   “微臣再加三千两!”名誉和肚子比正义重要多了。   “啊,大人真的豪爽!”西门涟拍拍手,一转头吩咐毕青,“将大人点的菜肴记下来,去御膳房让厨子烧。”   “诺。”   “等等。”西门涟叫住毕青,询问的目光看向捂着肚子的老臣们,笑得像是偷到了肉的小狐狸,“诸位大人里,还有没有要点菜的?”   “……”   一阵沉默后,老臣们争先恐后地七嘴八舌的发话了。   朝廷内,再次如炸开了锅一般热闹。   ☆   下了早朝后,西门涟和君少扬在御膳房用膳,苗聪和几个史扬、王四、李五坐在地上数银票。   “皇后娘娘,一共是一百五十七万八千两。”   一个时辰之后,由苗聪作为代表向西门涟汇报道。   “相当于国库半年的收入了。”西门涟吃着点心,一边咕哝道,眸中笑意盈盈,十分高兴的模样。   君少扬将一杯茶递到她唇边,看她小口小口抿着喝,眉头微微一蹙,“你的身体比银子重要。”   西门涟喝好了水,笑着移开唇,“所以我早在袖子里藏了牛肉干,趁着掩唇的时候就吃。”否则她闻着那香喷喷的饭菜,也可能会失态的。   皇后娘娘你要不要这么奸诈?   苗聪等人皆是如此心道,可却无比佩服她,只这么个早上就弄了这么多银子。要是他们的话,或许加起来十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   君少扬十分不满意他们盯着西门涟看,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把这里收拾了,然后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在这里,实在太碍眼了!   苗聪等人只觉得身旁似有凉风飕飕刮过,一个个的汗毛倒竖,立即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赶紧打扫这边。   西门涟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君少扬一直等他们离开后脸色才好看了些,霸道地拥住她的身子,“不许当着我的面看别人那么久。”   “你也是醋坛子。”西门涟调侃他,“当初你还笑我是‘小醋坛子’,现在你自己也是一样了。”她当时吃醋的人还是死追他的女人,也是天经地义;而他现在却是吃她与几个部下的醋,这醋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不过,她喜欢看他为她吃醋的样子。   “看你骄傲得……”君少扬不认为吃醋是丢脸的事,一低头,咬住她的香腮。   “留下印子了,那帮子老臣又该说我祸害你了。”西门涟笑着抬手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握紧了双手,迎着他幽暗的黑眸,她直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可以了吗?”君少扬声音低低,宛若大提琴拉响般动听。   这些日子因为忙,也因为她身体的原因,他大多只是亲吻她,实在需要也只是洗冷水澡发泄。他是真体贴她,她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孩子的事给她留下的阴影太过巨大,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接纳他,同他欢好。   西门涟动了动唇,久久才苦涩道一声,“少扬……”   “不必说抱歉。”君少扬吻住她的唇,温热的气息于她唇边流连,他长长的睫毛掀起,让她看到他为她而变得更为深邃的眸子,声音低哑而动听,“我会等到你真正准备好的那一天。”   ☆、031:荒唐帝后(简介二)   如果……我再恢复不了了呢?   西门涟黯然地垂下眸子,偎依进他怀里,揪紧了他腰间的衣裳。   君少扬弯了弯嘴角:“别胡思乱想了。”   手环住她的肩,也是画地为牢,这牢里只圈着他和她,再容不下其他人。   “嗯。”西门涟阖上眸子,畏寒般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君少扬一笑,更将她圈紧了些。   一室静谧,只闻浅浅的呼吸声,似乎岁月,也变得安静美好。   ☆   外面的风言风语又传起来了,究其原因是自西门涟自那一次以敛财为目的同君少扬上早朝后又歇朝了三个月。   三个月!   这是北越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而三个月的时间内可以发生太多事,这些事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足以北越天下发生震荡的大事,而全部的事件叠加起来,整个北越的江山已经开始动荡不安。尤其是西山城内大山崩塌,所有草木一夕枯死的事一经传出,北越百姓更是人人自危。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人提出这是上天的示警,事情的就是从君王受到妖后的蛊惑不早朝开始的。   这一说法得到百姓的普遍拥泵,于是各种要求废后的言论正式被搬上台面。   甚至者,有地方县令联合万民写血书,一路敲锣打鼓进京,击鸣冤鼓呈给九门提督。九门提督刘大人收了,也应了去办事,只一回头就把血书给烧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又过了半月后,北越边郡十二部首领联合反叛,组成大军在城内烧杀抢掠,更嚣张地遣使者射穿云箭至皇帝寝宫,上书三个月后让君家天下换姓。   何等嚣张!   不,简直就是张狂了!   也在这第二天,歇朝近半年的君少扬气急败坏地跑来上朝了。   文武百官没见着西门涟,什么酸水苦水的全朝他倒,尤其是老臣无不嚎啕大哭,道是再不废掉西门涟,北越江山怕要毁了。   君少扬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然后只问众臣:“北越边郡叛乱,尔等谁去领兵平叛乱?”   朝廷内外顿时一片静默,也难怪了,边君十二部那边民风彪悍,人人皆兵,杀个人在他们眼里就跟杀西瓜一样毫无心理负担。挑在这兵、民皆人心惶惶时领兵出征和这些彪悍的人对上,那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先前还闹哄哄的大殿顿时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巨大的回音,文武百官皆是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自己会被注意到。   “朕再问一次,尔等谁娶领兵平叛乱?”君少扬黑着一张脸,冲着群臣大声吼道。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静默后,忽有一文臣从队伍里站出来:“皇上,微臣愿领兵出战!”   君少扬眼睛一亮:“尔报上名来!”   “微臣姓慕容,名子华!”慕容子华沉声道。   “好!”君少扬一拍大掌,站起身来:“慕容子华,朕赐你虎符,领将士一万去平边郡叛乱,即刻出发!”   “谢主隆恩!”慕容子华抬起头来。   君少扬连呼三声好,让苟公公赐虎符下去,亲携文武百官送他点将出征。   慕容子华于城门着战铠,将出城门时忽策马转身冲着城内高挥旗帜,高声呐喊:“不平叛乱誓不归,以我血肉钢骨,振国威、护万民!”   热血豪言鼓动将士胸中热血,一个个的昂起先前耷拉的脑袋,也跟着高声呐:“不平叛乱誓不归,以我血肉钢骨,振国威、护万民!”   “以我血肉钢骨,振国威、护万民!”   ……   一直到他们离开,这声音还久久回响不歇。   君少扬携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看热闹的百姓也走了、散了,唯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慕容子华再策马时袖子里忽闪过的那一抹银光——应该是簪子吧!   银簪……   深藏于脑海的那一张脏兮兮的脸和方才一腔热血的少年重合,她眸色微动,喃喃轻呓:“慕容子华。”   ☆   在文武百官都认为慕容子华出征平叛乱会是有去无回时,不到三月,便有捷报传来。然后在接下来的五个月内捷报频传,真正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一袭银色铠甲的慕容子华领三千将士带着十二个囚笼大胜而归!   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来,此十二人正是边郡十二部的首领,顿时高呼出声。   百姓们,顿时沸腾了。   他们高兴的欢呼着英雄的回归,也高兴着能亲眼见证一位铁血将领将大放光芒。   慕容子华面容冷峻,丝毫不因人们的欢呼声而感到高兴,于宫门他领将士全体卸戎装,顶着犹存的冬寒在地上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最后是苟公公传了一道口谕,他们才回去。   十二部的首领,顺利交到了御林军的手上。   第二天君少扬带着西门涟上了自慕容子华领兵出征后的第一个早朝,时间不长,只封赏了慕容子华便匆匆退朝了。散朝后文武百官皆是恭喜慕容子华,也贺喜其父,道是多了这么个儿子真是光宗耀祖。   慕容子华的爹也笑着道谢了,只是父子二人回到家后,却是冷脸以对。   “子华,站住!”慕容青终于憋不住打破了僵局:“你领兵出征为何我不想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你打胜仗回来之后不先回府,却到宫门外跪两个时辰到底是何用意?!”   慕容子华冷冷牵唇一笑:“一万人中只有三千人回来,您确定这是一场胜仗?”   “敌军有五万之众,你们一万人能战胜他们,还回来这么多人,是你指挥有方。”慕容青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我指挥有方?”慕容子华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慕容青上下打量。   慕容青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难道不是吗?”   “呵呵哈哈哈哈,我指挥有方?”慕容子华从讥嘲般的笑转为失控般的狂笑,笑到声嘶力竭,涕泪横流:“爹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都错得离谱。只是你的错还可以改正,我的错,却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挽回了!”   慕容青的心狠狠一震,望着状若疯魔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哈哈哈。”慕容子华一甩袖子,大步出门,狂笑声却比哭声更悲怆,更凄凉。   当这事传到君少扬的耳朵里时,君少扬正亲自一勺一勺的喂西门涟喝药。   “送些宁神、安眠的药过去,他毕竟年少,心性未定,你也别因为一时之怒火,毁了一个人。”西门涟一抬头便看见他不赞成的脸色,于是接过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而后带着药香的唇主动贴上他的。   上等佳肴送到唇边,不好好享用那不是他君少扬。   ……之后,君少扬微喘息着在她耳边道:“再撩拨我,我怕把持不住。”   “哪个说还要你把持了?”西门涟咬他下颌一口,迎着他惊喜中又带些紧张的眉眼,笑道:“不过是左肩留下一道刀伤,养了这几日伤口也快结痂了。倒是你,别拿我当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只是……”君少扬还是有些迟疑。   西门涟偎依进他的胸膛:“再上战场我才懂得,人要往前看,不能沉湎当下。少扬,我被砍这一刀的倒下的时候就在想,若我就这么死了,什么都不给你留下你是一定活不下去的。”   “知道就好。”君少扬用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心中犹为她说‘死’那一个字而心悸。   “所以少扬,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西门涟仰起脸,认真的看着他:“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不让他有任何损伤。”   “如你所愿。”君少扬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滴,修长的十指如蝶飞纤纤,解开她的衣裳。   久别胜新婚,一室旖旎。   然后在第二天的早朝下了,慕容子华前脚刚到,苟公公后脚就携圣旨到了。   慕容青领全府邸的人一同接旨,而被点到名字的慕容子华在一干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接过了苟公公手上明黄的圣旨,也将君少扬大手笔赐给的几大车药材和近千两黄金收进了自己的库房里。   ☆   在慕容子华受到封赏后又得了大笔赏赐的事传出后不久,百姓们发现,随着这一场战事的得胜,先前那些不好的事,通通逆转变成了好事。就连被看作是上天示警的那座城也重新焕发了生机,再一次长出草木来。   于是便开始有人道慕容子华是天上的神仙降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有此人压阵,就算妖后再邪,也是无法再在北越使坏,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流言蜚语传得更快的,不到半月这话便是传遍了全国上下,慕容子华被奉为北越的救星。甚至有人为了感激他,凑了银子在佛堂为他塑了一座金身用香火供奉着。   近些日子里君少扬依旧没有上朝,而作为‘被神化’的主人公——慕容子华正日以继日地钻研兵法阵术,除了将营便是府里、宫里三边跑,真正的三点一线,流言蜚语什么的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许多天,三月份时北越江山初平定,君少扬再次携西门涟上朝。   帝后一同上朝从来就没好事,就在文武百官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西门涟提出要大肆兴兵,道:“大乾屡屡挑衅我国威,简直太过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堂堂北越是软柿子一般好捏了!”   “皇上,江山初定,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啊!”   “兴兵实在万万不可,皇上您要三思啊!”   “皇上,无知妇孺误国,您可千万别听信啊!”   “皇上,后宫干政,就等于是妖孽误国啊!”   反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然后关于西门涟是国之妖孽会误国一说更是被说得神乎其神,朝堂顿时就成了菜市场一般,喧闹非凡。   君少扬也不怒,西门涟脸上更不见半点怒色,两人相偎相依坐在龙椅上,像看猴戏一般看着文武百官手舞足蹈、听着他们畅所欲言。期间西门涟担心君少扬会饿着,便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牛肉干分了他一半,而君少扬则是投桃报李般把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瓜果点心全部摆在了膝盖上,她看上什么他给她递什么,合作相当愉快。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文武百官吵累了,见帝后一点要说话的迹象都没有,也渐渐熄火了。   “都说完了?”君少扬私底下拍拍手,将手上核桃的残渣拍到地上去。   文武百官齐应:“说完了。”   “你们说完了该轮到朕说了。”君少扬清咳一声,掏了掏耳朵,懒洋洋的道:“夫妻是一体,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来人,把叫嚷得最大声的给朕拉出去砍了,藐视皇后就是藐视朕,其罪当斩!”   朝堂上顿时一片肃静,有禁卫上来,君少扬点出数十人的名字,在禁卫的强行拖拽下他们哭爹喊娘的被拖出去斩首了。   他们的喊叫声远去后,君少扬漫不经心一瞥殿下文武百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都是低头弓背,没发出一点声音。   “散朝!”君少扬高呼一声,在文武百官齐喝声中将瓜果残渣全抖在毛毯上,而后带着西门涟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身后,呼声一片。   不过,除了自始至终坚定相信帝后的臣子外,其他的官儿中其实挑不出几个真心的来。这些人心里恨得做帝后的小人来捶,不上朝也就算了,一上朝就没好事,草菅人命的,简直是昏君妖后!   不过这事,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事却是万不敢做的。   ☆   从那天后,接下来的两天君少扬和西门涟都是准时上朝,文武百官学乖了,除了上报一些必要的折子之外,尽量不去扯关于西门涟的事,于是朝廷便这么诡异地平静下来了。   第三天,这平静正式被打破,因为西门涟亲挂帅印去征讨大乾。   女子挂帅本就是北越历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而皇后挂帅出征,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之事。   百姓们听到这消息,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觉得是以讹传讹,这事当不得真。   可是在五天后,当他们看到君少扬亲率文武百官和西门涟依依惜别,然后深情的目送连骑马都歪歪斜斜的她和十万将士出城门的时候,百姓们无不觉得这是晴天霹雳。   于是在第二天,亲眼目睹这一场送别的百姓们聊起这事时无不抚脸嗟叹:“有此荒唐皇帝和祸国妖后,北越必亡!”   ------题外话------   有点搬大纲的赶脚,却也不算太乱,起码寻出了思路,希望月底可以结束,然后休息,O(∩_∩)O哈哈~   ☆、032:后院起火   外面如何众说纷纭皆不在君少扬的关心之列,他正在宫里指挥着毕青将囊括衣食住行的东西打包上马车,等过些时日便悄给送过去。自己的妻子自己疼,谁人规定外出行军打仗就一定要吃苦受累的?   宫内君少扬正指挥着打包东西,而已经在路上的西门涟则是在从马背上摔下了后换乘坐马车。   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皇后,怎么带他们打仗?   将士们那个心寒呀,望着那华贵张扬的马车,差点没一抹辛酸泪,打道回府了。   可军规森严,当逃兵者斩,他们又不敢拿着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便只能苦着脸,更加小心地上路。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上路,一路往边境行去。   近些时日,大乾已经当北越是头纸老虎,但到底忌惮北越将强兵暗藏,大动作不敢有,小动作却是不断,都为试探。   这一日,司马瑜在府邸得知领十万大军出征的人是西门涟后,手一颤,手中兵书砸到了桌上。   “夫君?”带婢女来的康心莲才进门便看到他这异状,娥眉微蹙。   司马瑜闻声站起身来去迎她,牵着她的手于座椅上坐下:“看多了书,有些乏了。”   “嗯。”康心莲微微一笑,唤婢女上前,接过她手上食盒打开:“夫君最近忙碌,妾身帮不上什么忙,便让厨房那边熬了乌鸡汤给夫君补补身子。这还是热的,夫君趁热喝吧!”   “辛苦你了。”司马瑜握住她的手,手上却传来一阵灼痛感,他一低头。   “别看……”康心莲窘迫地就要缩回手。   司马瑜却是紧抓住不放,她挣不过他的力气,手掌心被他打开。   那往日白嫩的手掌此时多了四五个火泡,食指上更有一道不浅的刀痕,司马瑜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心莲,你这是?”   康心莲咬住唇,泫然若泣。   一边的婢女道:“侯爷有所不知,夫人知你喜欢喝乌鸡汤后,便亲手做羹……”   “小兰!”   小兰咬着唇,不敢说话了。   “夫君,你忙,妾身便不打扰你了。”康心莲抽回手,慌张地将碗往食盒里装。   “心莲,公事再忙也没有你重要。”司马瑜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的眸子,从她手中取过那汤碗:“况且这是你亲手做的,为夫怎能浪费你一番心意?”   “夫君……”康心莲感动地眨眨眼,泪盈于眶。   司马瑜一口一口将汤喝完:“很好喝。”   康心莲喜极而泣,司马瑜将碗交到小兰手里,牵了她的手:“心莲,院子里桃花已开,再为为夫跳一支舞可好?”   康心莲螓首低垂,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嗯。”   司马瑜对护卫道:“取月泠琴来。”   “诺。”侍卫从里屋取出琴,司马瑜接过抱在怀里:“夫人,请。”   康心莲微咬唇:“夫君先行。”   二人手挽着手,往那桃花林而去。   小兰掩唇轻笑,将食盒交到丫鬟手里边,小步跟了过去。   侯府园内,十里桃花,天边锦绣云霞,地上碧水清池,锦鲤在里边游来游去,红红的一片,极富有喜意。   司马瑜选了一株桃花树下盘膝而坐,焚香操琴。   乐声起,曲风奔放而热情。   康心莲纤腰一扭,飞快旋转,红裙如火,随着舞步飘飞如云卷云舒。   手高举时,广袖滑下,露出的白臂嫩如莲藕,一抹盈绿于她腕间流动,便如那春光,只一现便飞快隐去。玉足弓起,循着那越发奔放的舞步而舞。   粉色桃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她的发上、额上、唇上、身上……   她沉醉于舞乐中,快乐得像精灵。   “涟儿……”   眼前人和脑海里深深铭记的那一张脸孔重合,司马瑜手下琴音一歇,竟痴唤出声来。   记忆里,也曾有这样的一幕。   那也正是桃花灿烂时,他拨琴,涟儿在桃林中舞蹈。   犹记得那一日,她笑容灿烂更胜过织锦云霞,那一回眸的时候,便像是夜空最为明亮的星星坠入其中,华美璀璨美丽得不可方物。   是涟儿回来了吗?   他不自觉站起身来,张开怀抱。   康心莲闻声已无比喜悦,脚尖轻旋,见他痴迷的模样,腰身一拧,旋转着宛若乳燕落入他的怀里,深情的拥着他。   “涟儿……”   怀抱的温香软玉让司马瑜恍惚若陷梦中,可明知是梦,他却也不愿意醒来。   “涟儿,涟儿……”他一遍遍地唤她的名,心里无限欢喜,心潮澎湃时他一把抱起她,在她的惊呼声中抱着她飞身而起,直往卧房而去。   尔后,便是一番缠绵。   下午的时候,司马瑜才整理了衣冠出门,交待小兰好生照顾康心莲后这才离开。   小兰乖巧的应了,等他走后才进里屋伺候着。   “夫人,奴婢以为就要趁此时牢牢把握侯爷的心,万不可让那狐媚子再有机会。”小兰伺候着康心莲着裳,一边道。   康心莲垂下眸子:“派过去看着那狐媚子的人有汇报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小兰道:“那狐媚子整日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再不就是去缠侯爷说话儿。”   说到这小兰话头一顿,恨恨的道:“那狐媚子粗鲁不堪,又不精女红的,不过是说一些闲话儿,真不知道侯爷怎么就那么爱听!”   “都说些什么?”康心莲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   小兰道:“就是一些琐碎的事儿,夫人若是想知道,奴婢可让人都整理了书写给夫人你看。”   “不用了。”康心莲深知司马瑜不喜为人所控制,如若此事被他觉察,这就等于是她将他往那狐媚子的怀里推。只是这事必须得做,但要做得隐秘,不能让外人察觉。   “你去寻那个能伺候他的冷脸侍卫,本宫自有办法问出来。”   “诺。”   “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你且去办事吧!”康心莲将衣裙整了整,站起身来。   小兰躬身退下了,康心莲唤了大丫鬟竹儿和几个嬷嬷同她一道出去。   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康心莲本是随意走走,却走到了先前的桃花林,正巧的和她口中的狐媚子,也就是——紫莹碰了个正着。   紫莹不欲理她,转身便要走。   想走?   康心莲朝竹儿使了个眼色,竹儿会意,上前一步拦住紫莹:“大胆,见了夫人都不知道行礼吗?”   紫莹忍着气,转身朝康心莲福了福身子:“婢妾见过夫人。”   康心莲掩唇轻笑:“紫姨娘气色这般差,莫非是在府邸住得不习惯?”   “婢妾多谢夫人关心,婢妾府里一切都好。”紫莹回道。   “都好?”康心莲故作疑惑状:“怎地妹妹脸色看起来这般差?”   “夫人,奴婢瞅着,她这模样像极了病了。”竹儿道。   “病了那就要及时请大夫了。”康心莲想了想道:“竹儿,你且拿本宫的令牌到宫里,请刘御医过来给紫姨娘看看。”   “诺。”竹儿接了令牌,就要离开。   “夫人且慢。”紫莹拦住了竹儿,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若真让御医来看,她没病也能被折腾出病来。她不能再沉默了:“婢妾多谢夫人关心,只婢妾、自己就是大夫。这几日气色不好只是睡眠不佳,真无大碍。”   “睡眠不好,那也是病。”康心莲可不欲放过这个机会:“医者通常不自医,紫姨娘莫要客气。皇上素来宠爱本宫,那些个人可不会因为本宫出嫁而低看于本宫,进而阴奉阳违。”   这就是点醒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竟敢在她面前放肆!   紫莹脸色一白:“夫人,婢妾不敢对您有丝毫不敬。”   不敢有丝毫不敬?   康心莲眸中冷意密布,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柔和了:“所以本宫才这般关心紫姨娘啊!”   她笑出声来:“来人,将病了的紫姨娘带回院子里,传本宫的命令,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于她!”   这是变相的软禁!   紫莹双腿一软,嘶声道:“夫人,侯爷不会让您这般做的。”   “侯爷乃是国之栋梁,公务繁忙之际哪里能顾得上你这小小的姨娘?”康心莲脸上笑意一敛,换上一副慈悲的表情:“紫姨娘,本宫非妒妇,自不会独占侯爷。本宫理解你对侯爷的一往情深,但是为了侯爷的身子着想,你也要懂事些。本宫答应你,等你身子好后,侯爷若响起你了,本宫也不会不让你伺候侯爷的。”   话中隐藏的话是——若是侯爷想不起她来,她就永远没戏了!   当然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是——就算是侯爷想起她了,也照样没戏!   紫莹这下是彻底跪下了,她怎么就忘了,不是每个皇家贵女都如九公主一般宽容。   九公主……   心口的一处刀绞一般痛,她咬唇,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如此做绝对不会后悔!   “夫人,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侯爷为什么要在府里种下这十里桃林吗?”紫莹孤注一掷,勇敢抬头,迎上康心莲的目光。   “本宫喜欢桃花,侯爷为本宫植十里桃林,本宫很喜欢。”康心莲面不改色的道。   “你说谎,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紫莹迎着康心莲瞬间变得极冷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只要你放过我,我告诉你真相。”   康心莲微怔,紫莹打蛇随棍上:“夫人,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再不出现在侯爷……”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贱人拖下去关进柴房,大刑以待!”康心莲冷喝一声,嬷嬷一拥而上,立即就将紫莹给捆了。紫莹挣扎不开,只得呜呜呜的叫。   “嬷嬷,把她嘴里能撬的话都撬出来,撬不出来了就割掉她的舌头!”说到这康心莲话头一顿,“另将她带的小丫鬟一并带过去,乱棍打死!”   “夫人饶命啊!”   那小丫鬟才叫一声,便被另一个嬷嬷塞了嘴巴。   康心莲走到紫莹身边,笑着道:“紫姨娘,只要侯爷人是本宫的,他喜欢谁都不重要!莫要把本宫当傻子,不是每个人都跟西门涟一样,能在身边养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贱人而不自知!”   ☆、033:自作多情   后院起火的事并没有传到司马瑜的耳朵里,此刻的他才领了圣旨从皇宫出来,手里捏着号令十万大军的虎符,正春风得意满心欢喜。   “去酒肆。”上了马车,他对车夫如此吩咐道。   车夫应一声,驾驶着马车往目的地行去。   宫门处到酒肆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到目的地后,车夫将马车停在老地方,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的司马瑜从马车上下来,往里边行去。此时正是酒肆热闹时,吆三喝五的吆喝声,大口喝酒的吞咽声,掷骰子的声音,以及人大声的说笑声声声相和,是一片醉生梦死繁花之境。   “这位客官……”小二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谄媚的笑容更是深了些:“里边儿请。”   司马瑜掏出银子给小二打赏了,小二笑嘻嘻的接过,将他领到了老位子。   这是一处极隐蔽的角落,加之位置偏高,又有一扇门相隔,甚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但是这里却可将酒肆大致情形看得很清楚。   司马瑜要了杜康酒,又加了几碟酒菜,自斟自饮。   也,张着耳朵,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最初是扯东家长西家短,其次是扯哪个富贵官家又养了漂亮的娈童或者是纳了多少房小妾,再然后大家聊着聊着就聊起以荒唐在天下闻名的北越帝后来。   “有那妖后在,皇帝几乎不早朝。”   “哈哈,据说此女妖艳倾城、天赋异禀,堪比狐仙再世。”   “我若是那皇帝,也愿在牡丹花下死,管那什么早朝不早朝的!”   “可不是吗?那皇帝一开始是半个月早朝一次,后来干脆是半年一次,啧啧,哪有皇帝这么当的?”   “你有本事,你去当皇帝啊!”   “哈哈,说不定皇帝轮流换,明年就到咱家了呢!”   “你就做大头梦吧!”   又是一阵哄笑,喝酒声。   司马瑜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耐着性子继续听。   没过多久,那帮子人又胡吹海侃了起来。   “说起来啊,那皇帝还是个王爷时就是个残暴的,养娈童、玩人兽斗、滥杀无辜,坏事都干尽了。”   “他的皇位就是杀了他的兄长,囚禁其母后,逼其父皇得来的。”   “你还别说,听说啊他们朝中有人反对那妖后的意见,都被斩首示众了!”   “是啊,据说就是妖后领十万大军出去时候的事儿。”   “对了,那妖后,好像是亡国的大西的公主吧,叫什么西门涟来的?”   “对,就是她!”   “那就不对劲了,从前盛传她文武双全,得她者得天下,怎地会这般荒唐?”   “这不就是近墨者黑吗?她成了亡国奴,什么都没了,又落到那样一个残暴的皇帝手里,心性能不扭曲吗?”   “所以呀,她也是个可怜人。”   “再可怜人也熬成一国之后了,你们能吗?”   “哎呀都别说了,我们吃酒,来来来,干杯!”   “干杯!”   酒杯相碰的哐当声,震出杯中酒,也一并将陷入深思中的司马瑜惊醒。   “近墨者黑……”   他喃喃低呓出声,唇内一片苦涩。   那些被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记忆里那个骄傲的小人儿,不苟言笑、不喜人近身,却独独会对他展露羞涩的笑靥,伏在他的膝上听他念那些晦涩难懂的兵法。是的,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被磨灭了心性,她又怎会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想起那一日的大殿,她毫无形象地任君少扬搂着的事,心口顿时一阵疼痛。   是了,若不是她还爱着他,又怎会故意那般作态?   而若不是这样,为什么他派人去伏击君少扬的时候,她都没有出手?   “涟儿,我已经负了你一次,便不会再负你第二次。相信我,等我灭了北越拿下大乾,我必娶你做我的皇后,倾一生之爱补偿你!”   司马瑜紧紧闭上眼睛,后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眸子时,眸中已是一片志在必得之色。   他搁下酒杯,起身往外行去,去到柜台结了账,便出了酒肆。   他心里有事,便走得极快,没有平日的警惕。   故而,他没有看见那先前喝酒胡侃的人里边有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一直目送他上了马车,尔后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   西门涟并不知道因为有心人的捣乱,所以司马瑜一厢情愿的认为她还爱着他的事,当然了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冷笑一声,笑他自作多情。   是夜,十万大军在野林安营扎寨。   照例的,被君少扬任命为副帅的人开始安排闲杂琐事,比如打猎呀、猎物的清洗、生火和换班防守等等。   西门涟这个元帅目前来说就是个甩手掌柜,将士们眼里的她除了会给他们添麻烦、制造乱子之外什么都不会。有很多次他们在摆平她惹下的麻烦后恨不得丢下她,可一想到她的身份,又不得不恨恨地作罢。   这夜,副元帅将事情都安排好后去见西门涟。   西门涟正巧从里边走出来,二人碰了面,她掩唇小小打了个呵欠:“有事就说,没事便边儿去。”   带些不耐烦的语气,声音却还是软糯好听。   副元帅刘亚听到心里却是一个闷呀,却又不得不忍着气道:“皇后娘娘,末将以为将大军分散此举不行。”   十万大军行到半途临时转换方向而行本就是错,若真如她所说的将大军一分为五,又不选出新的统帅的人。到时候谁也不服谁,大军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想不出乱子都可能。   “就这么点事你来打扰我呼吸新鲜空气?”西门涟杏眼一瞪,没好气的的道。   刘亚立即告罪:“皇后娘娘息怒,末将……”   “别末将不末将的,听着烦人。”西门涟打断他的话。   刘亚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希冀之色:“那皇后娘娘是不是就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西门涟面露深思之色。   刘亚眨眨眼睛,眼中希冀之色越发浓厚,只恨不得跳起来高喊:收回成命,收回成命吧!   那小眼神灼热的,跟点了火似的。   “本宫的命令既已下达,断没有收回的理由。”西门涟看他一瞬间面如死灰的面孔,故意作为难状:“朝令夕改的,他们日后定要当本宫的命令是儿戏,本宫会很为难的。这样啊……”   刘亚绝望的心好容易燃起一米米的希望来:“怎么样?”   西门涟道:“只要不将这命令作废,别的你怎么安排本宫都不介意。”   标准的她一路上的甩手掌柜作风。   刘亚差点喜极而泣,从出发到现在他终于发现这甩手掌柜甩了一次好的了。   “好好,末将这就安排去。”统帅的人要安排,分配人的时候要注意,物资要分均匀,他好忙。   西门涟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刘亚一脸感激之色的行了礼,便大步离开了。   却不知,在他转身后,西门涟的眸色深沉,慵懒的姿态里隐隐透出危险的意味。   ……   三更时分,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快,救火!”   “烧的是粮食,快,快去弄水!”   “你,快去,放冷箭的人一定要抓到!”   “走,这边!”   “快,你们过来,救火,这火必须得扑灭!”   ……   黎明时分,满面熏黑的刘亚苦哈哈的求见西门涟。   “天还没亮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被打扰到的西门涟一脸不悦,将披着的大氅的带子拉紧了些,又打了个呵欠。   若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想来啊!   刘亚腹诽一句,咬了咬牙:“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大事不好了?”西门涟责备的道,不悦的看向他。   刘亚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昨儿晚上那么大火,救火、抓刺客时那么大声音都没能把她给吵醒?   这睡神来的这?   可他真没勇气质问,毕竟这大岔子是在他手上出的。   他小心翼翼的道:“皇后娘娘,昨儿有刺客前来,不但刺伤了将士二十五人,还烧了我们的大半粮草。”   他说完低下头,等着被责备。   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他心里一阵阵的忐忑不安,猜想着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经在想着怎么惩罚他、怎么处置失职的将士、出去如何骂人等等……他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回话。   “皇后娘娘……”他不禁迟疑的抬起头来,这一看,差点没气晕死过去——她吃牛肉吃得正开心!   谈论这么严肃的大事时,吃东西真的合适吗皇后娘娘?   刚才还心有愧疚的刘亚,此刻真恨不得化身喷火暴龙,狠狠喷眼前的人。   西门涟面不改色地将牛肉干吃完,咽下去后道:“粮草啊,烧了就烧了,没粮草了,正好吃肉嘛。”   “……”刘亚突然觉得,他宁愿看她吃东西不说话,也不想听到她说完这话后想掐死她,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不仅不能掐死她,还得好好的供着她!娘的,他快生生快将自己憋死了好伐!   “皇后娘娘,末将告退!”   再不走,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   “好哒,去吧!”西门涟欢快地摆手示意他离开,都不等他走出去便趴在软榻上睡了。   娘的,好想掐死她啊!   刘亚在暴走之前猛地转身,快步行了出去。   ☆、034:创造条件   “没有粮草吃什么?”   “吃肉啊!”   “没有饭吃吃什么?”   “吃肉啊!”   “没有酒吃吃什么?”   “吃肉啊!”   ……   自从这话传出来的后,便是以瘟疫般的速度在北越蔓延,一开始是有人破口大骂这是谁家脑残不窝家里跑出去领什么兵、打什么仗?但是据所谓‘知情者’透露说这话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后,骂人的人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老臣们,也没了上下蹦跶的劲儿。   因为皇帝听到这话不但不怒,还在那儿嘚瑟的夸:“朕的爱妃太聪明了。”   太!聪!明!了!   ……   老臣们对这一对帝后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于是火速抱团积累力量,强拉硬拽一般拉了慕容子华在一个阵线,将他们手上的私军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为的就是在北越被破国之际保自己周全。而另外一些墙头草般的臣子则已经开始转移资产,就怕国难时自己会被饿死。   ☆   这话传到大乾皇帝和群臣耳朵里时,他们莫不抚掌大笑,甚至有人笑得前俯后仰、涕泪横流。   有好战的武将站出来道:“北越帝后荒唐至此,朝局正是动荡时,臣以为,此时正是发起战争的最好时机!”   “臣同奏!”另一位将军也站了出来。   大乾皇帝想了想,看向司马瑜。   司马瑜会意,站出来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   武将和那将军顿时就不干了,其中那武将道:“侯爷莫不是有私心?”   将军道:“是还想着那北越的皇后吧!哼,当真是美色误人!”   另有一些声音于此时发出,都是指责司马瑜的。   司马瑜面不改色接下所有诋毁的话,背脊挺直如松。   皇帝捋了捋胡须,道:“司马爱卿你且将缘由一一道来。”   司马瑜道:“北越是只在大乾之下的强国,以兵强马壮著称。当今皇帝君少扬和皇后西门涟自小便被称为天下双雄,都是当世万里挑一的将才!虽说人的性格会变,但是短短时间内他们从惊采绝艳的人物,变得如此堕落、荒唐,这其中的变故值得人深思。”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司马瑜顿了一会儿,又道:“故微臣以为,皇上您或许可以先派人查清楚他们近期内发生的事,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皇帝深以为是:“那么此事,便由你去安排吧!”   司马瑜正求之不得:“微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皇帝哈哈大笑,又道:“众位爱卿,待司马爱卿查明事因,谁愿第一个领兵出征?”   司马瑜心里才有的兴奋之意瞬间冷却,暗道一声:老狐狸莫不是怀疑到了什么?   却,不动声色,仔细听着朝堂里的百官议论的话。   和他想象的一样,朝中目光短浅的文臣武将占了多半,一致道要尽早准备出战;另外一半则是和他一样,道是要探出消息后才有所行动。两班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辩得不亦乐乎。这一日散朝的时间,比任何一日都要晚。   司马瑜一出宫,便是坐马车回府,他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紫莹,却被她身边的近婢告知她配药伤了嗓子不说脸上还长了毒疮不宜见人。司马瑜想着府上都是他的人,加上心中有事便未详细追问就走了。   岂料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将话传到了康心莲的耳朵里。   康心莲生生掰断了最为珍爱的白玉簪,森冷的声音夹杂着变调的尖锐:“给那贱人上针刑,不许弄出伤口!”   “喏。”嬷嬷领令下去了。   “丢出去,省得碍眼。”康心莲将断裂的簪子丢到一边。   小兰应一声,自地上捡起。   外边有声音通传道是侯爷到,小兰果断将簪子揣到衣袖里,低眉顺眼地站到康心莲的身后。   “下去吧!”司马瑜行进来,将小兰打发掉。   康心莲见他面有喜色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可是在一想到他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寻紫莹那个小贱人,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身子往贵妃椅上一靠,不打算作声。   司马瑜进来的时候并未看她,故而并不知道她情绪瞬间的转变,只发现之后有些惊讶的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康心莲在心里大声吼道,可她不笨,若真这般做,就等于是她生生把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没有男人会喜欢善妒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   于是,她只是恹恹的道:“刚才看一话本子闹得。”   “哦。”司马瑜心情好,看什么都好,之于康心莲叶多了几分真意:“夫人向来不是爱悲伤春秋之人,为夫倒是好奇是怎样的故事让夫人都为之心情不好了?”   “夫君上朝本就累,女儿家看的这些话本子上的故事怎能拿来打扰夫君?”康心莲抬起头来,低低叹息一声:“夫君还是回去歇着,过会子我心情也就好了。”   司马瑜弯腰将她搂在怀里:“莫要想那些七的八的,走,我带你去桃林转转。”   桃林!   康心莲瞳孔深深一缩,几乎控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怒火,杀人的心她都有了!   感觉到怀里身子的僵硬,司马瑜一愣,低眼看她:“莲儿,你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康心莲脱口而出道,近咬牙切齿。   “莲儿?”司马瑜不解,感觉有点不对。   康心莲自知失态,立即挽回的道:“我肚子疼得厉害,我……”   说来就来,她腹中忽袭来一阵剧痛,顿时她一张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净。   “夫人!”司马瑜一惊,见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当机立断抱起她,出门便大声道:“快,传御医!”   护卫一见有事的人是他怀里的康心莲,顿时大惊,回过神后立即一溜烟地跑了。   不多时,御医匆匆而来,为康心莲诊脉后笑嘻嘻地从里屋走出来,对着一脸焦急的司马瑜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司马瑜一怔,旋即急切道:“是……”   “公主殿下有喜了,两个月的身子。”御医恭喜道。   司马瑜亲送御医出去,给他封了个大大的红包,他离开的下一秒就立即有人前往宫里给皇帝报信了。   “夫人,我们有孩子了。”司马瑜回去后,激动地握住康心莲的手。   康心莲心中的郁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散,眼中浮起泪花:“我……我有孩子了?”   “嗯!”司马瑜重重点头,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夫君!”康心莲喜极而泣,扑到司马瑜怀里,紧抱着他不放。   司马瑜深情地拥住她,幸福的笑了。   因为这一桩天大的喜讯,一直对康心莲宠爱有加的大乾皇帝决定暂且由别人领兵去探北越的虚实,而司马瑜也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的关系对此安排毫无怨言,在府邸专心照顾康心莲。   本是两全其美的事却招来了宗门的不满,木长老令亲传弟子传令来训斥他,司马瑜嘴上答应得好,心里却全然没当回事。那亲传弟子不是个吃素的,见他这模样怒从心头起却记得这不是自己宗门,回去后便恶狠狠的告了司马瑜一状。木长老同寒引不对付,一并看司马瑜不顺眼,火上浇油之下他一状告到了宗主那里。   宗主怒,下了宗门银令,遏制司马瑜用宗门的权利一年!   司马瑜知道此事后只是冷冷一笑,半点都没当回事。   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内斗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就是这一年,为西门涟彻底驯服北越大军争取到了最有效的时间!   此时的北越,已经分为几支队伍的西门涟所带领的十万大军已走散,跟着西门涟走仅四千余人。可莫要小瞧了这四千余人,他们分队伍的时候一个个看着像是懒汉,实际上却都是从金龙卫和凤凰军里挑出的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说他们个个是西门涟的心腹!   没有了闲杂人等碍眼,西门涟那一副懒散的面具便是彻底揭去,换上一身深黑色夜行衣的她只露出半边脸,一双眸子闪烁着的都是汹涌的战意,灼红的眸子一扫整齐有序站立的队伍:“儿郎们,可有信心将那帮心高气傲的人揍趴下?!”   半年了!   整整出来已经有半年,这半年的时间内,散出去的没有主心骨的将士们有许多人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有些霸道些的见无人出来制止他们,便胆大包天占山为匪折腾得那一方百姓民不聊生;更有那么些穷凶极恶的人困住城池,自封为城主已成城中一害!   西门涟这半年内一直在训练金龙卫和凤凰军,使得他们个个军事素质都远超常人后,便开始着手搜集其余大军的资料,这一搜集她怒不可遏,终于于今夜召集所有人准备对东凰山的七千人的队伍发动攻击!   “有!”   全体将士齐喝,一双双眼里都闪烁着如狼般凶戾的光芒,杀伐之气震天!   “好!”   西门涟冷喝一声:“今晚子时按计划拿下东凰山!”   “拿下东凰山!”众将齐喝!   西门涟眼中战意更浓,一举手尔后如刀刃般重重往下一切:“出击!”   东凰山位于北越之南,得天独厚的地形决定了此山寨的易守难攻,更有毒雾和天然形成的阵法为山寨提供了最佳的保护屏障。这也就是明明山下的百姓一再请命让县令上折子给皇帝让派人剿匪,县令却装缩头乌龟死都不肯递折子的原因。   ☆、035:美人,看看我是谁?   是夜,山寨灯火通明,里边正是歌舞喧天,丝竹管乐齐奏,一片热闹繁华之景;外边已经到了换防的时间,两个分队的土匪如平日一般交接,照例地互相打趣几句,就在那一队的土匪转身时,变故骤生!   先前还与他们言笑晏晏的‘同伴’脸上笑色敛于无形,出手快如闪电扣住他们的喉咙,他们惊愕回头,下一瞬间只感觉到眼前一黑,顿时就没了意识。   “绑!”   有人一声低喝,出手伤人的将士立即取出绳索,干净利落将他们衣裳褪下换上,尔后五花大绑起来拖到后方去。不多时换上‘土匪装’的金龙卫将士们带着武器,说着北越人关说的俚语,互相打趣着回住所。   “哟,回来啦,正赶上,来,喝酒!”   院子里一大帮汉子光着膀子喝得正热闹,见得他们,热情地呼唤道。   金龙卫将士毫不扭捏,一撩衣袖走过去:“来咧!”   立即有人抱起大坛子,摆上十个大海碗,哗啦啦地将醇香的酒倒下:“这是新劫的酒,据说还是送去宫廷的,哼哼,与其便宜了那昏庸的皇帝,倒不如填了咱兄弟的肚子!”   “说得好,干!”   一大帮人哈哈大笑,举起大海碗,重重一撞,酒水泼洒,酒香四溢,他们笑得越发开怀,仰头干尽!   “射!”   也在这时候,数百道潜伏在暗处的身影得令,扣住弓弩的手一松,沾了麻药的箭矢飞一般直朝着喝酒的众人射去!   “咦,我脑袋怎么这么晕?”   “啊,你怎么有俩脑袋?”   “吼,你小子细皮嫩肉的,怎么跟娘们似的。”   “不对,我才喝了一点,我……”   一大帮人,噗通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栽倒了去,呼呼大睡。   “快!”   一道声音低喝一声,立即有潜伏在暗处的凤凰军将士猛虎般扑上去,将这帮子人一个个五花大绑了后扛到暗处去。经过艰苦卓绝训练的他们夜视能力都不弱,加之对环境也熟悉,很快就把人给扛到目的地用臭袜子给塞上了嘴巴,尔后一个个的解下夜行衣,露出里边和土匪们相差无几的衣裳走出去,到院子里大口吃肉、喝酒,又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不多时,有人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是要小解,却往后院兵器库的方向而去。   “喂,未得大当家的允许,不得私自进去!”看兵器库的守卫来拦人。   此人醉眼迷离,拎着裤子:“艹,大当家的连劳资上茅房都要管!”   守卫别过头去,被这酒气熏得难受。   也在这时候,他们忽感到后颈项一痛,顿觉不妙,可还没等他们出声预警,便是往下栽了过去!   ‘醉汉’于黑暗中咧嘴,露出洁白却锋利的牙齿:“拖下去!”   立即就有四人自暗处来,一样的捆绑,两人把人拖下去,两人冒充守卫。   ‘醉汉’摇摇晃晃,又往里边去,哼哼唧唧着北越烟花之地的艳曲。   里边守卫也有不少,但见外边人都放行了,又见是自家兄弟,一帮人便围上来取笑几句,还故意戏谑道是不献上酒就不让他进茅房。‘醉汉’牛眼一瞪,一扯腰带:“劳资就在这小解怎地!”   哗哗哗地,竟真的在这小解了。   解完,好似没看见这许多人的目光一般,拎起裤子,系上腰带,往后一倒就大打呼噜,看样子睡得很沉。   “酒鬼啊!”   众人叹为观止,有好事者甚至弯下腰,用佩剑戳戳‘醉汉’的胸膛。   ‘醉汉’仿若很是厌弃,一翻身,拿臀对着他们。   众人哄堂大笑,就在这时有风起,异样的香味顿时将这一片天地都萦绕。   一开始众人只以为是酒的味道,可渐渐地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可还没等他们捂住口鼻,一个个的便是再承受不住地晕倒了下去。不一会儿那异香散去后,一身劲装的西门涟用脚踩了踩‘醉汉’的背:“起来做事!”   ‘醉汉’嘿嘿一笑,吹起暗哨,唤同伴。   不多时,百道黑影从天而降,又是同先前一般的动作。   尔后,这里恢复了平静,一如寻常。   “看好这里!”西门涟领人将被放倒的土匪带出去,临走时交待一声。   “卑职遵令!”   “嗯。”   西门涟一行人出院子,等众人离去后足尖一点地,身如鹰隼而起,直掠向长空,连连点过数棵参天大树之巅,落到最近俯瞰整个山寨的亭子之巅,选了个四人之间的空当震出长鞭缠在柱子上。   “谁!?”鞭声,引起了其中一个放哨人的注意。   剩下的三人立即作出反应,去动用来报讯的号角。   西门涟不答,借长鞭之力,身形宛若鬼魅飘进,出手快如闪电,都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是将他们打晕了顺便五花大绑住,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右手伸至唇边,发出长长一声啸叫之音。   远处一声应,不多时便有四人爬到岗哨这边,西门涟朝他们一点头,飞身而下。   ……   “大当家的,怎么不喝酒了?”热闹的大厅里边,正为干了一大票而欢乐的几位当家的其中的二当家见坐在主座上的大当家的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便搁下青铜酒盏,好奇地问道。   歌舞骤停,大当家的揉了揉眉心:“不知怎地,从刚才开始我右眼皮就跳得厉害。”   都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没睡好,眼皮子跳。   二当家的自然不会傻得去说第这可能,便道:“这有何难,待我出去看了便是。”   其他几位当家深以为是,也附和着道。   大当家的也觉得要看过之后才能安心:“一切当心。”   “哈哈,大哥你莫要疑神疑鬼,好好喝着酒,我去去便归。”二当家的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自他们占山为匪以来从来都是称王称霸的,再者他们这里足有七千多人,都是曾经过严格训练的真汉子,就是真有人打上来了,他们也不怕!   大当家的也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便摆手示意他去了。   这二当家的从正厅出来,召来几个土匪:“走,随我一道出去。”   几人应一声,跟他一道走。   二当家的先到外围的守卫那边,问:“可有见着可疑的人?”   守卫自是答没有。   二当家的又问了几句,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去后院看,见一帮子人喝得东倒西歪的也就没了询问的心思,只道一声:“净是些酒鬼!”   言罢,往兵器库行去。   兵器库也是安安静静地,可他还是留下了后边的护卫,自己走了进去。   待他进去后,两个守门的护卫相视一眼,快速出手。   是夜,又是毫无防备之间,那几个土匪哪里是此二人的对手,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便是晕了过去。   立即的,暗处就有人来,将他们拖到暗处了去。   不多时,和他们个子相差无几的人行出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了那里。   二当家的在武器库里没看出什么猫腻来,满意地决定打道回府。   到了正厅,他同大当家的禀告了自己的所见。   大当家的这才放心,举起酒盏:“来,喝酒!”   丝竹管乐之声再响起,比之先前更热闹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外边,一场无声的‘替换’正在进行,时间缓缓而过,终于到了子时。   几位当家的已经喝到酒酐耳热,欢乐之余又叫人上美酒、领美人前来。   在一片糜糜之音中,美酒和美人被同时带上来。   只是……   “咦,这妞怎么看着眼熟?”七当家的努力睁着一双醉眼,试图将眼前的美人看个清楚。   “对……这眉眼……”他身边的六当家歪着脑袋,很努力想要看清楚。   四当家的和五当家的是行动派,看到一行面色愁苦的女子中竟有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欢呼一声,立即就围了上去:“美人儿,你叫啥名儿啊?”   三当家和二当家的也凑热闹,一个个伸出狼爪向美人。   美人的身子却滑溜如同泥鳅,他们别说碰到她的人,就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半分。   一干饿狼不干了,火大的吼道:“小娘皮,不许动!”   美人却不听,还是极快地躲着。   “哈哈,你们这些个没用的,有美人都无法享用,看我的!”大当家的见此情形哈哈大笑,起身往这边奔来。   几个当家的也不生气,都哈哈大笑,让了开来。   大当家的扑向美人,挤眉弄眼的笑:“美人,你看看我是谁?”   “洪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宫是谁!”美人冷眸含煞,长袖狠狠一拂间强烈罡风骤起,以不可抗拒的强劲力道将一圈的人掀翻在地,长袖落下时嗜血煞气从她周身迸发,宛若杀神!   洪瑜的酒劲顿时就醒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其他几位当家的酒,也一下子就醒了!   西门涟傲然负手于身后,冷冷一笑,举步向他们的方向而行。   噗通噗通噗通!   所有人的心脏都急速的跳动着看,一双双瞠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行来的脚步。   明明,是无声的。   可她走的每一步,都好似重重地踏在他们最脆弱的心脏,带来死亡般的窒息感。   从未有一刻,他们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是这般的近。   也从未有一时,他们惊骇欲绝的发现,会有那么一个人没用任何武器逼他们,他们却瘫倒在地上宛若蝼蚁般动弹不得。   甚至,别说卡口求饶,就是连呼吸都已经变得那么困难!   下一刻,西门涟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全部自戕!”   ☆、036:久别重逢   什么?   几个当家的这一瞬间都忘记了她身份的震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皇……皇后娘娘……您您……您是不是……是不是说错了?”洪瑜干笑着,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一句话。   其它的几个当家的眼睛里也多出几分希冀来,悄悄咽着口水。   西门涟直起身子,缓步走向正厅最高位置坐下,在他们充满希冀的注视下冷冷一勾唇:“杀!”   唰唰唰!   三道黑影宛若流星疾射而入,剑光寒,毫不留情地往几个当家的身上刺去!   她这是当真的!   几个当家的瞬间都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下一刻,纷纷祭出武器反击!   蝼蚁尚且惜命,他们拼一拼,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   “大哥,你去拿下他!”三当家的对着洪瑜喊道。   洪瑜手上抡起的巨斧立即转了个方向,足尖一点地,连踏过几张木桌,直取西门涟面门。   擒贼先擒王,拿下了她,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劈!   寒风至时,西门涟长袖一抖,一柄匕首快速握于手中,整个身子向右一斜,避开他巨斧攻击的同时长腿一弓,猛地攻向他腿心!洪瑜急退,西门涟步步紧逼,几招过后她手中小巧的匕首和他手上的巨斧狠狠相撞,瞬间火花四溅!   “喝!”   西门涟冷喝一声,强劲的内力逼至手腕,猛地往下一砍!   “呀!”   洪瑜不敢轻敌,抡着巨斧与她正面重重一击!   ‘哧’   匕首和巨斧的再度相撞,西门涟眼神一厉,用力一个下压!   洪瑜奋力去挡,下一刻他惊骇的看到巨斧裂出一道中指长的缝!   这!   她的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洪瑜认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当机立断把巨斧一丢,猛地往后退!   想跑?   西门涟嗤笑一声,手腕一个翻转,五颗雪白的棋子朝着他的方向疾射而出,正中他的背脊。   洪瑜身子一个踉跄,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也在这时候,他只看到眼前三道银光闪过,下一刻他双眸一瞠,艳红的鲜血沿着他脸上的斜十字伤口不停涌出,喉管处鲜血飞溅,高大的身体瞬间颓然倒地,眼角最后的余光落到一只黑色的靴尖上,那缎面上是用红、金二色丝线绣着的怒放的莲。   “大哥!”   三当家龇目欲裂,哇的一声大叫,发狂一般扑向西门涟的方向。   就在这时候,和五当家对战的人手上长剑猛地一回刺,长剑将他穿心而过!   “三哥!”   五当家的一声凄嚎,热泪夺眶而出。   “五弟,走啊,你走啊!”三当家的死死握住剑身,冲着他大声吼道。   “三哥!”五当家的狠狠一抹脸上热泪,从弟兄们撕出的口子里夺路而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仇,他王五一定会回来报的!   “想出去,死了先!”   在外面守株待兔的苗聪嘿嘿一笑,手中大刀狠狠往下一劈,顿时就将王五给劈成了两半。   “哇,我手艺真好。”看着地下的比例均匀的两块,苗聪面上表情无比陶醉。   大厅里的战局也在不久后了解,七个当家的无一人活命。   西门涟行出来,对一脸意犹未尽的苗聪道:“身上带药了吗?”   “带了带了。”苗聪献宝一样从怀里摸出数个青青绿绿的瓶子捧给她看。   “倒水井里去,手脚利落点,别耽误太长时间。”西门涟冷道一声,在苗聪连着的应答声中行出门去,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尖端相抵放到唇边,运足内力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   唰!   疾风近,一道乌光由远及近,闪电般落在她伸出的右臂。   “乖。”轻轻抚了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西门涟抬手,将系在它爪子上的丝带解开,看完内容之后掌心一个用力,那写了字的丝带成粉末纷纷落下,再不留多余的痕迹。   “走!”她对‘疾’道一声,‘疾’极其通灵性地跳上她的肩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脸上撒娇般地蹭了蹭,而后就乖乖地站在她肩膀上不动了。西门涟走到院子里,按计划学布谷鸟叫三声,唤来人手趁着夜色撤走。   子时时分,除了按计划留在东凰山的人,其他的人都回来了,挂彩的不过四五个人。   “全体回营休息,再过五日,准备下一次的备战。”   西门涟凌厉的目光从一张张写满骄傲的脸上扫过,掷地有声的道:“今夜之所以如此顺利得胜是因为敌人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十分自信,又疏于防备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一举将领头人斩尽!但是你们不要忘了,里边还有许多不安定因素的存在,本宫分了一半人手到那里,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城主府我们的实力只有目前的一半,而城主府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守备森严!”   众将士心底得意的火焰一下子就被掐得丁点不剩了!   这要是放到以前,凤凰军的将士可能心存侥幸,就凭他们九公主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布阵绝技,只要他们配合得好,别说是拿下一座城池了,就是拿下半个天下都不会太难。可是现在,九公主早就跟他们说明白了,这等为训练他们而特意制造的任务,是真真正正让他们发挥本领的极限,培养随机应变的能力的绝佳时机。   换句话说就是——休想她会出手,没本事的死了也是白死。   “但听皇后娘娘号令!”   所有人齐声呼道,一张张脸上都是再认真、严肃不过。   “好!”西门涟喝一声,而后道:“众将听令,今夜于营地休整,三日后夜袭城主府!”   “末将听令!”   “撤!”   队伍顿时分成三列,按平日训练的一样,小跑着往营地行去。   西门涟跟在他们后边,一是为了堤防暗夜深林可能有的杀机,二来也是她正处于小日子中,身子较之平日稍虚不说,肚子还时不时的疼。若非如此,以她的平日的功力,洪瑜在她手下难走过十五招。   半个时辰后,全体将士都回到了营地。   这真正的解散后,一个个的勾肩搭背地去后山洗澡了。   西门涟则是回了帐篷,准备打水擦身。   是行军途中,一大帮大老爷们谁会伺候人?那些个小丫鬟虽然也不是个个娇弱似柳,但是让她们真正混在几乎全是男子的营地里,每日都跟着他们到处训练她们哪里能受得了?故而那些个丫鬟在她决定训练将士们的那一刻起,就被她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软禁起来了。所以现在的情形是,营地里就她一个是女的。   打了盆凉水,西门涟掀开帘子,正准备行进去,脚步忽地一顿。   较之方才,她敏感的鼻子分明嗅到了一种香味。   如兰似麝,像极了……他身上的味道。   “谁?!”   不排除有人故意用此香迷惑她的可能,西门涟悄无声地后退三步,手指间夹着的棋子随身可以发出对人致命的攻击!   “小洛儿……”   低低的叹息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明珠璀璨光芒瞬间驱走夜之沉黑,照亮了所有角落。   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椅上站起,精美绝伦的面庞上挂着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那一双黑眸,因为长久的思念终于得偿因而更璀璨生辉,耀眼逼人。   这不是在做梦吧!   西门涟怔怔地,一眨不眨的看突然出现的他,一向聪颖的脑袋突然罢工,根本不知道作反应。   “小洛儿。”君少扬爱极了她傻乎乎的模样,快步行至她身侧,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是不是思念为夫如狂,终得所愿而欣喜若狂了?”   西门涟身体一震,下一刻挣开他的手,端着脸盆冷静地绕过他往帐篷里边走去,将脸盆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   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君少扬都被她奇怪的态度弄糊涂了,可下一刻他便知道了,事实是前面的那一个答案。   西门涟欢喜地转身,乳燕回巢般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嵌在他怀里,哽咽着道:“嗯,好想你。”   长久以来是事务缠身才未有想念他的时间,只真正现在重新回到他的怀里,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想念竟然是这么的深。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当然从他们婚后,这还是第一次她离开他这么长时间。   好多的话想对他说,可话实在太多太多,都挤在了喉咙,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咬唇,眼眶红了一圈。   “我也很想你!”把手上的事安排好后,他连个护卫没带就独身一人找她来了。这么多日的风餐露宿吃的苦,如今听到她回应他的感情,这让他觉得哪怕是吃再多的苦,能有这一刻的重逢也足够。   君少扬低下头,亲亲她的鼻尖,心满意足的道:“以后我都不走了,我们在一起,谁也分不开我们。”   西门涟这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坚定的道:“不行,你身为一国之帝,久不在朝堂怎么行?不行,你明天一早就给我回去,别在专业扰乱军心!”   君少扬发狠想咬她的脸,才重逢呢她就想把他赶走,可真下口又舍不得,便只轻咬了她粉颊一记:“朝中琐事暂由帝师代为处理,我好难得才把他从深山野林请出来,有他在,万事没问题。”   “真的吗?”她怀疑。   “对你,我从不撒谎。”他认真凝视她的眼睛。   “那就好。”西门涟破涕为笑,能和他在一起,她事情会做得更好的。   可君少扬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眼眸一眯,单手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小洛儿,你方才说我在这会扰乱军心,这‘军心’指的是这颗心吗?”   他的手,落在她的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之上。   ------题外话------   电脑才搬回来,明天正常更新,这个月底一定结文!   ☆、037:情深几许   她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后颈,火热地吻了上去。   对他的想念有多深,这吻便有多热烈。   相思成灾难言语,便用这实际行动证明!   君少扬眼神瞬间幽暗,下一刻便是张开唇,化被动为主动,以最深情的姿态接纳她。大手揽紧她的腰肢,将她柔若无骨的身躯更往怀里带,空出的那一只手沿着她窈窕的曲线下滑,那样的仔细仿若是在自己领土上巡逻的王者。   情到深处,人不饮自醉。   只当君少扬微喘着倾身覆在她身上时,却被她抬手阻开了一段距离。   “小洛儿……”他声音醇厚低哑,美好得宛若刚开封的美酒,醉人至极。幽暗的眸子中暗藏着炽热的火焰,这火焰里一点疑问的光芒闪烁,问她要答案。   西门涟咬了咬唇,轻呼出一口气:“我……今天是小日子……”   别过脸,有些不敢去看他失望的目光。   “小日子……你要早些跟我说的。”君少扬猛地翻身下来,稍整衣冠后便扶着她起身,一脸关切的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西门涟摇摇头:“没事。”   “你每次小日子身子腹痛、身子发冷。”君少扬毫不客气戳破她的谎言,大手往她小腹上探去,有规律地在她小腹上揉着:“待会儿你随我去一趟伙房,我去做些热的饭食给你吃。”   “不用了吧!”来来去去的都是士兵,全员警戒的状态下,她不想制造麻烦。尤其是他的身份搁在那,没人认出来还好,认出来就是大麻烦。西门涟从各方面考虑,宁肯忍下口腹之欲也不愿意他出去。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君少扬空出的手一点她的鼻尖,温和的道:“待会你随便唤个金龙卫的两个人过来,我自有办法。”   他说是自有办法,可西门涟怎么看他这表情都觉得毛骨悚然,推脱道:“算了,我想早些休息。”   “你不叫我就自己去了啊!”君少扬作势起身。   西门涟纹丝不动,阖眸养神。   越是不让他出去,他越要出去,倒不如按兵不动,但看他自己抉择。   “你等着。”君少扬的确有一瞬间迟疑,但下一刻他还是果断地走了出去。   西门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幽幽一叹,却又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她起身。整了整衣裳正欲出去走走,目光忽地落在桌上的水盆,心里暗道不妙,当机立断迅速将其端起,快步往外行出去将其倒掉,拎着个空盆就回来了。   做好这一切后她已经没有出去走的心思,腹中又是一阵痛楚传来,她拧眉,手按紧小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这时候她想起方才他为她按压时的舒适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帐篷外。   此时的伙房里,君少扬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衣裳,手起刀落很快便是将食材切了出来。   这时候,有人已经将灶膛的火烧好。   君少扬取来油和调料,抄起锅铲,便开始炒菜。   叫花鸡、乌鸡枸杞汤、清蒸野猪排骨、烩猪肉、清炒野菜,很快便是在他巧手下做好,浓浓的食物香味顺着风在整个营地飘散。引得那些个从外边回来的人纷纷往伙房里凑,看看是哪位大厨炒菜炒得这般香?   “来,吃。”   这时候君少扬已将菜肴和粥摆在了桌上,将再三清洗过的筷子递到她手里,招呼她来吃。   “你也吃。”西门涟自行端起碗拿勺子舀粥。   “这个,趁热喝。”君少扬取过她手上的碗,给她盛热汤:“熬了半个时辰,很烂了,你现在吃正好。”   说罢,将汤碗小心翼翼地放到她面前:“还有些烫,你小心些喝。”一边将勺子轻放到她碗里。   不知怎的,西门涟的眼眶竟有些发酸,喉头无声地翻滚着,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得难受。   “怎么……”君少扬到嘴边的问话看到她这般模样后一下子便咽了下去,轻轻叹息一声,他走到她身边,抱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我为你做的,比不上你为我做的三分之一。”   西门涟摇摇头:“不。”   她无比专注的凝望着他的眸子:“少扬,你给了我整个世界。”   君少扬轻笑一声,温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于我来说,你就是我整个世界。”   他们相视一笑,还是西门涟先道:“好了,先用膳吧!”   闻着这诱人的食物香味儿,她就算是方才不饿,现在也饿了。   “嗯,吃吧。”   ……   这一夜,西门涟偎依在君少扬怀里入眠,睡得十分安稳。   翌日清晨,鸟儿叽喳的声音将人从甜梦中唤醒,树叶上的雨露颗颗圆硕,随着风儿欢快地滚动着,似在欢迎新一天的到来。   营地里号子声震天,将士们正在集合,准备训练。   平常这时候,西门涟早出来了,今儿却是没见着影子。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安安揣测着,却也不敢窃窃私语。   只有金龙卫中两个知情者脸上表情和平日无丝毫异样,心里却都猥琐的想:久别胜新婚嘿嘿嘿嘿。   训练即使没有西门涟的监督,一样的秩序井然。   西门涟一觉睡得沉,快至晌午的时候才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偏过头,脸儿却只蹭到丝滑的锦被。   没人?   她霍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早膳准备好了,快来洗漱。”君少扬端了热水进来,桌子上已经布置好了可口的饭菜,他是算着她醒的时间来准备这些的。   “额……”西门涟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人影不是虚幻,一颗心这才安然归位。脸儿却是晕上一层淡淡的霞色,她低头,弯腰将长靴取来,套上,一只好后再换另外一只,而后从箱子里取衣裳披上,弄整齐后才去洗漱。   等她洗好坐在饭桌旁时,君少扬已经将饭和汤都盛好了。   “吃吧。”他将勺子和筷子放到她面前,冲她微微一笑。   西门涟面上未有表情,一双明眸中却是含了满满的笑意:“你也吃。”   饭后,君少扬将碗筷收拾了,便又让她歇下,西门涟拗不过他的执拗,也只好随他。   “城主府那帮人我去收拾,你身子不适,要好生歇着才好。”君少扬回来后就守在她床前,为她揉着偶尔发疼的小腹,虽然有时候会揉着揉着往不该去的地方去,却每每都在最后一刻生生克制。   对于他自找罪受的行为,西门涟但笑不语,只有时她自己情动,非得打起精神念清心咒才行。   这算是痛也并快乐着。   “我们去看热闹就好。”西门涟毫不保留将早定好的计划托盘而出:“内应我早让人联系了在城主府被软禁的刘亚,内有他的配合、监督,外有他们多日训练里培养的默契,这一场偷袭不会失败,若是惨胜也算是让他们长长心眼。”   “呵呵。”君少扬看着她笃定的模样笑出声来:“这样,嗯,行。去的那一晚,我多带些你爱吃的菜和点心。”   “是去看他们偷袭,不是去看戏好吗?”对于他总能把大事变成玩闹的功力,西门涟表示相当无力。   “那也不能饿着你。”君少扬搂紧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喃:“到了那一夜,你小日子也就过了,那个饱暖思……”他朝她挤眉弄眼,意思是——你懂得。   “脑袋里就没装好事。”轻斥他一声,她咬着他的耳朵:“我要在上面。”   “一切都听你的。”君少扬十分大度的表示道,明媚的凤眸含着潋滟春光,一笑间真如百花齐放般动人,只这一份动人中有添了几分小意的羞涩:“爱妃,轻点……”   西门涟一愣,而后捂着肚子大笑出声来。   这边其乐融融,伙房那边却是怨声震天。   “这到底是谁烧私房菜开小灶哇,咋一点都不给哥留?”翻锅的人大声抱怨,一边学猎犬一般吸鼻子猛嗅。   “是啊是啊,这味道馋死人了。”翻碗的人也跟着抱怨,一边流哈喇子。   “哇,这里这里,有吃的!”角落里的两个个人兴奋的叫喊声骤然响起。   “哇,肉!”   一大帮人迅速朝着方向奔来,争先抢肉吃。   只有一直吃水煮般无味食物的人才最能深刻的领悟到:能吃上一顿色香味俱全的肉,是多么大的享受。   ……   时间便是在这般欢乐中过去了几日,终于到了夜袭城主府的这一夜。   西门涟整合了人手,再叮嘱一遍他们要注意的事后,便让负责此事的一位副官将人带了赶往目的地。   “我们也走吧!”   等他们走出去很远后,君少扬这才牵着自己的爱马从暗处走出来,马儿显然是认得自己的女主人,顿时就忘记了先前发现自己充当‘食物运输工’时的不满,很欢快地将脸往西门涟身上蹭了蹭,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声。   西门涟笑笑,抬手抚了抚马头:“老伙计,还是这么精神!”   “这匹色马,也就对你谄媚。”君少扬可没忘记前一刻这马有多傲娇,都差点打翻他辛苦做好的食物。   西门涟忍俊不禁:“跟马儿吃什么醋?走吧!”   她可不想耽误了时间,便率先上了马。   君少扬瞪傲娇地扬起马头的马儿一眼,恨恨地踩镫上马,将西门涟紧搂在怀里后一拉缰绳:“驾!”   ☆、038:攻陷城主府   渝州城,天色才擦黑,城内便已是家家闭户。   城楼上,千军把守,弓弩手齐备,埋伏妥当。   城内,两万大军分别埋伏在小巷,只等令下便可冲锋陷阵。   整个渝州城都戒备森严,城主府更甚。整个城主府皆是三步一哨,士卒无不武装到牙齿,一刻钟一换岗,口令一变再变,循不出半点规律,亦没有早先记好,都是只由一人从暗处来道换。   这是明处的人。   暗处的人则是隐匿在城主府隐秘的地点,弓箭、暗器齐备,一双双眼睛里皆是闪烁着凶戾的光芒,就像是丛林里欲潜伏等待食物的凶兽!   明暗势力相加,全府高度戒备,城主府固若金汤。   府邸主厅内,相貌粗狂的男子执酒盏大饮一口,怒将酒盏掷于地:“本城主倒要看看那贼人有何本事,能破得了我这城主府的万人护卫!”   “哼,你作恶多端,今晚活该得到报应!”被缚在铜柱上身形削瘦的人啐一声。   “刘亚,你还当你是手握重兵的副元帅吗?”掷酒盏的男子霍然站起身来,疾走几步至刘亚身边,两指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看自己,一双三角眼里闪烁着宛若淬了毒的光芒。   “洪五,叛国者,不会有好下场的!”刘亚丝毫不惧,凛冽目光直迎向他的。   “叛国?”洪五嗤笑一声:“妖后祸乱超纲,昏君不理朝政,这国,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此时我占成为府,蓄养士卒,是为于乱世中保护城民!”   “端得是颠倒黑白!”刘亚怒斥。   “刘亚,我敬你之能,留你性命。你莫要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任谁被一二再,再而三的拒绝,那也是会生出火气来的。洪五的忍耐已经将至极限。   “杀人不过头点地!”刘亚大无畏地一扬脖子,眼睛闭上:“君子何惜一死!”   “你……”洪五恨极拔出长剑欲刺,却怎么都刺不进去。   不是他舍不得杀,是怕杀了此人忠心此人他的那一干士卒反水!   这么长的时间内,若不是畏怯这些,他何至于留他性命?   “哼!”   反手,他一剑刺穿刘亚的手臂,森然警告道:“刘亚,莫要耍旁的心思!贼人就擒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   他决心,再不留他!   刘亚慨然一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有那是,我宁咬舌自尽!”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洪五恨极连刺他臂膀三剑,任他血液肆流,回位就座。   厅堂内,顿时只闻血液滴答声。   ……   深夜,丑时。   风声烈,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不多时城内外皆覆上一层白霜。   埋伏于城楼的士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暗啐一声:“鬼天气。”   弓弩手久拉弓弦的手微微发麻,忍不住悄悄松开,放至嘴边悄呵一口气,再继续扣在弓弦上,却没有入先前一般用力,只作虚状。   他们如此,城内的许多士卒更是如此。   一个个的,早不复先前那警醒,即使站姿依然笔直,却悄悄地把武器往身后藏了藏,悄悄摩挲着,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而埋伏在巷子里的士卒们,大胆些的已经半弓起腰身,解下暗藏的酒囊偷喝几口,让自己身体暖和些;胆小些的依然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钩子哥,偷袭的贼人真的会来吗?”丑时三刻,终于有士兵畏寒,悄悄地问身边的同伴。   “城主一时不让撤,我们便要守这里一时。”名唤钩子的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馒头来:“虎子,你年纪小不禁饿,先吃点垫垫肚子。”   “我不饿,钩子哥你自个儿吃吧。”名唤虎子的少年拒绝道,可下一刻咕咕作响的肚子却出卖了他的言不由衷,顿时那一张脸就红了。   钩子哈哈一笑,将大馒头一分二:“来,吃。”   虎子腼腆地接过,才放到嘴边,忽地就听到有人大声喊:“不……”   这一声还未喊完,地面便是一阵剧震,钩子一跃而起,将手上的半个馒头往虎子手上一塞:“我去看看。”   虎子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钩子便已经跑出去老远。   地面的震荡在加剧,期间还伴随着屋、墙倒塌,一时间都道是地震来临,一个个的士卒皆是拼了命地往外跑。就怕跑得慢了,下一刻被掩埋的会是自己。   “贼人来袭,全体戒备!”   城楼上,此次被委以守城大任的董正卡高声喊道。   士卒们闻言戒备,可随即感觉到身下的瓦砖一阵动荡。   “是地震了、震了!”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墙塌了!”   “这边塌了!”   “我这边也塌了!”   “地震来了,跑啊!”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城墙塌陷,乱瓦四飞,肢体完好的士卒们无不四下逃窜。   董正卡慌忙的大喊:“不许跑,都站住!”   大地震来袭,谁还能管他说什么?   一个个的士卒犹如出笼的兽,慌不择路地往无震的地方跑。   只有董正卡还在那徒劳的喊,却无人肯听。   “吵!”   一支响箭自远处来,贯穿他的咽喉!   董正卡双目圆睁,猛地栽倒在地。   “儿郎们,冲!”   黑暗中,有人一声厉喝!   尔后,寂然无声。   城内,建筑坍塌的速度诡异般停了下来。   也在这时候,一股股异样的甜香随风飘散。   “不好!”   士卒们一开始还不觉得有异,但是在发现头晕脑胀扑到再地的时候,皆知道了这不对劲。   可,太迟了。   接二连三的,士卒们仆倒在地,少有人能站起来。   一条条的长巷不断重复这样的场景,即使有士卒侥幸未在这香味中败下阵来,却在起身寻找时寻不出半点踪迹。   有鬼?   是深夜,又是这般场景,很难不让人往歪处响。   ……   鬼神之说,很快便传到了城主府,一样传到城主洪五耳朵里的还有此刻的战局。   “好生卑鄙!”   洪五气得砸碎了桌子,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城主府忽有爆炸声起,他急跑出去看就见有火龙从厨房冲天而起,巨大的浓烟随风在天地扩散。   “浓烟有毒!”   他见多识广,大喝一声。   有动作快的士卒,迅速捂住口鼻。   慢些的,皆晕了过去。   洪五肝胆俱裂,急捂住口鼻冲出去,可就在这时候大地传来震荡声。   然后便是屋宇倾塌、树木俱倒、以及烈火狂肆的蔓延。   “尔等贼人,有胆正面相战!”   眼看着城主府跟豆腐渣一样的塌陷,洪五气得一双眼珠子里都快能滴下血来。   却,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慌乱的‘走水了!’   以及,屋宇倾塌声。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大半个夜,黎明时分一切结束。   除去晕倒的士卒,洪五的心腹及一干家眷皆是被捆在清理出的空地。   数千个整装的士卒持兵器将其围住,面色肃穆。   伤口已经包扎,却还是有些虚弱的刘亚由人搀扶着出来:“将受伤昏迷的人集中到一处,灌下药汤。”   不远处,已经有士卒架起大锅,身边摆好了草药。   “喏。”士卒领令离开。   洪五破口大骂:“刘亚你个叛徒,竟联络贼人加害于我!”   “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来了。”说完这些,刘亚虚弱地咳嗽两声,对身边的士卒吩咐道:“你且联系钩子,看人到了没有。”   “喏。”那士卒应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时,那士卒便回来,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钩子。   “副元帅,到了!”   只来得及行一礼,钩子便激动的禀告道。   刘亚闻言大喜:“人呢?”   钩子兴奋地往后一指,刘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黑色骏马快如闪电自远处来,未有声响,只有黑影如梭,宛若黑云压顶,甲光摧城!   刘亚激动地涕泪横流,伏地下拜:“末将刘亚,恭迎皇后娘娘!”   “恭迎皇后娘娘!”   激动人心的呐喊声里,一匹黑色骏马从骏马群中闪出,待到刘亚面前方才停下,黑衣乌发的女子从马背一跃而下,绝美的五官宛若神女,冰冷的目光却让周边的温度都降至最低点!   不一会,黑衣骑士们纷纷驾到,默契地在她身后排开,气势更骇人!   这便是他们的皇后娘娘?   众人惊此变,无不惊愕,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道今夜要随副元帅反水,却都没有想到领人攻城的人会是皇后啊!   当今天下,谁人不道皇后是妖后,一代祸水。   可他们,他们看到了什么?   被道是一无是处、连马都骑不稳的女子,竟然冲破重兵把守的城,以卓绝的骑术领骑兵宛若神人天降城主府!   他们呆了、傻了、怀疑这是梦。   莫说不知情的他们,就连刘亚也傻了。   仅仅是气质的变化,一个人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在他原先的认知里:是他人代皇后执笔,定此计谋。   可此刻,他整个脑子都乱了。   眼前这个气势骇人的女子,真是他认知里一无是处的皇后吗?   西门涟冷冽的眸子一扫过众士卒的脸,喝道:“众将平身!”   这声音宛若惊雷于每个人的心头炸响,众士卒皆谢恩平身。   余音回环的声音里,西门涟行至刘亚身侧:“副元帅,且随本宫来!”   ☆、039:论功行赏   西门涟将其带到了城主府一处未坍塌的客厅,示意他坐。   刘亚应一声,正要坐,冷不丁瞥见厅内主位的男子,吓得撩衣便拜:“末将刘亚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卿平身。”君少扬微微颌首,沉声道。   “末将遵令。”刘亚这才起身。   西门涟坐到君少扬身边:“刘亚,将城主内近端时间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禀报上来。”   “喏。”有君少扬在,刘亚更不敢怠慢:“洪五自占县衙为城主府,自称是城主以来不但奸淫掳掠,更加倍的盘剥平民百姓,立各种名目向商人收租。”   他顿了一顿,又道:“城内怨声载道,只是他所拥有的兵力太强大,末将……末将与他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便不得不虚以委蛇,留在这与他周旋。”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色壳面的本子跪着双手捧上:“这些都是末将记录的他的恶行,请吾皇与皇后娘娘过目。”   “洪五罪大,你御下不严反遭其害,也不是堪当大任之辈。”君少扬沉吟道。   “末将知罪。”刘亚惶恐的道。   “这次的事,就算功过相抵。”惜他的忍辱负重,君少扬到底没给他太大的处罚:“起来吧!”   西门涟行过去,接过他手上的小本子,一目十行的看着。   “随本宫出去。”一刻钟后,西门涟合上小本子,行出去。   刘亚诚惶诚恐望一眼君少扬,冷不丁便与他凌厉慑人的目光撞上,吓得顿时就把脑袋扭过来,乌龟般缩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西门涟一道出去了。   外边,熊熊火光将黑夜照得宛若白昼,那些晕倒的士卒们已经陆续的醒来,在同伴的支撑在艰难地站着。而那些本身就未被放倒的士卒们则是小声的谈论着先前让他们倍感惊讶的事,渐渐地那圈子就越围越大,而那谈论的声音也是从小小如蚊蝇般的声音变为人人皆可听到的响亮。   “末将钩子,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钩子是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人,一见西门涟与刘亚出来,立即行礼叩拜。   这一声,顿时就如噼啪燃烧的烈火中忽然被浇上了一大桶油,场面一瞬间静寂,尔后众人俱拜:“末将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将平身!”   西门涟沉喝一声,凌厉慑人的目光锁定一脸惊慌的洪五:“洪五,你可知罪?”   洪五差点没吓出尿来,自知难逃一死,鼓足了勇气喊道:“末将……末将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所犯何罪?!”西门涟语调骤寒。   洪五好不容易撑起的气势顿时就像是被戳了个洞的气球般消下去,低着头,身子筛糠般颤抖着。   “那本宫便让你死得心服口服!”西门涟冷冷道一声,冰冷慑人的眸子一扫全场众人,只是那样冷冷的一眼,便是让所有人都恨不得夹紧臀,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最好是让她忽略才行。   下一刻,西门涟收回目光,不但是将洪五所犯的罪一一道了出来,就连旁的人的罪行,也一并道出。   被点到名的人皆是面如土色,吓得要死。   没被点到名的皆是惊骇不已,明明她就不在这里,怎么对所有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这其中最受震撼的还是刘亚,他惊恐的发现皇后竟将他手抄的洪五和其死忠心腹的所有内容倒背如流!明明只是看似很随意的翻过,就……就全部记了下来……这记忆力……太吓人!   更可怕的是,不但如此,其余的一些士卒瞒着的罪行,也一一被揭发。   他望她的目光中,已然只有钦佩。   西门涟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能下令夺城便是在之前下足了功夫。那些士卒的罪过皆是她秘密潜入城听旁人说的,而且经过仔细的调查,确定属实后才道出。也就是说,她之所以看刘亚呈给她的记录洪武罪过的小本子,仅作核对之用。刘亚呈上是本分,不呈上也无所谓。   “洪五与其走狗一干人等,罪不可赦,就地杖毙!”   冷喝声一出,此次攻城的将士便持武器站出来,强行去拽那洪五一干走狗,拿板子执行军令。   哭天喊地的声音里,西门涟冷扫皆面如土色的士卒们一眼:“认为自己罪过大的,自领三十大板,到副元帅这边登记姓名;认为自己有功劳的,也到副元帅这边登记,以作论功欣赏之用。”   冷冷一拂袖,她转身,对傻眼的刘亚道:“这事,三天之后本宫要详细的结果。”   “末将遵令。”刘亚猛然回神,颤着嗓子应道。   西门涟‘嗯’一声,往厅内走回去。   “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亚赶紧拜,其他的士卒们也仿若大梦初醒,纷纷喊道。这一次的喊声,是自出兵以来发自内心的臣服之意。   ……   “喝点茶,润润嗓子。”西门涟才进厅内,君少扬便是起身,沏了一杯热茶捧到她面前。先前听她说了那么久,嗓子都沙哑了,他心里怪不好受的。   西门涟也不矫情,接过一饮而尽,总算觉得火辣辣的喉咙舒服了些。   “出去走走?”接过她手上空的茶盏,君少扬建议道。   “嗯,顺便看看这边情形。”城主府被毁得差不多了,没有地方休息。而城内也有建筑和城墙坍塌,虽然已经让人在砌,但是要在明天早晨将其恢复原状还是比较困难的。再者还有被药香放倒的士卒们,都还需要人抬走,明天她还有得忙,想想不由得就有些头疼。   “别皱眉了,走吧。”君少扬揉开她紧蹙的眉心,空出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西门涟看一眼他,唇角轻轻抿了抿:“嗯。”   二人携手,掩人耳目从后院行出后,由君少扬抱起西门涟施展轻功往主城而去。   坍塌的建筑、被白雪掩盖的石头碎屑、哀哀叫疼的人、负隅顽抗试图驱赶所谓的‘侵占者’的一些士卒,小巷内并不平静,一片刀光剑影。   “尔等放下武器,当饶你们一命!”攻城的将士大喝道。   负隅顽抗的士卒们无一人住手,领头的少年红着眼睛高喝道:“后面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拼死守卫他们!是男儿,当为国生,何惧死!”   “是男儿,当为国生,何惧死!”   一声声雄壮的声音相喝,他们更悍然与敌相杀,如他们所说一般毫不畏死。   “歹竹群里,偶尔也有那么几根好笋。”凝望下方已久的君少扬唇角微勾,看着少年的目光收回,望向西门涟,后者也回他一个浅浅的笑靥。   “后边等我。”西门涟道一声后,飞身而下,与此同时君少扬运内力于掌心,在她落下的前一刻以凌厉的掌风震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   “末将席淮,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攻城的将士领头的席淮一见西门涟,忙扯下蒙面的布,从地上爬起行礼,灿烂的笑颜在想起目前的处境后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之色。   他身后一干人等也纷纷行礼,不敢怠慢了。   倒是那一帮不明所以的士卒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里边有消息灵通些的士卒迟疑的嘀咕:“席……席淮……席参将?那……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一干士卒们无不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了。   西门涟深沉的眸子朝席淮等人看一眼,虽然他们训练的时候老拖后腿,但是连眼前的这帮人都拿不下简直太丢人,看来她的训练量得再加大才行。留了心思后,她冷声道:“尔等平身。”   席淮一干人等无不头皮发麻,谢恩后皆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吭。   西门涟转过身来,面对那领头反击的少年:“你,不错。叫什么名字?”   “虎子。”少年还没想好,嘴却是快一步先答道,顿时一阵懊恼。   “回去休整,明日辰时城主府侧厅觐见,对你们,本宫另有安排。”西门涟说完转过身来,冷声对席淮等人道:“该收拾的收拾掉,否则本宫让野狗为你们收尸!”   “末将遵令!”席淮等一干人哭丧个脸,莫不夹紧了臀,腿都紧张到快抽筋。   西门涟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朝君少扬的方向掠去,两道身影如暗夜流光,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好一会儿后,席淮确定西门涟不会再回来时,心有余悸的走到虎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小兄弟,你这次真的是咸鱼大翻身,鸿运当头了,不过……也要做好置死地而后生的准备。”完全是经验之谈啊。   虎子还是刚才傻不隆冬的样:“所以这一次攻城,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洪五那厮无恶不作,皇后娘娘就设计了这里应外合攻城的计谋。”席淮一脸嘚瑟:“皇后娘娘不愧是女中豪杰,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号称固若金汤的城主府。”   虎子想到刚才辛苦奋战的事,愤然甩开席淮的手:“只为一己私利,就这般折腾,我等人性命是如蝼蚁,但也不是能任人这般糟蹋的!”   “糟蹋?”席淮脸上笑容一敛:“洪五占城自封为城主,无恶不作,手下一干走狗仗势欺人,将好好的一座富庶之城弄得民不聊生。皇后娘娘高瞻远瞩,一是要为城民除了这害、二是要训练我们单独作战的能力、三是要考验城内余下将士的忠诚度与本事,故而才用此计,何来糟蹋之说?再说,就是糟蹋又如何!我们自穿上这一身戎装开始就代表着今生忠于国家、忠于百姓!若连这些都做不到,不如去死!”   这是西门涟常拿来训他们的话,今日他一股脑的拿出来训人。   虎子一张脸顿时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身后一干士卒更是如此,一个个的低着头,为之前的有的心思愧疚不已。   “是人都会犯错的,改正就好。”席淮表示训人训得很爽,带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归城主府。   他一走,其他人等皆跟上。   虎子领着一干人跟在后边儿,一个个的,都默不作声。   “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这些,肯定是平日都被你训怕了。”不远处的黑暗的屋顶上,坐着并未走远的无良夫妇二人,君少扬戏谑的道。   “这人,你有印象?”西门涟挑眉。   “以耍奸偷滑闻名,我第一次带兵出征惨胜归来的人中有他一个。”君少扬眸中有些怀念,更多的是深深的哀伤。那一次是真正的惨胜,都是由他的错误而造成,满是尸体和鲜血的场景成为缠绕他数年的噩梦,以至于他无法再站上指挥台,亲督将士作战。   西门涟无意挑开他心底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   手心传来的微凉的触感让君少扬一怔,旋即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有你,真好。”   ☆、040:将别   不过黎明时分,便有士卒敲锣打鼓表示城主受到上天的启发决定斋戒三日,一并的所有的城民都必须在家沐浴焚香戒荤腥诚心待上三天,胆敢不从者一经发现不必审问,直接杖毙!   杖!毙!   带着绝对震撼骇的两字骇得城民无一个敢出门,纷纷关门闭户私底下大骂洪五不是个东西,嘴皮子利索些的都去问候其十八代祖宗。愤怒过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只要不出门,谁管得上他们继续吃喝玩乐?   城民们是难得的悠闲,可城主府的刘亚几乎忙成了狗。   自从那一夜西门涟的一道看似随意的命令下达下来后,士卒们一个劲地往刘亚身边涌,纷纷报自己的功劳。士卒里边儿吧,立功的真心不少,可是也有那么些试图浑水摸鱼虚报成绩是的人也不是没有。这样一来便给记录工作带来极大的麻烦,刘亚可没西门涟那个变态的脑子能过目不忘,便将不确定的事给记录了到了一边的宣纸上,以便改日再查。这样一来他几乎忙坏,便干脆地从自己人中点出识字的人,帮着他一起记录。另外一边,自领军棍的人也不少,只一个个惦记着自己是爷们儿,憋着几乎将嘴唇快咬烂都不在那鬼哭狼嚎。   在这一片忙乱里,西门涟接见了虎子一干人等。   “既有悍不畏死的勇气,那可有接受严格体能训练的决心?”礼毕,西门涟并未让他们起来,而是肃然问道。   “有!”众士卒齐声喝道。   “好!”西门涟沉喝一声:“史扬!”   史扬出来:“末将在!”   “自今日起,他们编入你的麾下,随你们一同训练!”   “末将遵令!”   西门涟环视众士卒一眼,眸中暗色光芒涌动:“期间若有私自出逃者,一律军法处置!”   “末将遵令!”史扬坚定的应道。   西门涟站起身来:“都平身。”   道完,她行了出去。   她一走,厅堂内那慑人的压力便也跟着去了,史扬的脸是典型的娃娃脸,面白肤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士卒们不会太怕他,胆子大些的已经凑到他身边,同他套近乎。   “皇后娘娘说的军法处置没别的,就一个字——死!”史扬望着周围那一干脸色都不好看的士卒们,咧嘴露出森然的笑容:“以后你们都跟着本将军训练,都要认认真真的。”   他们以前尝过的苦头,他绝对会让这些小子们好好尝一遍。   已经迫不及待了喲。   众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史扬那脸上有、杀、气!   ……   西门涟出去后去看了看刘亚,见他还是忙得昏天暗地的便没去唤他,只静静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之后到主城,吹暗哨唤来金龙卫和凤凰军的将士们。一刻钟后所有人等到齐,个个雄踞马上,气势威武磅礴宛若一体。   “其他人呢?”西门涟问史扬。   “还在后方。”史扬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只脸上的幸灾乐祸之意怎么都掩不住。   西门涟默不作声,负手而立,冷眸望向大军到来的方向。   半刻中后,气喘如牛的一干士卒终于骑马赶了过来,才下马想行礼,许多人却是才屈膝便趴在了地上。少数几个好点的说话也是哆嗦着嘴皮子,一副备受摧残的模样。   想想也是,半个时辰的路程要他们在一刻半的时间内赶到,除了那已经备受摧残过已经习惯了的凤凰军和金龙卫的将士,一般人真受不了。   西门涟却根本不管他们受不受得了,冷眼一扫累得像狗的一干士卒们:“体能也太差了!”   一干士卒们被这冷眼一扫,如临冰窟,哪个敢出言反驳?   席淮在后边悄乐:嘿,有了这帮人,以后他就不是垫底了吼吼。   “席淮!”   “末将在!”   “自今日回去后,你那一支的人训练量全部加倍一个月!”都打不过一干没经过什么正统训练的士卒,她的脸都快被他们丢干净了!西门涟冷瞪席淮一眼:“一个月后我会亲自检验成果!”   晴天霹雳啊这是!   席淮身子一个哆嗦,差点没从马背上栽下来。   周围的一干人等不厚道的笑了,顿时笑成一片。   “笑什么笑?!”西门涟冷斥一声,幽寒的目光在众将脸上一一扫过,皮笑肉不笑的道:“检验席淮那一支队伍的同时,我亦会从你们的队伍中抽出两支来考验,通过不了训练加倍一个月!”   “嗷!”   这下换席淮高兴,一大帮子人哀嚎了。   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全体肃静,听我号令!”西门涟沉喝一声,高举起手。   众将皆紧攥缰绳,坐姿笔直。   “调转马头,回训练基地!”   手重重往下一切,将士们齐齐策马狂奔,马蹄扬起阵阵飞沙,铺天盖地的一片。   只,被棉布包裹住的马蹄,并未发出多大的声音来。   ……   三日后,西门涟收到了刘亚和一干人等呈上来的‘成果’,大致翻阅一遍后,她命令刘亚将全部的士卒们召集到城主府,并未论功行赏,只令人搬来一个烧的通红的火炉,将写满了字儿的纸都丢了进去。火舌高卷,烟灰随风四散,一会子的功夫后就烧得干干净净了。   刘亚霍然瞪大了眼睛,忘记尊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不止是刘亚,还有那些自报功勋、以及自领处罚的士卒们无不惊骇的看着她,一时间都如断了线的牵线木偶,根本不知道作如何的反应。   西门涟沉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你们必须记住,人在做天在看。我不管你们从前是怎样的德行,既然现在到了我的手下,就全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服从命令,否则一律杖毙!”   冰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其中嗜血的杀意让人绝对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   “末将遵令!”   众人齐喝。   西门涟眉头一敛,厉斥:“都没吃饭吗?声音大点!”   众人齐齐高声呐喊:“末将遵令!”   “保持这样的气势,今、明共休整两天,从明天起正式开始集训!”西门涟高喝出声:“全体都有,解散!”   一干人等是等到她离开后才真正松了口气,凑到一起开始聊天扯淡,都觉得这位皇后娘娘不过是女儿家,能有什么本事训练他们?   然后大家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各种插科打诨。   而这时候,西门涟已经回到了临时休息的偏厅。   “喝杯茶。”在这里等她已久的君少扬站起身来,送到她手上。   西门涟接过,浅啜一口,低眼看案台上堆积如山的折子,眉头一敛:“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总让人把奏折送这里不是个事儿,真有紧要事发生的话,时间就是人的性命,哪里能经得起这般耽误?   君少扬懂她的意思,想了想回道:“等新任命的知县上任,我便走。”   西门涟‘哦’一声:“人什么时候能到?”   君少扬答:“明天。”   “这么急?”西门涟眉头皱了皱,又问:“新知县原先是做什么的?”   君少扬十分喜爱她公事公办时认真的模样,可他都快走了她还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让他有种‘不受重视’的感觉,便前走一步,伸手搂她在怀里,软玉温香入怀,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是告老还乡的刺史,官声不错。他答应我会在离开的时候落定下一任知县的人选。”   “那便好。”不然苦的必然是百姓。   “小洛儿,我都快走了,你都不肯好好陪陪我吗?”君少扬话锋一转,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期期艾艾的道:“上次你答应我的事,我们还没做呢。”   这几天他们都忙得够呛,他怜惜她身子,便强忍着不碰她。而今事情皆已在掌控中,那么……嘿嘿……他的小小请求应该被满足了吧。   西门涟侧头看他一眼,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更贴近自己,脸往上仰,精准地捕捉到他适中厚薄的唇,紧紧贴了上去,含住他的唇瓣轻轻的。   君少扬眼中顿时亮起幽光,单手贴住她的腰背,让她更贴近自己,尔后化被动为主动……正如那久旱逢甘霖,鸳鸯喜交颈,被翻红浪,春风数度满室内。   ……   晚间的时候,君少扬心满意足地搂着千娇百媚的爱人,修长的食指在她热汗淋漓的雪背间游移,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绵软触感,他低低叹息一声:“小洛儿,真恨不得把你打包了带回去。”   只夜夜相思这妙滋味儿已经够折磨人,而今一夕尝到了甜头了却要马上回去,他真舍不得。   “嗯。”西门涟轻哼一声,猫儿般伏在他精壮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掩映下,眸底的那一份黯然清晰可见。他道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他?   “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君少扬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呓语。   “嗯。”西门涟唇角含笑,仰起脸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双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我等着那一天。”   “相信我,不会太远。”他承诺。   “我会活着回来。”她郑重许诺。   两双黑眸深深对视,情深几许,而后相视而笑……接下来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041:聚贤   两日恩爱,恨良宵苦短,启程行,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为我,好好保重自己。”   城门外,跨上骏马欲行的君少扬调转马头,弯下腰来,十二分认真的对还站在原地的西门涟嘱咐道。   此时尚未到,城门刚开不久,路面凝冰,少有行人,仅有守城的士卒持武器驻守城门,除了初时对这一对外貌出色男女看一眼后,便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内的动静。   “嗯。”西门涟仰起脸,明媚的眸中流转着一丝不舍:“我会活着回去。”   这便是最好的承诺!   君少扬脸上笑容灿如晚霞,修长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别忘记,我的性命,也在你手……”最后一个‘里’字被她薄凉的唇堵回了他的咽喉。   他一怔,旋即发狠似地深吻着她。   她依着他,任由他在自己檀口中攻城掠池。   可他,舍不得弄疼她。   粗暴的吻,渐渐转为吮吸,他抬眼看她双腮泛红宛若桃花,心头几分不舍、几分惆怅、忽地就想若能这般地老天荒该有多好?   “我在皇城等你。”   松开她,他深深凝望她一眼,再不逗留,一转身马鞭重重抽下:“驾!”   骏马长长嘶鸣一声,蹄下生风,卷起飞沙迷离,飓风一般朝着远方卷去,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清。   看不清……   西门涟眨去眼中迷离的水雾,毅然决然转身,大步向城主府行去。   ……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渝州城的百姓惊觉天儿似乎变了一变。   城主府旁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聚贤楼,但凡有才能者可自荐,亦可由有德高望重的人写帖子推荐进入聚贤楼面试。一旦才能得到楼主的认可不但可以获得每月基本十两银子的饷银,还可以通过做楼主每日随即发布的任务而获得相应的奖励。当然了着所谓的‘才能’是没有限定的,偷鸡摸狗中的佼佼者那也是可以的。   总的来说就是——觉得自己有一技之长的都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百姓们一开始觉得这事邪乎,觉得可能是残暴的城主大人吃饱了撑着想出来的故意折腾人的玩意儿,即使对这等优厚的条件心动,一个个的都抱着观望的心态,并未有动作。对比银子,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金贵些。   从来是时势造英雄,三天后这城内有那么六个不怕死的人去面试了。其实吧,这六个人都是城内铁匠铺子里的打铁匠,空有一身打铁的蛮力,脑子不聪明,不小心给人打坏了一批农具赔光了银子没银子吃饭了,他们觉得饿死也是个死,就决定去聚贤楼试试。进去看楼里边雅致得文人的雅舍一般,又看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到楼主派人出来给他们面试,让他们在一座小型的锻造房按锻造武器的步骤打铁后,一个个的热血沸腾,就着那房子里绝好的材料,甩膀子欢快地锻造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满头大汗的他们走出了聚贤楼,一张张黝黑的面庞上都挂着兴奋不已的笑意,每个人的兜里都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当晚就在城内的饭馆大吃大喝了一顿,醉话什么的说得格外飞快。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那必然是消息。   六个铁匠的醉话被小二听到,小二告诉跑堂的、跑堂的告诉好伙伴、好伙伴儿告诉别的小伙伴儿……于是乎,聚贤楼一夜间就出了名。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从开门三天后第一次聚贤楼门前聚满了前来面试的人。   聚贤楼的楼主笑吟吟地迎人,让来面试的人先登记了名姓和籍贯后,让楼里的人将人分开了带去面试。   一时间,楼里楼外热闹至极。   而在这时候,六个‘醉酒说了一夜胡话的铁匠’已经在城主府的正厅,领到了史扬承诺的银子。事情是这样的,昨儿铁匠们得到聚贤楼的认可后,西门涟便命令史扬给他们赏银的同时告诉他们可以任择一处饭馆吃喝,当是庆贺他们通过面试。六个铁匠累了一天,求之不得立即就答应了,一出去真就甩开膀子大吃大喝,然后喝醉了。   这人一醉酒,得意之下什么话都能说,只要他们一说,便会有人立即传播。聚贤楼开门三天,已经获得全城的百姓的强烈关注,就等于是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底都埋下了一颗火种,而今她之设局就等于是点燃了其中一颗,而后成就如今这烈火雄雄的局面。   “皇后娘娘好算计。”刘亚观聚贤楼盛况,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西门涟微微勾唇,她利用的不过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真理,垂眸:“接下来统计的事,就交给你了。以后统计的结果都在当晚子时之前奉上,不得延误。”   “末将遵命。”刘亚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干劲!   西门涟负手于身后,俯瞰聚贤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之间一道犀利的光芒直迎上她的瞳眸。西门涟瞳孔一缩,目光瞬间凌厉,朝着那人瞳眸直视过去,那人亦不甘示弱,以越发犀利的目光与之对视。   两两相对,视线于空中激烈交锋,丝毫不逊色于刀光剑影的对峙。   站在西门涟边儿上的刘亚都觉得,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变得冷肃,不敢抬头。   许久之后,还是那人先移开视线,低下了头去。   西门涟看那人身影进了聚贤楼,唇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刘亚,现在城主的,未来的一朝丞相的人选,我想我找到了。”   “呃?”刘亚不明所以。   西门涟也不解释,转身:“注意那个生有重瞳的那个男人。”   刘亚一怔,旋即便是明白了,生有重瞳的那个人便是她关注的‘城主候选人’,当下精神一震:“卑职遵令。”   西门涟‘嗯’一声,走进屋去。   而她口中的‘生有重瞳的男人’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左眼皮跳个不停:“左跳财……啧,难道我将会有不一般的际遇?”   这般想着,已经是轮到他写上自己的资料,在名姓空格后他挥笔写下:‘柳逸’二字。   字如其人,形飘逸而洒脱,行云流水,风骨天成。   这般好字惹得负责登记的人也抬头看了看他的相貌,在看到他的瞳眸后微微一怔。   柳逸唇角含笑,重瞳天生,多年虽被人骂为妖怪,但他并以为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且她母亲博学多才,独身抚养他成人,教会他做人的道理,支持他游历五湖四海以开拓眼界,没有母亲,哪来如今的他?   于是,丝毫不避讳。   心里却暗道:若聚贤楼的人都因他天生重瞳而嫌弃他,那此生他必定再不登此楼。   “小的看先生便是大才之相,请随小的这边来。”登记的人起身,毕恭毕敬朝他行一礼,躬身请他往楼上行。而随着他的起身,另一名身着劲装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这下换柳逸惊讶了,之后便是极高兴,只多年良好的修养让他喜怒不行于色,淡淡道一声:“多谢。”   “先生莫要客气,指不定日后小的还要倚靠先生的庇佑呢。”登记的人边走客气道。   柳逸一笑,跟在他身后:“小哥客气。我如今一介布衣,即便是能通过,也未必有多大的造化。”   “先生莫要妄自菲薄。”登记的人既然选择在他身上下注,就决定一搏到底,于是低声道:“不瞒先生,这聚贤楼名为聚贤,实为举贤。这楼,就等于是鲤鱼跃龙门的那个龙门,只要先生能跃过去,化龙之日指日可待。小的看先生就觉得先生是当代大才,故大着胆子给先生透这个底儿,该说的小的只说到这里,剩下的便看先生自己的造化了。”   柳逸忽地想起在聚贤楼外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双冷肃的瞳眸,细品一番此话,心里作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聚贤、举贤’,不拘一格降人才,有这般魄力和实力者莫非是……   “就是这里了,先生请。”登记的人停下脚步,恭敬道。   柳逸回神,含笑:“谢谢。”   登记的人道:“本分之事。”   说着,便要告辞。   “小哥,敢问高姓大名?”柳逸是知恩图报之人,今日承他之恩,来日必报。   “高姓倒是不敢当,小的姓朱,名鸿。”朱鸿道。   “朱兄。”柳逸客气道。   “先生客气,告辞。”高鸿道一声,离开了。   柳逸微微一笑,目送他离开后,抬手,叩响了房门。   不多时,门从里边打开。   ……   西门涟从聚贤楼的后门行出,纵马直奔后山。   山峦叠嶂,小路回环,青山翠木,丛林鸟叫兽鸣,清幽的同时也隐藏着危险。   ‘哧’   飞叶自指中飞出,一条刚昂起首的眼镜王蛇便是被从七寸处一分为二,尸体随着鲜血飞洒在地。   “驾!”   西门涟一勒缰绳,骏马踏过蛇尸,飞快前行。   沿途之景不断后,风声猎猎,此时,是正午。   “哈!”   “嗬!”   “吒!”   “嘿!”   “哧!”   上万人的营地里,将士们正持着武器在统领的带领下练着武功,一个个的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热汗,有汗滴滴入眼睛里也无任何一人去擦拭,端着严肃的脸练着近日来练了数百次的招式。   没人偷懒,也没人敢偷懒。   今日的下午,便是他们接受第一次考核的时间。   ☆、44:兴兵   “队长,二队那帮兔崽子最喜打埋伏战,现指不定在那个山洞里猫着。”   “不一定,这次难得皇后娘娘亲自监督我们的比赛,那帮兔崽子肯定会用奇袭的方式和我们正面相对。”   “也可能喔。”   “你们都给老子闭嘴!”史扬‘呸’一声吐掉口中叼着的的青草,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皇后娘娘最喜以少胜多,最常用的的就是先用奇袭打人家一个猝不及防,然后乘胜追击杀敌一个不留!”   所以说什么正面对战都是浮云,皇后娘娘阴人什么的那是最得心应手了。   一干经历过城主府那次大战的士卒们皆是心有同感地点头,皇后娘娘的确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光明正大。   “都给老子警醒点,别让二队的兔崽子坑了。”史扬这般说的时候,也调整了下身子,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听着动静。其他的士卒们见状,都屏住呼吸。   树林,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冷风轻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夜更显得诡谲阴森。   忽然,有兔子猛地自丛林蹦出,直朝着史扬这方向奔来。   小动物在丛林是最多的,不大能引起注意。   可史扬不是别人,他跟在西门涟身边训练的时候吃的苦比这辈子吃的盐还多,一看到这兔子就立马觉得不对劲了,当下立即祭出特制的小弓,趁风起的时候猛地朝兔子脑袋直射而去!   ‘唰’   中箭的兔子脑袋上顿时就有鲜血迸出,四肢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而周边,亦然没有别的动静。   士卒们看史扬收起弓箭有俩感悟,第一:这么小的弓箭也能杀兔子要不要这么厉害?第二:队长是不是肚子饿了,不然这般时候怎么还有心情射兔子?   史扬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双在无数黑夜里锻炼出极强的夜视能力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死兔子先前来的方向,手悄搭上背后的长弓,随时都能射箭。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后,有一只黑熊慢吞吞地靠近这边。   士卒们多数累得不行,明里不敢动作,可那一双眼睛都是半闭半睁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跟睡熟没什么两样;仅有少数者还密切注视着周边的动静,其中一人眼尖看见了那慢吞吞的黑熊,胆儿都差点没吓破了,忙禀报史扬道:“队长不好了,有头熊瞎子往我们这边儿来了。”   “给老子闭嘴!”史扬听到后边不小的动静,低声斥道。   后边的一干士卒讪讪的,摸摸鼻子不动了,只死盯着熊瞎子来的方向,一眨都不敢眨。   慢慢地,熊瞎子朝着这边越走越近,士卒们的心也是越跳越快,其中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队伍里唯有史扬自始至终的冷静,待熊瞎子快到跟前时,他猛地一跃而起,背上重逾百斤的长弓狠狠地砸向熊瞎子的后颈!那熊瞎子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往地上重重倒下。史扬见势极快,手上的长弓再次砸下,正对准熊瞎子刚才的伤口上,熊瞎子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砸得晕了过去。   史扬眼疾手快,一手撑住熊瞎子,一手狠狠抓住熊瞎子的脑袋上的软毛,用力一扯!   一边看着的士卒们无不瞠大了眼睛,大张着的嘴巴几乎都能塞一整个鹅蛋进去,心跳都停了。史扬的力大无穷他们是见识过的,这下他们丝毫不怀疑他能把熊头整个扯下来。胆子小怕血的士卒小腿肚子直打颤,却又不敢捂住眼睛,只得屏气凝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一幕。   史扬这一扯,扯出的并不是什么熊瞎子的血肉,短促的‘嘶呀’声中,一个熊瞎子的头套就被扯了下来。他再一提,就把穿着熊瞎子皮毛的二队的一个小士卒给扯了出来。   众士卒目瞪口呆后皆是羞愧不已,都恨不得把脑袋低到裤裆里去。   史扬将昏迷的小士卒绑到树上,低声道:“钩子。”   “属下在。”钩子出列。   “换上,原路返回,半路上放,剩下的事,你懂的。”三两下从熊瞎子肚子上的小豁口摸出一枚信号弹,史扬将其和熊瞎子的皮子一起丢给了钩子。   钩子重重一点头,接过东西,二话不说将信号弹捏在手里,换上皮子,模仿着先前熊瞎子的步伐一步步地往回走。   ‘biu’   须臾,一道红芒直飞向空中。   “没人?”   二队的队长梁子眼看着熊瞎子返回,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纳罕。   “我也觉得不对。”有眼尖的士卒附和道。   “且莫动,待熊瞎子到面前,先收拾了他再说!”梁子决心道。   所有士卒都表示同意,俱是严阵以待。   且说正往这边来的钩子,他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耳力特别好,梁子在那边说话声音虽低,却或多或少传进了他耳朵里一些。黑瞎子头套里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摸出腰间的信号炮,用力一扯!   “不好!”   梁子一听就知道有诈,立即命令士卒们严阵以待。   而也在这时候,史扬手一招,沾了火油的箭尖在明火中一过,他咧嘴一笑,手指一松,三支带火的长箭猛地窜进梁子带的士卒们的队伍埋伏的干草堆里。   轰!   火势顿时疯一般的蔓延,一个个面色黝黑的士卒们捂着鼻子,赶紧从火堆里跳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丢下弓箭的史扬冲身后的士卒们一挥手,一干人等以虎狼之势冲到梁子这一堆士卒面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他们捆得跟山猪似的。   “靠,怎么就这么倒霉催的遇到你了!”‘山猪’梁子恨地一吐唾沫。   抽对战队伍那都是凭运气,对战的地址全是西门涟亲自写的字条,不到真正对战的时候很难知道彼此的底细。   史扬得意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抬手敲了敲梁子的脑袋:“兄弟,看到你,我真高兴。”   “技逊一筹,下次必定不输你!”梁子绝对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感到沮丧……实在是已经被西门涟打击太多次,习惯了都。   “这才是好兄弟。”史扬哈哈大笑,冲着士卒们喊:“兄弟们,走,咱交差去嘞!”   打了胜仗的一干士卒高兴不已,开开心心抬着战利品回大营。   这边战役结束了,山林另外的场地有些队伍的对决的已经结束、有的队伍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还有那么几个队伍好死不死凑到了一起,分不清敌人是谁,干脆的打起了群战。   ……   这一打,就是整整一夜。   最后一缕薄雾散去,金乌东升,明灿的光芒普照大地时,所有人等都回到了大营。   士卒们或衣衫褴褛、或垂头丧气、或喜气洋洋、或若有所思、或龇牙咧嘴……表情不一而足,站立的姿势也是七歪八倒,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堆醉汉。   西门涟从营帐行出,冷眼一扫众人,清喝一声:“全体集合,立定!”   士卒们再不敢偷懒,有力气的迅速站好军姿,没力气的也强迫自己站好,努力打起精神来。   “各个队长,出列!”   “末将在!”   一个个的队长出列,恭敬地站到了西门涟的面前。   “将你们队伍精神不振、致命处有血迹的人带出来到右边的营地!”   “末将遵令!”   一个个的队长转身,快速走入队伍,严格地执行她的命令,将她所点的符合那些条件的人点出来,带到她指定的地点。   半个时辰后,真正能留在西门涟面前的将士统共不过五万之多。   西门涟冷眼从一张张带着犹如‘劫后余生’般喜悦的面孔一扫而过,肃然道:“能留下的,都是有本事的,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自今日起留在这里的人全体训练翻倍,三个月后再次举行类似的大比。之后我要从你们中间选出两万精兵组成和金龙卫、凤凰军齐名的风云大军!”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只要是从军的男儿,就没有不知道金龙卫和凤凰军代表的意义,那可是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神话,而今她的话却是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或许有和神话并肩的机会!   怎能不激动!   都狼血沸腾了都!   被剔除到营地右边站着的将士们无不面露艳羡之色,心里后悔之意油然而生,想着若是在对战中自己若是更卖力、更小心,那现在留在那里可能成为精兵的人中是不是也会有自己?   “当然了,这风云大军的人数有限,本事却不限定!”西门涟转身对着右边垂头丧气的将士们道:“你们在三个月后也可以分出百人的支队和对手对战,得胜者允许有三小队,每对限定两千人。得胜者可与成功获得精兵名额的队伍对战,只要赢了他们,他们的名额就是你们的!”   这就是,胜者为王!   轰!   右边营地的将士们眼睛顿时就亮了,一个个皆捏紧了拳头,决心一定努力训练,下一次必定不能输!   瞧着他们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的样子,西门涟唇角微勾,对对面的将士们道:“你们可有信心保持胜利,成功加入风云大军?!”   “我有!”   “我有!”   ……   呐喊声震天,炽热如火的光芒于一双双黑色的瞳眸中点燃,瞬间燎原。   “好!”   西门涟清喝一声:“既然有信心,那就实际行动起来给我看吧!”   “好!”   回答她的,是洪亮如雷的齐喝声。   在这声音里,西门涟终于露出自进营地的第一抹喜悦的笑容,灿烂如花。   ☆、45:生   以培养蛊王的方式选拔新军,鼓舞士气的同时更是为新军将领选拔做准备,填补朝内武将的空缺。这便是所谓‘一箭双雕’,而且以现在大好的情形来看,风云大军一旦组成,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支不逊色于金龙卫的奇兵。   御书房内,君少扬将信笺收起:“慕容爱卿,手下的将士训练得怎样了?”   慕容子华起身,恭敬回禀道:“随时可以浴血奋战!”   为了迷惑敌人,未到训练的时候,看起来都是懒懒散散的。   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君少扬肯定他的领军能力,沉吟一会,从手边取出一块令牌丢给他,慕容子华伸手接过,那令牌触手冰凉,一个硕大的虎头深镌其上:“皇上,这怎使得?”   虎头令,代表的是西门涟亲自带的虎军,个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高手!   也是唯一一支能和金龙卫相提并论的奇军!   换句话说,就是他现在手上所有将士加起来有七万之多,虎军人数不过两千,两军真打起来还不定谁胜谁败!   所以对于接这军权,慕容子华真觉得诚惶诚恐。   君少扬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是皇后和朕共同的决定!”   末了瞥他一眼:“你是不信皇后,还是不信朕?”   敢说不,砍了!   慕容子华热泪盈眶,士为知己者死!   “末将谢主隆恩!”手死死攥紧了虎令。   “行了,下去。”没事了,看着碍眼。   慕容子华激动地施一礼,离去时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君少扬才无暇管他,御书房一安静,他立即将那信笺小心翼翼展开来看了又看,末了哀叹一声:“军情军情,你永远都是军情,怎么就不说说你自己好不好呢?”分开这么久了,她难道就一点都不想他?   “阿嚏!”   西门涟皱眉,难受地眯了眯眼睛。   “小姐。”一边的丫鬟立即将帕子递上。   西门涟接过:“大夫那边怎么说?”   “大夫说胎儿胎位不正,恐生下来有些困难,故而准备在水中分娩。”丫鬟一板一眼的回道。   孩子是君少扬离开时那一夜有的,如今已有八个月大,头几个月肚子小看不出来,到七个月的时候就跟吹皮球一样大了起来,也是这时候西门涟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便将选拔新军的任务交给副元帅刘亚,自己则是住到了城主府待产。至于身份么,对外宣称是城主的表妹,因和夫君闹别扭才从家里跑出来,投奔城主这个‘表哥’。   城主嘛,自然就是柳逸了。   这人聪明,那一日在聚贤楼得到机会后,只一个多月就做出了功绩,两个月后正式坐上城主的位子。大权在握他依然不失本心,一心一意为百姓,大半年过去贤名响便是彻城内外。   在其位,谋其政。   柳逸之后更兢兢业业的为百姓办事,只饶是他心里素质好,还是在西门涟唱作俱佳唤他一声‘表哥’,泪水涟涟跪拜他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能不怕吗?   皇后和太子(公主)跪他,会折寿的啊喂!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西门涟看过去:“进。”   “微……”‘臣’字在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后火速咽下去,柳逸改口道:“表妹呀,这时候不早了,你看你要不要歇会儿再看?”   目光悄然一瞥案台上泾渭分明的两大叠折子,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时眼中浓浓的关切。   那是刘亚和朝廷军方送来的折子,都需要她来批的。   每天都有,她大多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西门涟也觉得有些累了:“嗯。”   便,搁下笔来,招手。   柳逸心一喜,看丫鬟扶她起来。   “外边花园开了花,景色怡人,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看她心情似乎不错,柳逸适时提议道。   大夫说多走动走动,生孩子的时候会顺利一些。   西门涟微微何首,柳逸开心地上前领路了。   杜鹃花开满院,或艳红似火、或粉嫩可爱,端得是姹紫嫣红,一派好看。   “真美。”   西门涟环看一周,淡然的目光落到柳逸身上:“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惜花之人。”   “心有不快的时候便种下一株,久而久之就这么多了。”柳逸一笑:“我也就这点爱好,你呢?”   除了练兵便是看折子,她就不会觉得累么?   今儿把她叫出来,其实也是抱着让她放松的意思。   “推演阵法。”然后欺负欺负君少扬,她也就这点爱好。   想到近一年未见的心上人,西门涟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军事奇才的思维果真不是他这样的正常人能理解的!   柳逸僵着的脸恢复成笑色:“我对推演阵法也很感兴趣,改日可否同你讨教讨教?”   缓解压力嘛,推演的肯定是简单的阵法,不然那就是折腾自个儿对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西门涟一指前边不远的亭子:“就那里。”   柳逸早慕西门涟在阵法造诣,难得有机会,兴高采烈的应了。   “去取地图和令旗来。”西门涟吩咐道。   “喏。”   西门涟和柳逸一前一后走入亭子,柳逸打下纱帐。   秋风凉,可不能让她冷了去。   不一会儿丫鬟去而复返,在西门涟的指挥下将东西放好后,很有眼色的在外边守着了。   “敌我已分,开始。”   令旗代表大军,一色一支,每人九支,正式开始。   柳逸对于阵法确有几分造诣,但是在西门涟面前这点本事却是完全不够看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连灭了他三次。   “真不愧……厉害。”又半个时辰的功夫,柳逸又输了十来次,脸红的再拿不起旗帜。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西门涟唇角微微一扬:“再者,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步而不死,你也算有点本事。”就是她师傅,前几日在她手下也堪堪走过五十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柳逸不好意思的笑笑:“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这世上没什么天才,不过,勤能补拙。”西门涟站起身来:“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研究研究这些,挺有意思的。”   “嗯。”柳逸决定回去之后再不碰这些了,太丢人了简直!   西门涟没再说什么,领了丫鬟离开。   柳逸目送她们离去,目光飘呀飘的又落到了地图和画卷上,想了想,想了又想,一咬牙,将东西收起塞怀里快步往自己的书房行去。   时间荏苒,一晃又是两月。   都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这一日,西门涟批了大半天的折子后忽感觉到小腹有些坠胀,当机立断派丫鬟去请师叔和稳婆。   丫鬟不敢轻忽,立即快步行出去去外院请人来。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奇淼的指挥下院子里的人看似有条不紊,实际个个都心惊胆颤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不小心哪一点弄错了,明年的今儿就要在地府坐等收冥币了。   柳逸也急,自从听到这事后,府上的每个凳子都好像生出了刺一般,让他怎么都坐不了。   心急如焚,他一咬牙,觉得亲自过去守着。   这府邸因为西门涟将生子而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唯一一个不忙的,却是当属西门涟自己了。   “这孩子,你确定要生下来?”奇淼手握金针站在床榻前,目光复杂的望着一脸从容的她,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月内第七百八十六次问过的问题。   “我意已决。”如同昔日的一般的回答,语气斩钉截铁。   奇淼恨地一跺脚,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半晌恨恨道:“死丫头,给老头子我好生活着!”   西门涟浅浅一笑,目光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一定。”   孕妇生子,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凶险事;然而她特殊的情形,根本就等于与天搏命!   然而,她想搏这一次。   想,有个融合了她与他血脉的孩子。   “记住你的承诺!”   奇淼眼睛深深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是深邃无比,手起金针落。   而后,应着他的要求,事先做好的安排一一呈了上来。   从西门涟被送入产房,再到产房里响起稳婆的打起声、奇淼的怒吼声时,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半夜。   城主府上下都聚集到院子里,伸长了耳朵想听里边的动静。   半刻钟……一刻钟……半个时辰……三个时辰……   静。   无边的静。   死一般的静寂。   不知从何时起里边一丝声音也无,若不是那晕黄的光芒将人影映在窗上,怕都要以为里边已经了无生机。   了无生机!   柳逸的心一跳,从来遇事都冷静的他这一刻心跳极其紊乱,大颗的冷汗从额头如同流水般滚滚而下,袖袍下的交握的汗津津的双手,已经在发冷发寒,不住的颤抖。   他如此,院子里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冗长而绝望,隐隐中带着灭顶气息朝着所有人的头顶狠压而来,在这一刻空气都似停止了流动。   “生了!”   “哇……”   婴儿啼哭的声音,忽如春雷炸响,破开这死一般的静谧,奋发出勃勃的新生机。   然后屏息的所有人都听到奇淼的声音:“恭喜,是个小子!”   ……   北越皇宫寝殿内,彻夜批奏折的君少扬忽地手一顿,却不是揉发酸的眼睛,而是怪异的感觉到有一股喜悦自心口宛若春花一般开出来,让他忍不住弯了唇角,棱角分明的俊颜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近烟火的亲切。   边儿站着的小李子似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而后快速低下头去,继续认真研磨手中的墨条。   而与此同时,大乾的王府内,康心莲忽觉腹痛,惊醒了旁侧的司马瑜。   “夫人,你这是?”   康心莲面色惨白如纸,脸上热汗淋漓,好艰难才从干涩的唇中挤出字来:“我……要……要生了。”   ☆、46:有眼无珠   要生了!   司马瑜一惊,旋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来,下一刻他眉头一拧,厉声对外喝到:“快,传御医!”   康心莲的预产期太医早已经断出,侯府无论是上至御医和产婆,下至产后恢复负责调配药膳的医女都已经到位,随时等候传召。   “喏。”   暗卫一刻不敢耽误,迅速离开。   少顷,侯府灯笼一盏盏被点亮。   纷沓的脚步声如鼓声,声声短促,不绝于耳。   厨房内,也开始忙碌起来。   兰儿拿对牌在管事的眼前一晃:“奉侯爷之令,取千年老参!”   内院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外院,管事的不敢怠慢,小跑着过去将东西取了来,恭敬地双手捧上:“姑娘,给。”   兰儿‘嗯’一声,转身离去。   顺廊往前,待转弯时她身形忽地一顿,下一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须臾,一道绿影从拐弯处行出,捧着老参,熟门熟路往目的地行去。   而此时,康心莲的生产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几个产婆死命地压着康心莲的双脚,其中一个满身大汗地捏着已经露出半个头的婴儿的肩膀,急声大叫:“公主,用力啊!”   “嗯啊!”上身往前一倾,却没有竖起来,身子重重往下倒了去。   “不要放弃,公主,用力!”   “孩子已经快出来了!”   产婆大声呼着。   康心莲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下,难道她歹命的要死在这关头吗?   不!   她还未见到娇儿,怎甘心去死!   “啊!”   她猛地凄喝出声,身体奋力的挤压,双肩缩紧再锁紧,整个人几乎弯成一张拉满的弓!   “不好!”   “公主这是拼全力生孩子,一放松必有性命之危!”那御医眼尖的看到急朝这边奔来的‘兰儿’:“快,快把参片送进去。”   “哎!”‘兰儿’应一声,推门而入。   屋内再次响起康心莲痛楚的叫声。   司马瑜暴躁地在门外走来走去,忽地一把拧住先前发话的御医的领子,目光凶戾如兽:“公主前儿身子不是很健康吗?为何今日会这般凶险?”纵使不爱她这个人,但是他却不希望孩子有任何风险。   御医汗如雨下,他也不知道啊!   嘴唇艰难地蠕动,他正搜肠刮肚想要怎么回答。   忽地,就听到里边产婆惊喜的唤:“公主!生了,是个大胖……”   仿若一下子被掐住了喉咙,只听得模糊的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死一般的静寂,无声在空气蔓延。   “侯爷,您不能进去。”   御医一回过神,臃肿的身体如同笨重的钟般拦在了司马瑜面前的门。   “让开!”这声音,冷若冰锥落地。   御医肩膀一颤,脸上冷汗无声落下:“侯爷……您……”   司马瑜一脚踹飞了他,让他跟大地结巴去。   然后,在一干傻眼的目光下,一脚踹开了门。   进去,关门,快步行进去。   产婆们跪在床前,一个个的皆是浑身发颤,面色惨白。   “怎么回事?”   司马瑜看一眼含着参片的康心莲,确定她只是目光呆滞而无异样外,凌厉的目光扫向抱着孩子的医女。   康心莲忽地抓住他的手。   司马瑜回头看她。   康心莲吐出口中的参片:“夫君……你先出去。”   才说完一句话,她浑身几乎都提不起半点力气。   司马瑜看看她,又看看医女手上的襁褓。   医女道:“侯爷,这里血腥味重,请您先出去。迟些我们将小公子打理好了再给您送过去。”   敏锐如司马瑜怎看不出之中有猫腻,脸色一沉:“孩子抱过来。”   医女脚尖一颤。   康心莲几乎脱口而出:“不……”   ‘要’字还未说出,呼吸已然短促。   ‘兰儿’立即将另一片参片送到了康心莲的嘴里。   康心莲含住,药入唇,换回几分清醒,便看见司马瑜已经接过了襁褓打开!   康心莲眼角顿时溢出泪来,如负伤的母兽,无声悲鸣。   司马瑜看手上的婴孩。   皮肤皱皱巴巴,几根疏淡的黄毛黏在头皮,湿漉漉的。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肚脐下的三寸器官的象征是男孩无疑。   是个大胖小子。   他心喜,冷酷弯起的唇也微微平缓。   下一刻,他忽地想起眼前产房的诡异情形,心下一沉。   凌厉的目光将婴儿四下打量,却怎么都看不出哪里不对,就在他满心疑惑之时他的目光落到婴儿的眼睛上,心有微动。他伸手,不知为何,此时他的手指竟然在隐隐发颤,心跳一刹那快如擂鼓。   撑还是不撑?   “侯爷,小公子……小公子有眼无珠啊!”   医女熬不过这巨大的压力,哭喊出声。   其他产婆无不脱力,哭泣出声。   司马瑜双眸猛地撑大,手比脑子更快,一下子就撑开了婴儿的眼皮!   空的眼眶!   真正的有眼无珠!   “不!”   盼了近十个月才有的孩子,怎会是这般模样?   他的孩子,怎会有眼无珠?!   死死咬着的唇有鲜血溢出,却在此时,觉察不到一点疼痛。   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他呼吸骤急,手一软。   “啊!”   一直紧张关注着父子二人的康心莲尖叫一声,顿时不省人事。   司马瑜骤然惊醒,一个弯腰,抄起婴儿,迅速用襁褓裹起来。   “伺候着公主。”   他对‘兰儿’道一声,抱着襁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除了公主和兰儿,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喏。”   冷酷决绝的声音散在冰冷的空气里,荡不起一丝涟漪。   尔后,杀伐声成为此地唯一的声音。   剑起剑落,一条条性命被无情的收割。   刽子手做完这一切,从容离开。   冰冷的风从大敞的四方门窗灌入,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枉死的魂灵悲戚的哭号。   不多时,前院忽有人喊:“抓刺客啊!”   才沉寂下来的府邸顿时又一片轰动,所有人等都跑了出来‘抓刺客’。   很热闹。   人人都演得卖力,闹剧一般的场景皆被收入一双冰冷的眼睛里。   ……   康心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时,短暂的恍惚过去后,第一反应就是抓着‘兰儿’要孩子。   “公主,小公子在这呢。”‘兰儿’忙抱起旁边的襁褓,将小小的孩子抱到她面前。   康心莲一把夺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哽咽:“我的儿。”   ‘兰儿’朝旁边伺候的婆子、丫鬟等人悄悄摆摆手,众人心领神会,要是公主发现最为脆弱、狼狈的一面都教她们看了去,她们岂能活命?一看到暗示,立即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康心莲哭了一会儿,问‘兰儿’:“侯爷……侯爷怎么说?”   ‘兰儿’恭敬道:“侯爷已经上折子表示是府邸护卫不周,才使得公主您遭此罪过,只幸而奴婢一片忠心护主,侍卫赶到及时,才险险救下了公主您和小公子。”   这便是烟雾弹在前,掉包计在后了。   康心莲眼眸一瞠,抱孩子的手霍然一松,惊声尖叫:“孩子,我的孩子呢?!”   孩子冷不丁落到榻上,哇哇大哭。   “小公子在……”   ‘啪’!   康心莲高举着打人的手,红着眼睛大喝:“贱婢,本宫问你,本宫的孩子呢?!”   ‘兰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康心莲一颗心都凉了,忽地一掀被子,不顾自己身子的虚弱就要下床。   “莲儿!”   外边,似包含着万般深情的声音响起,康心莲动作一顿,司马瑜已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挥手,示意闲杂人等离开。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时,两人面面相对时,康心莲鼻子一酸,泪盈于眶:“司马瑜,我的孩子呢?”   “孩子,不就在你身边吗?”司马瑜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这孩子,不是我的!”   “莲儿,你说什么傻话呢?”司马瑜一脸的温柔,抱起襁褓,将孩子送到她眼前:“你看,这眉这脸型,怎会不是你辛苦怀了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司马瑜你当我是傻子吗?”康心莲猛地一撑开孩子的眼皮,哭着道:“我的孩子没有……没有……”   她哭着,已经说不完后面的话。   刚生下的孩子有眼无珠,这是会遭人戳脊梁骨唾骂的罪。   司马瑜面色一沉,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他叹息一声:“莲儿,虎毒尚不食子,你当我会害了我们的孩子吗?”   “那我们的孩子呢?”康心莲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司马瑜面露痛苦之色,在康心莲催促的目光下,幽幽的道:“我将孩子送到了我一知己好友那里寄养着,由我和他暗中出力为孩子寻觅良医,等孩子十五岁后若是能痊愈就让他正名,若不能康复便让他认你为义母。”   这是仓促间,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干娘,那也是娘。   康心莲悲哭出声,知道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莲儿,是我对不住你。”司马瑜将孩子放下,轻拥着她,在她耳边温声安慰道。   “夫君,是我对不住你。”为之前的误会,也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康心莲伏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你才生产,身子尚未恢复,不能哭。”司马瑜扶起她来,温柔地为她拭去眼中的泪。   康心莲感动地无以复加,吸吸鼻子:“嗯。”   “那你休息,我就在这陪你。”司马瑜哄着她,为她掀开被子。   康心莲躺入被窝:“嗯。”   两人说着话,好一副夫妻情深的画面。   只这一幕落入窗外的一双眼睛里,那人却无声勾起了唇角,那弧度分明是极讽刺的。   ……   几天后,这样的消息通过秘密途径传到了北越。   “毕青!”   君少扬只展开字条的半边角,尔后沉声唤道。   毕青快步行进:“皇上。”   君少扬将字条递到他面前。   毕青接过字条,一看,一愣,旋即手控制不住的发抖,面部表情极其复杂。   似喜,似悲……更多的,是那失而复得的狂喜。   “阿蓝……阿蓝还活着。”   悲喜交加,九尺男儿,泪流满面。   ☆、47:没良心的东西   咚……   晨钟敲响,其音久久回荡天地。   不多时,便有‘咚咚咚’的声响传来。   是城主府的护院和侍卫,他们闻声从不同方向汇集到武校场,一如平日般开始一天的训练前的热身。   一夜疏雨,此时已然天明空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湿意。   却,无人会去在乎。   不多时,热身完毕的护卫开始祭出武器,开始一天的切磋训练。   “呼!”   “哈!”   “喝!”   “啊!”   兵器碰撞声、人沉声的呼喝声、急促的呼吸声……声声混合成一首激昂的曲子,随着清晨的凉风飘入院内,再从那院内才撑开的窗户飘入,落入书桌后正批阅奏折的西门涟和其怀抱着的有着一双黑葡萄般漂亮的男童的耳里。   男童似乎很喜欢这声音,泡泡也不吐了,咿咿呀呀的叫,还边舞着小胳膊小腿儿,极是欢快的小模样。   西门涟手上动作一顿,眼尾轻挑了挑,黑沉的眸子望着男童。   咿咿呀呀。   男童一张小脸上顿时绽出如向阳花般灿烂的笑容,小胳膊小腿儿挥舞得更有劲了。   西门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男童更欢快地挥动小胳膊小腿儿,咿咿呀呀的叫,若他能说话的话那意思就是:我要出去要出去!   西门涟下颌微抬,‘唔’一声。   男童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无限期盼的看着她。   “别吵,忙!”   西门涟一抬头,继续看方才未看完的奏折。   男童一愣,旋即小嘴一咧,小胳膊小腿儿乱扑,‘哇哇’的放声大哭。   西门涟却仿若未闻一般,继续看奏折。   屋内一静一动,孩子哭声惨烈,闻者心疼。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性子一点都不改改?”屋外如平日一般时间传来动静,奇淼一阵风般卷进,抄手将哭得脸都红,连声打嗝儿的男童抱在怀里,斜眼一瞥连眼睛都没眨的女子,恨声抱怨:“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孩子都哭这样了,不会哄哄?   男童找到靠山,哭得更大声了,嗝儿打得倍儿响。   “正好,你带出去。”省得吵。   西门涟手上的奏折换一本,继续目不转睛的看,连个眼神儿都吝啬给予爷俩。   “奏折奏折,奏折能当饭吃啊你!”奇淼恨恨的哼,在发现她一点出声的迹象都没有后气呼呼地对男童道:“萌宝,咱不理你那没心没肺的娘,走,师公带你出去玩儿去。”   萌宝顿时就不哭了,黑葡萄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别提多招人疼了。   奇淼真心疼孩子到骨子里了,一抬眼瞪狠狠地瞪毫无表示的孩子他娘,气哼哼地将孩子抱稳,大步行了出去。   爷俩一走,西门涟便将手上奏折放下,摊开一张布帛,想了想,简单写了几句后便等墨迹干掉,而后唤来‘疾’,将布帛绑在它的腿上,吩咐它往北越的方向飞去。   尔后,她低头,继续看奏折。   ……   几天后,北越皇宫御书房。   “皇上,皇后有消息传来。”毕青捧着从‘疾’腿上解下的布帛,恭敬地呈上。   君少扬一搁御笔,接过那布帛,喜形于色地拆开来看,眼睛是越看越亮,合上布帛时满面的笑容灿烂无比。   毕青悄然抬头,暗想着毕白的事是不是可以提提了?   “毕白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了!   毕青立即道:“一切尽安顿好,绝对服从皇令调遣。”   “发密令,令他带一万大军护送人秘密回京,明面上大张旗鼓将所有军队整期领回,朕要当廷封他为将。”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是时候了!   “诺!”毕青沉应一声,心中豪情万丈。   “你去吧!”   “诺。”   毕青离去后,君少扬唤外殿伺候的公公来:“传朕的口谕,令司制房的人火速赶制一批男孩从两个月到两岁的衣裳来。”   公公是个机灵的,当下明了开心应:“诺。”   “下去。”   “诺。”   公公欢喜地下去了。   君少扬捏着布帛,再展开来,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摩挲过去,笑容再次扬在唇角:“明知我会惦记,却总顾忌道是儿女情长,你呀……唉。”   幽幽一叹,他行出御书房,足尖一点直跃上屋顶,负手于身后,深沉的眸子望着那西北的方向。   那,是她在的地方。   ……   皇宫里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君少扬下令赶制孩童衣物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太皇太后唇角笑弧微漾,对红鸾姑姑道:“君家天下,可总算是有后人了,祖宗庇佑啊!”   红鸾姑姑:“恭喜太皇太后,贺喜太皇太后。”   “莫道这些虚的了,扶哀家到佛堂,哀家要为那小小子儿念念佛经,望佛祖保佑他健康成长。”   “诺。”   ……   “真的,朕有孙儿啦?”太上皇抓着福贵公公急急问话,刚才还被他当宝贝蛋的巧嘴鹦鹉,他现在连多看一眼都没时间了。   “回太上皇的话,是真的,小名儿叫‘萌宝’。”福贵公公也很高兴,说话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   “才取了小名儿,大名肯定得朕来取,哎呀,朕得想个好名字,走走,福贵,快回藏书阁。”太上皇迫不及待地走了。   “诺。”福贵公公悄悄笑一声,心道太上皇最近有得忙了。他朝边儿上的伺候的太监使个眼色,让把鹦鹉收起来,最近太上皇是没时间逗鹦鹉了,但哪天说不定又想起来了呢?   太上皇和福贵公公走了,旁的一干宫女太监立即忙活了起来。   ……   君少扬吩咐制裳本就没打算瞒着宫内人,然宫外吧……现在歇朝已有三个月,外边的消息能传进来,里边的消息却是传不出去的。   这样,正好。   不过,这天的晚上,君少扬却是难得的失眠了。   终于有了儿子,有了和心爱的人最深的羁绊,太高兴,忍不住去想小小的孩子会是怎样的模样?是像他还是像她更多些?然后越想越想,就想起了她,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忧,脑袋里繁杂的想法越发多了。   一夜煎熬,第二日他轻车从简,和前一次一样悄然离开京城。   朝行暮宿,数日快马加鞭赶路,终于在这一日的晨时到了城主府,他令亲信过去通报后,在柳毅诚惶诚恐的接驾下兴冲冲地进府寻人。   “小……”   手尚按在门上,门不过推开了条缝儿,他脸上的笑容才绽开就已经僵硬在唇角。   只因,里边暴躁的奇淼都还没等他说完第二个字儿就大声开骂:“小什么小?那死没良心的三天前就跑没影了!”   柳毅目瞪口呆,冷汗涔涔,难道老人家不知道眼前人是皇帝?   奇淼犹不解气:“你跑来干什么,还不滚回去?不对,你儿子现在是老头子我带的,不给你!”   柳毅冷汗那个滴。   随君少扬出行的侍卫无言低头,表示啥也没听见。   君少扬面色凝重:“师叔可知小洛儿去了哪里?”   然后,柳毅府里的护院就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位就是‘表小姐死了的夫婿以及孩子的爹呀’!   “天下人死光了她都不会死,你放心。”奇淼哼哼一声,一招手:“随我来。”   君少扬沉默跟上去。   余下一干人等皆守在外边儿。   里屋两人一前一后进,奇淼指着坐在软白虎皮上吐泡泡的胖嘟嘟的小家伙:“喏,你儿子。”   萌宝闻声一歪脑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一眨,下一瞬间眼皮子便是阖上了。   君少扬只看他一眼,再次追问道:“小洛儿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是!   一个二个的都不拿孩子当回事,过分!   奇淼刚消下去的火又有来的趋势,最后好歹是憋住了:“她去了海底陵墓,过些日子便能回来了。”   君少扬眉头一拧:“海底陵墓?”   “去拿一样东西。”奇淼翻了翻白眼:“你别惦记着去,深水可不是旱地,除了她,那儿没几个人能进得去。”   没说的是,哪怕是他去,也不会知道方向在哪里。   君少扬一阵胸闷:“她走时可有交待什么?”   “交待要是你来了的话就让你赶紧回去,说时机已到,让你别当个昏君,不然她回来第一件事就休夫。”奇淼说完就觉得畅快了,要是她这么做了就好了,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的把萌宝带回岛上了。到时候等红樊毒一解,以他对小洛儿的心思,加上他们师兄弟三人的促成,何愁不成一桩美满姻缘?   君少扬斜睨他一眼,虽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本能却觉得他定不是打什么好主意:“不会给她这机会的。”   他拱手:“劳烦师叔照顾孩儿。”   话不多说,转身离去。   就……就这样走了?   奇淼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末了恨恨一跺脚,弯腰抱起闭着眼睛吐泡泡的君萌宝,怒道:“你爹也不是好东西,以后师公疼你。”   君萌宝眨巴眨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吐泡泡。   “算了,现在跟你说你现在听不懂。”奇淼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生气了跟一才一个月的孩子念叨这些实在傻透了。   ☆、48:兵分三路   君少扬不止一次看西门涟研究从帝后陵取出的地图,即便是无意,却也早将其上所标的地理位置熟记在心。   海底陵墓位于大西的西南方向,这里山峰伫立,其中树木繁茂,狭窄的小道星罗密布,只有绕其走上最高的玉门山上庙宇才可隐约见湖影,由此破解其中路障,而后才能于深海底寻找陵墓的位置所在地。   寻常的陆地上的陵墓都是机关重重,极是危险,那海底的陵墓的凶险就更不用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单独一个人去冒险!   从城主府策马出来,君少扬令随行的侍卫在城内购置好丛林必备的药品和器具,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原地集合,君少扬高喝一声‘驾’,长鞭猛地一抽马背,骏马一声嘶鸣,飓风般携滚滚风尘往前卷去。   “小洛儿,等我!”   心语沉沉,马蹄声急。   风声簌簌,君思妻意。   ……   在君少扬一行人急速往海底陵墓的方向而去时,出城已有三日的西门涟也在快马加鞭的赶路。   一路都是山道,蜿蜒回环,好在熟悉,倒不算难走。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第十五日的时候,她携一身风尘于黄昏后勒马停在主城门口。   “律……”   骏马高高扬起前蹄,‘恢律律’长长嘶鸣一声。   西门涟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手上缰绳一抖,骏马落地时稳坐马背不动如山,端得是英姿飒爽。   “来者何人?”   守城士兵上前来,高声喝问。   西门涟下马,从行囊中取出路引,递过去。   守城士兵接过,仔细看了一番,将路引交还给她:“放行。”   西门涟接过重新放入行囊中,牵马走了进去,不多时背后便是传来铜门关闭的声音,她回头,深黑的瞳眸在望向城楼一处时飞快闪过一抹痛意,眸色骤寒,下一瞬她微阖眸,回头沉默地往城内行去。   很快,便是到了她与人约好之地——好运来客栈的门外。   小二见有客人上门,一甩搭子,迎上来问:“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哪?”一边殷勤的去接她手上的缰绳。   “喂最好的马粮,多的赏你。”西门涟将缰绳交到他手里,尔后从随身的钱袋里取出十两纹银,丢给小二。   小二抬手接过,手轻轻一掂,眼睛顿时亮晶晶:“多谢客人。”   西门涟沉默地行进去,对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掌柜的道:“地字三号房的客人可在?”   掌柜的手上动作一停:“敢问客人是?”   “漓洛。”   “贵客这边请。”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亲自送她过去。   西门涟随在他身后,穿过内堂,绕过一条回廊,停在三号房的门口。   “便是这里了。”掌柜的道。   “多谢老丈。”西门涟朝他轻一颌首,掌柜的缓步离开了。   西门涟转身,抬手,叩门。   “进来。”   屋子里很快便有声音传出来,旋即门吱嘎一声,从里边打开,开门人是奇鬼,见是她,立即就眉开眼笑了。   “师叔。”西门涟行礼。   “你师傅在里边儿等你,我出去有点事,你先进去。”   西门涟应一声,奇鬼出来,让她进去。   西门涟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奇书子坐在桌旁,桌上黑白棋子交错,黑色棋子呈内忧外患之势,气数将尽。   “师傅……”   奇书子出言止住她的话头:“陪我下一局。”   西门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一眼他手边的钵里的棋子,再看一眼自己手边的钵里的棋子,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师伯看到她那么高兴的原因了。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执黑棋,仔细看棋盘一番后将棋子放了下去。   奇书子亦没有多话,执白棋下。   棋盘步步杀机,他步步逼近。   西门涟面色沉冷,拈黑棋。   棋如人生,她见招拆招。   你来我往,激烈厮杀。   半个时辰后,奇鬼推门而入,覥着脸往桌边一凑,顿时笑得牙不见眼的:“教会徒弟,气死师傅哇。”   奇书子闻言将手边的空钵往前一推:“不错。”   危难时候果断舍弃,胜利之时毫不犹豫的追击,迂回诱敌,抓准一切机会用最小的代价剿灭敌人,手段比之从前更老练、更狠辣。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承让。”西门涟面上毫无骄傲之色。   奇书子满意地点头,他的徒弟就是要胜不骄败不馁:“你赶路也累了,先去洗漱,晚上随我出门。”   西门涟起身告辞:“师傅、师伯,漓洛告退。”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奇鬼送走她后,回来对奇书子叹息道。   奇书子收棋子的动作一顿,抬眼:“师兄,下棋。”   “嗯……什么?”刚心不在焉的奇鬼差点没跳起来,睁大了一双惶恐的眼睛:“师弟,还……还下棋……你开玩笑吗?”   奇书子一眯眼睛,手指指向自己的脸:“师兄,你看我像说笑的样子?”   “不像。”奇鬼肃容,一转身。   “出去,岛上再不用回去。”奇书子在他身后淡淡道。   奇鬼脚下一个趔趄,再次转身,哭丧着一张脸在西门涟先前坐的位置坐了下来,下棋。   ……   将整个身体蜷缩在木桶里,任那温热的水没过头顶,明明眼前是黑暗的,可她却清晰的看见一幕幕画面于眼前不断闪现。   城门下,金乌那高悬的头颅,那最后僵硬在脸上的微笑……晨烨宫,嘈杂的人声,四处奔逃的宫人……宫墙内的围杀,宫墙的崩塌,万人的哭喊声……鳄鱼池中的搏杀,绝地求生的刹那……   眼前血红的一片,鼻腔里亦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耳边更听到了将士的厮杀声和子民的哭喊声。   心口重重一痛,西门涟再承受不住猛地自水中站起,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手下重重一捏,木质浴桶顿时四分五裂。   她于噼啪的木裂声和激溅的水声中惊回神,低垂下眼眸,骨节一阵噼里啪啦作响,不多时成年女子的身高已经缩成十岁孩童般矮小。   她取布巾擦干身体,换上包袱里男童的衣裳,坐在菱花镜前从包袱里取出胭脂水粉,在脸上作出改动,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一张倾城国色的面庞已成最普通不过的男童的模样。   做好这一切后,她将东西收好,到软榻休息。   ……   晚间的时候,西门涟出门寻奇书子和奇鬼,三人一起用过晚饭后一起出了客栈。   城内屋宇繁多,万家灯火已经点亮,长街却显得颇有些清冷,只有少几个吆喝着半生不熟的大乾语的摊贩摊子上有那么几个客人在那东挑西选,讨教还价;用大西俗语吆喝的摊贩那里即便是物品繁多,却也是无一人驻足。   “你呢,说你呢,咱都是亡国奴了,还说着旧语,活该卖不出东西饿死。”   卖出去好些物品的摊贩送走客人后,一转身用大西俗语对着没卖出去一点东西的一直用大西俗语吆喝的那几个摊贩鄙夷道。   “漓洛。”   不远处的奇书子转头,看身边的西门涟。   西门涟面上丝毫看不出喜怒来,只信步走到那用大西俗语吆喝的摊贩的摊子前。   “小娃娃你可别乱买啊!”那用半生不熟大乾语吆喝的摊贩见状,立即高声嚷嚷着挡到她前面。   “你……”被挡住做生意的摊贩猛地从摊子后站起来,圆圆的脸庞涨得通红,眼神极是凶恶。   “我什么我?”那挡人生意的摊贩不但不怕,反而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人的鼻子道:“再在爷面前叫嚣,爷教你以后都甭想在这摆摊子!”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忍你很久了!”被指着鼻子的摊贩怒吼出声,双臂青筋暴突,猛地一拳揍向那人的鼻子。   那人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却没想到他还真敢打,反应过来时已经躲避不及!   ‘砰’!   那一拳重重打在他的鼻子上,不但打歪了他的鼻子,更把他打出了鼻血,他脚下更是一滑,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活像王八。   打人的摊贩犹不解气,一蹲下腰,揪着那人的头发就是一阵往死里揍,那人哭喊着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他娘的跟阎王爷说吧!”打人的人死命地打,旁边的摊贩看闹出人命了也顾不得看热闹了,纷纷出来劝架。可这一直固执用大西俗语吆喝的小贩和为了利益在大乾人手下求生存用半生不熟大乾语吆喝的小贩结怨太久,这劝架不但没能把打架的二人劝开,反而演变成一场大混战。   而在大混战开始的时候西门涟已经和奇书子、奇鬼悄无声息地上了此地最高的一处屋顶,她冷眼看着底下的战况,深黑的眸子乍看平静细看却暗藏波涛汹涌:“师傅,这样的事随处可见?”   奇书子深深凝视她一眼:“每天可见。”   西门涟双肩一颤,眸光越发幽暗深邃:“这里的驻军多少人?”   “一万三千。”奇书子沉声道:“驻军的头领是那宗门的长老,神珠就在他们宗主那里。”   “先杀长老,再灭驻军,杀上宗门夺神珠。”西门涟面色沉冷如霜:“七日之内,我要主城百姓不受他人迫害奴役,要那宗门之人血债血偿!”   为一己私利,他们助司马瑜灭大西,此恨非血偿难消!   她必用他们的鲜血,祭奠大西将士的英灵!   “既已做决定,再到处看看。”毕竟是几年未来,奇书子对这里已经有些陌生。   “对,然后再安排具体事宜。”一直不主张杀戮的奇鬼这一次也没提出反对的意见,从了大流。   “嗯。”西门涟也没意见。   三人,约好再见的时间后,兵分三路而使轻功离开。   ☆、049:谋   夜色浓时,黑色的身影斜掠而下入院内,无声踏过阶沿,飞快转身入回廊的拐角,娇小的身影与这如墨夜色融为一体。少顷,她背紧贴身后木门,脚尖踮起,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   “交接。”   一队十人组成的护卫往这边行来,亮令牌给守门的二人看。   “辛苦。”   守门的二人退出来,那十人队伍中的二人替换他们守好门的位置,而后八人潜入暗处,另外先前守在院内暗处的八个护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站到了此二人的身边,转身便走。   隐在黑暗里的西门涟早停止了前行的动作,将换防八人的目标位置尽收于眼底,记在了心里。寒夜无声,一片寂静里她悄然退离,狸猫一般轻手轻脚上了屋顶,身子伏下,张大了耳朵听着里边的动静,选出最佳的位置后抬手,轻轻掀开了碍眼的瓦片,眯着眼睛往屋内望去。   屋内,两个男人边喝酒边谈话,其中一个背对着看不清楚,另一个却是她认得的,就是那洪东南西北四兄弟口中的木长老。   难道木长老就是那宗门派来看守这里的高手?   西门涟眉心皱了皱,仔细聆听。   屋内二人尚不知有人偷窥,一边喝酒,一边谈话。   “木长老,宗主那边可催得紧了,黑羽玉簪有消息了吗?”   木长老叹息一声:“徐长老,不瞒你说,那东西可难找得紧。”   徐长老呵呵一声:“好找就不让你找了,谁不知道宗内宗主最倚重长老你啊!”   木长老被捧得很舒坦,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却故意作烦恼的口气道:“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为这簪子折损了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的人马了。”   徐长老不以为然:“人马没有了还可以再训练嘛。木长老,这主城内别的不多,百姓可多,那些个人只要你看得上的,凭你的手段,还能让他们翻了天去?”   木长老哈哈大笑:“喝酒,来。”   “喝酒。”徐长老举杯与相碰,皆是一饮而尽。   “对了,你这次出来要做什么任务?”徐长老也是宗主最为倚重的老人之一,故而木长老有此一问。   徐长老捋了捋花白的呼吸,倒三角的小眼睛里邪光阴阴:“宗主离神功大成只差最后一步,故令我带众兄弟寻三百个童男、三百个童女带到宗门血池,我早早便将这任务安排了下去,而今我只需要再带一百个童女回去就够了。不过这童女的事呀,还需木长老你相助啊!”   “好说好说。”木长老倒酒:“不过徐长老,宗主神功大成时,你可要多为我美言几句啊!”   “你我多年的老交情,还用说这些?”徐长老拍胸脯保证,举起酒杯:“来,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推杯换盏,闲聊扯淡,各种话题中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西门涟悄无声息地离开,黑色的身影在黑夜的浓雾中一闪便是再也不见。   ……   雄鸡报晓,日出东方,温暖的阳光为大地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薄膜,天地一片暖融,风景宜人中,大西皇宫的断壁残垣更显苍凉。   在客栈用早膳的时候,奇书子看西门涟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未发一言,便道:“时间不必排得特别紧,迟些我和你师伯陪你到处走走。”是让她亲自探访主城之民情,也是看着她让她不至于在被愤怒冲昏头脑做出失去理智的举措。要知道此地情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正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   西门涟听得出师傅言语里的关心,微微抿了抿唇角:“不用。”   昨晚他们都一宿未眠,今晨看她出门又陪她走了一个早上,他们精神比不得她,若他们累出病来便是得不偿失。她搁下筷子,站起身来:“师傅、师伯且休息一日,我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   “行事最忌操之过急。”奇书子拦住她,劝道:“再大的事,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   “是啊是啊,你都知道为我们身体着想,怎么就不为自己也想想呢?”奇鬼道。   她担心他们的身体撑不住,却不想想她自己身体本就不大好,在这地儿若是生病那这一趟就等同于白来了。   西门涟沉默一会,安静地坐了下来。   三人又用了些饭后唤来小二结账,而后出去走消食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这一休息便是一日,傍晚时分三人才从房间出来,在客栈用过晚膳后出门,由西门涟带路直奔大西皇宫所在地。   ……   是夜,寒鸦凄鸣,冷风萧瑟,残破的琉璃瓦反射清冷的月光,处处可见断壁残垣,了无人烟。昔日热闹繁华,仿若一场黄粱美梦,如今梦醒一切成空。   西门涟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脚步却未有半刻迟疑,领着奇鬼和奇书子循九宫八卦的方位破开昔日自己布置的大阵所营造的杀局后,眼前便是一片大亮,从分叉的三条小道中择右路而行,最终止步在她昔日的寝宫之外。   此处宫殿不若皇宫的金楼玉宇,却自有一股庄严雄浑之大气,乍看去一点都不似公主的寝宫,倒更像是不出世的隐者高人的宅邸。   而这里,也是那年宫变后唯一未被外敌扫荡过的地方。   “随我来!”   纵使胸臆中有许多情绪翻滚,西门涟面上表情也未泄露分毫,快步行入内。   奇书子和奇鬼没多说什么,立即跟上。   三人一行进入宫殿的主殿内,西门涟行至博古架边,伸右手往里探摸到其中的貔貅玉雕,左三右四的旋转之后她立即后退十步。听得吱嘎的声音,博古架缓缓移开,露出里边漆黑的甬道来。   西门涟快行几步,走入甬道。   这一次不用她说,奇鬼和奇书子二人也立即跟上。   甬道内一片漆黑,正是伸手不见五指,西门涟进去后第一时间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夜明珠,有明珠光亮的指引后边跟来的奇鬼和奇书子行得极稳。   三人沿道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西门涟停下脚步,在前面墙壁上几个方位连拍出数掌,而后那看似和周边凝实的土混为一体的门缓缓转开,露出里边华光璀璨、珠光宝气的奇珍异宝来。   “大西多年的财宝尽在此,而这里也有三条小道通往外边的一座山庄,那里是我早年安排下的秘密联络点,只要携令牌行出去寻庄主便可获得他们的襄助。”西门涟说着话边走着,并没有多看这里的财宝一眼。   奇书子和奇鬼不是爱财之人,只难得看到这许多奇珍异宝,倒是多看了那么一两眼,不过也就是一两眼而已,听得她这般说奇鬼道:“你就忙你的事去,约四日后我们在客栈会合即可。”   人老成精,他自然能看出她带他们来这的用意。   他能看出来,奇书子当然也能,只向来寡言的他仅道:“一切当心。”   “师傅、师伯也是。”到这个份上,西门涟也不打算瞒着他们,便将自己前夜听得的木长老和徐长老所言尽数说给了他们听。奇书子和奇鬼听了都差点没咬碎牙根,纷纷愤懑的表示一定要将此宗门连根拔起!西门涟自然是赞成的,只此事还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等人手到位后必定是用雷霆手段收拾了这坏事做尽的宗门。   三人筹谋一阵后,西门涟带着他们出去,取出令牌交给奇书子的同时也将进入甬道和开门的方法告诉了奇书子,而后三人一起回了客栈,又跟掌柜的吩咐付了几日房钱,没有吩咐别来打扰之后才各自回了房间。   这夜,丑时。   三道身影从悄无声息地从客栈离开,未有多时便融在漆黑的夜色里,再难觅踪迹。   ……   一夜飞雪之后,树木银装素裹,屋顶和地面都淤积了厚厚的白雪,本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当是人少有出行才是,却一大早的大街上便是听得妇人们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渐渐地,随着一扇扇门的打开,这哭声越发的大,咒骂声随之而来。   有不明真相者,问了才知道这些个妇人之所以嚎哭皆是因为家中不见了孩子。   这孩子丢了一个两个不稀奇,可丢了百来个,且都是年岁不大的女孩儿那可就是大事了。   在女人们哭闹、男人们心急如焚的寻找时,有神棍站出来说是大西的皇族的鬼魂们需要觅寻新体故而抓了这些女孩儿去借体重生。   这流言若是平日传出来定会被斥为谬论,可女孩们失踪之日正是大西覆灭之日,失去女孩儿的家庭寻不到孩子任何踪迹,加上有心人的煽动,不实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也便传成了神乎其神的‘真相’,一时间城内百姓莫不人心惶惶,家家不到晚上就紧闭门户,唯恐自己也成为被抓的一员。   在城内为鬼神的传言笼罩时,风尘仆仆的徐长老抬手示意仆从将马车停在一座占地极大的庄院之外,守门的人一见到他立即恭敬地上前为他牵马。   “长老,宗主已等您多时。”其中一人道。   ☆、50:布置   徐长老一向谨慎,于主城出发时便以特殊的方式通报了宗主任务的完成,这样做于公是让宗主为练神功早做准备;于私来是未免其中横生波折让宗主派人为他保驾护航,务必让他此行圆满完成任务后平安回归宗门。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他这个老人精?   比起宗门的富贵荣华,他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而今任务圆满完成,又得宗主召见,他自是志得意满,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牵去,好生养着。”   “诺。”   徐长老走后,牵马的人这才直起腰来,对另一个人命令道:“送到西院,打起精神看着。若有半点疏忽,仔细你的脑袋!”   “诺!”   车轮滚滚转向,驶向另一处院子。   马车停下后,一个个面带头盔、身着甲胄的汉子打开笼子的锁链,将女孩儿们抱出来,行入院子后入正殿,将她们放到柔软的毛毯上,而后守在了门口。   约莫一刻钟后,一群捧着托盘的女子由一个如熊一般壮实的男子带往这边来。   “熊统领!”看门的人齐齐向行礼。   熊统领倨傲地扬颌以应,铁臂一挥:“让开!”   “诺。”   熊统领带着人行进来,指着正殿中央咕噜咕噜冒着热烟的巨鼎对那些女子道:“从里边取汤药来,给她们灌下去后,把她们一个个的都洗干净了。”   “诺。”   女子们放下托盘,开始忙碌起来。   三个时辰后,百来个昏迷的女孩儿从里到外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如同初生便等待献祭的羔羊般由一条白色纱裹着,按照身形的胖瘦有序的放回地毯上。   脚步声咚咚,往远处去。   ……   到了晚间,熊统领再次带了人过来,让那些女子给昏迷的女孩儿喂下巨鼎的里的汤药后才离开。   殿内,恢复静寂,只有数十支如同儿臂般粗的白烛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响。   突地,一阵阴风吹来,灭了五六支烛。   亮堂如白昼的大殿内,大半边的地方顿时黑暗。   “你去点烛。”   “诺。”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那高瘦的汉子行至烛台边,才拿出火折子,尚来不及擦亮就觉得颈间一疼,身体直直往下栽去。下一刻,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从他背后伸出,轻轻巧巧就托起了他的身体。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尔后烛光大亮。   高瘦的汉子低着头,缓步行了出去。   “怎地去这么久?”门边的守卫责问道。   “火折子太久不用,有些受潮。”高瘦汉子回道,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   守卫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在意,只道:“小心些。”   “诺。”高瘦汉子应答一声,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守着殿门。   卯时时分,有人过来换班。   高瘦的汉子走在最后边,随着‘同伴’走出了这一方天地,行至一处楼前开门,各自休息。   半刻中后,有人陆续起来如厕。   高瘦汉子也起了来,行至树林外却并未如他人一般解裤头如厕,而是左右顾盼一番,待未发现有人在后足尖一点跃上身前大树上,飞快解下身上的甲胄,不一会儿一道娇小身影如鹰隼般飞离了此地。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屋宇按北斗聚灵阵排列,那以童男、女血引来练邪功的话必定在这基础上布置血煞阵,而血煞阵里便只有七狱阴阵最为阴毒,且进可攻退可守。而七狱阴阵定地血池,从风水和排布上来看必定会定在开阳的位置,而阴阳之气最为充沛的时间莫过于六日之后寅时。”   所以,现在孩子们还很安全。   不过,此地高手如云,她必定得打起全部的精神。   西门涟黑色的眸子里幽光一闪,从黑暗的檐角斜掠而下,落地后如灵巧的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地,而后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在暗处疾行。   半个时辰后,她披一身露气回到了先前休息的房间,取才藏在袖子的金钗,将香炉里残留的熏香取出来,换上另外一种,而后收起金钗和衣睡下。   ……   熊统领带人给孩子们喂药是一天三次,护卫换班是一天两次,口令是两天一换,若有人生病他人来接班必定需要口令,病者离开后也有人统一看守,每隔半个时辰护卫的头儿和看着护卫的会清点一遍人手。   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时辰。   不过,也够了。   四天的时间,以着她对阵法的熟悉度,足够她摸清楚宗门高手的排布,以及长老们的住处。   这天午间,西门涟如平日般摸出来,熟门熟路摸到徐长老的房外。   呼吸灼,屋内正被翻红浪。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竹管,将竹管从窗格下的空隙探入,吹出里边的药。   不一会儿,里屋便是没了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推门进去,走到床边后看也不朝那白白的两具身体多看一眼,径直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药丸喂入徐长老的嘴里,而后飞快离开。   粗喘声,再次响起。   下午短暂休息的时候,便是传出了徐长老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消息,还道宗主震怒,将此女子丢到了蛇窟里,让其受万蛇咬噬而死。   西门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喝水,动作微微一顿,再便没了异样。   其他人倒是对此事颇为关心,都道徐长老那般好色,这死法也真是太幸福了。   “一个个都闭嘴,祸从口出不知道吗?”头儿以剑敲地,制止他们议论此事:“该干嘛干嘛去,误了宗主的大事,一个个脑袋还要不要的?”   众人作鸟兽散尽,西门涟也起身,继续看守殿门。   ……   晚间换班后,众人都歇下时,西门涟悄无声息行了出去,灵巧如猫儿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是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个个房间的开与关,一个个人的生与死,皆在一个人的掌握间。   “谁?!”   空中一道声音如万钧雷霆炸响,罡风如利剑般直往下刺来!   将落地的西门涟身子往右侧一翻,险险避开那道罡风,同时一抖衣袖,一道流光直往那偷袭之人的脸上击去!   “呔,纳命来!”那人一声厉喝,从屋顶飞掠而下,手拉弓如满月,三道箭矢如同流光直取西门涟的心脏!   同时,更多的声音飞快往这边来。   西门涟眼睛危险地眯起,长袖翻转,将三支箭尽碎成齑粉,迎着正起的凉风兜头朝那人脸上扬去。同时足画半圆,飞身而起时带起地上飞灰,连着袖子里暗藏的毒药再往他的脸上扬去!   “啊!”   那人一声尖叫,身体顿时萎顿在地的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成一滩黑水。   “杀了她!”   后追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持着兵器扑向西门涟。   西门涟面色沉静如冰,飞身而上,震出袖中暗藏的棋子,黑白交错的棋子将追来的人尽包裹在其中,在空中成八卦的形状急速旋转。   “收!”   西门涟袖子一抖,急速旋转的棋子即刻被收纳在袖中,与此同时那些个人砰砰掉在地上气息全无。   西门涟放下袖子,正要从腰间取下装有化尸水的瓶子,忽地听到背后有声音道:“九姐姐!”   九姐姐!   西门涟豁然转身,少年柔软娇小的身子已经撞入她的怀里,那一张粉雕玉琢脸扬起,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眸子里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不一会儿便是有泪溢出来:“呜呜,九姐姐,我可找到你了。”   “你是鸳儿?”西门涟蹲下身来,记忆里小小的少年和眼前泪流满面的小脸慢慢的重合。   “嗯,就是鸳儿。”鸳儿搂着她的脖子,呜呜的哭:“呜呜,人家以为再见不到九姐姐了。”   “你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短暂的喜悦后,西门涟拉开鸳儿的小身板儿,严肃的问道。   鸳儿眼神闪烁,半晌后难为情的道:“鸳儿想九姐姐了。”   所以,是自己跑出来的是吧!   西门涟扶额,拿这小魔星没办法,不过眼下的情形实在不适合斥责他:“你在这等我。”   她说完,站起身来,取下腰间装着化尸水的瓶子。   “哦。”鸳儿应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西门涟将化尸水分倒在这些人身上,等他们都化为黑水后,她抱着鸳儿飞身而起,寻到远处最高的一棵树上将他放下,叮嘱道:“这两天别乱跑。”   鸳儿小嘴撅起,嘟囔道:“九姐姐,我可以帮你的。”   这些天他混迹在这里,可都没让人发现呢。   “你以为懂点阵法就了不起了吗?”西门涟眸色顿厉,疾言厉色的叱责道:“这几日若不是那宗主要为练功做准备,集合全宗门的人在整理药材,你以为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本事能不被高手们发现?”   鸳儿小脸顿时垮下来,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手:“九姐姐……”   “你给我闭嘴!”西门涟声色俱厉:“到了后天这里的戒备会固若金汤,别说是人了,就是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你若想随我去,与其让你死在他人手上,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鸳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西门涟也知道自己的口气太过严厉,再说话时微微放柔了声音:“这里该布置的我都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在这里等我带你走之前不许乱跑。”   “都听九姐姐的。”鸳儿弱弱的道。   西门涟这才离开。   鸳儿等她离开后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一转,就要施展轻功下去,可才动便发现体内真气不知何时竟荡然无存了!   这!   鸳儿差点没哭了,不得不老实窝在了树上。   悄无声息隐匿在在远处树梢的西门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确定他没再动的心思后这才真正离开。   ☆、51:绝阵   离开这里之后,西门涟又去到大阵的几处重要的位置,在其原来的基础上稍稍做过改动之后这才悄无声息地回到休息的地方,期间再未惊动任何人。   正如西门涟所料一般,到了第二天早上,宗门的戒备越发森严了。   同时的,宗门于长老和十来个弟子的失踪也被上报给宗门长老,长老们不敢打扰正在闭关的宗主,商量之后决定私下调查此事。只是世事尽不如人意,昨儿下半夜的时候下的一场暴雪,不但是于长老和弟子们的尸体难觅,就是打斗的痕迹都没寻着一星半点。   这时候便有人猜测,莫不是于长老私带人出去了?长老们深以为然,立即让人去各个门房那边询问守卫的人,守卫的人都道未曾见着于长老的面儿。   这人就这么凭空失踪啦?   长老们锲而不舍的彻查,可整整一天一夜下来却还是毫无所获不说,许多弟子还冻病了。这下长老们急了,眼看着宗主练神功的最紧要关头,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该如何是好?   长老们一番左右为难,连夜商量权衡利弊后一致决定先将此事放下,等宗主神功大成之后再将此事禀报给宗主,让宗主处理。   有些小事乍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可任由其发展而产生的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有时候却能影响到事情的整个格局。而后死里逃生的长老们每每想起此事莫不后悔得捶胸顿足,却,为时晚矣。   时间仿若流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夜的丑时。   也就是说,离那宗主练习邪功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时辰。   ……   宗门正殿的药池宽五米,高一米,池底以黑玉为底,白玉为壁,其上雕刻着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战各路天神,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线条根根分明,堪称是鬼斧神工之作。   此时,宗门的男弟子正在长老的指挥下将一桶桶黑漆漆的药汁倒入药池中,女弟子们则是来来回回将昏迷的三百个童男、三百个童女们抱到药池边。   而另一处,几个长老齐齐跪在紧闭的青铜门前齐呼:“恭迎宗主出关!”   青铜门缓缓从里边拉开,着一袭青裳,极为清瘦的中年男人信步从里边行出来。   他脸是椭圆形,眉长入鬓,鹰钩鼻,唇极薄,一双眼睛很大却是白多黑少,如同他交叉贴在腹部的枯瘦如柴的双手一般给人以极为阴森的即视感,让人毛骨悚然。   他森凉的眸光在几个长老身上扫过:“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几个长老几乎同时感到遍体生寒,苏长老大着胆子回道:“回宗主的话,药和人都已经备好,只等宗主您了。”   宗主‘嗯’一声,大步前行。   几个长老悄悄抹一把虚汗,立即跟上。   高手练功的最后关头,是武功从高级往最高级的进化,这过程凶险万分,最忌分心。故而宗主一方面让宗门高手级别的长老带着弟子驻守为他加持的大阵,另一方面则是派心腹守在殿外以防仇敌的入侵。两手准备下来,哪怕是冲关的最后关头失败也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当然,他不会失败的!   宗主白多黑少的眸子阴恻恻的在六百个如同人偶般麻木呆滞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的脸上扫过,极薄的唇勾起如同刀锋般冷利的弧度。   寅时至。   大殿的门缓缓关闭,一片寂静里宗主宽衣解带,随着他的动作一件件衣裳雪花般飘落在地,他精瘦却不显得过分单薄的身材曝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宽肩窄腰,腹肌线条分明,肤色极白,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色泽,只其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痕破坏了肌肤的美感,乍看上去白红交错,极为可怕。   浑身上下只余一条黑色的亵裤时,他足尖一点地面,飞身而起,落入药池里。   ‘砰’的一声,药汁四溅。   也在这时候童女中的其中一个,长长的睫毛悄然掀开。   已经开始运转功法的宗主没有发现大殿内的变故,他全身心投入,将内力分股,一道道的引入早打通的任督二脉,再由此让它们进入奇经八脉运转,尔后回归他的丹田。   气浪纵横,热血沸腾。   良久,他高喝一声:“哈!”   豁然睁开的眼眸血丝遍布,徒手一吸,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的身体顿时飞向空中落入他的掌心之下。尔后两道血光从他们头顶飞溅而起,正落入宗主张大的嘴中!   咚咚!   两具尸体随着他大手的移开,沉入药池。   宗主再次沉气入丹田,运转起功力来。   药池的药汁精纯的药力、七狱阴阵源源不断提供的精纯的阴阳之气、童男、女的精纯之血,有此三大助力的源源不断的提供着,一个时辰之后宗主只感觉精力充沛,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触摸到那一直想要突破的那一层壁障。   “喝!”   他再次高喝一声,双眼骤然睁开,双掌狂猛一吸,百来个童男女被吸入半空,在他们掉入药池之时,变故骤生!半空之中,一道银白的光芒箭矢般直刺向他的眉心!   宗主拔身而起,避开那一击的同时迅速向攻击他的方向拍出一掌!   西门涟猛地一扯裂不远处的帐幔,迅速裹紧自己的同时猛地回击出一掌!   ‘砰!’   一刚一柔的两大股力道悍然相撞,巨大的轰鸣声自殿内响起,殿内九根雕龙画凤的石柱已经摇摇欲坠!   “什么人?!”   这巨大的动静外边的人又不是耳聋怎能察觉不到,立即有长老高声喝道。   “都不许进来!”   宗主此时已经看清楚眼前的不过是一介女流,眼底顿时露出浓烈的杀气,胆敢此时打扰他练功,他定要亲手将她分筋错骨、碎尸千块!   想杀她?   西门涟冷然一笑,祭出惊霜剑横在胸前。   雄狮搏兔亦用全力,宗主一出手就是杀招,但见他握手成拳,出招时似有拳影漫天,直袭西门涟的面门。西门涟看不清真正的实拳所在,索性腰身往后一仰,避开宗主的攻击后迅速弹跳而起,挥舞着惊霜剑,一招直取宗主的咽喉。宗主头一侧,避开要害的同时一拳击向西门涟的心口。   西门涟身体诡异的一旋,长剑猛地刺向他的后腰!   宗主脸上顿时露出诡异的笑容来,西门涟心知不好,却再撤也已经来不及,剑身才贴到他的腰,她就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哪里走?!”宗主见她要后撤,立即去捉她的手。   西门涟仗着自己是六七岁孩童般的身高,立即扑倒在地,就地几个翻滚逃离他的攻击范围之后一鼓作气跳入药池里。   “找死!”   宗主立即跳入药池。   百来个男女孩童,要从中寻找一人谈何容易?   宗主恼极不能在此时练功,又畏她随时出来袭击自己,即使心中早不耐烦,却也只能将一个个的孩童往池外抛。   西门涟将浑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沉下心神运气纾解手腕的疼痛的同时也暗暗算着时间。   在那宗主抛到一半的时候,西门涟悄悄游到他后五十米处,手上惊霜剑顺着药水的流动走向刺向他的右大腿。宗主敏感的察觉到有危险,身往旁边一侧,一掌狠狠拍向池底。   ‘砰’的一声,玉渣和药汁一起飞溅而起。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   西门涟从池底奋力游向宗主之前练功的位置,引动此刻积蓄的隐煞之力集于剑尖,长剑如虹,携本身之奇寒直朝宗主心口冲刺而去!   宗主惊觉不妙,迅速冲出药池。   也在这时候,西门涟一口咬破舌尖,左脚移开半步狠狠一跺,一黑色铁钵棋子顿时从药池弹出,她接过,一口鲜血喷在棋子上,钵往上抛黑白二色棋子于空中成八卦盘的状将宗主困入其中。   宗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是要用阵法对付他,顿时就笑了:“小丫头,今儿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用阵法的老祖宗!”   他双手一挽,足踏八卦阵法,快速穿梭于阵法中。   短短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阵法已经有了乱象,而他却是一派写意自在。   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西门涟眼睛危险的一眯,从池底抽出一道白纱,灌注内力进去使其飞到半空,与宗主面对面。   宗主面露冷笑之色:“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西门涟亦然冷冷一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落,她双手骤然发力,以本身至阴至柔的内力牵引双重阵法加持的阴煞之力成两团黑色气流,下一刻她双手豁然往前一拍,两团气流猛地朝八卦盘的方向轰去。   宗主自看到两团黑色的阴煞之气就隐隐觉得不妙,下意识想要避开。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两团黑色的气流并不是来攻击他的,而目的是搅乱整个八卦盘!   豁!   黑白二色的棋子骤然疯狂地旋转起来,期间阴风阵阵,渐渐有鬼哭的凄厉之声响起。   “贱人,你竟敢用血海枯骨阴阵!”   阵法中,传来宗主惊怒交加的声音。   血海枯骨阴阵,正如其名,是以人的性命为引,再催动天地间的戾气和阴煞之气成枯骨血海的幻象。这阵是上古奇阵中排行第一攻击性最强,也是最为阴毒的阵法。而这阵法之所以被排列为上古奇阵的首位,究其原因是此阵不但针对陷入此阵的人,还针对布阵的人,此阵与其它阵法还有不同的一点是:别的阵法只要被找到阵眼,寻到生门,就可以破掉,可这个阵法只有死门,真正的不死不休绝阵。   西门涟猛地吐出一口血,却丝毫不示弱:“要的,就是你的命!”   双手快速结印,一股股阴煞之气快速被引入阵中,顿时大殿之内阴风阵阵,血腥味四散,宛若地狱。   “噗!”   阵法里的宗主身体往前一俯,呕才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阵昏花,黑白的棋子顿成一具具枯骨样。   不能被这幻象迷惑!   他一咬舌尖,紧紧闭上眼睛,凭着出色的听力推算破阵的法门。   此阵不是他死就死她亡!   必须,全力为之!   而他血液里的狂热也充分被她挑起来,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能把他逼到这样的绝境了!   绝境!   西门涟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全力催动越来越重的阴煞之气灌入阵中!   ☆、52:重伤   巨大的煞气于空中凝结成一块巨大的屏障,以极快的速度扑向血海枯骨阴阵里,并隐没其中。   殿内阴风呼号声更厉,血腥味更是浓郁刺鼻。   阵法的威力,顿时成倍增长!   一心破阵的宗主从最初的游刃有余到如今已经渐渐有了束手束脚之感,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迫使他决定冒险暂停下破阵的速度,仔细思考这阵法前后的变故。   此时已经是卯时,这个时辰是一年之内阴阳之气最为浓郁且均衡的时期,可现在她在阵法最关键的位置上调动的却全是阴煞之气,浓郁到惊悚的地步,难道是……   宗主蓦然大叫:“是你,你改了我的阵法对不对?”   “哼,改了又怎样!”   “你疯了?!”宗主豁然睁圆了已然血红的双眼,表情极度骇然。   阴煞之气对人体伤害极大,布阵的人完成此大阵后不但会内力枯竭,还会短寿十年!   十年!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我能活到今天,本就是与天搏命!能除掉你,死不足惜,少废话,纳命来!”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消失在唇角时西门涟双掌猛地一吸,成倍增长的阴煞之气顿时被吸取而来,在她面前成疯狂旋转的龙卷风。   喉头一口热血直上口中,她狠狠咽下,双掌快速结印,而后猛地将这两大鼓阴煞龙卷风灌入大阵中。   疾!   下一刻,凄厉的阴风声变成犹如百万厉鬼齐齐发出的嚎啕声。   宗主脚一斜,额头上已然有冷汗涔涔密布。   他抬手,才要擦,却忽地觉得眼前一花,然后眼前的一切忽然就变了模样。   置身的,是血海。   黏稠的鲜血就在他下颌之下,浓郁的血腥味道随着这血浪的起伏而窜入他的鼻翼和嘴巴里。他看见有许多歪着脑袋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的人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一张张的脸,都那么些个是他杀了尚有些印象的,有些则是没有印象的。   “离我远点!”   宗主努力踮起脚尖,大声朝着行来的人喝道。   那些人果然能听懂他的话,顿时就停了下来。   宗主喜悦的表情还没漾开,他就惊恐的发现那一个个刚才还有血有肉的人到现在已经成了白森森的骨头!   幻阵!   宗主心里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可心神却一步步的沦陷其中。   渐渐的,方寸大乱。   他如此,西门涟也好不到哪里去。   隐藏在心底的血腥记忆被这阵法全部勾出,她行走在尸山血海,苦苦挣扎。   二人的对阵,使得外边只能听到阴风阵阵,以及鬼哭狼嚎的声音。   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虽不说人人都是杀人无数,但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一两条人命,听得这样的声音都忍不住打起寒颤,身上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   “要不,去里边看看?”有长老提议道。   “宗主都说不让进去了。”胆小的,心虚的反驳,脚不着痕迹的悄悄退了几步。   “宗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看宗主有危险就躲在这里。”一个长老如此道后,一脚踹开了殿门。   呼啦。   阴冷的鬼风猛地扑出来,那宛若厉鬼哭号的声音顿时扩大了不止百倍!   这?   众人尚来不及从反应过来,就忽地发现身处的环境已经大变,再一看,顿时皆惊愕的发现同宗的人都变成了举着武器的骷髅架子朝自己扑来!一个个的人尚来不及思考尾戒会这般,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迫使他们祭出自己的武器与之正面迎上!   锵!   刀剑碰撞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有人呼痛的声音响起。   一声一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到最后竟然盖过了凄厉的阴风呼号声。   ……   “萌宝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城主府,奇淼抱着小小的襁褓摇摇晃,一边温柔的哄着。可平日里素来安静乖巧的萌宝不但不听话,反而是哭得更厉害了,小鼻子红红的,小手小脚乱舞着,一张小脸包子般皱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奇淼哄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功效,一边的奶娘和丫鬟见状自告奋勇上前帮忙。可这就跟邪门似的,无论是谁来哄萌宝都是照哭不误,一干人等束手无策,急得不行。   到了晚间的时候,嗓子都哭得沙哑的萌宝发起了低烧,终于安静了下来,小小的眉头却还是紧皱着。   奇淼给萌宝喂药后,仔细回想了这几天之内的事,确定自己有好好照顾萌宝,没道理孩子会突然哭又生病的啊!他左思右想,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许久之后他忽地想到一件事:都道是母子连心,难道是漓洛出事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坐不住了,去到柳逸的屋子里,郑重地将孩子交给他带几日。   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啊!   柳逸诚惶诚恐的接过,拍着胸脯道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萌宝,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   奇淼当晚就骑马离开了城主府,按照前儿收到的师兄的密信所指而行。   一路急行,终于在几日后赶到了大西主城,再到师兄住宿的客栈,在那里他找到了奇鬼留下的信笺与地图,当下未耽搁,立即纵马赶向那宗门的所在地。   这……这还是人间吗?   当他赶到宗门大殿,看到里边的情形时惊愕的瞠圆了双目。   这是真正的尸山血海,殿内一具具着同门衣裳的尸体呈千奇百怪的死亡姿态,唯一相同的是凝固在他们脸上的死亡表情都是无比的恐惧扭曲,有些甚至是狰狞!   鲜血已经成黑色,凝固在地上,被那阴冷的风一吹散发的味道让人作呕!   成群结队的乌鸦自处来,多数哀哀的鸣叫着,少数则是在琢食着对它们来说无比美味的腐肉。   “呕!”   奇淼一回神,再忍不住狂呕,一番翻江倒海,不止吐出了近几天所食用的一切食物,连胃液都差点吐得一干二净。   半晌之后他终于没有再吐不出东西了,这才从腰间取出一支玉瓶,拔掉瓶胆从里边倒出几颗药丸往嘴里一喂,嚼碎了言下去后方才感觉虚浮的脚步有了几分力气。   有力气了,他开始找人。   这么惨绝人寰的场景必定只有杀阵能制造出来,他虽不大懂阵法,但在九宫岛待久了凭着直接找找阵眼还是不在话下的。他找呀找呀,终于目光锁定了药池,几乎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缩骨后的西门涟。   她在药池中,身侧群尸环绕,却皆未近她的身。   她的脸,惨白如纸,鼻翼微微动着,呼吸浅浅。   “漓洛!”   他大叫一声,欣喜地扑过去,顿时就觉得这么多天自己拼了命的赶路简直是太值了。   “不要靠近她!”   少年刺耳的尖叫声骤然在他身后响起。   奇淼豁然转身,才一眨眼的时间少年已到面前,护犊子一般拦在了西门涟的面前,睁大了一双圆眸无比戒备的盯着他。   奇淼眉头一皱:“你小子是谁?”   “我是谁你管不着!”少年扯着脖子冲他喊道,张嘴露出的白牙森森如同遇到威胁的小兽:“但是我要警告你,敢靠近我九姐姐,我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敢情是一路人啊!   奇淼稍放松了戒备:“我是她师叔,你让开,我过去给她看看伤势。”   “有何凭证?”少年却没有丝毫放松戒备。   奇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道:“九宫岛。”   “鸳儿得罪了。”少年,也就是被西门涟锁住内力一天才解开的鸳儿,是在西门涟和宗主对阵的时候才寻机会出来的。他的阵法是西门涟所教,虽不晓得他们对的是何阵,但窥一局就知其中凶险故而未敢有动作。直到三天前大阵崩溃,宗主和西门涟两败俱伤,宗主逃逸后他这才敢出来寻她。只是那时候的她已经昏迷不醒,他对药理还算精通,发现药池里的药性于她身体有益处后便为她稍输了内力,而后等她清醒后听她的吩咐先救那些被抓来的男孩儿、女孩儿,让她自己在这打坐调息。   现在按照她的吩咐,再过两天她便可以恢复三成的功力了。   所以,他在看到奇淼要动她才会这么的急。   “这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奇淼虽从师兄留下的信息知道她来这宗门,却不知道她来这宗门干什么,而现在又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当下更觉得疑惑。   鸳儿想了想,决定不瞒他,将自己遇到的看到的事一一说给了奇淼听。   “用孩子的性命炼药,简直丧心病狂!”奇淼跺脚大骂,先前他还觉得这些人死得很惨,现在真恨不得他们死得更惨才好!   “对了,那些孩子被你安置在哪里了?”   鸳儿回道:“当时大殿的情形吓得宗门外边的弟子魂不附体,他们能逃走的都逃走了。我一个人躲在暗地里,寻到南院有一个板车,就将还活着的人都拉南院去了。”   鸳儿说完又道:“九姐姐说你医术高超,正好你也给他们看看。”   “你带我过去。”奇淼道。   “好。”鸳儿一口答应,带他去往南院。   “他们中的是混沌散,我身上正好有带这种解药。”奇淼看了几个人后直起身来,对身侧的鸳儿道:“这些孩子既然是主城的人,你且下山去告知他们的爹娘,让他们过来领人。”   人多力量大!   下一刻,鸳儿便想到了这句话。   “好!”鸳儿一刻不敢耽搁,立即下山。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奇淼望着鸳儿离开的背影,赞许的道。   不过十来岁的少年,面对尸山血海面不改色,暗暗潜伏等待救人时机,这份胆色、气魄当真罕见,来日必成大器。   ☆、53:和乐   鸳儿一路快马加鞭到主城后第一件事便是以特殊信号召集仆从,暗夜里紫色的烟火伴随响亮的爆破声一起升起,袅袅白烟盘旋上升,又渐渐散于晚间冰冷的风里。   窸窸窣窣。   约莫半刻钟后,一袭青裳的中年男子从远处急掠而来,脚踏实地时立即弯腰向鸳儿行礼:“拜见少主。”   鸳儿应一声:“城内现在什么情形?”   手往上虚虚一扶,示意他起来。   男子起身回道:“禀少主,主城城主府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守城的兵士不足千余人。”   先前守城的可是有三万余人,看来是练功一事功败垂成之故,缩回老巢去了。   鸳儿精致绝伦的面孔上浮现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的狠辣表情:“召唤我们在主城的人手,今夜子时行动,一个不留!”   他的九姐姐已经回来,那些个碍眼的东西他就先为她清扫干净吧!   “诺。”男子领令下去。   鸳儿负手于身后,精美的下颌微微向空中月亮的方向扬起,唇角笑意,森冷。   ……   彼时庄子里的奇淼正耐心的用化尸水收拾尸体,主城内将发生的屠戮他是丝毫都不知情,西门涟的伤情已经很稳定,他已经帮活着的孩子们灌下解药,唯一要操心的是鸳儿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孩子的爹娘带来,他一个人负责照顾这么多只会张嘴要吃的孩子实在是分身乏术。   时间不紧不慢过了四日后,终于在第五日清晨传来鼎沸的人声。   这便是有人来了!   奇淼从西门涟背上拔掉金针:“出去看看?”   “不用。”西门涟连眼睛都未睁。   “啧啧。”奇淼砸吧砸吧嘴,下一刻回过味儿:“我说你这死孩子,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就这么一副小身板儿,垮了你不心疼,别人可要心疼死的。”   说的当然是他们几个老人儿和孩子,至于君少扬,哪儿凉快哪儿去!   西门涟不吭声。   “你也别嫌老头子我唠叨,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不是老头子我来得快,你就是有九条性命也都要在这丢光了。”药池里各种药混杂起来药性相当凶猛,她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   奇淼想到这儿,怨念就更重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地还不会照顾自己?”   就知道折腾他这个老头儿!   “人命关天,顾不上那许多。”那么多鲜活的性命,谁能弃之不顾?   “人家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了吗?”奇淼可没有舍身为人的觉悟,天下人死活与他何干,只要他在乎的人好好的,他就万事大吉了。   “民为重,君为轻。”西门涟阖上眸子。   若非那一场灭国之灾,大西继承人必定是她。   享受了常人难得的权利,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从她懂事后就深深记在心里的真理。   “所以说君王累。”奇淼拉了被子为她盖上,起身:“不出去也好,好好休息。”   “师叔……”   “三天后你可以坐马车上路。”奇淼打断她的话,又道:“所以在这期间配合老头子我的治疗,别动心眼儿。”   “唔。”   奇淼这才离开了。   ……   在鸳儿的指挥下,丢了孩子的人们很快便寻到了自家丢失的儿女,而没有人来领的孩子则是被聚集到后边儿的院子,一切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午后,红着眼眶的百姓领着孩子向鸳儿磕头致谢。   “真正救你们儿女的人不是我。”鸳儿一袭青衣,精致的容颜上表情冷肃。   “这位小公子,可否为我们引见恩人?我们想当面拜谢恩人。”百姓中有人呼道。   “求小公子让我等拜谢恩人。”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谢声,此起彼伏。   鸳儿抬手,身边似伴有无形的气场,一下子就让周边微显得嘈杂的氛围安静了下来。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放下手,侧身面向西门涟养伤所在的方向:“即便是我引荐,她怕也不愿见你们。”   百姓们脸上皆是露出不解之色,有人大胆问道:“这又是为何?”   鸳儿平静道:“她不顾己身安危救人要的并不是你们的感恩,而是赎她心底认为的对你们的亏欠的罪孽,所以我方才说即便是我引见她也不会愿意见你们。”   百姓们多是一头雾水,却又那么些人面露惊愕之色,好似明白了什么,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鸳儿环视一圈,将面前数人表情收在眼底,沉声道:“此事就此揭过,若你们真感念她的恩德,便记住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守护的家园奋不顾身,这就够了。”   点到即止,鸳儿朝尚且呆愣的百姓们一拱手:“告辞。”   他走后,跟随他的随从和护卫也一并离去了。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不知谁先高呼一声:“草民拜谢九公主,九公主大恩大德,草民来生结草衔环来报!”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间。   那些心存犹疑的,这一刻再不犹豫,含泪高呼叩拜。   剩下的被点明的百姓们,也莫不是牵了自己的孩子,高呼着叩拜。   一时间,人声鼎沸。   正带人往西门涟休息房间去的鸳儿闻声停下脚步,嘴角缓缓拉出一抹狡猾的弧度:“九姐姐应该也听到了吧!”   西门涟当然听到了,嘴角扯了扯,露出这许多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来。   ……   “这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啊!”厨房里边儿,奇淼拿着把小扇子扇风,另一只手拿起药罐上的盖子,浓郁的药香和那袅袅热气一并在空气中飘着,如云如雾一般美丽。   他的心情也十分的美丽,这几日西门涟喝药起来极是配合,身体也就恢复得极快,估摸着再过个一两天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同二位师兄会合了。   “师傅,还差一分就熟了,九姐姐喝完大概就能好了吧!”鸳儿在一边看着,一副老练的模样。   他心情也是不错,一方面是终于有了和他九姐姐在一起的时间,九姐姐还能如往日一般指导他排兵布阵;另一方面则是被奇淼收为了记名弟子学习他感兴趣的医术,日子过得当真是如鱼得水。   奇淼往药罐子里看一眼,将盖子盖上:“是差不多了,准备药碗吧!”   “好。”鸳儿拿了碗过来。   一会子功夫后,奇淼停止了摇扇子,熄了火。   鸳儿小心地捧着药碗,和奇淼一起往西门涟所在的房间的方向走去。   二人才走到那院内便是看到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西门涟披了件斗篷蹲左边的墙根里,鸳儿叫一声:“九姐姐。”   西门涟清咳一声,站起身来拍拍手:“师叔,鸳儿。”   “洗了手喝药。”奇淼作严肃状。   西门涟就着石桌上的水洗了洗手,接过鸳儿递来的药丸将里边的药汁一饮而尽,将药丸还给鸳儿后用帕子沾了沾唇角:“这里不方便人来,我便做了些改动。”   本就是聚大凶的阵法,再改动便更加危险,人在此常住下去轻则精神错乱重则陨命。   防备的,就是那宗门的人卷土重来。   奇淼对阵法不大懂,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去看的心思,只是觉得有点高兴——这死孩子难得肯解释做事的目的。   鸳儿好奇,便过去看看,却看不懂。   西门涟闲来无事,便将大概的布阵方式以及注意事项教给他。   奇淼看二人一教一学,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去弄自己的药材去了。   ……   三日之后,经过奇淼反复地问,确认西门涟身体已经大好之后,滞留在这有许多日的几人开始启程。   自然,西门涟是坐马车下山的。   几人到主城后便是住在了早先便定下的客栈内,休息一天后奇鬼和奇书子也带着人过来了,鸳儿见到他爹,小脸难得的红了,他爹倒是没多责备他。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西门涟正道要晚上去看看此城主府的情形。   那一天黄昏时分看到的情形太让人生气,她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子民受到如此欺负的。   东堂翰,也就是鸳儿——东堂鸳的父亲,他也表示绝对不能容忍此类事情。   奇鬼和奇书子、奇淼倒是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先去海底陵墓,其余的事先放放都行。   东堂鸳左挪挪又挪挪,熬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那一次宗门的人撤走后并没有留下主事的,我便召集了人手将他们留在这里的余党都给灭了。”   说完,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众人面面相觑,西门涟也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孩子,动作真够快啊!   “雷厉风行,是好手段。”西门涟拍了拍东堂鸳的肩膀。   东堂鸳缓缓抬起头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九姐姐,那些人是真的可恶。”   助纣为虐,残害百姓,可不是坏人么?   “不过日后再有此类事,切记不可冲动办事。”西门涟正色道:“这次是他们走得急没有留下后手,才让你得了手。若是再有下次,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收场,须知黄蜂最毒尾后针。”   “九姐姐,我知道了。”东堂鸳拍着胸脯保证。   西门涟朝着东堂翰点头:“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犬子年幼无知,当不得这般夸赞。”东堂翰嘴上谦虚着,可那脸上、眼角眉梢的浓浓笑意莫不写满了为人父的骄傲。   众人见状皆是一笑,气氛一片和乐。   ☆、54   此风轻云淡时,天上弯月似银钩。   “驾!”   “驾!”   “驾!”   马蹄声恍若奔雷,从空旷的深林蔓延至外,带起狂风席卷向四周。   小道两边的草木皆是被吹歪了方向,尤其是那深及成年男子般高大的蒲草,待风歇时听得有细微的咔声,声响后纷纷从中间断裂,齐整宛若刀口所割。   “吁……”   跑马在最前面的人猛地一勒马,骏马高高扬起上半身,前蹄重重踏在地上后,它打了个响亮的响鼻,马尾连甩着圈儿好似不安。   西门涟眉头一拧,拉着缰绳令马儿回转过身去,深沉如黑曜石的眸子望着来时的方向。   “吁……”   “吁……”   不多时,两匹骏马疾如风从远方奔来,在到西门涟面前时同时勒住马。   三匹马凑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面,马头低低,寻地上的野草吃。   “前面三百米处约莫就是海底陵墓的入口。”西门涟侧过头,语声微沉:“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先过去探里边情形。”   “我去打些猎物。”   “我来扎帐篷。”   奇书子和奇鬼如平日赶路时一般,不用人说便自己给自己分派好任务。   西门涟‘嗯’一声,她去打水。   三人各自将马栓在不远处的树上,分开行动。   夜幕低垂,林中隐隐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小道阴暗,寒风迎面吹,其声宛若鬼哭,让人不寒而栗。   也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西门涟沉下眉头,蹲下身,解下水囊握在手里。   ‘簌簌’   背后,忽地传来两道风声。   ‘咻’   银针出手的下一刻,西门涟飞身而起,循着听到的声音猛地欺近不远处的一棵足有三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才能勉强环抱着的大树后,冰冷的手指狠辣地扼住了来不及闪开的那人的喉咙!   “说,你是谁的人?!来这干什么?”   西门涟面色冷寒,冰冷的眼角朝着那倒在地上双目圆瞠毫无生机的男人一睨。   是警告,也是十足的威胁!   被扼住脖子的男人生生打了个冷颤,腿抖个不停:“小的……是宗主让小的守这里,不让……不让别人靠近。”   “说,你们有多少人?”够资格知道此地有海底陵墓的,也就那个宗门!西门涟眸色更寒,扼着人的那只手,倏尔收紧,声音森寒得仿佛来自地狱。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男人都快被吓哭了。   他只是外门弟子,宗门机密的事哪里轮得到他参与?   不说?   西门涟眸色更暗,下一刻,在男人猝不及防间手猛地一用力。   咔嚓一声。   她转身,一丝细粉无声从袖中抖落。   两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黑水,成为大树的新养分。   慢条斯理打好水,西门涟走回去。   “这里不太平,今儿就不生火扎营了。”在原地的奇淼看到她回来,迎了过去。   西门涟将水囊丢给他:“师傅呢?”   “他刚采了些野果,在那边树上歇着呢。”奇鬼一指不远处的树梢。   西门涟望过去,运内力于手腕,朝着那方向一丢。   奇书子伸手,很轻巧就接了下来。   奇鬼将果子拿给她:“你吃些,也早点休息。”   “嗯。”西门涟也不推辞,接过后大概看了看方向:“师伯,我们将马放掉。”   这样,目标就不会太大。   奇鬼起先一愣,随即就笑了:“还是你谨慎。”   西门涟默认下这夸奖,足尖一点地面,借风起势飞跃上远处一棵大树上,侧卧而息。   “啧啧,这轻功已至臻化境,果然是因祸得福啊!”奇鬼哈哈一笑,也不耽搁,寻了棵合心意的树上去了。   从那天将主城事宜以及安排寻找流落到各地的大西兵卒交给东堂父子后,翌日一早他们三人便启程前往海底陵墓,本来奇淼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着要来的,却在奇鬼难得的坚持之下不得不耷拉个脑袋听从吩咐去照顾萌宝小朋友了。   而后,他们便开始日夜兼程的赶路,直至现在。   夜半,风轻,月冷。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响起,不久后林子里有冷风刮起,听着宛如百鬼夜行。   “咦,没人?”   “有马,肯定有人的。”   “那可不一定,山上的野兽里边那也是有野马的。”   “咱再找找吧!”   “分头行动。”   “好。”   一队队伍从暗处钻出来,领队的两人一番交谈后,队伍一分为二,分往两个方向而去。   丛林,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须臾之后,西门涟悄无声息从树上飞掠而下,与他有同样默契的还有奇书子,二人朝对方打了个手势,无须多言便默契地一人跟上一支队伍。   约莫半刻中后,两人会合。   “明天行动,探查位置。”   “好。”   ……   翌日清晨,碧空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鸟儿在枝头欢快的鸣叫,间或拍拍翅膀,寻觅虫儿吃。   树叶上,被阳光照到的露珠儿更显得圆润剔透,滚滚落下。   ‘啪嗒’   环境是难得的祥和,平静。   驻守此地的宗门的人,却分明感觉到有不知名的危险在潜滋暗长。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便是人为!”   三十二个大活人,哪有可能无缘无故人间蒸发?   指挥驻守宗门的木长老满面含煞,咬牙切齿:“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诺。”   各个分队的队长齐声以应,尔后离开。   “长老,需将此事报告给宗主知道吗?”徐长老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自从那一次匆忙撤离大西的主城后便被贬了职,从长老变为护法,往日的嚣张劲儿早被近日受到的训斥给磨没了。   木长老一张老脸冷得几乎能挤出水来:“你想死的话,尽管拎着脑袋报告去!”   宗主就差一步神功大成,却在最后关头遭遇强敌突袭,不但功力连退了两成不止,身体也受到极大的创伤。若非是为了来此地寻找疗伤圣药‘红缨’,又岂会连大仇都不报就匆忙来此?   徐长老嘴咧了咧,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一日、两日、三日……短短时间内宗门失踪的人数已达千人之多,木长老再坐不住,急急忙忙去向宗主禀报此事,却在他求见时被阻。   “宗主闭关中,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干扰!”看门的护卫冷冰冰的道。   “老夫有急事要报给宗主!”木长老沉声道:“让开!”   护卫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木长老火气陡升,正欲发作,便听得里边儿有道声音飘来:“哟呵,老夫还道是大早上的哪里来野狗吠得烦人,原来是老木你啊!”   声音,说不尽的讽刺。   木长老生生憋住气:“老林,我真是有大事要禀报给宗主。”   是,那一日徐长老被贬了职,他虽未落得一样的下场,却在宗主面前不再有话语权,不然也不会在此次落到个带队伍守林子的份儿上。   “啧啧,别以为鼻子上弄个葱就能装大头蒜了。”林长老哼一声,宛若赶苍蝇一般冲他摆手:“守着你的林子去,宗主吩咐过了,你负责的地界儿再闹出什么问题,就摘了你的脑袋!”   说罢,转身就走。   “你……”泥人儿尚有三分土性呢!   木长老气急:“林温你个老东西,你不让我见宗主,我今儿还偏要见了!”   说罢,硬是要闯。   林长老头也未回,轻蔑道一声:“就凭你?”   四个高手从天而降,欺近木长老,一时间打斗正酣。   这时间无人注意到,低下头的林长老嘴角突然勾起的狡黠笑容。   半个时辰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木长老被丢了回来。   徐护法大惊,赶紧唤大夫为其疗伤。   当夜,木长老便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徐护法自知无法见宗主,只得硬着头皮安排守林事宜。   也在这个晚上,连着突袭了多个队伍的西门涟和奇鬼、奇书子三人将引线拉到看好的位置,确定一捆捆的干草都极容易点燃之后,于黎明时分引爆了雷火弹。   ‘砰’   巨大的爆炸声轰裂了平静的氛围,滔天的大火和滚滚浓烟随着呼啸的狂风而在林中肆虐,百兽哀鸣逃窜,噼啪的声响里,到处都是慌乱之象。   “救火啊!”   “救火啊!”   惊醒的宗门弟子连衣裳都尚来不及穿好便拎着木桶去取水,可是那大火和浓烟却在他们面前竖起了一道巨大的不可突破的屏障,别说是取水了,根本就是寸步都难行。   “啊!”   “救命啊!”   “跑啊!”   惊恐交加的声音不断响起,步伐声凌乱。   谁都不想死,死神的步伐却在无声的逼近他们。   “烟……有毒。”   不知是谁先叫一声,然后宗门弟子们逃跑的步伐一个比一个更慢,后就跟下饺子一般一个个的倒在了火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熊熊燃烧的烈火里,是地狱般的场景。   而在此时,西门涟和奇鬼、奇书子已经兵分三路,朝着早看好的方位潜入海底陵墓。   海水微咸,色泽犹如美丽的蓝色宝石。   小小的游鱼儿成群,自在地游来游去。   水草在水中招摇,舒展着妖娆身姿。   海底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逸。   ☆、55   黑色的身影宛若游鱼,快如梭般穿梭在海水里。   生门!   西门涟鼻翼一动,下一刻毫不迟疑地潜下去,落地时摸出别在腰间的短匕。手起匕落,不过须臾的功夫,前面挡住视线的水藻便被割了干净。   前方视线所及,两只饕餮镇守左右。   却,未见着门的影子。   西门涟捏紧匕首,飞快换一口气,而后屏气凝神地靠近右侧的饕餮石兽,却在脚挪动的下一秒忽觉得脚下一软,她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直往下坠了去。   ‘砰’   锥心般的疼痛。   西门涟眉头一紧,撑着匕首艰难地站了起来。   先前在下坠的后一秒,她反射性地横左右在胸前,这才避免了整个人砸下来肋骨断裂的命运。只膝盖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一砸,是生生砸在了地上。   地上!   西门涟骤然抬头,从来淡定如她也在下一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一间石室!   真正的,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石头。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她此刻站立的地方,周遭的一切都是石头。   这就好像是她此刻在一块巨石之中!   且这巨石是如此的严丝合缝,若不是她从上面掉下来意识还算清醒,怕真会以为整个石室就是浑然一体的!   “积石阵,好大的手笔。”   以石为阵,以阵为困,开生死之门,无休无止。   短暂的惊讶之后,西门涟唇角一抿。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上古奇阵之五,极难对付,却在她看来不过尔尔。   “开伤、取景、左三过杜,破生死轮回,踏三飞三十米落再生门,绝地逢生。”且念且行,最后落脚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石门缓缓挪动,开出羊肠小道。   西门涟不急着走过去,从贴身的油纸包里取出一支小火折子朝着那里扔进去,一会儿后看见火还未熄灭,这才放心地走上那一条小路。   不过随意一走便是上古奇阵,看来这海底陵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西门涟如此想道,加快了脚步。   她却不知道,不是谁都跟她一样倒霉的。   君少扬比她先一步寻到海底陵墓的入口,令护卫撞开门,一路行得畅通无阻。   一路且行且小心,在第三日的时候到了一条遍地各色宝石的路。   “一样都不许碰!”   君少扬取一锭银子丢入宝石堆里,扭头,对身后的护卫命令道。   “诺。”   护卫齐声应,有个别动了心的都在眼睁睁看着银锭子化作黑水后再没了想法儿。   君少扬转过头,沉默地往前走。   后边的人跟上,无声无息。   走过宝石道,前面豁然出现一道大门挡了路。   推还是不推?   君少扬脚步一停。   “这位小哥,都是为了寻财,倒不如一起进去?”   后边忽地传来人声,护卫们齐齐拔出武器,戒备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君少扬亦转过身,眯起眸子。   是一行百人的队伍,从气息来判断,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说话的络腮胡子男人皮笑肉不笑,明摆着就是威胁人——不合作就杀人!   当然,合作了也落不了什么好。   想拿他当探路石?   君少扬唇角凉凉一勾,朝着来人一拱手:“有何不可。”   络腮胡子男人露出一个‘你小子识相’的表情,大步行过来,哈哈大笑:“推吧!”   他一人上前,那些个高手却都在金龙卫的人后方。   这无疑更证实了君少扬的猜测。   他也不怒,面上看似轻松,实则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前行一步,他推门。   呲呲。   石门缓缓移动,开启。   络腮胡子男人立即后退一步,全神戒备。   他带的高手纷纷效仿。   金龙卫诸护卫倒是想上前,却在未得到命令之前不敢妄动。   门,缓缓挪开,空出路来。   “我先进去看看。”君少扬这般说道,第一个走了进去。   络腮胡子也不阻止,哈哈一笑,等金龙卫的人走进去那么几个后这才走了进去。   这是一片真正的世外桃源。   桃花开得正是缤纷灿烂、梨花纯白如雪,蜜蜂嗡嗡的飞,小白兔蹦蹦跳跳在草地上,不远处的一弯浅溪里漂亮的鱼儿在游来游去,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君少扬目不斜视走过去,尽量地绕过别说是动物了,就连植物都不碰一下。   金龙卫也依瓢画葫芦,走着。   海底陵墓处处危险,说不定随时都有陷阱,容不得丝毫大意。   君少扬如此小心正是因为有那一年和西门涟闯阵的经验,可那络腮胡子男人没有,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更没有。这帮子人先前是在陵墓里迷了路,啃干粮都快啃得牙疼了,好难得看到活物,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吞起口水来。   “弄几只兔子吃吃?”   有人小声建议。   络腮胡子男人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君少扬,眼珠子一转:“那位兄弟,等等。”   君少扬脚步一顿,看向他。   “是这样的,我们走了很久了,倒不如歇歇,弄点吃的再上路。”他搓手,嘿嘿的笑道。   明明就是让人当试吃的白老鼠!   君少扬眸子掠过一抹冷色,下一刻他轻笑一声:“前边儿有一处清池,这一身的风尘先洗去了再弄吃的也不迟。”   “你们这些个贵公子到外边都还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真麻烦。”络腮胡子男人嫌弃看一眼君少扬,分明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只长了张漂亮的脸蛋,一无是处的公子哥。   他却是不知君少扬的这张面孔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若是用真容,不收敛那一身气势,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被如此说,君少扬也不恼,而是不好意思的一笑。   金龙卫的护卫们却是纷纷打了个寒颤,有个别的悄悄看向络腮胡子男人,眼角里都带着‘你要倒霉’的意思。   可惜,络腮胡子男人没有注意到。   “别走远了啊!”他摆摆手。   君少扬这才提步,转头的下一刻脸上笑色立即敛起,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金龙卫急跟上。   络腮胡子男人指挥手下人抓兔子,没被点到名的人则是抓鱼的抓鱼、取水的取水,另有一些人则是取柴,搭起架子准备炙烤猎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哎,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走在后边的金龙卫的最后一个‘快’字儿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是惊骇的发现那一方天地里骤然生变!   但见那本该是温顺无害的小白兔亮出雪白锋利的牙齿,短而有力的四肢借力而起,狂猛地扑向那些试图捕捉它们的人;那在水里的漂亮的鱼儿也在同一时刻亮出锋利的牙齿,成群结队袭击捕鱼的人!   竟然是变异的兔子和食人鱼!   而这还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周边的那些开着漂亮如向日葵般的花的树纷纷从中心伸展犹如荆棘的刺钩人,然后用巨大的花盘将人笼罩其中,并且吞噬!   一瞬间,天堂变地狱!   人的哀嚎声响彻这片天地,已经走远的君少扬冷冷一笑,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   三天后。   西门涟再次破开幻象大阵,才推开门,便是看到有人与她同一时刻推开了门。   是同时,都来不及躲闪。   两方人马就这么直接的打了照面,皆是一愣。   “是你!”   宗主一眼就认出了西门涟,顿时就竖起了眉目。   缩骨后的西门涟相貌和现在相差并不大,只是高矮有别,瞒不过真正的高人。   “就是我!”西门涟大步行进来,朝着宗主冷冷一笑:“果真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到那份上都没死!”   那一日他们攻击对方,用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的打法,她身受重伤,休息多日后才复原,从而使得一身功夫成功进入最高境界。   他却逃了出去,还真给他逃走了。   宗主人老眼毒,哪里会看不出她此刻真实的功夫,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生气!明明就是他神功就差一步大成,却偏偏在最后关头白白为她作了嫁衣,他真恨不得生食她的血肉!   “你莫要得意,双拳难敌四手,今儿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下又是她落单,此仇不报非君子!   西门涟唇角冷冷勾起,冷戾的眸子扫过他身后诸人,轻蔑的道:“就凭你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   “小贱人休得张狂!”宗主恼羞成怒喝一声,挥手示意众人:“杀了她!”   “诺!”   宗门的高手应一声,就要欺身近她的身边。   宗主退后一步,冷笑一声:“我看你怎么死!”   “谁敢!”   轰的一声,一扇石门轰然倒塌。   石头碎屑乱飞时,一道黑色身影宛若奔雷而来,以绝对强横的姿态挡在西门涟身前。而后更多人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以围城之势将他们二人牢牢护在中央。   这突升的变故不止是宗主和那些刚要动宗门高手惊到,就连刚才面对危险面不改色的西门涟也是惊讶地抬起了头,在望进那一双温柔如水的黑眸里时,刚硬的心里多出了一方柔软之地来。   “小洛儿。”   沙哑的声音饱含深情,她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是感觉到额头一片温热。   而后,她被纳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少扬……”鼻子一酸,西门涟再抬起头时已经红了眼眶。   “都说生死与共,你怎可抛下我一人闯这险境?”到底不舍得责备她,到嘴边千万句指责的话也只化作这轻轻的一句抱怨的话,捧起她的脸,君少扬仔细看着,发现她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忍不住为她擦了擦。   “嗯。”西门涟扬起脸,心里又是动,又是心疼。   总要他不远万里地赶路,一直是她,连累了他。   这相依相偎的一幕极是温馨,可在宗主的眼里却是极其刺眼:“好一对狗男女,竟然瞒过了天下人!”   一个装昏庸无能、一个装心狠手辣。   实际呢,步步筹谋藏阴谋。   “杀,一个不留!”   对待敌人,君少扬从来是冷酷到底!   尤其这敌人,就在前一刻想要杀他最珍爱的女人!   岂能饶过他们!   “杀!”   两方人马立即战在一起,西门涟和君少扬也在同时亮武器冲去拼杀,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宗主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亮出利刃对上他们。   一时间,鲜血飞溅,残肢断臂乱飞。   短短的时间,刚才还平和的大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趁着这时候,我去取红缨。”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奇鬼对奇书子悄悄道一声,得后者一个点头后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奇书子在奇鬼走后从地上拈起几颗棋子,正欲朝那宗主射击时忽地感到足下的地面一阵动荡。   其实不止是他,大殿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涟和君少扬疑惑对望,却在下一刻同时道:“红缨!”   几乎在同一时刻宗主也高声道:“红缨!”   一时间,打斗皆停!   所有人都是怒不可遏,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抢东西!   “走!”   西门涟和君少扬同时往那震动的源头奔去,宗主亦然不甘示弱追去。   其他人正要追,下一刻,地面震动得更厉害了。   哗哗掉落的石砖,奔涌而渗入的海水,还有随着腥味寻来的鲨鱼和食人鱼等等。   危险!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事实。   西门涟绝对自己的行动失败,强忍着晕眩之意,更快地前游。   君少扬在她旁侧,不时为她挥开飞来的砖石。   这些年内,泅水他早已经学会,所以在海底也是如鱼得水。   宗主身上伤势未痊愈,却在拼命之下速度仅次于他们,三人之间的距离咬得极近。   一缕香,缓缓飘来。   是果香,甜腻的味道,让海水都好闻起来。   成熟的红缨!   三人精神一振,更飞快地前游而去。   近了,更近了。   艳红的果实盛开在青龙鼎内,生有九头的怪蛇盘在鼎上,九张血盆大口张开着,嘶嘶吐着信子,十八只阴冷的小眼睛警惕地睨着四方,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师伯!   西门涟飞快地游到奇鬼身侧,不一会儿君少扬也游了过来。   奇鬼示意他们闭气,而后朝外看去。   也在这时候,如同被牵引一般,宗主亦是看向了他。   两双眼睛对上,下一刻皆是一瞠。   ☆、56   是惊喜与怀念的相触,再是愤怒与强烈恨意的碰撞,奇鬼和宗主齐齐变了脸色。下一秒,宗主别过脸,目光锁定在巨鼎里的成熟的红缨,忽地将手放到唇边,一声长啸!   西门涟面色骤然沉凝,朝奇鬼的方向看去,却见后者一脸怒色。她沉暗的眸底掠过一抹疑惑之色,眉心更是拧紧,下一刻转头转头看向君少扬所在的位置。   君少扬本就一直关注她这边,见她看过来,便朝她一点头。   抢红缨!   无需多话,便是默契地做了决定。   下一刻,二人同时奋力向九头蛇的方向游去。   九头蛇早就焦躁不安,此刻又见两个小小的人类朝它这边冲来,九双眸子里顿时皆充满暴戾之气,卷着大鼎的身子一紧,殿顶剧烈地震动起来,碎裂的石块狂猛地砸向水底。   小心!   西门涟和君少扬心有灵犀看对方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受伤之后各自行动起来!   西门涟扯开腰间的小囊,将那驱蛇、虫的药丸全部丢了出来。   药丸遇水渐溶,一大股子味道不一会儿就弥漫在这个天地里。   九头蛇畏这味道,却舍不得红缨,更是暴怒。   它只留一颗蛇头看护红缨,剩下的八个硕大的头颅皆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攻击。   君少扬隐在暗处,看一颗头颅离其余的七颗距离较远,当机立断挥剑斩下!   蛇血,飞快在水中扩散,立时染红了这一天水泽天地。   九头蛇吃痛,越发狂躁,缠着巨鼎的身子摇晃个不停。   殿内墙壁纷纷倒下,更多尖锐的石头砸向四方。   宗主立即祭出武器去挡,奇鬼也未迟疑祭出一柄骨扇,将逼向他的砖石震碎。   乱石纷飞中危机四伏,生死时刻无异于是跟死神在赛跑。   明明是该慌乱的,这一刻的西门涟却冷静得可怕,也就是这一份在危险中保持的镇定让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九头蛇受伤了!   可即使这样,它仍然未吞食红缨。   须知,红缨不但能解百毒,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若是吞下去,怕不定它很快就会再长出头颅,且威力倍增。可是它却只守着并不吞食,那为何不吞食?   难道……   这时候,西门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红缨还未成熟?   未成熟!   这念头一出,便极快在她脑子里扎根下来。   是了,若是红缨成熟了,受伤的九头蛇怎会不食用?   这样也便能解释了它明明有极大的身体优势可以用来攻击人,却偏偏选择以静制动的打法的缘由。   西门涟冷眸一眯,运足内力于右手,驱匕首射向九头蛇的七寸之处。   森冷的剑光破开血水的屏障,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目标。   嘶!   动物的本能让九头蛇感觉到有生命危险,剩下的八颗头颅迅速缩回,看似沉重的身躯在水中却以极其灵巧的姿势一旋。听‘铮’的一声,那匕首竟然是深深扎入了鼎身之中!   这狡猾的九头蛇!   西门涟一咬银牙,正欲再动手,忽地感觉背后一凉,下一刻她迅速转身,一掌轰向后方。   暗地里偷袭的宗主反应也是极快,身子往侧一转,避开那一掌的同时再挥出一掌直轰向西门涟的面门。   一道道的声音从外游进来,都不顾这殿内已然摇摇欲坠。   西门涟眸子掠过一抹狠色,她不闪不避,生生用掌接了这一记攻击。   身子,顿时有些摇摇欲坠。   宗主眼睛一亮,暗道莫非她身上也有受暗伤?   陈仁兵要人命!   宗主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下一刻他飞快拍出数掌攻向她。   西门涟狼狈地避着,渐露败象。   宗主欣喜不已,觉得真是天都在帮他,更欺近了她。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西门涟眸中的颓色顿时褪尽,运足十成内力于双手,手腕翻转间凌厉的攻击向宗主的心脏!   不好!   宗主飞快要撤,西门涟怎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她与他缠斗在一起,接连拍出三掌,在他狼狈避让的时候奋起一脚,直将他踹向巨鼎中央的方向。   同时,奋力游动。   在同一时刻,君少扬和奇鬼联手,已经成功斩掉九头蛇的三颗大头!   仅剩下五颗头颅的九头蛇疯狂地地用身体击打下方,艳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天地,巨大的腥臭味充斥这一片水域,有些闭气功底不到家的宗门弟子、倒霉些浪涛被打中的都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君少扬和奇鬼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却俱是冷静无比。   君少扬手一比巨鼎中的红缨,下一刻便朝那方向奋力游去。   奇鬼再度展开骨扇,为他作掩护。   也在这时候,倒霉催的宗主砸中了九头蛇的一个头,那狂猛的力道生生将那头砸得血肉模糊。蛇头那般僵硬尚且如此,宗主更不用说了,他整个人砸在地上,才张嘴,血水便是争先恐后钻入他的唇鼻。   九头蛇越发疯狂,尾巴狠狠朝着宗主的脸甩去!   真让它甩着,那绝对是脑袋开花!   宗主此时已经缓过来,才闭气,就看见九头蛇朝他发来的凌厉一击。   如何能躲?   眼看着那巨尾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就在这时——一柄骨扇破水而来,银色光芒一闪,粗硕的蛇尾顿时和蛇身一分两段,砸向另一边。   嗵的一声。   几乎能震疼人的耳膜。   宗主骤然望去,正看见奇鬼右手剧烈的颤抖着。   不知此时心情如何表述,宗主面色复杂不已,下一刻他决然起身,手摸向腰间剑囊祭出长剑,在奋力上游的时候正撞上游来的西门涟,二人面色俱阴沉无比。   然后——同时攻向对方!   见招拆招中,宗主和西门涟打了个势均力敌。   他们缠斗中,君少扬将妄想同他抢夺红缨的宗门弟子斩杀了数十个之后终于靠近了巨鼎。   仅仅剩下四头一尾的九头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八只竖瞳盯紧了君少扬,粗壮的蛇身将巨鼎勒了一道又一道,已经看不见红缨。而它,也处于发狂的边缘。   殊不知,君少扬就是要它发狂。   它不发狂,他还不好对付它呢!   君少扬一抿唇角,虚出一招,在四个蛇头袭向他时,身影虚虚一晃,右手往袖子一摸,下一刻八颗杀蛇药丸随着暗劲的迸出而飞入九头蛇的喉咙。   九头蛇庞大的身躯顿时坍塌,巨大的鼎翻飞,朝远处飞去。   红缨!   西门涟和宗主眼睛同时一直,一边打着一边奋力朝巨鼎的方向游。   君少扬一击得逞,正待出剑,就在这时候吞下药的九头蛇彻底疯狂,四张血盆大嘴豁然张开,疯狂吞噬周遭的一切!   这变故,来得太快!   君少扬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吞入蛇腹!   不!   西门涟瞳眸骤然瞠大,手下动作一慢。   就在这时,宗主手上的长剑贯穿了她的左肩!   剧烈的痛楚和心底的疼痛几乎让西门涟窒息,她眸子已然血红,一双手握住那剑柄,猛地一拔,下一刻重重一挥,狠狠斩断了来不及闪躲的宗主的左手。   宗主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更多的石块砸下来,很快堵围出另一方天地。   西门涟手上长剑落地,快游几米,染血的双手抓住了巨鼎里的红缨。   就在这时候,一道艳红的光芒兜头朝着她身上罩下,然后地面一阵巨震,海水恍若被一只巨大的手搅动,顿时巨浪滚滚、波涛汹涌,将这里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   半月之后,两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沉默地将马停在了北越皇宫之外,视万千禁卫军为无物,直闯入皇宫。   然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三天之后太上皇、太皇太后、皇帝联袂上朝,并发圣旨昭告天下遵此二人为国师。   三天后,君少扬祭天,拜慕容子华为将讨伐大乾兵马大元帅、刘亚为副元帅、拜柳逸为相、另集结全部兵力于国都、征调全国米粮,在钦天监算出的吉日那天亲送大军出城。   那一日朗朗晴空万里无云,象征北越的大旗烈烈翻飞,昂首挺胸的男儿目光沉凝而坚定,一张张写满了坚毅的面庞上都似镌刻着如他们誓言的字样——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起初是千人、而后是万人,再是十几万人!   誓言冲破胸臆响彻穹苍的那一刹那,也是北越这一只蛰伏数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它晶亮的瞳仁,伸展它雄壮的身躯,尔后必定会君临天下!   君少扬双手捧酒盏:“送诸将,浊酒一坛,干!”   “干!”   “干!”   所有将士举起酒坛,仰头灌!   烈酒入喉,男儿豪情充满胸臆。   “待得得胜归来日,定于诸君大醉三千场!”君少扬呼一声痛快,砸了酒盏。   “不胜不归!”慕容子华道一声,诸将齐声以应!   酒坛纷纷砸落在地,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安宁了数百年的大陆格局被彻底打破。   烽火连三月,遍地狼烟。   三个月内,北越与大乾交战百次,攻下并占领对方十七座城池。   慕容子华的名字以战神之名响彻整个大陆,成为他国将领的噩梦,被誉为‘战地修罗’。   旁的国家派出间谍拉拢他不成,愤怒又害怕之余派杀手暗杀。   却,谁都动不了他。   他不但武功奇高,且手段毒辣,更似有神助一般,暗杀他的人许多时候还没见着他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这事,一度被引为诡谈。   北越的百姓却以为是有神助他,敬畏之余给他立了长生碑。   其实这世上哪里来的神?   不过若说助他的人是神,那么慕容子华是绝对承认的,因为在他打的这些战役里,充当军师的正是西门涟。而她不仅仅在战役中充当了重要角色,在寻常的扎营中也起了保护神般的作用。   有她在,大军驻扎下来从无野兽的干扰、杀手无法靠近、敌人偷袭从未成功过。不知情的将士以为这是他们的幸运,只有慕容子华、刘亚和几个得力的大将才知道,这其实都是西门涟一人的功劳。   而她,真的很辛苦。   这一夜,又已经是子时,她的帐篷还是和往日一样的灯火通明,透过砂纸,可以清晰的看到她伏在案头奋笔疾书的身影。   ☆、57   慕容子华走过去,抬手敲了敲窗:“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慕容子华走进去,正看见她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在笔洗中清洗着,她的眉目也似被这墨色晕染,少了平日的冷色,多出几分沉静。   只那样站在那里,便会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有事?”西门涟搁下笔,坐了下来,也抬手,示意他坐下。   “是宫里递出的消息。”慕容子华坐下来,悄瞥了一眼她的脸色:“三天前皇上令一位国师领了五千禁卫军和三千渔民秘密出行,行踪诡秘。”   “嗯。”   “您看……”他小心的看着她的表情。   据他所知:皇帝恢复早朝之后,便一改昔日的惫懒,不过短短数日便以果决、凌厉的手段震慑满朝的文臣武将!令众人皆知其行事都是具有极强的目的性,绝对不会做无用之功。然而这一次在这一刻紧张的时间点他竟令禁卫军掩人耳目出行不说,还带上了三千渔民,此事委实太蹊跷,让人不得不揣测他的目的所在。   慕容子华来的时候就大概想了想,觉得此事大抵和她脱不了干系。   全北越上下谁人不知帝后鹣鲽情深?皇帝如此行事,再联想她来到大营时是隐瞒身份女扮男装,现在依旧如此,且这么长时间了都未给宫里捎去只字片语,就连上报军情都是有人代笔的事,他就觉得自己的猜测离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西门涟唇角微微上翘了翘,垂下眸子看写好的军事记录:“他行事,我如何能管的着?”   这话字面上没什么问题,可这口气却分明是难得的愉悦啊!   慕容子华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弧来:“既然您心里有数,末将也就不便在此打扰了。”   帝后之间打情骂俏的事,他们自得其乐就乐吧。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促狭呢!   西门涟似笑非笑地挑起眼帘,斜睨着拼命作出一副严肃模样的慕容子华:“慕容将军,昨天下午教你的行军推演你都弄熟悉了吗?”   “额……”被问到弱项,慕容子华这下是真的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想哭!   她每次推演都只一遍,再让他慢慢摸索。可又不是所有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跟她一样强大的啊!她推演一次的内容,他每次都要自己摸索八次到十次才敢到她面前献丑,可饶是这样还要被她以‘你怎么这么笨’的眼光看,实在太打击人自信心和自尊心了有没有?!   “有那个时间去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把推演弄熟悉了。”把人看得满脸羞愧了,西门涟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将目光锁定在面前的宣纸上。   “末将告退。”慕容子华施一礼,赶紧夹着尾巴逃了。   眼前的字一段段一行行,本是如初,现在却无论怎么看都好似那人愤怒的脸。   “唉……”   西门涟叹息一声,从宣纸上收回目光,面上露出难得的无奈之色来。   以手支颐,她用指尖蘸墨,在空白的宣纸上写着他的名字。   一笔一笔,思念深深。   那是心中难表述的爱,也是最真的情。   许久,她垂下眼帘,低低呓语:“我何尝不想见你?”   只是,未到时机啊!   前途未明,后路尚在开。   一个字——难。   ……   北越的皇宫内,君少扬搁下最后一份奏折,紧拧的眉心终于松开些许,他起身,边儿伺候的总管太监立即端来清水,伺候他卷起袖管,清洗手。   “不用了。”君少扬示意总管太监退下去。   总管太监面露难色,嘴无声咧了好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道:“皇上,您这样日夜操劳,身子会受不了的。太皇太后娘娘提的建议您既已回绝了,又何必为此烦恼呢?”   西门涟久未归来一事,旁的百姓不知晓,却瞒不过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就不甚喜欢西门涟,现在西门涟生死未明,她借着要为皇家多开枝散叶的由头已经令百官甄选了诸多官家小姐,每天晚上都把人往他寝宫塞,终于惹得君少扬大动肝火,一连处死了三名官家小姐。这事触怒了太皇太后,她亲自过来质问,摆明的暗的不行就来明的,却又被君少扬一口否决,祖孙二人翻了脸,今天一整天他脸色就没好过。   想来也是,换是谁碰上了这样的事,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身为一个奴才,看着皇上的气色一日比一日更差,实在是担心啊!   国家大事要紧,皇上的龙体更是需要保重啊!   “皇上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总管太监泪涟涟的,跪下了:“若是让皇后娘娘回来看见您这副模样,她得多心疼啊!”   心疼……   君少扬心口一疼,原本就幽暗的眸子越发深邃沉暗。   她,现在肯定在军中。   慕容子华有多大的本事他岂会不知?   几近百战百胜的战绩奇迹,除了她,谁还能缔造?   大营里的神秘军师,哼,除了她,还会有谁!   这个狠心女人!   明明都脱险了,却只字片语不捎给他,还以为这是在为他的江山创造双赢的局面。却从来不会问问他,这一份算计是不是他想要的?   这个自私妄为的女人!   君少扬面色骤沉,长袖狠狠一拂,铜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泼洒一地。   总管太监俯身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君少扬沉着张脸,大步踏出门去。   天幕更暗,呼呼的冷风吹着,他背影在沉夜里更显孤寂、苍凉。   ……   年后,边关战事更是吃紧。   也在这关头,西门涟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随着大乾在战事中的节节败退,四国之间的格局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在这年的一天三大国的皇帝祭天地结下了互助的盟约!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北越举国兵力不过五十来万,三大国的兵力加起来却有近两百万之多,也就是说除非北越的所有将士都能以一当百,否则必定输得极惨!   这局面对于北越的将士已经很恶劣了,可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   年后,北越各地大雨不断,不但是多处道路被冲毁,就连好几座大桥都被冲垮,这样一来好的粮食不是在路上发芽、就是在半路上被耽搁了时间。   军粮的供给出了问题,将士们纵有心,那也便是无力打仗了!   三国联军的虎狼之师看准这机会,不顾一切地向北越大军发动攻击,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三国联军就为大乾夺回了五座城池!   而今夜,据他们得到的确切的消息,三国联军又要再次发动攻击,目的是要连着拿下所有大乾被占领的城池!   情势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北越大军的帐营,一盏油灯如豆,发乱脸黄的几位将军围在一起讨论着这边的战况,他们的眉心无不紧拧,手快速地在地图上画着,小声交换着意见。   “咳……”   帐外,忽地传来人一声轻咳。   细雨霏霏的夜,仅有微风,极静。   这一声,太突兀。   将军们闻声皆是抬起头来,一致望向帐外,而后面色都带了一分喜色:“军师。”   西门涟‘嗯’一声,掩唇轻咳一声:“都要备战了,诸位将军怎地也不叫上我?”   这话语气颇重,带着浓浓的责备之意。   将军们却不敢恼,其中一人上前小声解释道:“军师伤寒未愈,不敢惊劳。”   “不敢?!”西门涟冷哼一声,在首座坐下,凌厉迫人的目光盯紧他的眼睛:“那是不是敌人灭了大军,将我们一干人等充作俘虏的时候,你就敢了?!”   “你这小子,尊你一声军师,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一位老将看不过眼,不顾同袍的阻拦气冲冲的骂道:“不过是个打了几次胜仗的小子,大将军让你做主,那也是要我们配合你!不然就凭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老周,你就少说两句。”   “是啊是啊,敌人都快打上门来了。”   一旁的将军劝道。   这支大军西门涟是和慕容子华分开后到的地方,是隐瞒身份来的,且在到这的第二天就受了风寒,故而这些个将军虽然看在慕容子华的令牌上给予尊重,实际行动却没表现出多少诚意来。就如今夜,明明知道三国联军的大军就要来碾压他们,他们都不叫西门涟参与讨论。   “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能做到的是什么!”西门涟霍然起身,凌厉一甩长袖,大步走出去。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老将军怒吼一声,就要追上去。   “还要讨论事,老周你也别闹了!”   “是啊,耽误了军情,我们死了不打紧,可不能让将士们白白牺牲啊!”   “这一场注定要败的战役,我们拼全力也要打,但是能多一条生路我们就要死死拽住!”   将军们苦口婆心的劝告终于让老周将军熄了怒火,却还是气咻咻的道:“这狂妄的小子,若是过了明儿我还能活着,必定要将她军法处置!”   “是是是。”   “继续刚才的讨论,我们说到……”   几个将军还在讨论如何在绝境中寻求生路的时候,出了帐篷的西门涟第一时间放出特殊讯号召唤散在大军中的凤凰军的将士,约莫半刻钟后数百人便是集合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九公主!”   其中一人先唤一声,剩下的人下一刻齐声呼唤,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皆是涌现激动的表情。他们半跪在她身侧,仰起头,无比虔诚的看着她。   就像——看着心目中唯一的神祗。   “都平身。”西门涟眼底也涌起润意,单手在虚空轻轻一扶。   “谢九公主,九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如今她是北越的皇后又如何,在他们心里她永远是他们尊敬的战神,永远的九公主!   “凤凰军的诸将,怕死否?!”   “不怕!”   “今晚敌军将至,诸将可敢随本宫镇守大军第一战线?!”   “誓死追随九公主!”   “那便,随本宫来!”   西门涟手凌厉一挥,广袖迎风飘起,其声猎猎,她身影霸道坚定!   凤凰军诸将丝毫不迟疑,快步跟上。   半个时辰后,当讨论好如何逃走的将军们走出帐篷时皆是惊讶的发现营地已经变了个模样,所有的帐篷皆是被收起,将士们乱七糟八的站着。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周将军性子急,看这情形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其余几个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自己没有下这命令。   “到底是谁干的?!”老周将军愤怒的大吼。   回答他的是震天的战鼓声,还有几乎震破穹苍的沉重马蹄声!   大军压境!   将军们的脸色齐齐一变!   ☆、58   “此战,我们赢定了。”   “有大将军的亲自坐镇,岂有输的道理?”   “十万大军对他们区区两万余人,就是一人吐他们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活活淹死!”   “哈哈,对的对的!”   三国联军的帐营里,将军们笑说着将进行的战事,奉承着那坐在主位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句话也未接他们的,只径自沉默着。   诸将见他不说话,一个个的也开始觉得尴尬,便错开了此话题,转而聊起了迟点将要打的战役。   半个时辰后,有将士来报:“已成功接近敌营!”   “起战鼓!”   一直沉默的男人霍然起身,下达了今晚的第一道命令!   “诺!”   将士领令离开。   男人走出去,帐篷里的将军们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打仗最忌轻敌,收起你们那些心思!雄狮搏兔尚用全力,敌人足有两万余人,都给本将军拿出全部的力量去拼杀!”男人临到帐篷外,忽地转身对诸将疾言厉色的道。   “诺!”   诸将心一沉,都收起了刚才那份小觑之心。   男人未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诸将不敢耽误,立即跟上。   呜呜的号角声应对震天的鼓声,响彻穹苍!   小半刻钟,鼓声、号角声皆停。   三国联军乌泱泱的大队伍整齐划一,犹如一头巨狮,随时都有可能张开血盆大嘴,将一切吞噬!   相对而言,北越大军似乎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们士气极为低迷,不但站姿歪七倒八,就连固定的队形都没有。   这厢一对比,三国联军中的某些将士就放松了,觉得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群被打残了的落水狗,虽还有两万人之多,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第一军,冲!”   没有叫阵,三国联军在北越的那几个将军还处于过度惊吓的状态中时,大将军便下令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击!   “儿郎们,恶敌来袭,我们要做什么?!”   一声高亢的呐喊,骤然响彻天地。   马蹄声沉,却依然掩不住这清越的声音。   这声音就如震雷,轰然响彻在北越将士每个人的胸臆。   “我们,战!”   “战!”   “战!”   被紧急分出的第一分队的将士站出来,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皆是写满战意,一双双泛红的眸子都是圆睁着,似有无穷无尽的热血在里面熊熊燃烧!   “杀!”   “杀啊!”   三国联军的人和北越第一分队的将士凶悍地撞到了一起,刹那,刀光照亮铁衣,厮杀声震天。   三国联军来势汹汹,北越第一分队的将士也丝毫不甘示弱!   战场拼杀,从来拼的不是人数,而是战术!   “诸将听令,集体后撤!”   半刻钟后,那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刹那,北越第一分队的将士在三国联军众人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齐齐退下。   在高高的站台瞭望战况的三国联军的大将军的右眼皮忽地狠狠一跳,心里从早上就起的不详的预感到此时越发浓厚。   下一刻,他和所有人一样惊讶的看到——狂风骤从打头阵的三国联军中心点起,很快便聚集起龙卷风一般的风暴,然后便只听的人惨叫声不断响起。   这……这是见鬼了吗?   众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三国联军中的大将军霍然起身,面庞上难言震惊之色:“竟然……竟然是阵法!”   是的,就是阵法!   隐匿在北越大军里作小兵打扮的西门涟面无表情的看着风暴停后被摔死在地上的三国联军的将士,唇角冷酷地一勾——不着急,还有更多的阵法在等着你们呢!   “吼!吼!”   北越大军齐齐欢呼,第一分队的人不过千人,死亡十人,受重伤者五十人,轻伤八十人。可三国联军冲来的足有五千人之多,全部是有来无回,这胜利来得太让人高兴!   相对于北越大军的气势高涨,三国联军的士气一下子就低迷了不少。   “妖术,这是妖术。”   私下里,有人交头接耳。   “有本事,就全使出来吧!”大将军狠狠一咬牙,下令:“第二军,攻击!”   北越大军第一分队迅速后撤,第二支分队立即占据了其位置。   两方人马很快杀到一起,矛与盾的碰撞,刀与剑的争锋,相对应的是流血的牺牲。   北越第二分队的人极其灵活且都有相同的特点——大多个子矮小!   他们高矮相配合,高的去和步兵对打,矮的就专挑马腿下手。   骏马哀鸣,一匹匹尽数倒地,地上被砸死的、被砸残的三国联军的将士数不胜数,半个时辰后,第二分队的千人队伍以牺牲七百人的代价斩了三国联军两千三百匹战马、杀敌三千四百余人的战绩获得惨胜!   “杀得高兴,弟兄们赚了!”   相互搀扶着回来的第二分队的伤兵眼角含着泪,哽咽着,被鲜血染红的脸上却有笑容。   “你们,是英雄!”   未出战的分队的北越将士含泪拍着他们的肩膀道。   “是啊,都是英雄,是北越的好儿郎!”   一阵畅快的笑。   三国联军连吃两场败仗,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   诸将不敢去看大将军那发黑的脸色,皆是低着头,耻辱啊!   大将军此刻却诡异地情绪平静,他镇定地指挥第二军的残兵退下,再次命令下一军攻击。   两夜一日,无数人抛头颅将热血挥洒在了这片土地。   三十三场战役,三国联军惨失六万余人,北越大军还剩下一万余人。   决战这天,烈日当空,晴空万里。   双方人马都很疲惫,很少有人的脸是干净的。   大将军红着一双眼睛,亲自敲响战鼓,对着北越大军厉声高喝:“西门涟,我知道你在大军中!缩头缩尾算什么,有本事同我一战!”   其实早该想到的,除了她,谁还能有这果决、狠辣的手段?   西门涟?   皇后!   皇后就在他们中间!   北越大军里顿时一片骚动,除了凤凰军的将士们,其余的将士都是向四处看,寻找着可疑的对象。   “你这缩头乌龟都站出来了,本宫自然也不会再隐匿行踪!”沙哑的声音一出,北越将士皆是震惊不已。   “这……这声音不就是指挥我们作战的声音吗?”   有将士惊愕的喊出了北越所有将士的心声。   两夜一日,这声音从最初的清越变成现在的沙哑,换来的是足以让他们骄傲一生的战绩。他们之前还以为有高人在指点他们,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高人竟然是他们的皇后!   他们的皇后不是骄奢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吗?   哦,不!   他们怎么能忘记,在她成为他们国家的皇后之前,她曾是那样惊才绝艳的存在!   是皇后!   皇后娘娘亲自指挥的他们!   众所瞩目中着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铠甲的西门涟从平地飞身而起,足尖点在北越支起的战鼓上,深邃黝黑的瞳眸锐利的回视大将军投来的充满恨意的目光:“宗主,别来无恙。”   “果然是你!”大将军,也就是宗主骤然狂笑三声,尔后更为怨毒的目光瞪向她:“西门涟,今日之后你绝对会后悔当日未能葬身在海底陵墓里!”   “谁会后悔,明天之后自见分晓。”西门涟轻蔑一笑:“不过手下败将!”   宗主脸色顿时极为难看:“黄毛丫头,本座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当今最强者!”   西门涟冷哼一声:“自当奉陪!”   下一刻,二人各自擂响战鼓。   “快,封闭五识,退!”   凤凰军的将士立即将这信息告诉北越大军的将士,这一刻没人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因为自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胸臆中的血都似要全充进脑子里去,这感觉太难受!   封闭之后,顿时好多了。   三国联军那边就没那么幸运了,鼓声响第二声的时候,有许多将士的耳膜就被震破,惨些的便看到有血不断从他们的五官涌出来,不一会儿就吐了黑血倒地。   其余的人见状,聪明的立即封闭五识,笨些的赶紧死死地捂住耳朵,闭紧了眼睛。   战鼓的擂响对此免疫的便只有西门涟和宗主。   ‘嗵!’   最后一声鼓响后,两面大鼓同时破裂!   西门涟和宗主齐齐飞身而起,又同时冲向空中,在空中对了百来掌后西门涟一抖袖子,黑白二色的棋子顿时犹如漫天星斗将宗主罩住。   宗主面露轻蔑之色,按照心中所卜的位置破阵。   区区八卦阵,岂能难住他?   西门涟唇角冷冷一勾,只用八卦阵对付他,他以为所有人的脑子都跟他一样蠢吗?   双手在空中飞快穿梭,姿势却犹如拈花摘叶般美妙。   身在阵中的宗主起初蛮轻松的,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了。   这,这根本不是八卦阵!   而是,不停变换的阵中阵!   “你……你竟然已经将阵法融会贯通至此?”宗主额头冷汗直冒,渐渐的,步履开始凌乱,哪里还有先前的云淡风轻?他失控的大叫:“西门涟,你是个疯子,你简直就是个大疯子!”   “才发现,太晚了!”西门涟唇角冷酷一勾,手上阵法再次变换。   若非是钻研合阵太辛苦,以她如今的体质岂会那么容易受风寒?   “你知道吗?真正让我研究合阵成功的功臣是你呢!”西门涟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若非有你将这么多人带来送死,我这合阵哪有这么快就研究成功?”   “你……你不出现在瞭望台就是因为在暗地里钻研阵法?”宗主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   “猜对了,可惜没奖励。”西门涟双手姿势再度变化,阴风从她周身升起,不一会儿就将宗主整个缠绕,她声音因沙哑更显得幽冷:“同我共赴心魔之阵,开启通往地狱的门,幻魔大阵,启!”   ☆、59   残阳如血一线红,狼烟滚滚向正南,风沙漫天。北越七万精锐之师和由瑞国、封国、大乾组成的三国联军中瑞国大将瑞宏带领的十二万雄师在华南平原进行最后一次的决战!   北风呼啸,旗帜猎猎翻飞。瑞宏瑞老将军稳坐宝马背上,高举手上长剑,怒吼声震若洪钟:“慕容子华,今日本将军与你一战定生死!”   能不怒吗?   他带来的联军足有二十五万余人,短短半个月内损失了一半多的兵力。   不是联军太无能,是敌人太凶残,太不要脸!   战场明明就是大丈夫堂堂正正决战的地方,那帮子北越人却是阴招阴谋皆上阵,偷袭暗杀样样来,简直让人大恨!   终于,到了定胜负的时候了!   今日,长剑不饮尽他们的鲜血誓不收回鞘中!   “瑞老将军,本将军敬你是条汉子,今日即使斩你于马下,也必定亲自护送你的灵柩回瑞国!”   慕容子华哈哈大笑,快意的道。   这一场决战,他一样等了很久!   “好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如此口出狂言!”瑞宏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交手方见真章!”慕容子华勒缰绳,策转马头对身后的北越将士大声呼喝道:“身后就是家乡,纵然流尽最后一滴血,纵然化为大漠的尸骨,我们也要拼死保卫它!儿郎们,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军人的荣誉,你们,可愿随我拼死一战?!”   “战!”   “战!”   “战!”   北越将士皆高举武器,狂热的呼号道。   真正的,一呼万应。   一张张面庞上,皆是铁血和坚毅。   未有半分敌多我寡的畏怯,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们是军人,从穿上戎装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那就,战!”   慕容子华猛地策转胯下骏马,怒举手上长戟:“杀啊!”   “杀啊!”   北越将士虎狼一般冲向敌方阵地。   “兄弟们,杀啊!”此时不应战,更待何时?   瑞宏高喝一声,一马当先!   两方人马顿时就杀在了一起,刀与剑的碰撞,矛与盾的击杀、拳脚的猛烈轰打!   来自慕容子华麾下西门涟亲自训练的虎军将士冲在最前方,那么多年的艰苦训练终于成就今日的虎狼之师!   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且配合默契百分百。真正的如恶虎入羊群,所到之处联军溃败如被大水冲垮的蚁穴。   天哪!   惊骇!   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群杀神啊!   联军这一方的人都被吓破了胆,而战场最忌的就是怕死。   于是,虎军成功在联军中撕开了一道大的血口!   有了他们的胜利在前,慕容子华的亲军战意更是汹涌澎湃!   “杀!”   “杀啊!”   战场上,厮杀正惨烈。慕容子华如瑞宏之所愿与他战到了一起!   瑞宏一把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而慕容子华一手长戟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二人激烈拆了百余招后,瑞宏渐面露惊愕之色,拼着接下一记攻击后,趁着对抗的当儿他高声问道:“慕容子华,你师承何人?”   “师承师门!”慕容子华长戟一挑,再一拨,手腕旋转间尖端直刺瑞宏胸臆。   瑞宏猛地一侧身:“老夫敬你是一员猛将,特此提醒你:良禽择木而栖!那昏皇毒后不值得你效忠,你若愿意归老夫麾下,老夫定保你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慕容子华再次逼近他,手上长戟猛地杀了记回马枪,瑞宏躲闪不及大腿被划了条深可见骨的口子,未等他叫痛,慕容子华的下一记攻击已到。   瑞宏在地上一滚,长剑劈向慕容子华的小腿!   慕容子华飞身而起,双腿猛地蹬到瑞宏背上,瑞宏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慕容子华双腿一个反剪,下一刻手腕一麻,长剑没入风沙之中。   他侧头,无视抵在他颈侧动脉的尖锐银簪头:“好小子,好俊的身手!”   “多谢老将军夸奖!”慕容子华毫不虚心接受了赞美。   “还是那句话,你可愿归我麾下?”对他,瑞老将军更是欣赏了。   慕容子华一笑:“老将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子托大,想必您对小子的身世、经历定是知之甚详。今日小子就告诉你甚少有人知道的一个秘密:小子少年时手无缚鸡之力,跟随家母寻父途中遭遇歹人,小子眼睁睁看着家母不堪受辱自戕!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告诉我为了母亲也要活下去!后来小子与那人被歹人一起丢到斗兽场,小子惊恐不安她却淡定自若的告诉小子,只要想活下来,人身体的全部都可以成为利器!小子还是怕,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将母亲的银簪给了小子,那也是她那时候唯一的武器。然后她喝令奴隶们反抗,杀兽,而她自己却对战了那最为威猛慑人的雄师!那是一场最让人触目惊心、热血沸腾的战斗!”   “然后呢?”瑞宏听得入迷,几乎忘了此时自己的处境。   “她赢了!”慕容子华沾满血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自豪:“在所有人认为她会死的情形下她赢得了这一场战役!而后又发生了一些事,小子被她安排在军中训练。小子先前有命是她给的、后来一身非凡的武功、练兵的本事是她教的、小子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他脸上满是坚定,声音低沉得沙哑:“瑞老将军,此生能少年时与她共苦,青年时在她给予的历练中成长,在有成就时追随她的脚步是小子觉得最光荣的事!”   铮铮铁骨为她铸,一腔热血只为她流!   瑞宏被深深震撼了:“竟有这样的奇人?”   “她是我们北越的皇后!”慕容子华骄傲的道,黑眸灼灼望着一脸震惊的瑞宏:“瑞老将军,刚才您看到的第一支冲锋军就是她亲自训练的!她不止是用兵如神,且爱民如子,这样的人如何不值得我等效忠?瑞老将军,三国之联合本就是受制于人才无奈合作,既然这样为何不试图挣脱这枷锁,搏出真正的朗朗晴空?!”   瑞老将军顿时面露迟疑之色,慕容子华不失时机的诱导道:“听闻瑞老将军一生戎马最喜行军布阵推演阵法,我们的皇后师承九宫岛,不但尽得高人真传且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若能跟她切磋……”   西门涟乃是天下人皆是的兵家奇才,惊才绝艳般的人物。   瑞老将军一下子就心动了:“那,就劳你引荐了。”   “不胜荣幸。”慕容子华谦虚道,他看了看战场的情形,笑对瑞宏道:“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老将军配合小子演一场戏。”   “好!”瑞宏一口答应。   ……   三日后,慕容子华以九万大军对战瑞宏二十五万大军平分秋色,迫瑞宏带领残兵败将夹尾巴逃回本国营地的消息惊动了天下。   这一消息的传来,对于北越的士气来说是极大的鼓舞!   稳坐朝堂的君少扬多日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些许,提御笔写了赏赐后问起了主将是大乾那边将士的情形。   “启禀皇上,据末将所知那边还有万余将士驻守。若是有意外发生,周老将军定会在第一时间撤走。”一武将禀报道。   “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可轻忽。”有文臣站出来。   君少扬透过冠冕垂下的珠帘看他,那文臣侃侃而谈道:“如今北越和大乾之间的运粮通道已断,周老将军又是宁肯自己饿死也不掳掠子民米粮之人,在现如今连丢数城又无米粮可食的情形下,他最可能做的事必定是誓死保住城池,而不是如大人你说的遇到意外就撤走。”   “那城内的又不是我北越的子民,掠了又如何?”那武将却不以为然:“周老将军再固守原则,也不至于连这点变通的脑子都没有。”   “那是你不了解周老将军的为人!”文臣激昂道:“皇上,臣请派钦差大臣立即八百里加急从秘密通道给周老将军运粮,否则国将失去一员大将啊!”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啊!”   周老将军的门生见状,也是纷纷跪了下来请求道。   “皇上,这事万万不可啊!”那武将却是极力反对:“现今国库存粮本就不多,送给他们了别的将士吃什么?再有就算是用秘密通道输运过去就真来得及吗?还有现金局势如此之紧张,若是秘密通道被发现那可就是国之大祸啊皇上!”   他跪伏于地,高声喊道:“皇上,您要三思啊!”   “皇上……”   朝堂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送粮!”一声冷喝,突地犹如惊雷炸响在每个大臣的耳边。   全朝俱静,皆是惊愕地望向那高高的龙座。   君少扬霍然起身,面目冷酷:“朕允,送粮!”   最后的重音落得斩钉截铁,便是没有了丝毫回寰的余地。   也是,真的发怒了。   众大臣无不双股战战,再不敢吵闹。   总管太监在一片死寂中硬着头皮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君少扬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要上奏,冷冷一拂袖,下位就走。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的呼喝声,在背后。   寝居处,君少扬卸下冠冕,换上一身短打后转开了书桌后的暗门。   “这里的事,暂由你处理。”   “诺。”   君少扬一颌首,看一眼那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转身就走。   而那个人,在他走后就代替了他处理事务。   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影子,从金龙卫中甄选出来的,而他,是君少扬的影子。   ……   打仗从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如今这样的情形,太不乐观。   君少扬自从北越出来,日夜兼程的赶路,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最近周老将军阵营的城镇。   连日赶路,他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   寻了一处客栈,洗漱干净只简单乔装后趁着喂马的小二回来闲着的空当,他向小二打听起了城外的消息。   小二本不乐意的,但是看有银子顿时就跟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三天前的晚上周老将军和那三国联军对上了,那仗打得真叫一惨烈。退回来的军爷都道是让我们都安分些,不让出去。”   三天前的晚上!   君少扬眸色一暗,心口顿时紧揪:“你们……不帮大乾?”   “打仗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小二翻了个白眼,想了想银子,还是客气道:“大乾的统治下,我们活得更辛苦。倒不如现在这城被周老将军守着,起码人不会夺我们的米粮。偷偷告诉你啊,我们客栈的老板和好几家客栈的老板都说周老将军粮食不够了,就明儿大家凑合凑合给他们送些去。”   说完一翘大拇指:“周老将军可是个好人。”   君少扬没有多做评价,沉声道:“多谢了。”   小二笑笑,走了。   他一走,君少扬再坐不住,立即站起身来外走。   三天!   整整三天了!   两万对十万大军,若只是周老将军在,如何能撑到现在?   是她!   肯定是她!   心乱如麻……明明是如此笃定,可又那么不希望是她。   她……   君少扬足尖一点,身形翩若惊鸿直掠向远处天空。   雾霭浓黑,寒鸦哀鸣。   “噗!”   “噗!”   阵法中的西门涟和宗主一人吐出一口鲜血,眼前再清明时,已经不在阵中。   “原来是你。”   “是我。”   西门涟死死地捂着胸口,极力遏制体内暴走的真气,发红的眸子冷冷看着正前方——刚才拍了她一掌的青衣男子走向宗主,并且弯腰搀扶起他,听到她的话转过身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他——雷霆。   就是他,在她阵法启动到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她一掌!   这一掌,不但重创了她的身,更重创了她来不及收回的心神。   她的脑子,此刻如被万针齐扎一般痛。   “果然不该相信的,是我糊涂,心存侥幸。”她笑,头越疼,声音就越清冷。   如此说,也是决绝。   她,绝不容许背叛!   雷霆眸中一抹情绪飞快掠过,却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得宗主快意大笑:“孩子,干得好!”   雷霆垂下眼眸:“孩儿应该做的。”   “好!很好!”宗主快意大笑:“为父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好,太好了!今夜你我父子联手,加上这剩下的几万大军,就是踏也要踏死她和那些个残兵败将!”   “一切听父亲的。”   这突然的巨变让慢慢放开了五识的北越将士大惊,眼看着三国联军的大军已经在慢慢移动,他们皆震惊不已。   “走,你们走!”西门涟冷静地向他们下令。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现在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   否则,他们谁都走不了。   “想走?”宗主轻蔑一笑,对联军的将士下令道:“斩西门涟人头者赏黄金万两!”   他终归是忌惮的,即使是看见她受重伤却不敢靠近她。   生怕,她再耍诈。   而重赏下,自然有人替他试探她。   果然此话一出,联军的将士低迷的士气瞬间就高涨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她!”   联军的将士振作起来,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如狼,逼近西门涟。   “既然不走,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最后的大阵!”   西门涟心口涌起一阵绝望,脸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说完点了一个凤凰军将士的名。   那将士上前来,她凑过去,低语几句。   那将士听完一脸冷肃,离开她身侧后吹一声口哨,唤来同伴站在了她的身前。   三国联军才吃完阵法的亏,一时间真不敢上。   “弓箭手,准备!”   宗主见状,厉声喝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三国联军的将士立即弯弓搭箭,在那箭雨纷飞之时猛地窜到西门涟身边一把抱起她就往远处跑!将士们挥舞着刀剑抵御飞来的箭雨,自发结成盾牌的阵型,一个倒下了后边的立即补上!   这是以身为盾,为她的离开留出时间啊!   不!   西门涟红了眼眶,嘶哑声音吼道:“放我下来!”   怎能,怎能让他们为她牺牲!   “九公主,哪怕是天下人都死光了您都不能死!弟兄们从接到命令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留下的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那人挥手点了制止她行动的穴道,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也在这时候,宗主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不好,西门涟要跑!   他暗恨自己一时太小心错失杀她的机会,亡羊补牢大声喊道:“前面的人继续射击,后面的人上马,抓人!快!”   今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非杀了她不可!   黄金的鼓舞下,三国联军的将士上马,立即追人。   “九公主,走,走得越远越好!”   “您活着,就是我们活着!”   “此生能追随您,我生而无憾!”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平安!”   “皇后娘娘,要平安啊!”   北越的将士齐声高呼,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个手拉着手、背靠着背,以身体为她铸成守护的长城。   刀光剑影,箭雨纷飞。   鲜血喷洒,无人退避。   将士们哪怕身中数箭身亡,也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是守卫,也是不屈!   大丈夫,何惧一死?   狼烟滚滚,血腥味充斥了整片满是黄沙的天地。   而这一刻,西门涟几乎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   “幸不辱命!”护送西门涟的将士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君少扬,把人成功交付后,他猛地呕出一口血,身体萎顿在地。   也在这个时候,贯穿了他胸臆的左肩胛的毒箭才被发现。   “死了……都死了……”西门涟倚在他怀里,哭都哭不出声。   君少扬心疼地将她搂到怀里,解开她的穴道,来之前万语千言酝酿的责备一句都说不出口:“你已经做得很好。”   “没有。”西门涟痛苦地闭上眼睛。   若是她早做好准备,现在哪里会是这样的情形?   都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能力。   也太信,身边人。   所以才……害死了那么多人。   他们原本是不该死的,都是她,都是她害了他们啊!   耳边,那些话语犹在。   可那些人啊,他们……他们……   她猛地攥紧他的手,哭喊着道:“少扬,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一个都不要留!”   血债,必以血偿!   必以,血偿!   ☆、60   夜未央,寒鸦在枝头凄鸣,翅膀拍着的声音,于诡夜成凄凉的夜曲回荡在平原,萋萋野草和枯黄的树叶迎风摇摆,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死气。   “驾!”   “驾!”   “驾!”   数匹骏马从后方而来,沉重的马蹄声踏破诡夜的死寂,以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将踏进这片地界。   ‘恢律律’   ‘恢律律’   在要踏进去的前一秒,马儿齐齐嘶鸣出声,噗通跪地。   先是一匹,后是两匹、再是三匹……然后几乎是靠近这里百米之内的骏马全都跪了下去。马上的将士没坐稳的像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摔了下去,一时间惨叫声成片。   “都给我安静!”   蓦然,平地一声暴吼。   人群中间,一脸络腮胡,背着阔刀,一身重铠的汉子走了出来,他虎目精光灼灼,朝着四方一扫,四面顿时鸦雀无声,将士们一个个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此人正是联军中封国的战神将军——封越!   见安静了,他点名道:“齐三、童行!”   “末将在!”   即时,便有两个身着银铠的小将小跑着过去,齐齐朝他施礼。   封越道:“你二人,先去探探情形。”   “末将遵令!”   二人抱拳领令,小跑到地界前面,大致看一眼均未发现异样。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可下一瞬间他们想起西门涟那神鬼难测的阵法,顿时就多了几分小心。   二人偏过头,其中齐三从怀里摸出一枚暗器,朝着里边儿丢了去。   嗖的一道风声。   然后,什么都没有。   那?   二人再对视一眼,同时朝里边冲了进去!   封越皱眉看着,其余的将士们也紧张的盯着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   齐三、童行快步往前行,一路平坦,别说是陷阱了,沟壑都没一个。   去了大概三百里外回来,二人向封越如实禀告道。   “这还真是邪门了。”封越喃喃道。   军师向封越建议道:“西门涟阵法造诣恐已超过其师,以她之能,若是在此布阵,寻常人如何勘得出?倒不如等了大将军来,咱人多势众何惧拿不下区区一个妇人?”   “住口!”封越陡然厉声叱道。   军师一缩头,一脸的惶恐。   封越低喝道:“别用区区一个妇人来称呼西门涟!纵使本将军恨不得她死,却也敬她为女中丈夫!”   她以区区一人之智指挥小部分的将士灭了联军那么多将士,即使是失败身亡,也是一个不可复制的神话!这样杰出的头脑堪称绝世奇才,他今夜若是杀了她,也定用金棺将她厚葬。   他敬她是对手,不允许他人羞辱,哪怕是言语上的,也不可以!   这就是,英雄惜英雄!   军师惭愧地低下了头:“末将一时糊涂。”   封越哼一声,吩咐下去:“都勿要轻举妄动,等大将军来!”   他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原地坐下。   受了伤的就包扎,没受伤的就休息。   封越大刀阔马走了几步,看到那地界儿,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人多,便必定会有人窃窃私语。   大将军允诺的黄金实在太惹人垂涎,一个个平时听话的小兵私底下就在嘀嘀咕咕:“我觉得像是空城计,她在故弄玄虚引我们上当,只要我们留在这里就为她的逃离争取到了时间。”   “对哎,对哎。”立即有人附和道。   “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哪个草丛里等我们去捉。”有人笑嘻嘻的臆测道。   此话一出,这一伙儿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那,试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帛动人心哪!   几个小兵趁着夜色的掩护,偷摸着往那地界儿走去。   自然,一路平静。   然后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半刻钟后,人未回来。   先前隔他们不远看着他们离开的小兵们这时候也起了心思,也偷偷摸摸地进了地界儿。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   封越霍然睁开眼睛,迅速站起身来,虎目在看到快马而来的大将军和一干将军均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的场面时微微一凝,面色也是僵了些许。   他待一干人等站稳后,到大将军跟前,将这边奇怪的事一五一十汇报:“这里没有猛兽的气息,偏末将和手下的将士的战马一到这里就齐齐跪下,邪门得很。”   所以才不走了?   宗主冷着一张脸,仔细检查了下马匹,顿时脸色更黑了:“一群蠢货,上当了都不知道!”   封越一愣,不明所以。   “这里被安置了绊马索,细若毫发,是韧性极强,且极锋利的材料制成!”宗主咬牙切齿:“九宫岛那几个老妖怪,当真疼她若命!”   外面价值千金的东西,竟然这么就拿了出来!   封越大惊,立即蹲下来查看,顿时面如死灰。   上千匹的战马啊!   一匹匹的全被割断了蹄子!   简直……简直太丧心病狂!   “西门涟狡诈如狐,诡计多端,你上当不稀奇!”宗主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你追到这里可有看到她的行迹?”   封越禀报道:“末将在这守了半刻钟有余,并未看到她的踪迹,前面一片太平。”   心里懊恼,难道自己真中了空城计?   “半刻多钟的时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走不了太远。”宗主暗暗思忖一番,惯性的去摸怀里的铜钱,却发现在惯常用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兴许是丢了吧!   他如此想到,再想到欲抓到西门涟处之而后快,过了今晚,怕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众将听令,分三队往前大步走!”   大好形势下,大将军高声发号施令。   “末将遵令!”   一大片高呼声中,联军的将士们随着大将军往地界里冲去。   封越也正欲跟上去,却莫名地右腿一麻,顿时半跪了下去。   “将军!”他身边的军师惊呼一声,就去扶他。   他的亲信也迅速围拢来,担忧地看着他。   “我……”封越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才抬头,忽地虎目一瞠,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一张嘴张得老大,几乎都能塞下一个鸭蛋。   这是?   军师和亲信们纷纷抬头,一看,也是一脸的惊惧。   但见从地界处起,远处的天地好似被一层无形的膜裹于其中,就好像一个透明的蚕蛹。   而此刻置身在这个‘蚕蛹’中的人,他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个的皆是捂着耳朵,一脸的扭曲,嘴张大极大,好似在尖叫,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这是什么?   是天噬阵!   乾为天,坤为地,正阴阳,滋生万物的同时又能吞噬万物。   此阵是结合枯骨幻阵之幻象、吞噬阵之吞噬声音之能组成的大阵,会让人死在无尽的恐惧中,也就是说进入其中的人若不是意志十分坚定,必定无生还之可能。   战场之将,谁人手上没几条性命?   西门涟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少扬,他们死,我毫不愧疚。”   “无需愧疚。”君少扬抬手,拨开覆住她左颊的湿发,轻声在她耳边低喃:“这就如你所说,血债,必以血偿。而你,做到了,很成功。”   西门涟捏着他的手,眼皮子好艰难撑开一道缝:“后面的大阵你来维持,我已经是有心无力,不能放过那个宗主,绝对不能!”   君少扬点头,垂下的睫毛遮挡住眸中浓烈的杀气。   即便她不提,敢伤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西门涟这才放松,唇角微微一勾,昏睡了过去。   君少扬将她孱弱的身躯抱在怀里,用己身的体温温暖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阵中快速拨弄着,不似她的留有余地,他改阵的每一步都是蕴藏着无限杀机!   若要死,那便一起下地狱!   ……   “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   “皇后的人势单力薄,实在太令人担忧。”   之前先撤离的周老将军和几个副将在帐篷里边儿,商量了大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章程来,然后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谁都坐不住了。   “在这继续等,也等不出什么来,倒不如去看看那边情形。”   “我知道有条暗道直通我们先前撤离的地方。”   “去看看。”   “走!”   说走就走,周老将军留下两个副将在这看着之后,点了一批亲信悄无声息地从暗道潜回去。   小道曲折,却并不难走。   大半天的时间,便是到了密道的出口处。   这密道的出口设在书房,要出去,须拾级而上一百个阶梯,一个原来隶属于凤凰军的小将得到允许后打了头阵,他率先出去,确定安全后再回来接其他的人出去。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寻他们先前扎营的地段。   “这……”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当他们到达目的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无人不震惊,皆愣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啊!”   突然,那个先前领路的小将犹如受了伤的小兽般痛苦地嘶吼出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这哭声,牵动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在场的七尺男儿,莫不泪流满面。   那是前些时间还与他们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啊!   怎么……怎么会……?   就那么短短的时间,他们就……就这样死了?   还……这样的惨!   近两百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于几十支的箭,哪里还能看出模样,分明就是箭靶子啊!   “他们,是真汉子!”   周老将军目光从他们即便已经身死却还是紧握的双手掠过,眉目间染上凄然之色,声音已然沙哑。   他单膝跪下,冲着他们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取下酒囊高高举起,朝着地下倒了一圈:“英雄,莫忘回家路!”   “莫忘回家路!”   将士们跪下,凄声齐喊道。   泪滴滴滴入土,最痛,莫过于死别。   ☆、61:反戈相向   一夜一日之后,君少扬抱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西门涟支撑着勉力站起,黑沉的眸子望着状若疯魔般朝这边冲来的宗主和其手下已经为数不多的将士,眼底的神色越发冰冷。   呼号的冷风刮起他黑色的披风在空中翻飞,猎猎作响,犹如竖立在地狱里的黑色招魂幡。   冰冷、嗜血!   “哈哈,西门涟!你不是有一身好本事吗?醒来啊!有本事醒来和老夫再战呐!”冲到他们面前五十米远的宗主招手,喝令手下将士停住,他浑浊的眸子在看到在君少扬怀里昏迷不醒的西门涟时骤然眸光大亮,发出嘶哑而狂妄的大笑声。   那笑声黯哑,宛若夜枭嘶鸣。   “老匹夫,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君少扬冷冷讥诮道。   宗主一怔,他的目光挪到君少扬的脸上,一抹混合着惊讶与讥诮的眸光迅速在眸中点亮,而后抚掌而笑:“好一对帝后恩爱,鹣鲽情深的场面啊!”   君少扬冷哼一声,手下力道暗蕴。   宗主目力极好,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他得意道:“君少扬,看在同是英雄的份上,本将军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手朝着西门涟一指,盛气凌人般道“把你怀里的人交出来,向本将军俯首称臣,本将军即刻放你离开这里。”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相信,性命攸关时,谁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已经……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西门涟面如死灰、痛不欲生的模样。   “你说的哪门子畜生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君少扬此言一出,宗主得意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旋即他面色变得极为狰狞,咬牙切齿道:“君少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阎王殿不缺你这一条性命!”   “阎王殿畜生少了些,正缺你这一条狗命!”君少扬再不欲与他多说,左手一抬,一道强烈的银光猛地朝着宗主的面门射去。宗主先前虽在说话,却也一直在戒备他的动作,当下身子一侧,避开这一记凌厉的攻击。   “啊!”   他身后的将士却明显没这么好的运气和反应速度,一下子倒了五六个。   宗主盛怒,祭出武器指向君少扬:“杀了他!”   他一马当先,其余的将士火速跟上。   一行人,将他们围在中间,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朝着他们攻击,势必要取其性命。   君少扬此刻的面庞上宛若被寒冰覆盖,脸上的表情和眸底的神色都没有一丝属于人性的光彩,他挥舞着惊霜剑,凌厉的剑气将周边的偷袭者一一震开、而后斩杀!   他们激战正酣,而此刻已经被破开的大阵里,联军幸存的将士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他们听到刀剑声,却并没有立即加入战局,而是就那么站着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是,重生的巨大喜悦和扑面而来的幸福。   被困在大阵中一夜一日的记忆太可怕,未身临其境的人理解不了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也正是经历了这般的痛苦,他们才真正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宗主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杀啊!”   那边的将士都听到了这喝声,却无一人动弹。   宗主久拿君少扬不下不说,还一再的损兵折将,又见此情形,他肺都快气炸,转身,一道凌厉的攻击就朝着最近的那些个傻站着的将士挥去!   那些个将士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顿时殒命。   “但有抗令者,同等下场!”宗主厉声叱道。   若是在平时,那些个将士岂会不从令?   可是在见识过凤凰军的将士誓死护主的壮烈牺牲的场面,又自己才经历过生死之后,他们却不愿意这么做了。   是,他们是军人!   从踏上战场的第一天,他们就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甘愿成为国家最为凌厉的武器。可是他们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男儿!以己度人,大西的皇后若真是那么荒唐狠毒的话,怎会有那么多人甘愿为她能逃生献出宝贵的性命?而且在亲身经历过那样的阵法后,他们又怎会不为那个有着绝艳才华的女子倾倒?   即使她是他们最强大的对手,那又怎样?   比起率领他们,把他们当畜生的大将军,爱兵如子的她才更值得人追随!   宁愿,她得天下!   “杀!”   他们高喊一声,举着武器冲向战场!   “君少扬、西门涟,今日本将军必将你二人千刀万剐!哈哈哈……”宗主狂妄的大笑出声,可还未笑完,他就震惊的看到那些个冲上来的将士的武器所指的人——竟然是自己!   这……这是怎样的情形?   不光是宗主,就连宗主的一干亲信和那些将士们的上级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有君少扬,他低下头看西门涟紧闭的双眸一眼,嘶哑着声音道:“小洛儿,但愿来生我也能成为一直追随你的凤凰军将士。”他们真正的生为她生,死为她死,且在死后都能为她留下最宝贵的武器。而此刻,这武器所指向那宗主,就正为他们活命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皇上、皇后,老臣救驾来迟!”   在那些将士反戈相向不久,周老将军带着一干人等赶到,他自负荆请罪,手底下的将士第一时间加入战局。   “走!”   “诺!”   周老将军亲领路,君少扬抱着西门涟坐上马背后,深邃幽暗的眸子朝着还在奋力杀伐的宗主看一眼,捏着缰绳的手狠狠一紧。旋即他一抖缰绳,策马快速离开。   ……   马蹄声声声如雷,携滚滚灰尘,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入城内,惊吓到了小城里来往的行人和商贩。好几个小摊子被掀翻,几个行人躲避不及摔倒,人们纷纷咒骂,丢东西朝着马匹消失的方向砸。策马疾行的君少扬感觉到西门涟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早已心急如焚,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骏马跑过好几条街后才险险在一家客栈外停住。   “这位客官……”   “打一桶热水,速寻一位大夫,剩下的都赏你了!”君少扬冷着脸抛出一枚银锭,看也不看迎上前的小二一眼,径直抱着西门涟上楼。   小二起先被他冷厉的气场震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末了就觉得有些不快,可掂了掂手里银子的分量之后他一张嘴几乎咧到后颈窝,欢欢乐乐地去办事了。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快速度地献上了热水:“大夫很快就来了。”   君少扬‘嗯’一声,再掏出一枚金叶子:“有人打听便叫此人在外面等。”   小二先前收到银子就已经很开心了,又得这一枚金叶子更是喜不自胜,他双手捧过,连声道谢,把小胸膛拍得震天响保证自己会留意的。   君少扬挥手示意他离开,小二走后,他走到大床边为西门涟把了下脉搏之后扶着她坐起来,他双掌合十,朝她体内输送了一些真气进去。   一会儿后,他面色就比之前苍白了许多。   他勉力从床上下来,为她褪下衣衫。   这几个月的行军生涯,因为生育好不容易胖起来的身材又清瘦了下去,皮肤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细看的话都可以看到皮下的一条条细小的血管和经脉。   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狐狸,孱弱而乖巧,不见往日意气风发的影子。   “此生,最幸运的是遇到了你。”   他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入浴桶里细细为她清洗着身体,轻声在她耳边低喃。   即使她此刻昏迷着,他也相信她能听得见。   “斗兽场的惊艳、草原和地宫的生死相随、宫变后的相扶相持、练兵时的你我同心、海底陵墓的生死与共、大阵时的同生共死……小洛儿,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的事,在未来还有更多的事要我们携手同心的面对,所以你要早点醒过来。还有我们的儿子萌宝,他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娘亲。”   他为她清洗着已长到锁骨的乌发,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凤凰军将士的牺牲让你痛不欲生,可你有没有想过,在那样的情形下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逝者已矣,即便不是为了我,为了他们,你也要振作起来。是,我们是用阵法为他们报了仇,可是真正的凶手并不是那些受人指使杀人的将士,而是挑起整个大陆混战的皇帝。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能算是真正的为牺牲的将士们报了仇。”   他垂下眼帘看她的眼睛:“你知道的,对吗?”   西门涟没有回答他的话,眼角却有眼泪无声滑下。   “别哭。”君少扬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西门涟缓缓地睁开雾气氤氲的眸子,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喉头仿若被堵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渐渐的那莹白的眼泪变得滴滴都如血般的殷红。   是真正的伤了心,才这般痛不欲生。   君少扬抱紧了她,让自己的体温传至她身上,无声给她慰藉。   屋子内,一下子就静谧了下来。   半刻钟后,外边的门被敲响,传来几声叩门声:“有人在吗?”   “稍等片刻。”君少扬扶起再度陷入昏迷中的西门涟,为她擦干净水渍后快手快脚为她穿上衣裳,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后才开门迎人。   “师叔?”万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奇淼。   “又是那死孩子受伤了对不对?”奇淼气呼呼地冲进去,一拉西门涟的手,顿时愤怒地咆哮道:“筋脉寸断、武功尽废,什么人竟然对她下如此的狠手?!”   “是与我们抢夺红缨的那个宗主。”   “你怎么一点都不愤怒?”奇淼气呼呼的控诉道:“她成了这样子,你怎么还能这般冷静?”   “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性命之危。”君少扬并不因为他的控诉而变脸,在这般的情形下,即使愤怒又如何?愤怒了就能让她筋脉复原、武功恢复了吗?   奇淼这时候才想到了他会断脉的事,老脸一红,粗声粗气的对着他嫌弃的道:“看看你,一副乞丐样!快去打理打理,顺道也自己看看你儿子去,死孩子这边有我就行。”   “师叔还未告知她的具体情形。”君少扬不肯走。   奇淼扬着脖子吼道:“叫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啊你?!”   君少扬不出声,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一会,还是奇淼先告饶,像是甩麻烦一般朝着君少扬甩手:“去去去,只要老头儿我活着一天,这死孩子必定多活十年!”   那就是说,没有性命之危了。   君少扬点点头,转身抬脚,眼前却是一黑,下一刻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奇淼一愣,快步跑过去为他一把脉,怒道:“特么的,真是一大傻!”难怪他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温和的真气在养护她的心脉,原来是来自于他。这人明明自己真气都将耗尽,却还不顾性命危险为她输送真气,不是傻是什么?   “真傻!”   奇淼哼一声,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西门涟,眼圈悄悄的红了。   ☆、62:陈年旧闻之缘由   奇淼安顿好了君少扬和西门涟后交代小二过去抓药,小二有银子可以赚当然是十二分的乐意,他很快就把药给抓了回来。奇淼拿到药后便借了客栈的厨房熬制,半个时辰后最后一种药的药性完全融合,他这才分别倒入两个海碗里,给重伤的二人端了过去。   “国师大人。”才到门口,他便是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声,他脚步一顿,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风尘的周老将军和其一干部下。   奇淼哼一声,扭过头,目不斜视地推开门,往屋子里走去。   别以为老头子他不上战场就不知道,若不是这老顽固商量军务不叫他家死孩子,死孩子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德行?   才不要理他!   周老将军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自己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国师大人,末将有重要的军情要汇报。”不得已,他只能在门口喊道。   “军情?比得上你私心眼儿重要的事儿,老头子我还真想听听。”奇淼撬开西门涟的嘴喂药,闻声,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上次耽误军情,末将知错!”周老将军是条硬汉子,话毕,将一身战铠褪下,从部下手中接过一捆满是刺的荆条,一咬牙,尽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跪在了门口。   荆条的倒刺刺破他的皮肉,艳红的鲜血沿着他背部不断流下,那平日掩藏在战铠下一道道有如蜈蚣般拱起的陈年旧伤的伤疤触目惊心,而那些在前些日子未完全好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血肉,更是让人看了鼻酸。   “求国师大人开恩!”   一干将士哽咽着呼喊道,纷纷效仿周老将军,负荆请罪。   “求国师大人开恩!”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   奇淼给君少扬喂完最后一口药,见二人都有清醒的迹象,才要高兴就听到外边呼喊声震天,顿时怒眉倒竖,气呼呼地冲出去,看到跪倒在门口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开恩?开个鬼啊开!你们想北越换一对新的帝后就继续在这叫,继续叫!继续叫!”   走廊内,顿时噤声。   奇淼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将暴走的脾气,尽量平静的道:“都起来,自己找药上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们吼的那几嗓子,又摆出这样的阵势,客栈里边的人几乎都往这边来了!若这里面有心怀不轨之人得知西门涟和君少扬的真实情形,那可就是太糟糕了!   周老将军想通这一关节,面色更是羞愧,他朝奇淼隆重一拜:“是末将愚钝,多谢国师大人点醒!”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自责已是无用。”过了那个气头儿,奇淼也就心平气和了,再者周老将军其人虽然迂腐、顽固了点,但是其为国尽忠之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周老将军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老头子我。”奇淼别扭的一哼,弯腰搀他起来:“那死……帝后现在都安全着,他们愿意见人了,我自会派人请你过来。至于现在的军情,你就先酌情处理吧!”   那就是情况并不乐观了!   周老将军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上来,他沉着眉头:“烦劳国师大人照看了。”   说罢,起身。   “这是金创药,你且用着。”奇淼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青色小瓶丢过去。   “多谢国师大人赐药。”周老将军抬手接过。   “客气。”奇淼道一声,回了屋子。   “放下荆条,上药!”   周老将军一喝,所有将士齐齐解下荆条,他将药分发下去,大家一起上药。   奇淼特制的金创药不比市面的粗糙滥制,不但药有奇香,沾到伤口也无疼痛感,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凉的感觉。   “这药要是能广制,是造福将士啊!”周老将军捏着药瓶,叹息一声。随即又想起国师是皇后的师叔的事来,嘴一咧,又笑道:“既是这样,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的后来,当奇淼被迫着制药的时候总是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给周老将军药,每制一次就必定骂周老将军一次,当然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为莫逆之交了。   ……   一个时辰后,西门涟和君少扬接连苏醒。   “周老将军请求觐见,见还是不见?”这功夫,奇淼已经给二人分端了药过来。托盘里两只黑漆漆的药碗,药味极重,一闻便知道极苦。   西门涟皱了皱眉:“不见。”   “还在生气?”奇淼递药碗给她,她接过,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君少扬是自己端药,却没急着喝,放到鼻下一嗅,挑眉看向奇淼。   奇淼也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他——爱喝不喝!   让你和死孩子不爱惜身体,苦死你们看你们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他就是故意这么干的!   君少扬一撇唇,不跟老顽童一般计较,他单手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后道:“周老将军是老将了,这边的事该怎么处理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正是愧疚时,做起事来更是会小心翼翼,倍加仔细。若是这时候我们给他下达命令,非但不能让他将事情做到最完美,反而会让他行事束手束脚,到时候忙中生乱,有悖初衷反而不美。”   说完,紧闭上嘴。   再不闭上,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难怪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刚才那药苦得,得加了多少黄连才能苦成那样儿啊!   他偏头看向西门涟,西门涟才喝完药,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这意思。”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小俩口默契得……奇淼瘪了瘪嘴:“行行,我就说你们另有要事办,先行一步了。”   西门涟‘嗯’一声,算是同意。   奇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君少扬:“你们都不问问现在城内是什么局势?”   他憋这客栈熬药的这段时间可都把事儿打听清楚了,比如周老将军在这打仗的事儿、死孩子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本事、最后一场战役的惨烈啊什么的,他可都清清楚楚了哎。   “宗主未死。”君少扬肯定的道。   奇淼奇道:“你能掐会算?”   君少扬未答话,而是看向西门涟。   西门涟沉声问道:“师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吧问吧!”奇淼欢欢喜喜的道。   “师伯是不是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或者是子侄?”   “怎么突然这么问?”奇淼夸张的反问,脸却悄悄往旁边偏了些。   “师叔,我想休息了。”西门涟没有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   奇淼一怔,看了看她冷漠的面色,咬牙想要离开,可离开脚步是怎么都抬不起来。   “算了,你既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老头子我也就不瞒你了。”奇淼拽了把椅子坐下来,严肃的道:“你师伯的确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今年虚岁四十有余。”   西门涟和君少扬都听着,没有插嘴。   奇淼继续道:“说是流落在外是好听点的措辞,实际上是此子是自愿和你师伯断绝父子关系出岛的。”   他说到这里话头一顿,幽幽叹息一声:“你们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知道的话,我会打坐休息。”君少扬道。   西门涟点头,她也一样。   奇淼没好气的道:“都是不知道体谅老头子我心情的死孩子!”哼一声,他继续道:“你师伯痴迷星象和古籍,即使成了亲有了妻儿却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在他们身上。你师伯母温柔体贴不会多要求什么,但是那孩子天性爱玩,便常去烦你师伯。你师伯不耐烦,就丢给他三枚铜钱和一本卦书让他自己看。那孩子天性聪颖,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便已经能占卜吉凶、勘测风水,你师伯认为他是奇才便想将平生所学教给他。可是他却对这不感兴趣,他一直都想拜在你师傅门下,可是你知道的,你师傅那老顽固收徒弟的条件极其严苛,非天纵奇才不收,他肯定是没希望的。为此他怏怏不乐,你师伯母为这事求你师伯,你师伯让你师伯母去占星楼等他,可是那一夜他临时想到有个谜团未解便去了书房。”   西门涟和君少扬很认真的听着,奇淼缓了缓呼吸又道:“男人记性差失约放到平时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换到你师伯身上可就是一场等同于灭顶的灾难。那一夜天降雷霆,你师母在睡梦中一命归西,你师伯却是不知道在书房睡了一夜。三天后,当那孩子练功归来寻到的就是你师伯母被雷劈焦的尸体,他悲愤欲绝地去寻你师伯,却发现你师伯还在看星象图,然后……”   奇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再也没看到那孩子了。”   “我见过。”西门涟突然出声道。   奇淼一怔:“在哪里?”   “这一次和我对战的那个人就是师伯的儿子。”早先她一直想不通是什么样的人军事水平可以向她看齐?现在她知道了,也清楚了。   也明白了那一次夺取红缨的时候,师伯的奇怪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君少扬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西门涟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63:造反   “和你对战的人是他?”奇淼一脸的不可思议。   西门涟冷静的再丢下一枚重量级的语言炮弹:“令三大国联手对付北越的人也是他。”   “怎么可能?”奇淼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西门涟沉声道:“他继承了师伯对占卜的天分,又将你的功夫和毒术练到大成,即使只懂行军布阵之术的皮毛,除非遇到我,否则纵横疆场堪称无敌。”   她说罢,看向奇淼:“师叔,你那一日看到药池,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儿?”   奇淼老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咕哝道:“我也没想到,他……他竟然丧心病狂的配成功了。”   西门涟苦笑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眸子:“血缘,才是这世上斩不断的关系,呵。”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喂。”奇淼跳起脚来,指责的话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后通通咽了下去,再一想到她多年功夫毁于一旦的事还未告诉她,他哪里还有脸再留这?   “我……我去煎药。”道一声,奇淼仿若背后有鬼在追一般飞快地跑了。   门‘砰’的一声关闭。   “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君少扬牵着她的手,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不但有我,还有我们的儿子。”   西门涟‘嗯’一声:“我知道的。”   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是师伯的儿子,师伯那日在生死攸关之时没有向她动手,她已经明白了师伯的立场。而且就这次战事而言,她和他不过是棋逢对手,虽然最后她棋高一着赢得胜利,但是这胜利是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也相当于是一场惨胜。   她不恨师伯,也不恨师叔的隐瞒,只恨自己。若是自己身子骨能再好一点、性格再强势一点、行事再果决一点,那么这样的事是不是可以避免?   浓郁的悲伤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眼角和眉梢都染上悲痛之色,眼圈一点点的变红,喉咙却仿若被什么堵住一样,十二分的难受。   “过去的都过去了。”君少扬将她往怀里更抱紧了些,下颌压着她的发顶:“小洛儿,等战事结束我们就为他们寻离皇陵不远的地方合葬,到时候等我们百年之后依然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可好?”   这也许就是那些拿性命维护她的凤凰军将士的愿望,可又何尝不是她的愿望?   未能魂归故里,便葬在最珍视的人身旁。   “谢谢你。”她已说不出别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声音哽咽。   “再哭,我也就陪你一起哭了。”君少扬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轻笑着打趣。   西门涟吸吸鼻子了,这才破涕为笑。   君少扬唇角一扬,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朝阳。   夫妻二人难得此单独相处静谧的时光,分外珍惜,便没有去说那些悲伤的往事,而是说起了未来的畅想。西门涟偎依在君少扬的怀里,听他一遍遍的为她描绘美好的未来,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他,恍惚中又似乎看到了初见时那一个的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她啊……她轻笑,视线微偏,目光顿时有了片刻的微凝。   然后她伸手,轻触摸上他耳后那如雪的银丝。   “发乱了就乱了吧!”君少扬不甚在意的道,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温言细语道:“看看你瘦得,等以后回宫了你一定要按照我给你的食谱用膳,把这些日子身上清减的肉给补回来。不然这手握着,骨头硌人。”   话是这么说着,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是温柔的包裹着。   西门涟唇角微微一扯,反握住他的手:“那,努力吧!”   以后她会记得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也会多顾及他的心情,即使心有灵犀,真正去做的时候一定记得知会他。   再不想看他为她担忧,白鬓发。   君少扬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惊讶了一会,低头看到她含笑的眼眸,唇角控制不住地轻牵出一朵灿烂的笑花,抬手一刮她的小鼻子:“真乖。”   西门涟眨眨眼睛,轻笑出声。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呀。”躲在墙角听着里屋动静的奇淼摇摇头,叹息出声,一甩袖子:“得,不打扰小俩口卿卿我我了,老头子我办事儿去,啧啧,果然老头子我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刻都难得闲啊!”   话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   迈着八字步,哼着小调,奇淼去寻周老将军去了。   ……   三天之后,西门涟在小城之内与联军大战得大胜的消息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大陆,北越军民无不欢欣鼓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条街道上都有人舞龙舞狮,举国上下跟过年一样热闹。   对比北越的欢欢乐乐,三国上下可谓是军民都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不可自拔。尤其是参与过有慕容子华战役的将士,光是听到他的名字便是双腿发软,根本没心思再打仗。而西门涟的这一次几乎是神话般以少胜多的战役一经传播,三国的将士都觉得比起在战场上无比可怕的她来,被他们称作是魔鬼一般的慕容子华的打法儿简直太温柔。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门涟的形象被那些想象力丰富的说书先生给形容成——身高九尺、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目如铜铃、目光如炬、跺脚就能让地震三震的一般的存在。   说书人如此说,那些耳闻西门涟不败战绩的听书人对此深信不疑。在他们的眼里,那般的强大的女子一定是健壮而彪悍,堪比男儿的那种。   他们听完了回去就训自己的小孩儿,他们再哭就把他们送给西门涟去,然后真正就达到了令小二止啼的效果。   且,还是立竿见影的。   民心如此,三国的君王便是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秘密商量着向北越求和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这仗既然打了,便要打下去,分个高下出来!”   三国皇帝正密谋着,司马瑜从外面直走进来如此道。   “大胆,谁给你那个胆子擅闯御书房?”大乾皇帝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登时大怒。   “即使加了个‘御’字,也还是个书房。既然不过是个书房,我有什么不能来的?”司马瑜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吩咐左右:“同御膳房那边的人说说,皇上今儿会早些用膳,给皇上多准备些开胃的菜肴。”   “诺。”   左右二侍卫退下,大乾皇帝眼看着这一切,脸都气红了:“司马瑜,你想造反?!”   瑞国和封国的皇帝默契的不语,却是暗自戒备。   司马瑜轻笑一声:“皇上您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多日劳累以至于积劳成疾从而病倒,以至于无法再处理国事。又因太子无能,且其余皇子年纪尚幼,便将处理国事的大任交给驸马。”   他说完,从袖子里取出圣旨在大乾皇帝的面前打开:“皇上,你看,玉玺都盖好了。”   “你……”大乾皇帝手指着司马瑜,颤着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既然病了,就早些安歇吧!”司马瑜将圣旨一收,对外道:“来人,将皇上扶回寝宫。”   “谁敢上前?!”大乾皇帝终于缓过了气儿,对着向他走来的禁军怒喝道。   瑞国和封国的皇帝眼看着这夺权的一幕上演,各自惊心,欲运转功夫相助大乾皇帝时却俱震惊的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不仅仅是如此,他们的身子已经在发软,就快坐不住了。   “二位国君且稍安勿躁。”司马瑜笑嘻嘻道一句,随后看向明显是被大乾皇帝震慑住的禁卫,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极为冷厉:“都愣着干什么?动手!”   禁卫再不敢傻,立即一拥而上将大乾皇帝塞了嘴捆绑着押了出去。   “二位国君受尽了。”司马瑜微微一笑,走到大乾皇帝之前坐的位置坐下来,招手唤人再倒茶来:“二位,请。”   瑞国和封国的皇帝都不想喝,可形势比人差,还是端起了茶盏浅饮了一口。   “呵。”司马瑜轻笑一声,有些嘲弄的道:“二位喝得这么爽快,就不怕我在茶水里下毒?”   瑞国和封国的皇帝面色皆是一僵,随即都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能当上国君的果然都不是简单的角儿。”司马瑜笑笑,然而下一秒面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我今天是以宗门副宗主的以及大乾现任掌权者的身份来告诉你们——即便是倾尽三国之力,也必让北越灭亡!”   “西门涟强悍如斯,无人是对手啊!”封国皇帝苦着脸道。   “她现在不过是个筋脉寸断,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司马瑜冷哼一声:“据我得到的消息,她正由一队护卫护送着回北越养伤,我已在她要路过的地方设下了埋伏,必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这样我就放心了。”封国的皇帝道。   西门涟的生与死与北越的存亡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于私众所周知北越帝后鹣鲽情深,若西门涟死,君少扬必定大受刺激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于公西门涟在军事上堪称的天纵奇才,若不是因为有她,战乱加上天灾,北越的军民哪里能撑到现在?   “同我们宗门合作,必定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的。”司马瑜得意的道。   然后三个人就在御书房商量起对付北越的事来,很多的时间都是他们二人在说,瑞国的皇帝只是偶尔提一提自己的建议,对于他们的提议他大多持保留意见。   议事毕,司马瑜送二人出去,到门口时他忽地一拍脑门儿:“对了,忘记告诉两位国君了,为了防止北越那边的杀手来偷袭、滥杀无辜。我且做主将二位国君的皇眷请到了宗门令千人严密保护着,二位国君尽可放心。”   说是保护,可谁人不知这是要挟?   封国和瑞国的皇帝面色皆是一变,却一句训的话都说不出。   司马瑜见此情形,一甩袖子,大笑着离去。   ☆、64:不一样   北越这边,奇淼的确有向君少扬提议派护卫送西门涟回宫养伤,因为比起在外面的地界儿拼死拼活还不一定能寻好的药材,北越皇宫可有着几百年的珍藏,就是要天材地宝也能搜出那么些来。而且就人手而言,宫里边的奴才都是打从进宫就开始学规矩、学伺候主子的,怎么着也比外边买来的奴婢强啊!   这主意怎么听怎么好,可是君少扬一听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了。   “怎么就不行了?”奇淼跳脚,吹胡子瞪眼睛的:“君少扬,你老实说,你不让漓洛回去,是不是舍不得把你宫里头那些好药材给她用?”   君少扬不为他无理取闹的言辞动怒,冷静的道:“师叔,推己及人。你能想到的,我们的敌人自然也能想到。”   “那意思是不送回去了?”奇淼一脸的不赞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漓洛开的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而且药方里很多重要的药材我现在寻不到只能用别的药材代替。你自己也懂药材,那你应该知道,好的药材和差的药材即使效用相似,但是药用效果却几乎是天差地别。漓洛这次遭此大难筋脉尽断,肺腑也受了不轻的伤,又积郁在心,若不能及时为她治疗,她能不能再活上十年都成问题!”   “什么?”君少扬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来。   奇淼一脸的懊恼之色,恨恨地哼一声,别过脸:“不然你以为我急什么?”   若不是她实在伤得太重,他还想好好惩罚惩罚她呢!   “十年……”君少扬喃喃念一声,垂下的眸子里一抹痛色飞快闪过:“师叔,为她治疗一事势在必行,刻不容缓!我立即下去安排,你们明天就启程!”   “好!”奇淼也站起身来,赞赏道:“男子汉就要有这般魄力!老头子我武功虽然不济,若论医术和毒术不谦虚的说老头子我在全天下也能排上前三位。”   他拍着胸膛保证:“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漓洛!”   君少扬眉头一蹙思索着人手的安排,至于奇淼说的话则是被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敌人知道西门涟对他和北越的重要性,必定会派遣杀手以及大军蹲守在他们回北越的重要路段。这个时候即使有以一敌百的金龙卫数千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更别提是他一人了!   事关她的安危,他必须足够谨慎。   宫,是要回的,但,以何种方式回呢?   他陷入沉思中,静默不语。   奇淼看他专心思考,也便没有打扰他。   一时间,房间内就安静了下来。   白烟袅袅从丹顶鹤造型的鹤嘴里缓缓喷出,淡淡的花香充盈整个房间,香味馥郁而美好,衬着这一室的宁静和雅致的布局,更是别有一番清雅的味道。   半炷香后,君少扬唇角微微一掀:“有了!”   ……   封国和瑞国的皇帝对自己要听司马瑜的命令办事一事相当恼火,可奈何受制于人,即使有心反抗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司马瑜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不乐意,聪明如他在结束御书房的会谈后的第三天便是给他们分别安排了四个绝色的美人儿为妾,还依照他们的喜好给他们送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珍宝,然后在酒酣耳热的时候告诉他们——其实宗门要的不是这个天下,而是要杀了西门涟和君少扬。只要这夫妻二人一死,北越必乱,那时候就到了封国和瑞国出手了,只要北越亡国,北越的城池封国和瑞国有多大的本事就拿多少,宗门已经吞了大乾,保证不插手此事。   自古领土城池乃是君主喜争之物,哪个君主会嫌自家城池多的?再者北越富庶、历史悠久,其皇宫几百年的珍藏里边天材地宝哪里会少?   财帛动人心,二位国君美酒在盏、美人在怀、江山似就在一掌间,他们的视线里都被司马瑜给他们画的‘饼’占满,哪里还能想到先前的不快?   “干了这盏酒,明儿灭了北越!”封国的皇帝豪气干云的道。   “灭了北越!”瑞国的皇帝亦是高声道。   “祝二位心想事成,干!”司马瑜举酒盏。   “干!”   三人的酒盏隔着空间遥遥一举作碰状,而后齐齐仰头,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大乾国的正殿之内,丝竹管弦声响,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两个时辰后,歌舞方歇,司马瑜让侍卫分送了瑞国和封国的国君回住处。   此时正是子时,他从殿内行出来,拒绝了近卫递的狐裘,屏退左右,只带了最为信任也是最寡言的一个侍卫缓步行于宫中。   空中一轮明月正亮,清冷的月光倾泻在青石板上,照亮了去路,却照不亮沟壑纵横里的黑暗。   如他,好似拥有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脚步忽地一停:“现在的她,是快乐还是痛苦呢?”   侍卫抱着剑,冷着脸不说话。   他没有等待他人回答的意思,只一会儿又喃喃的道:“最信任的部下死在眼前、多年的武功毁于一旦,那么心软的她怎么受得了?应该……不,她肯定现在特别的难过。”   谁难过是谁的事,反正他不难过。   侍卫抱着剑,还是冷着一张脸。   “要是她能原谅我的过错回到我身边,我一定好好对她,再不辜负她。”司马瑜怅然道。   这回侍卫终于听懂司马瑜在说谁了,冷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表情来:“你骗了人家的感情、灭了人家的国家、害死了人家的全家、又把人害得身受重伤筋脉断光武功尽毁……是人都恨毒了你,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哪里会想还回你身边?喂,你到底打哪里来的自信才能说得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   司马瑜脸色顿时一黑:“你可以不说话的。”   侍卫十二分老实的道:“忍不了,恶心。”   他说完这话后喉结动了动,表示自己是真的想吐了。   “实在忍不了,也给我憋着!”司马瑜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愤怒地一拂袖:“我自己回府,别跟着我!”   再也不想看到那张脸!   “慢走,不送。”相较于将暴走的他,侍卫的反应可以算是十分的平静。   司马瑜咬牙,发誓自己要不是看在宗门的份上一定把这人宰了千遍万遍放到油锅里再滚个几十万遍都特么的不厌倦!   他气咻咻的走了,侍卫正如他自己所说,半步都没挪。   司马瑜离开半刻钟后,侍卫一张冷脸转向宫墙拐角处的方向:“小篮子,出来。”   风声咻咻,没人应。   侍卫眉头皱了一皱:“小篮子!”   说话的语气比之前重了一倍有余,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更讨厌重复说,再让他说第三次就是真的动怒了。   ‘小篮子’——作太监装扮的毕蓝磨磨蹭蹭地从墙角挪出来,才挪出半个身子就被侍卫一把拎住了衣领,下一刻她双脚就被迫离了地。   “喂,有点修养没哎,我是女孩子女孩子!”毕蓝反应极快地来了个金蝉脱壳,下一秒就地一个翻滚,抬手的时候扯掉他的腰封,不客气地缠在自己的腰上,堪堪将肥大的裤子给拴住了。   她站起来,大咧咧地把身上的灰拍干净。   侍卫眼中的怒色在看到自己的腰封将她纤细的腰更裹如同细流般窈窕时便渐渐褪了下去,他脑袋歪了歪:“又来偷东西?”   毕蓝拍灰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气咻咻地指着他鼻子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借,不是偷!”   不就是饿肚子在厨房被他抓到一次么,至于每次看到她都要提这个‘偷’字儿么?   她堂堂北越金龙卫的大姐大,怎么会偷?   明明是借,是借!   咳咳,虽然是有借无还。   “不告而取谓之偷!”侍卫机械般的念道。   “都说是借了!”毕蓝跳起来,奈何她只及他肩膀高,那么不优雅的跳,也未能比他高了去。   侍卫觉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淘气的兔子,而且她穿着的正是白色的里衣。他记性一向不好,却牢牢记得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兔子,那兔子毛茸茸的,爱跳爱闹,就像她。   小兔子跟了他半年就死了,之后他再没养过兔子,然后那一夜他遇到了她……他,想要养她。   嗯,她这么能折腾,一定能比小兔子活得时间长。   “偷听也是偷!”既然决定养她,他就有责任去纠正她不好的习惯:“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你知道我在……”毕蓝恨地一咬牙,这人耳力怎么那么好?明明她都很努力的在隐藏气息了……不管了,反正她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内容,以后让她听她也不听了。   “哼哼,算你够义气没把我揪出来。”她哥俩好的一拍他胸膛:“哥们,够义气!”   这是示好吧!   侍卫觉得是这意思,于是也一掌对着毕蓝同一个方向拍去!   然后……   ‘啪’   毕蓝红着脸,狠狠一甩因太过用力而发麻的手:“混账!”   说罢,足尖一点,身影飞过宫墙,消失在夜色里。   侍卫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手,回忆起刚才的触感:“好像……好像不一样。”   ☆、65:天造地设   深夜的宫苑,一道黑色的身影灵敏地避开宫内的站岗的禁卫,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御书房里。   “靠之,下一次老娘一定要摸回来!”金龙卫的信条就是吃什么都不能吃亏,她可是金龙卫的大姐大哎,都被人占便宜了怎么可能不占回来。   “人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长得不错,身条儿也正,手感应该不错。”毕蓝嘿嘿一笑,已经看到头顶上摆着的墨条,正要踮脚去取,忽地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传来。   这么晚,谁会来御书房?   毕蓝眼珠子一转,足尖一点跃到房梁上趴下,屏气凝神注意着下班的动静。   门‘嘎吱’一声被从外边推来,司马瑜先进,随后便是一个侏儒般的男人走了进来。   “坐。”   司马瑜坐在主位,对着侏儒男子随意的道。   侏儒男子也不客气,往他下位的椅子上一坐。   “宗主派你过来,是有何指示?”司马瑜问道。   “捉西门涟,你可拿定了主意?”侏儒男子不答反问道,言语中颇有几分轻慢。   司马瑜眉头一皱,言语中便是带了些怒气:“宗主若是不信我,大可将此事交由别人去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的人里面就只有你最了解她。”侏儒男子端起酒壶,自斟自饮,而后道:“而且吧我看,也只有你最迫切的想要活捉她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宗主的意思?”司马瑜忍住怒气道。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这意思。”侏儒男子放下空空的酒壶,站起身来一拍手。   司马瑜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出声便是看到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笨重的木箱走了进来,随着他们的走动,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馨香渐渐扩散在空中。   咦,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趴在房梁上的毕蓝鼻翼动了动,眉头皱了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过,但是心中那熟悉的感觉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就在她为之苦恼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放下了箱子。   毕蓝赶紧收回思绪,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只箱子。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司马瑜皱着眉头,眼睛看向侏儒男子:“你这是何意?”   “你生辰将至,宗主在闭关不能出来,便差我顺道给你捎了一件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来。”侏儒男子并不透露是何礼物,说完又道:“宗主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得了天下,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这是……”   侏儒男子打断司马瑜的话道:“好了,你的面我见到了;礼物也送到了,便就此别过。”   他一招手,那两个黑衣人迅速站到他的身后,三人一起走了。   司马瑜瞪着他们高傲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待他们走远后才泄愤般重重关上门,一转身快步行回来,一脚踹在箱子上:“谁稀罕礼物!”   那态度是送礼吗?施舍还差不多!   副宗主之位来得不怎么光明又怎样?他现在掌握着大乾的大权,就是不回去当那个副宗主,他的未来也是一片光明的。那个侏儒,凭什么看不起他?   凭什么来质问他!   “混账!”   他又是一脚踹在了箱子上,踹完准备缩回脚的时候忽地听到箱子里边有女人的声音传出。   女人?   司马瑜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念头,终心一横,用脚踢开了箱盖。   乌发娥眉,淡梳妆,薄纱轻裳正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那脸孔……司马瑜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趴在房梁上的毕蓝手指都快要把房梁给抠出一个洞来!   丫的,竟然是上官漓星那个贱人!   她本就和西门涟长得有五分相似,再梳同样的发髻、弄一样的装扮,这五分就变成了九分!   难怪觉得那味道熟悉,原来那就是她曾在西门涟身上闻到的味道。   毕蓝发红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上官漓星的脸,真恨不得划烂她丫的!   司马瑜只恍惚了一阵,便就恢复了正常,却并没有露出多余的带有感情的情绪来:“来人!”   两道风声响起,不一会儿便有两个黑衣人行了进来。   司马瑜指着上官漓星的脸,残忍的道:“把她的脸皮给我剥下来!”   这时候已经清醒的上官漓星闻言,霍然睁开了眼睛,连滚带爬地从箱子里滚出来:“侯爷,不要啊!”   她揪着他的裤脚,可怜兮兮的道:“我不是宗主送到你身边的探子,我是自愿,我是自愿来到你身边的。”   说完这话,大胆如她也觉得羞涩,低下了头去。   少女情怀总是诗,怎能说自那一次在宫宴看到他之后,她便悄悄将他放在了心上?   宗门的人联系到她,她明知道此行是错,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而今终于再见到他,她心跳得好快,也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期盼见到他。   “你说,你是自愿来到我身边?”   下颌一紧,上官漓星的脸被迫抬起来和眼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人对视着。   “是的。”即使下颌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要叫疼、即使他以二指捏着她下颌的动作让她羞耻、即使他的目光此刻凌厉到骇人,她还是很勇敢的迎向了他的目光。   “是你自己打扮成这样,还是谁把你打扮成这样的?”司马瑜挥退了黑衣人,冷着声音问道。   “我……”上官漓星低头一看自己此时的装扮,顿时惊呼出声来,脸一下子就红了。双眸中亦染上羞意,一双妙目含了泪光盈盈,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是宗门的人!”司马瑜玩味的道:“他们把你打晕了运过来,觉得现在的我正是思念西门涟成狂的时候,看到和她有着极大相似度的你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收下,养在身侧。可是……”   在上官漓星紧张的注视下,他声音骤然变得冷酷:“假的就是假的,即使披着一样的皮,你也不是她!”他重重甩开她,嫌弃一般取丝巾将与她有接触的手指擦拭干净,顺手就将帕子丢在了她的脸上。   上官漓星错愕不已,下一瞬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侯爷,侯爷我是真心想要陪在你身边的。”   她说谎了,是她自己故意打扮成这样的。   宗门的人告诉她,他心里一直还惦记着西门涟,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她故意照着西门涟曾经的妆容打扮,还熏了和西门涟一样的香。   她为了他,都愿意做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看她一眼?   “我最讨厌说谎的女人!”司马瑜鄙夷的看着她,冷笑出声来:“从一见面就开始对我说谎,那么说留在我身边谁知道是不是谎言?”   “想留在你身边是真的,这个我绝对没有撒谎。”上官漓星急切的表示道。   “所以为了我,你什么都能做了?”司马瑜斜睨着她道。   “只要是为了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上官漓星哭得梨花带雨,可那泪水却一点都没有把她的妆容弄花,反而是那哭的模样无比诱人,若不是遇着了铁石心肠的男人,是必定要将她护在怀里好生娇宠的。只可惜她运气不怎么好,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么一个。   “既然是这样,那就做一件事证明给我看吧!”司马瑜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上官漓星心如小鹿乱撞,面颊上染上淡淡的嫣红。和他靠得如此之近,她直感觉太难为情,便是微微低垂下螓首,羞涩道:“只要你说的,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去做的。”   “我要你去陪大乾昔日的皇帝,守在他身边替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什么?”上官漓星的脸刷地白了。   司马瑜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冷嘲道:“刚才还说什么事都会做,怎么了?不就是让你监视个人,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我做……我做得好。”上官漓星的声音颤得不行,脸色也是越见苍白。   “既然如此勉强,那就算了。”司马瑜霍然起身,转身就要走。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上官漓星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哀切切的恳求道:“我会为你监视着他,他的一切我都会日日做记录整理了给你。”   司马瑜转过身,弯下腰温柔地搀扶起泪涟涟的她:“只要你证明了你是真的可以为我做一切事的,等我坐稳了大乾的帝位,四大贵妃之首的位置我必定留给你。”   “妾只求留在你身边。”上官漓星娇羞的道。   ……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毕蓝伏在房梁看二人联袂离去的背影,‘呸’地吐一口唾沫:“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而后,飞身而下,取墨条。   随即找到笔和纸,快速度地写下自己最近整理到的情报,写完用内力轰干墨迹后走出门,吹口哨唤来自己新驯养的海东青,将信息传递了出去。   “可以好好睡个觉了。”她打了个呵欠,转身的时候正看到有人就在不远处的角落,而他的凌厉的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挪开去。   毕蓝顿时僵直了身子,惊骇的表情宛若被雷劈中。   ☆、66:人艰不拆   他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她放出海东青了?   是故意在这等她出来抓她?   抓……抓就抓!   毕蓝抬首挺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不动,就那么瞪着眼睛看他。   冷面侍卫也不动,看着她的目光依然凌厉。   敌不动,我不动——毕蓝下颌一扬:“有本事,你放马过来啊你!”   冷面侍卫黑眸骤然一寒,只是几个呼吸间便是到了毕蓝面前。   靠,还真来!   毕蓝心里可没嘴巴上说得那么有骨气,身往旁一侧,就想溜。   他武功强她太多,跟他打?   呸!   她脑袋秀逗了才会跟他打!   冷面侍卫手一伸、再一勾、一搂,毕蓝整个人就被他给搂在了怀里,都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下一秒他手快如闪电般点住她全身穴道,再将她的长腿稳妥地挂在了自己的手肘处。   这样的抱姿俗称公主抱,也是夫妻床榻之间浓情蜜意时男人最常做的动作,冷面侍卫不大懂男女之防,怎么想就是怎么做了。他抱好人,低斥她一声:“不乖!”   才有警告她不要去偷听人说话,她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身为宠物的自觉都没有。   他,很不高兴。   可是毕蓝很高兴啊!   她刚才都做好了到大牢里跟老鼠抢饭吃的准备了,可是现在这待遇——简直太出乎她意料了好不好!   男女有别?   别逗了,除了穿上繁复的华服去参加宫宴的时候,她从没把自己当女人过。   “也就不乖这一次了哈哈。”毕蓝打着哈哈,眼睛朝着天空的方向眨呀眨:“看看,时候不早了。”   “嗯?”冷面侍卫看着她。   毕蓝嘿嘿一笑,十分诚实的道:“我饿了。”   “不许偷吃!”冷面侍卫义正言辞的道。   毕蓝:“……”   丫不说‘偷’字儿会死么!   ……   一个时辰后,御膳房后边的一座废弃的宫殿内。   毕蓝帅气地将第二只烤好的叫花鸡丢给冷面侍卫:“兄弟别愣着,吃,好香的咧。”   “喝酒。”冷面侍卫接过叫花鸡,顺手将身边的酒坛子给她丢了过去。   “好酒、好肉哈哈。”毕蓝起身走到冷面侍卫旁边,在他身边坐下。   冷面侍卫偏头看她,毕蓝一怔,竟然是忘记要挪开眼去。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了,却是她第一次将他看得这般仔细。   他长发以青色丝带高束起,刘海及眉,眉形略弯。是圆脸,内双的眼睛不算太大却胜在有神,鼻形小巧而鼻头有肉,一张小嘴因在吃东西而微微嘟起,为这一张本面孔更添了几分稚嫩之气。   这样看起来他真的好小喔,难怪老喜欢板着一张脸!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毕蓝突然问道。   “刚及弱冠,穆牧。”穆牧回道。   刚及弱冠,那就是比她小咯……毕蓝心里莫名地有些不高兴,但是很快的她又高兴了起来,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么?她正好就比他大三岁耶!   毕蓝嘿嘿一笑,同他勾肩搭背,十分猥琐的道:“来来来,穆牧弟弟,姐姐跟你谈谈人生。”   ……   数日后,君少扬收到了毕蓝数封书信,看完之后他另修书一封,用火漆密封后唤来海东青,之后将信笺装进信桶里固定好之后,放飞了海东青。   “很快,毕青就要多个妹夫了。”做完这一切后,君少扬笑着对西门涟道。   西门涟此时正在马车上浅眠,闻言看向君少扬:“是怎样的人?”   “她信上说是呆、笨。”君少扬将手中的信笺递过去。   西门涟没有接,闭了闭眼睛。   没有了武功傍身,才不过走了数里,她已经觉得无比的疲惫。   君少扬将信笺收回,不轻不重为她捏捏肩膀,告诉她道:“毕蓝信笺上还说了,那人是最得司马瑜信任之人,武功奇高、深不可测。只是他似乎没有站在司马瑜那边,反而有种旁观一切的感觉。”   “告诉毕蓝,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时候该有的戒备,还是不能少。当初若不是她信错雷霆,那一次的战役的惨胜根本就不用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换!   雷霆!   两个字重重地在她齿间咬出。   西门涟霍然睁开眼睛,眸底杀意凛冽。   那个人,最好祈祷足够幸运不要落在她手上,否则她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放心,毕蓝是胆大心细之人。”君少扬并不担心毕蓝,一起长大的伙伴,对彼此的秉性都是了解的,知道她行事的分寸。反而是她……   他有心担心的看着她:“你身子本就未大好,再去想那些伤心事更会积郁在心。”   “我知道。”西门涟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心底将暴走的情绪,几个深呼吸后她情绪才彻底稳定了下来:“这次回宫我一定要养好身体!”   养好了身体才能报仇,才能亲眼看着那些人——死!   “一定能养好的。”奇淼这时候端了药窜进来,挤开君少扬,献宝一样地将药碗和蜜饯捧到她面前:“公子,良药苦口利于病,您若嫌苦便吃些蜜饯吧!”   西门涟看一眼正朝她挤眉弄眼的奇淼,垂下眼帘,双手捧过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却,没有动那蜜饯。   是不想动,因为恶心。   刚才他说话,口水全喷到蜜饯上了。   “公子,还有蜜饯呐。”奇淼掐着嗓子嚷。   “说人话。”西门涟后悔了,真不该答应他让他扮女装的,这声音……她听他说话就脑门子直疼。   君少扬偏头看窗外,忍笑好辛苦。   “公……子……”奇淼翘着兰花指,从盘子里拈出一颗蜜饯。   “师叔,你要敢喂,我就踹你下马车!”西门涟实在忍不下去了,冷眼一瞪君少扬,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是的,就是君少扬的主意。   司马瑜不是想抓西门涟么,既然他要抓,必定守通往北越官道的重要关卡。可是谁说回北越皇宫就一定要路过那些关卡了?北越开国帝后留给子孙的还有另外的秘密通道。   这一路君少扬无论是衣食还是住行都弄得极其张扬,另还分派了十来支所谓的‘护送皇后回宫’的队伍沿着关卡走。他到处放烟雾弹不说,还将所有能调出来的金龙卫作女装打扮,而西门涟作为女子却被他打扮成男人,而他则扮演成她的丫鬟,随侍在左右。   忘记说了,这支队伍打的旗号是——和亲。   至于和亲的对象——看情形再编。   金龙卫的人各个滑不溜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对付起有心探询的人来简直是毫无压力。   就这样,队伍一路张扬而行,别说刺客了,连鬼都没碰到半个。   之后,便是到了秘密通道。   当西门涟站到那秘密通道前,也忍不住为北越开国帝后的大手笔而震惊。   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里面道路纵横交错丝毫不逊色于外面,而比外面更好的是,地底下的路只要是选对了,都能比走地面上的路要节省近一倍的时间!   一倍的时间啊!   在战事瞬息万变的战场,时间和性命那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这里也就是我们打小训练的场地。”君少扬早已恢复男装,带着西门涟往里走,一边为她解说:“这里的路很多,四通八达,我们小时候经常迷路。后来长大了记住了就没有再迷路了,不过也有那么几个笨的,整整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将这里所有的路给记住。”   ‘笨蛋’之一的某个金龙卫摸摸鼻子,表示自己啥也没听到。   “你花了多长时间?”西门涟仔细记着里边的路,好奇道。   “一年。”君少扬记得很清楚。   “喔。”西门涟点点头:“也算很不错了。”   “什么叫不错啊!”奇淼不在外边儿了,虽然还是一身女装的打扮,但是总算没有再掐着嗓子说话了:“漓洛,你十岁的时候走一遍九宫岛,回岛上闭着眼睛都能把岛上的近四百多条道路画得丝毫不错。”   炫耀!   红果果坦荡荡的炫耀啊!   西门涟看一眼明显有受到打击的君少扬,淡淡道:“九宫岛景色不错,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到处转转。”   “干脆也记记这边的路,以后我们也是要带萌宝来的。”不愧是君少扬,抗打击能力超强,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   西门涟沉默一瞬,要是告诉他,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将所有的道路指向在脑子里勾勒,继而在画纸上画出来的事,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想了想,西门涟轻轻应了声:“好。”   君少扬高兴了,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为她讲述自己和金龙卫以前一起训练的事儿。   在曾经是熊孩子的那些年,谁人没干过几件现在一回想起来就特想死的事儿啊!   谁没个不堪回首的‘当年’啊!   青梅竹马就是有这点不好,屁大点的窘事有人时隔多年都能记得特清楚。   金龙卫听着听着,一个个的脸以眼见的速度开始变黑,然后他们本来是跟在夫妻二人身后五十米处的,但是渐渐地,百米、两百米、三百米……越来越远,前面就他们夫妻了。   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不厌。   再有——人艰不拆啊!   ☆、67:鱼死网破   可是这世上就有那么些人,他们喜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君少扬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他在发现了金龙卫们的小动作之后,并没有要求他们立即跟上来,而是在说话的时候特地运了内力进去,不但是让西门涟听得见,更要保证金龙卫们全部的人无论隔多远都听得见。   金龙卫们这一刻无比痛苦的表示:听力太好有时候真特么的不是一件好事!   奇淼倒是听得乐,一路笑个不停。   倒是西门涟,武功尽废的她没有发现君少扬私底下的小动作,她很认真听着他讲述那些曾经年少的的事儿。   她和金龙卫们混久了,对各个人的名字和秉性都熟悉,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其实很多时候都很难将事情和人物对上,但是这也才有趣不是吗?   渐渐地,她听得入了迷。   他说,她听。   相扶相持而行,倒是忘记了沿途而行的疲惫。   这一行,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第十九天后,一行灰头土脸的人终于是赶回了北越的皇宫,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排队等待伺候的奴婢,而是近万名全副武装的禁卫。   君少扬凌厉的目光穿透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龙辇里的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这是何意?”   “一个眼里只有妻子的人不配为我北越君主!”太皇太后语气严厉,手指扬起,尖锐的玳瑁护甲隔空遥遥指向西门涟:“为了她,你连性命都敢舍了去!在你的眼里既是她重要胜过这一切,那还要这江山做什么?!”   “若没有她拼死与敌人对战,北越江山早已如落叶飘零于天地间!”君少扬双手负于身后,目中冷光灼灼:“三国联军雄师比北越的将士多多少,您知道吗?她在战场以少胜多,歼灭多少敌人您有记过吗?她的战绩令敌人闻风丧胆,敌人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刺杀她,这些您真的都知道吗?!”   太皇太后喉头一噎,随即怒道:“西门涟不过区区一女子,我北越除了她,难道就别无战将?慕容……”   “被敌人视为战场修罗的慕容子华正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君少扬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别说是放眼北越,就是放眼天下,也寻不出比她更出色的军事家!”   “少扬……”   “别说话,让我来说。”君少扬握紧西门涟的手,又转头看向太皇太后,痛心疾首的道:“皇祖母,您只不满漓洛未能像寻常皇后一般未能日日去您那晨昏定省;不满她即便在重大的节日和祭祀里都甚少向您祝贺。可是您知道吗?若是她每日都在宫里,现如今让敌人闻声丧胆的风云大军从何而来?!”   闻言,禁卫们无不面露震惊之色。   他们即使是在宫中,却也并不是对于外面的战局一无所知。   风云大军——这是被敌人誉为‘最彪悍的铁骑’,最难攻克的存在。   别说敌人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而来,就连身为禁卫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这一支铁骑似乎是横空出世,他们共有多少人、使用什么武器、惯用什么战术……竟无一人知晓。他们只知道这一支铁骑创造了北越战争史上百战才有一败的神话般的战绩!   现在的风云大军已经成功取代金龙卫,真正的成为北越最强的战斗力,成为北越百姓心里的守护神!   哪家男儿不崇拜英雄?   他们虽是禁卫,却也是军人!   不能在战场拼杀,却也有着一腔为国争光的热血!   风云大军自出场,获得第一场胜利后,他们便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一支铁骑的动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惊叹于这一支铁骑的强悍战斗力的同时,更是好奇缔造这一支铁骑的人是谁?   即使他们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对那人敬仰之情。   今晚,不过是他们认为的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晚上,他们如寻常一般接到命令全副武装追随统领行动,来到这里。即使见到被围住的对象是皇帝,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惊讶。而让他们真正感到震惊的是,他们竟然从皇帝的嘴里听到、并且得知了他们最崇拜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是皇后!   竟然是皇后!   是……就应该是皇后!   其实早在传出皇后在小城以区区两万大军对战敌人十万之多的敌军,不但未败,反而取得胜利的骄人战绩时他们便应该猜到的!是的,除了他们的皇后,谁有能力缔造出那样的铁骑?   热血在胸臆沸腾,他们为北越有这样皇后而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为见到心目中的英雄而骄傲,而自豪!   “微臣参见皇后、参见吾皇,皇后、吾皇万岁万万岁!”   禁卫们齐齐跪下,朝着夫妻二人的方向下拜。   手上的武器在下跪的同时放下,他们的武器对准的应该是敌人,不应该是他们的英雄!   君少扬握着西门涟的手,骄傲的举起:“漓洛,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荣耀!”   西门涟眼眶发红,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可是在这一切听到禁卫们的呼声、他肯定她功劳的话,她忽然觉得即使曾经受过多大的苦和累,在这一刻都值得。   “男儿膝下有黄金,都跪那么久了,你该让他们平身了。”君少扬悄然传话入她的耳,暗地里捏捏她的手,又传话道:“他们跪拜我的时候都只屈一只膝,对你可是双腿齐跪,可见这一群骄傲的人是真正的为你所折服。”   话语中,隐带着小醋意,可也充满着骄傲。   西门涟唇角一弯,沉声道:“平身。”   “谢皇后、吾皇!”   禁卫们从地上站起,然后……齐齐站到了夫妻二人的后方。   他们没有说多余的话,却以最真实的行动表示了他们忠心的归属。   “反了……真是反了!”顿时成光杆司令的太皇太后怒极而笑,冷厉的目光直视西门涟:“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才让哀家的孙儿和他们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皇祖母,为何你总要这般针对漓洛?”君少扬缓缓放下手,表情沉痛。   “你认为我是故意针对她?”太皇太后蓦然大笑,尖锐的护甲尖端指向西门涟,语气急怒:“她私底下做了多少肮脏的事瞒着你,这些你都知道吗?”   君少扬正要反驳,可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且更斩钉截铁!   “哀家的儿媳妇即使杀再多的人,那手也是干净的!倒是老毒物你,一生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一身早已经肮脏得神厌鬼弃!”   这声音!   君少扬霍然回头,朝着那发声的人一看,顿时满脸惊骇。   浑身上下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人,只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那张面孔上依稀还有着昔日倾国倾城的影子,却已经足够显得苍老。是董蓉,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看起来比太皇太后更显老态。   西门涟倒是没什么表情,拉着君少扬的手朝着董蓉的方向盈盈一拜:“儿媳见过母后。”   君少扬才反应过来,便是被强迫拉着一起拜了下去。   董蓉看到西门涟,脸色的戾色顿时就少了几分,再看到君少扬的时候,眸中渐涌起了愧疚之色,但是很快的那一抹愧疚之色便是变得宛若剑刃一般锋利直射向太皇太后。   “果然是你,董蓉你不是猫没有九条命,怎么还这么不容易死吶!”太皇太后冷讽道。   “别说话,听着。”西门涟轻声道。   君少扬看她一眼,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静默不言。   “你这个老毒物还没死,哀家怎么舍得死?”董蓉嗤笑一声,又道:“再说了,哀家要真就那么死了,哀家的好儿媳妇就少扬这傻小子能护得住么?”   “呵。”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现在一口一个‘好儿媳妇’,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绞尽脑汁想把人给弄死的!哀家恶毒又怎样,却还没有如你一样加害于她!”   董蓉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怨毒之色:“老毒物,若不是受你蒙蔽,哀家岂会犯下那等大错?!”   太皇太后当即反驳:“若不是你心肠恶毒,那些事也可以不用发生!”   “后宫的女人,有谁的手是干净的?!”董蓉冷声道:“咱们半斤甭说八两!”   “哀家看你是心虚了。”太皇太后不屑地道。   董蓉不欲与她斗嘴皮子,其实也是她目前的身体不允许她在外面待太久的时间。今儿若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会冒险露面,现在既然出来了自当了结一切,要速战速决!   当即,董蓉冷嗤一声:“老毒物,哀家和你斗了这么多年,你的那些个破事哀家可是一清二楚!今儿个,哀家把话撂这儿了,除非你答应与哀家永居佛堂非百年后不出,否则哀家把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一件件的全抖出来!哀家倒是想要看看,天下人在得知你的真面目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太皇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忌惮之色:“董蓉,你想与哀家同归于尽?”   董蓉傲然道:“有何不可?!”   今儿来,她就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的!   这老毒物害了她一生不说,还想害她的儿媳妇,没那么容易!   ☆、68:悲痛   两双同样犀利的眸子隔空相瞪,谁也不肯让谁!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太皇太后终于撑不住,率先移开眼睛。   “一起去佛堂还是一起死?”董蓉逼问着太皇太后,睁大的眸中有血泪不停地滴落,眼球更是艳红的一片。可即便是这样,她凌厉逼人的目光仍是没有从太皇太后的脸上移开。   这样的她,比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女鬼还要更可怕!   太皇太后从来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起了波澜,正如董蓉所说二人斗了这么多年,董蓉清楚她的事。一样的,她也清楚董蓉做过的错事。可是真比起董蓉,她做的事简直就是堪称惊世骇俗,更为天下人所不容!她人是老了,可是并不糊涂,她清醒的知道——只要那些事传出去,即使君少扬下不了命令斩她的头,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把她淹死!   太皇太后面色骤然凝重,眼底溢满挣扎之色。   布局这么久,真的就这么放弃吗?   不,她不想这么半途而废!   可……可她还不想死啊!   董蓉不怕死,所以敢以此威胁她!   这么多年,董蓉有多执拗,她比谁都清楚!   董蓉既然撂话要鱼死网破,必定是下定了决心的!   这局面看似僵持,实则是她在步步溃败,要想扭转这战局,除非……   太皇太后眸底一缕暗沉之色闪过,尔后缓缓地抬起眼皮,扶着扶手从龙辇上缓步走下来。   她拒绝了红鸾姑姑的搀扶,款款而行,直走向西门涟。   “漓洛,别让老毒物靠近你!”董蓉一看就知道太皇太后在打什么主意,眼见不好,立即高声叫道。   可是,迟了!   太皇太后在董蓉张口的那一刹那身形骤然一动,只是一个呼吸间就到了西门涟面前,长袖一抖,一颗红色的球状物被抛出,‘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响!   青色的烟顿时四散,然后便是听到人身体栽倒在地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会儿之后,待那青烟散尽,这场地里除了她,再无站着的人!   “老毒物,你还藏了一身好本事啊你!”因为抱着她的人也倒了,董蓉也就跟着摔倒在了地上。没有手脚的她动弹不了,可哪怕是仅剩下一张嘴,她也有力气开骂。   “董蓉,你要是早死了,就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了。”太皇太后拔出头上的九尾凤簪,缓缓地走向董蓉。   “我就是死了,也会有人将你的恶行公告于天下!”眼见着危险步步逼近,董蓉脸上却未有半点惧怕之色,不但如此,她还歇斯底里的笑出声来,血红的眸子盯紧了太皇太后:“老毒物,狡兔尚有三窟!哀家能与你斗这么多年没死,手上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势力!你信不信,只要哀家今晚死了,明儿你弑杀亲夫、害死宫妃、谋杀太后、残害皇帝和皇后的事就会被传出去,到那时候天下尽知你毒妇之名!”   “毒妇之名天下知又怎样?”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语调森寒:“只要你们都死光了,哀家得了天下。那些个红口白牙的悠悠之口,杀他个万儿八千个,可不就堵住了?!”   “皇祖母……”君少扬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昔日对他虽然严厉,但是却一直用心教导他的皇祖母。   “我救出母后的时候,她已经被你的皇祖母做成了人彘。”久未说话的西门涟终于开口道。   “什么?!”若是说刚才董蓉说太皇太后杀了皇祖父的事让他震惊,那么她将他母后做成人彘的事简直就是让他惊骇!母后再错,他也从未想过要如此对她!   可是皇祖母……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太皇太后阴冷的眸子正朝着西门涟望来,西门涟唇角一翘:“太皇太后,你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未能在地宫与我同归于尽吧!不,或者说未能成功杀死我!”   “错!”太皇太后锋利的簪子尖端猛地刺入董蓉的咽喉。   “咕……”艳红的鲜血不断从董蓉的咽喉冒出,她怨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太皇太后,想要说话却再说不了。只是那无声的诅咒却在喉咙翻滚,声声荡于心胸之中。   此恨即使死,也不能消弥。   她会在地狱等她,等她一起受尽煎熬!   “不要!”君少扬骤然尖叫出声。   西门涟红着眼睛盯着太皇太后拔出簪子的动作:“你很快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哀家付出代价之前,你会先死!”太皇太后森然一笑,捏紧染血的簪子,脚步缓行,一步一步走向西门涟。   “你要杀她,先杀我!”君少扬愤然怒吼,恨死了自己此刻的无能!   他红着眼睛盯着太皇太后的动作,她走的每一步,都似在他的踏出一个血洞。   心,很疼、很痛。   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个他曾经最敬爱的人,正用着最残忍的方式将他对她的敬爱之心摧毁,也是将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祖孙情毫不留情的毁灭。   她,怎么就狠得下心?!   太皇太后不理君少扬,她缓慢而坚定地走到西门涟的身边,蹲下了身来。缓缓地抬手,染血的簪子碰上了西门涟的咽喉,轻轻地抵住了最脆弱的喉管。   “不要碰她!”君少扬声嘶力竭的嘶吼,心中最后存的侥幸毁灭,心底的城墙轰然崩塌。   他拼了命地想要挣扎,骨节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噼啪作响,可软绵绵的身体依然使不出半点力气。   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此刻心有多痛,就有多绝望。   西门涟看一眼他,没有丝毫表情的眸子看向太皇太后,突然问道:“太上皇可好?”   太皇太后捏着簪子的手一僵,下一刻她垂下眼帘,眼底的惊色被遮掩其中:“他……你问这做什么?”   那声音,比之刚才的平静,明显多了些颤意。   “我也只是一片孝心,毕竟太上皇对我很是不错。”西门涟用最平静的口气回答着最让太皇太后在乎的问题,才看到太皇太后面部表情一松,她又接着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太上皇最近是否夜夜都是夜不能寐,却日日早更便起?不思饮食、焦躁不安、身体日渐虚弱?”   “你这畜生,竟然对吾儿下毒!”太皇太后手一滑,那尖锐的簪子顿时在西门涟锁骨上划出一道伤痕来,不过一会便有艳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处溢出来。   君少扬看得呼吸都吓停了。   其实不止是他,金龙卫们和禁卫们也无比重重吸了一口气,紧张不已地盯着太皇太后的手。   西门涟却一点都不紧张:“说来,这还是亏得你的提醒。还记得么?宫变后的不久你把我领到地宫,让我看到被做成人彘的母后,你当时是杀了她和我的,却最后没有杀成。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绝对容不下我,我没有想过把这事告诉少扬。因为你我都知道,在这事没有人揭破之前,少扬这个作为你一手抚养长大的孙子的人再爱我,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你会加害于我。”   “西门涟,哀家从未小看过你。”太皇太后的情绪有了短暂的平复。   西门涟一抿唇:“多谢你的看重。”   “所以你想到对太上皇下毒。”太皇太后的声音开始有些抖。   西门涟并不否认却也不承认:“你明明知道母后和少扬之间的误会,却都能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母子相残而保持沉默,可见心肠之狠毒。我从此就可以猜出你并没有真正把少扬放在心上,所以也从未把少扬当作我的护身符,但是宫里却有最好的一个人选——太上皇!”   太皇太后顿时面如死灰!   西门涟心口这时候却是一松,她赌对了!   虎毒不食子,太上皇可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儿子!   为了他,太皇太后下毒手害死了亲夫!   为了他,太皇太后以女子之身垂帘听政,直到他能独当一面才退出庙堂。   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她赌,太皇太后不会对太上皇的安危无动于衷。   而现在,她赌对了!   西门涟乘胜追击,再接再厉道:“你现在离开,我保证天下人不会知道今夜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太皇太后眼底闪烁的幽幽寒光,故意冷笑一声:“但是你要是还有旁的心思,我保证不光是你,就是太上皇都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太皇太后眼底的光芒顿时一凝,下一刻西门涟一声长啸!   天空回应般传来一声啸叫,下一刻黑色的光芒如同闪电般朝这边飞掠而来!   太皇太后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睛便是一痛,接下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哀家的眼睛!哀家的眼睛啊!”   太皇太后失声尖叫,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从指缝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中知道自己的眼珠没了!   愤怒在胸臆翻滚,她摸索着拔出自己头上的所有簪子,对着记忆中西门涟的方向猛戳,一边大叫:“哀家杀了你、杀了你!”   君少扬已经从太皇太后失去眼珠子的震惊中醒过来,大半天的挣扎终于让他勉力提出一些力气来,他就地一滚,最后一点力气用完的那一刻他高大的身躯将西门涟的身体完全覆盖!   眼看着,已然疯狂的太皇太后手上的一把簪子就要戳进君少扬的后背!   “不!”   西门涟蓦然尖叫!   而就在这一刻,那才抠出太皇太后眼珠子的海东青再次飞回来,尖锐凌厉的爪子猛烈地朝太皇太后的脸上抓去。   疯了的太皇太后受此袭击,手中的簪子转向戳向海东青。   海东青也不躲闪,尖锐的喙狂啄向太皇太后的咽喉!   一刺、一啄!   一时间,鲜血和羽毛齐飞!   君少扬从未觉得哪怕是仅仅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心都是那么的痛,那溅在他脸上的鲜血,每一滴都那么滚烫,几乎烫伤了他的灵魂。   那是他亲手驯养的海东青,从最开始的猎物到后来的伙伴,它陪了他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   他眼眶发红、发烫。   也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她亲眼看着凤凰军的将士以他们的性命换她活下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巨大悲恸。也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懂得,原来有些痛苦没有亲身经历,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的海东青、他的母后……他都没有能力好好保护!   若是她今晚再有个意外,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啊!”   君少扬仰头向天,蓦然嘶吼!   下一刻,他头顶一道白色雾气冒出!   而随着这一道白色雾气的冒出,他束发的玉冠便是‘啪’的一声碎裂,冷风扬起他飞扬的长发,然后那乌黑如绸的长发以惊人的速度在变白!   “少扬!”西门涟惊叫出声。   君少扬已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只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不停地在筋脉中碰撞,这一刻他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也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刚才还疲软的身体忽地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可心里在这时候却是十分的狂躁,这一份狂躁让他好难受,好想找到什么来发泄掉。   他却没有看到以他和西门涟为圆心的百米圈子里的人全部都被从他挥出的罡风中震了出去,更没有看到此刻众人脸上惊骇的表情。   可是西门涟看到了,她深知再这样下去他会走火入魔,急得尖叫道:“少扬你醒醒、醒醒啊!”   君少扬对她的话仿若未闻,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暴戾,双手紧握成拳,拳头上青筋根根暴突。   而后,他忽地扬起拳头!   拳风凛冽,惊人的力道蕴藏其中,这一拳要是砸在地上,定能将地上砸出拳头大的洞!   这一刻,谁都不会去怀疑这事实。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拳头。   他们眼看着,忽然看到——那拳头就要砸在西门涟的脸上!   “天哪!”   有人惊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女声突然惊道:“皇上,三国联军打了进来活捉了皇后和小皇子,说要将她们母子二人斩首挂在城门示众,您快去救人呀!”   这声音宛若一道惊雷,顿时劈醒了陷入惊慌中的西门涟。   下一刻她收起脸上的惊色,坚定的道:“少扬不要管我,把我们的儿子救出去!快!”   金龙卫中立即有人模仿起了司马瑜的声音道:“君少扬,而今你妻儿尽在我手,二选一,你想要哪个活着?”   这声音过后,便立即有人模仿起了婴孩的啼哭声。   西门涟眼见着君少扬脸上表情有变化,立即明白这法子奏效,再接再厉喝到:“少扬,快带着儿子走!我死不要紧,要是儿子死了我就自戕在你面前你听到没有?!”   妻子、儿子!   她的呼声、儿子的哭声……   君少扬的脑子里宛若被两道雷霆劈过……他的小洛儿、才出世不久的儿子都落到了司马瑜手里?   “不,你不许死!”   混沌的大脑顿时清明,下一刻眼前弥漫的浓烈血雾霍然散开,他急切地站起来:“小洛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他终于能听到声音了!西门涟几乎喜极而泣。   君少扬闻言蹲下身来,看到倒地的西门涟,瞳孔顿时深深一缩,他当即抱起她来,急切的问她:“你伤在哪里了?痛不痛?”   “我伤口痛,你帮我把腰间的青色药瓶里的药丸倒出来一颗给我吃好吗?”西门涟怕他的情绪再度陷入暴走之中,连说话都是温言细语的。   “好好。”君少扬一听到她说痛,所有的理智顿时不翼而飞,行动比想更快地接受她的指令。   西门涟服下药丸,感觉到体内流失的力气在渐渐的恢复。   “你还好吗?”君少扬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西门涟浅吸一口气,柔声道:“你也受了不轻的伤,将这药先服下好吗?”   她手指夹着一颗药,递到他的唇边。   “不对,还有我们的儿子。”君少扬想起来之后立即开始左顾右盼:“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呢?”   西门涟使尽力气才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萌宝有师叔去救了,你放心。你现在受伤了要吃药,不然伤口好不了。少扬,你也不想我担心你对不对?”   “不能让你担心,你身体不好,我怎么可以再让你担心?”君少扬嘀咕着,都不用她催促,主动取过她手指间的药丸服下。   ☆、69:叹服   药丸才入咽喉,君少扬便感觉到一股子清凉之气直入肺腑,然后以飞快的速窜入他的四肢百骸。先前他体内消停的热力在这一刻似感觉到危机一般又再次沸腾起来,而后便是与这清凉之气狠狠撞击到了一起。   君少扬双手抱头,痛苦的叫出声来。   “师叔!你在哪里?”西门涟高声叫喊。   “我在西北方向,你过来。”奇淼瓮声瓮气的道。   便是那一道女声传出的方向……西门涟收回远眺的目光,勉力站起,艰难地一步步挪向奇淼所在的方位。   脚步绵软无力,她没走几步便是扑倒在地。   膝盖重重撞在地面,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可想而知该有多疼,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双手撑地站起来,即便身体看起来是摇摇欲坠,却仍然坚定地走向奇淼。   ‘嗵’   又是一声。   西门涟再次扑倒在地,额头撞在了地上,顿时淤青了一片。   “啊!”   也在这时候,君少扬仰头痛楚的嘶吼出声来。   她面色一凝,转头目光远眺向奇淼的方向,耳听着君少扬那越来越凄厉的嘶吼声,她一咬牙,尊严、身份什么的都被她抛下!双手按地,双膝跪下,一步一步,她慢爬而行。   一步一步,每一步她都爬得那么艰难。   小巧的鼻头渗出汗,原本就不甚好的脸色此刻更是惨白得吓人,唇色更是乌青一片,她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她的确也倒下去了!   倒了无数次,也重新撑起来了无数次。   一挪一挪,寻常再平常不过的路,今夜挪出的是生与死的争分夺秒。   她清楚的知道,太皇太后此举之后必有后招!   是,她是可以先救君少扬,但那样情况的他即便是获救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若是在救治他的时候她用了全部的力气,届时太皇太后支援的人马过来,他们这一群人便是会沦为屠刀下待宰的羔羊!   无论是金龙卫还是禁军们,他们都不应该死在自己人手里!   不应该!   她眼神清冷,银牙一咬,狠狠咽下喉头的热血,再次从地上撑起,爬行。   “皇后……”   静夜无风,人却有泪。   金龙卫们和禁卫们眼睁睁的看着她那么艰难地爬行,一个个的眼角都沁出了眼泪。   他们不傻,即便她不说,她此举的意义他们也能猜到。   就是猜到了,所以痛心。   也,心碎。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以身代替!   可是,不能……   这一刻,他们恨死了此刻自己的无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痛心着,任眼泪长流。   ……   西门涟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奇淼面前,她伸出手摘下腰间的青色布囊从里面取出最后一颗药递到他唇边:“师叔,又要麻烦你了。”   奇淼眼圈顿时就红了,吞下她喂下的药,感觉到体内真气有那么一点后他立即运功打坐。   眼眸闭上,怕再不闭上,他会丢脸的哭出声来。   因为看见她的那一只手,那曾经娇嫩白皙的手,就在这一路的爬行中皮全被磨破,露出了里面的模糊的血肉。手上如此,刚才他数着她摔了那么多跤,她身上现在的情形是怎样他连想都不敢想。   这一刻他是真正的愧疚了,发自内心的感到愧疚了。   一直以来他都自诩是她的守护神,却在此刻他才发现,其实真正守护着他和所有人的人是她。看起来那样孱弱的她啊,似不堪一击,却用倔强的骨撑起了北越的半边天空!   这样的她,如何让他不心疼?   “漓洛,现在怎么做?”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奇淼立即睁开眼,询问道。   “以人为阵,布天藏之阵。”西门涟乌青的唇张合,声音细微:“师叔,东南方位折,西北方位引星辰之力、再引四方守护神兽之威能成大阵,以我为阵心成阵。”   “你这样的身体怎么可以?”奇淼眼圈又红了,驳斥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一丝哽咽。   西门涟虚弱地一笑:“布完这一次,我就可以休息了。”   她,实在太累了。   如何能告诉他,她现在连撑开眼皮都困难?   不能的。   这么多人的性命,她怎能弃之不顾?   即便是用尽最后一点生机,她也必定为他们斩断通往阎王殿的去路。   这是她的坚持!   奇淼气急而嘶吼:“你不要命了?!”   西门涟没有说话,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那眸子里,盛满了哀求。   奇淼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真正的崩落:“漓洛,你要是敢死,老头子我必定将你的尸体挂在这北越的金銮殿的顶梁柱上,让你永远都不能入土为安!”   尔后,一转身,快步而行。   正如西门涟所猜测的一般,奇淼才按照她的安排将大阵布置好,便有一队约有千余人的队伍往这边行来。他们全副武装,步伐沉稳,浑身散发的骇人气势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上过战场的虎狼之军。   瘫软在地上不能行动的金龙卫们却无一人面带惊慌之色,只是一双双盛满了担忧的眸子无不望向了阵心中西门涟所在的方向。禁卫军们起初有过一丝慌乱的,但见金龙卫们都能那般从容淡定,他们也就稳定了心神。   人都有一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千余人行过来,往这边越靠越近。   然后……没动静了。   怎么回事?   有些个瘫软在地的禁卫们惊讶的看到那些个靠近他们的人来了又走,脸上都难掩疑惑之色。   他们,怎么好似看不见他们一般?   这样的感觉就像他们被笼罩了一个无形的保护圈内,外边的人都看不见他们。   这感觉太奇特了!   渐渐有不少禁卫发现这一事实,都是对这情形是既惊讶又欣喜。   就在这时候,忽地外边有那么几个人将手上的兵器朝着这边刺来!   禁卫们瞳孔深深一缩,下意识想要做出反应,可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之前他们便是惊讶的看到一股无形却凛冽的罡风忽凭空出现将那几个人瞬间卷进,只听几声惨叫声响起,那几个人一会子便是没了呼吸。   见此情形,禁卫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   震惊之后,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惊叹的目光投向西门涟所在的方向,即便只能看到那一个摇摇欲坠的背影,他们此刻也真正的觉得那样的身影如同悬崖的劲松,风雨不摧!   也在这个时候,那千余人里面有人发现了伙伴的失踪。   “这里不对劲,小心!”   这声音才落下,平地忽起飓风。   黑色的风口宛若张嘴的饕餮巨兽,将千余人一个不留尽卷入其中,只听得里面意声更比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半刻钟之后风停,那些人如同下饺子一般从空中纷纷坠落,已然全部都没了呼吸。   未动兵器,便能杀敌片甲不留,这简直就是神力啊!   不光是禁卫们,就连见多识广的金龙卫们也是深觉得震撼。   震撼之后,是心疼。   她看起来都已经是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坚持布阵保护着他们。   眼前这一幕,让所有人都鼻酸。   他们咬牙在心里暗暗发誓:若今夜得以脱困,日后必定以性命护她!   千人临死之前的发声不可谓不大,西门涟冷眼看着从四面八方朝这里围拢来的黑衣人,冷冷勾起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决绝的弧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既然这样,休怪她心狠手辣!   一口咬破舌尖,她一口鲜血喷向白虎方位!   白虎主杀戮,聚杀气!   左手飞快将地上的棋子挪动,是引地底阴煞之气再布置幻阵。   “师叔,对不起!”   最后一口心头血从喉咙喷出,身体终于再支撑不住倒下的时候,西门涟望着泪流满面的奇淼,很努力的想要勾出一抹笑,却再没有了力气。   她骗了他。   她让他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天藏阵,而是以她最为珍贵的生机和心头血布置的绝杀大阵。   所以对不起。   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其实还想说:师叔,若能再次醒来她一定会乖乖配合治疗,乖乖吃药再不让人为她担忧。也会好好待在君少扬的身边,好好照顾孩子。   可是,她做不到了。   眼前的最后一丝光亮被汹涌而来的黑暗淹没,她听着最后的凄厉的呼声,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的泪,坠下。   啪嗒。   “漓洛!”   奇淼骤然尖叫,想要扑过来抱住她。   可是,太晚了!   绝杀大阵在她倒地的那一刻启动,困在保护圈内的所有人皆是动弹不得。   巨大的黑风平地升起,那些个在保护圈外试图偷袭的黑衣人皆是被这风狂卷而入,一声更比一声大的惨叫声传遍了北越的皇城!   宗主坐着轿子赶到的时候却也不敢靠近,看到遍地尸体,再看看那平地而起的嗜血的黑风,他深黑色的眸底涌现一抹叹服之色:“西门涟,即使我恨毒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让我看得起的女人!”   ☆、70:真脏   “只是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宗主幽暗的眸子久久盯着阵心的方向。   曾经一步一步的布局,她一步步的破他的局,甚至还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他曾恨,既生他,这世间又何以再多生一个西门涟?   多少个日子里,他都恨不得她死。可是在现在目睹她将死的场面,他不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和烦闷。   “走!”   他沉喝一声,松手关闭轿帘。   轿夫抬起轿子,下一刻都感觉双膝一软,人和轿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宗主猛地一扯轿帘,从里边钻了出来。在看到一双来人之后,面上闪过一抹惊色,但是很快的这一抹惊色便是转为深深的厌恶。   奇鬼面色复杂,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奇书子本就沉怒未消,见此情形长袖狠狠一拂,森冷的眸子盯着宗主,却是对奇鬼道:“师兄,若是今日漓洛死去,即使你阻拦,我也定将奇亚抽筋剔骨以慰她在天之灵!”   他迈步,硬闯入阵中。   留下的奇鬼、奇亚两父子相对。   “哼,即便是死,我也不用你假惺惺的出手相救!”奇亚怒道。   奇鬼面露悲哀之色,苦头婆心的劝道:“你已经做错很多事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奇亚面露讥讽之色:“我错了?”   “呵!”他冷笑一声:“只要西门涟一死,我的势力将以飓风之势席卷整个大陆,到时候即便我不称帝,也是这个大陆的无冕之王!”   眼看着他就将拥有梦寐以求的权势,为了这个,他耐心筹谋了足足有几十年的时间,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代价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   他有错吗?   他怎么会错?   错的是这个可笑的老头子,净说些让人讨厌的话!   奇亚鄙夷的看着奇鬼,一张面孔上尽是不屑之色。   “权利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奇鬼后退一步:“为了它,你做尽伤天害理的事,你娘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她……”   “这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提起我娘的人就是你!”奇亚暴躁的打断他的话,脸上怒色密布,宛若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要不是你的忽视,她根本就不会死!”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红红,宛若嗜血的兽。   那是他的娘,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娘!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他武功大成去找娘报喜,可是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他娘被雷劈焦后的尸体,而且看那尸体的情形就知道娘死了不止一日!   可是这个人呢?   这个人在干什么?!   这个人在看他的星象,在研究他所关心的天下局势。   关心着天下,却心里永远没有他们母子。   既然是这样,这样的爹要来何用?   何用?!   奇鬼踉跄地后退了一大步,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娘。”   “别再跟我提我娘!”奇亚怒吼一声,脸色因为青黑而扭曲,他直呼他的名,咬牙切齿的道:“奇鬼,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在我一出生就掐死我!如果那时候我死了,这天下还可能是太平的!你知道吗?大西是我安排灭的、四国的局势也是我搅乱的!而且这一切其实本来可以结束的,可是那一次海底陵墓是你的不忍心对我下手,让西门涟和君少扬双双受伤,让我得以存活,继续祸乱这世间!”   他每说一句话,奇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得最后多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昭示着他心情非一般的痛楚。   奇亚看着他,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无比讽刺的道:“后悔了吗?深深的后悔了吗?我告诉你,一切还没有结束,只要西门涟一死,这天下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他狂妄地大笑。   “她若死,朕必以天下为墓,令天下苍生为她殉葬!”   有声音,惊雷般于空中炸响!   奇亚猛地望去——这一刻大阵之前造成的夺命黑风已经消失无踪,许许多多的人分躺在阵中。而君少扬就站在阵心,就隔着那并不长的距离冷冷的和他对视着。   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奇亚敏锐的感知到这一点,正要思索,下一秒他惊见君少扬亮剑朝他攻来,迅速地他亮出武器去挡。   ‘哐当’   利刃撞击,火花四溅!   两人激烈战斗在了一起,招招都是夺命的杀招!   在他们激战的当儿,奇书子抱着西门涟,一声不吭地走了。   奇淼想追,却在他严厉的目光下愣是连脚步都没敢提。   “漓洛……我跟你……”   “你不配再唤她的名字!”奇书子没有给奇鬼把话说完的机会,是用自听到西门涟出事几欲疯狂后第一次用这么冷静的口吻对着拦在面前的他道:“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以后你我师兄弟恩断义绝,有生之年永不相见!”   奇鬼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奇书子却没有看他,他低着头,饱含痛楚的眸子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西门涟,轻声的道:“漓洛若死,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放过奇亚。”   他从来,说到做到!   只要是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再看奇鬼,也不想管他现在是何种心情,奇书子抱紧了西门涟大步离去。   奇鬼顿时瘫倒在地,满面哀伤,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奇淼走过来:“师兄。”   “师弟……”奇鬼再抬起头时,双眸含泪:“我真的错了吗?”   奇淼苦笑一声,弯腰搀扶起他来:“二师兄是在气头上才会说这些话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不要再骗我了。”奇鬼推开他的手,身子颤了一下才站稳,哽咽道:“二师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这一次是不止要和我断绝关系,是连你也不想搭理了。”   奇淼老脸一红,半晌才喃喃的道:“二师兄……二师兄是抱着漓洛在宫殿等……等我。”   “莫要自欺欺人了。”奇鬼忍了许久的眼泪这一刻终于落下,他不想在奇淼面前哭,便是仰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强颜欢笑道:“他连看都不让你再看漓洛一眼,定是去寻师傅去了。”   天、玄、明,三位应被西门涟尊为师尊的世外高人的踪迹,除了奇书子,天下无第二人知晓。   而奇淼,正是师承明老。   “是寻师傅,我也就放心了。”奇淼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的沙哑:“师兄,你先回九宫岛,迟些我再回去与你汇合。”   “嗯,我回去。”奇鬼深深看一眼奇淼,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印在脑海里一般的深刻。   “师兄……”奇淼被看得头皮发麻。   “保重,再见。”奇鬼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转身踉跄着离开。   再见——不止只有再次见面的意思,也有再也不见的永别之意。   他回不了九宫岛,也没有那个脸回去。   他留不了北越,这时候无论是君少扬还是太上皇最不想要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去不了三国,那三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战火连天、饿殍满地,人人痛不欲生。   脚步微顿,他面向西方,打定了主意。   ……   奇淼看着黑夜中奇鬼渐渐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几十年的同门情谊,他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如何能劝?   他们对不起师傅的嘱托、对不起漓洛,除了用最大的力量去挽救这局面,还能做什么?   “漓洛……”   轻轻的两个字,在齿缝中轻轻流连。   奇淼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双掌合十虔诚的对着月亮许愿道:“若能让漓洛多活一年,我奇淼愿少活十年,求苍天成全!”   ‘砰砰砰’   连着三声重响,奇淼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是乌青的一片。   而此时,君少扬和奇亚的战斗持续升温中。   人没变,整个人的气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和君少扬的对战中,奇亚惊讶的发现这一惊人的事实。   如果说之前的君少扬是一把锋利的剑,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把收在剑鞘的宝剑,除非不出,否则必定杀人!   他的招式已经渐渐缓慢,手脚也开始僵硬。   而也在这一刻他也惊骇的发现君少扬的真气仿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从开始到现在他出招的速度不但没有丝毫的慢下来,反而是越来越快、越开越快了!   ‘哧’   奇亚险地闪开,肩膀却还是不免被君少扬迎面而来的剑刃刺中,顿时便有鲜血沿着伤处不断流下。   君少扬持剑的手没有丝毫地停顿,脚步一转,长剑直取奇亚的颈项!   奇亚迅速扬起武器,正面和那夺命的长剑猛地对撞而上。   ‘哐!’   奇亚咬牙上顶,吃奶的力气在这一刻都使出来了,面上汗如雨下。   君少扬眸色一厉,手腕猛地一下沉!   更强大的力道让奇亚再撑不住,脚步一个踉跄,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君少扬飞起一脚猛地踹向奇亚的下颌,将他整个人犹如球般踢飞出去的同时再抬起一脚将其的武器踢了出去!   “啊!”   奇亚大叫一声,武器锋利的刃口正中他的腰腹处,顿时血流满地。   君少扬缓步走向他,在他怨毒的目光瞪视下缓慢而坚定的道:“奇亚,你可以去死了!”   下一秒,他闪电般扬手!   ‘唰’的一声手起剑落,奇亚的人头骨碌碌地犹如成熟落地的西瓜般朝着一边滚了去。   君少扬抬手拭去溅在脸上的血花,冷冷道一声:“真脏!”   ☆、71:啼血   他拄着惊霜剑站起身来,毫无感情的眸子环顾四周,遍地的尸体和满目疮痍的场地也再入不了他的眼。   足尖一点,他飞身而起,直掠向御书房所在的方向。   “皇上!”   傀儡‘皇帝’闻声便是开门,躬身拜道。   君少扬落地站稳:“太皇太后暗地里做了多少安排?最近是和谁在秘密联系?”   这声音不大,却让人感觉到透骨的森凉。   傀儡‘皇帝’心头一颤,如实道:“太皇太后和宗门的人最近联系尤为密切,末将不敢打草惊蛇,便指派了人手暗暗偷听。偷听到的讯息末将都有整理成信笺,用信鸽传给您,不敢有丝毫耽误。”   君少扬冰冷的眸子里多出一抹讥嘲之色来:“月良,你随在朕身边多年,朕的脾性你应当了解。”   “末将不敢!”月良顿时双膝跪地。   “你若不敢,今夜之事如何会发生?!”君少扬冷笑一声。   “皇上,末将一直在御书房未踏出去一步,实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还望皇上告知。”月良一脸的迷惘,头一磕至地,久久不起。   君少扬冷冷的道:“黄泉路上,自有人告知于你!”   他蓦然发力,染血的惊霜剑即刻出鞘,锋利冰冷的剑刃直取向月良的咽喉!   月良下意识一偏,即使险险避开了那夺命的剑刃,却也被削落了耳旁的一缕长发。   他震惊的看着他:“皇上?”   君少扬再不欲与他多说,惊霜剑再挽起一个冰冷的剑花,取月良的心腹位置。   月良起身便躲,却不敢亮出武器。   君少扬却是招招杀招,毫不留情。   相互喂了二十招左右,月良再伪装不出迷惘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君少扬,你我相识二十多年,我知道你并不想要这皇位!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把它留给我?!”   他和他有着近八成相似的面孔,加上他多年在他身边模仿他的一举一动,这世上除了特别亲近他们的人,寻常的人根本就分不出他们谁是谁来!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会成真!”君少扬冷声戳破他的美梦:“这北越的帝位朕再不想要,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朕也一定会将它坐稳,无愧于列祖列宗!而你,不过一个影子而已,还想要我北越的江山?简直痴心妄想!”   月良面色狰狞:“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在你的心里我月良永远只是你的影子!”   不能见光,永远只能生活在暗处的影子!   “所以太皇太后猜到了你的念头,便循循善诱才使得你背叛朕!”说到那一个让他心痛的人,君少扬本就暗沉的脸色此时更是冰冷无比。   下手,也更为狠厉!   “有机会站在阳光下,我为什么不能抓住?!”月良嘶吼出声,与此同时他脚步一顿。   是不得不停!   君少扬手中的惊霜剑从他胸口对穿而过,艳红的鲜血沿着剑身不断地滴下。   ‘啪嗒啪嗒啪嗒’   月良看看君少扬,又看看自己,忽而笑了:“君少扬,从小到大我无怨无悔的追随你,从来没有问你要过什么,现在我快死了,念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们多年的情分在你决意背叛的那一刻,便已经荡然无存!”君少扬握住剑柄狠狠一拔,艳红的鲜血随着拔出的剑刃朝外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长靴。   月良瞳孔深深一缩,失去支撑的他嗵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君少扬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就只有,只有……一件……一件事!”月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他用力地捂着伤口,却也控制不了那鲜血从他的五指之间的溢出。   而此刻,君少扬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   月良面色顿时凄然,他努力地爬出去。   一挪一挪,身体的每一次动弹,都让他疼痛不已。   每挪一次,地面便是被拖出一道长而宽的血痕。   这场景,不可谓不凄凉。   嗵的一声,他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想要爬起来,身体里却再没有了力气。   他不甘心,死死地睁大眼睛,想要动,拼尽了全部的力气还想要动,还想……   咕隆。   喉头发声,下一刻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嘴中喷了出来。   脑袋一歪,他气息顿时绝尽。   只有那一双眼,始终睁大着,无声诉说着他的不甘心。   在他气息绝尽的那一刻,君少扬已经拿着令牌调动了另一批禁卫军收拾战场。   瘫软在地的禁卫军和金龙卫全部被扶起来到另外的大殿由奇淼医治,另外的死尸在君少扬的命令下被聚在一处,等全部的战场整理干净后,他下令就地焚烧。   “太皇太后,想伤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看到了吗?”   君少扬居高临下地站在太皇太后面前,那昔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老人如今失去了眼珠,满身的鲜血、一头的乱发,加上那颓败的面色,她看起来和长街乞讨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原来蜕去了那一层高贵的皮,谁都不过如此。   “不过成王败寇。”太皇太后承认自己输了,她也输得起。   不过贱命一条,她早活够了!   “权利对你来说胜过一切,曾经的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君少扬了然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悲哀之意。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西门涟的话是对的。若是换作以前,她若是跟他说太皇太后想要加害于她,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因为那人是悉心抚养、并且栽培他多年的皇祖母啊!   可是现在他懂了,什么都懂了!   原来——以前的他叛逆、却也是听着太皇太后的话,有着重大事情要做决定的时候总不忘记去征求太皇太后的意见。可是后来他娶了西门涟,他许多的事都是和西门涟直接商量了,而西门涟无论是在政务还是军事上都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华,完全成为了可以左右他意志的存在。   这样的西门涟,怎么可能入得了太皇太后的眼?   再有这一次他偷偷出宫,等于是给她行事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契机,加上月良的背叛,一切的事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君少扬痛楚地闭上眸子,站起身来:“朕不会给父皇请大夫,也不会让父皇,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去。”   二十几年的相处,她知道他的弱点,同样的他也知道她最大的弱点。   当亲情转为伤人的利刃,那便是两败俱伤。   曾经的他不屑用这样的方式,可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方式真的很不错。   他痛苦了,别人也同样不能好过!   “君少扬,你个鬼迷心窍的东西!”太皇太后冷静的脸色再绷不住,失控的大喊大叫:“那是你父皇、你父皇啊!是他给了你现在手上所有的一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君少扬平静的质问道:“我祖父是你的夫君、我母后是你的儿媳妇、我是你孙儿、漓洛是你的孙媳……你在害人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太皇太后顿时哑了声音,身体宛若筛糠一般不停地颤抖着。   君少扬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十二分的冷静道:“我刚才说错了,曾经的我们是,但是现在不是了!你犯下了大错,你的名字朕会亲自去你族中将你的名字划去!且,会夷了你母族三族,在朕以及朕的子孙执掌北越的江山时间里,你母族子弟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这是不仅要断了她的活路,更是要断了她族人的活路啊!   封氏族人多是读书人,不能入朝为官,等于是将他们的前程尽毁!   这样一来,她便成为了整个族的罪人、不可抹去的耻辱!   “君少扬,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太皇太后歇斯底里的呐喊,摸索着要去抓君少扬的袍子,却什么都看不见,扑嗵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将这疯子丢到长街!”君少扬看也不朝她多看一眼,冷冷一拂袖,转身离去。   “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啊!”   太皇太后声音消失的最后一刻,君少扬站在已经是空无一人的场地,面向奇书子抱着西门涟离开的方向,强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崩落。   “漓洛……漓洛!”   字字含泪,声声泣血。   满怀的心痛、心伤,如今能向谁诉?   是他,害了她呀!   若是他行事能再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今夜之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她是不是就不会……   “漓洛你回来,回来啊!”   从前受过再多不公平的对待、再多的伤他都不曾哭过,可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了心痛,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呜……呜呜……”   像是感应到爹和娘此刻的情形一般,在摇篮里本睡得香甜的君萌宝小朋友忽地就大哭出声来。   “宝宝……宝宝。”惊醒的红樊立即起身,将君萌宝小朋友抱在怀里,笨拙地哄着。   君萌宝小朋友平时很好哄的,只要有人愿意搭理他,他很快就不哭了。可是今夜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哭声,而且哭声到最后是越来越凄厉。   红樊怎么都哄不好他,忽地心一跳:“都说母子连心,莫不是师妹出事了?”   君萌宝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72:痛   这孩子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   红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小的君萌宝,旋即试探的道:“我这便带你去寻师妹,可好?”   刚才还哭得凄惨的君萌宝小朋友立即就不哭了,只是还在打着嗝儿。   他小小的脸庞上泪痕遍布,那一双和西门涟一模一样的犹如黑葡萄般的眸子红红的、湿漉漉的,活像是被欺负了的小萌物,十二分的惹人心怜。   红樊却根本看不到这些,现在的他被刚刚发现的事实吓到,一张嘴张大得几乎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这孩子,要不要这么妖孽?!   他才多大?   才多大啊?   这么小不点儿,都能听懂人说话并且理解他人说话的意思……简直太逆天!   红樊简直要疯了。   君萌宝小朋友没听到红樊说如何去,小嘴一咧,又要哭。   红樊立即正色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准备,明天我们一早就启程去寻你娘!”   君萌宝小朋友小嘴动了动,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手儿像模像样地对他挥了挥。   那手势……红樊看懂了。   他竟然看懂了!   是令人退下的意思!   难道说是身体里流着帝王家血液的孩子,就是不同于寻常人?   红樊已经疯了!   他是飘着出去收拾行李的,在收拾的时候他一副神游在天的模样,明显是处于刚才的惊吓中难以自拔。   “师妹和君少扬都是天之骄子、人间妖孽,他们的孩子天分高一点、比一般人聪明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的事。”许久之后红樊终于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只是,那一个名字始终无法念出来。   曾经有多痴爱,如今就还有多眷恋,那样的一个奇女子,一旦爱上,怎能轻易就忘?   只可惜,她不会属于他。   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苦涩一笑,红樊将打好的包袱拎到君萌宝小朋友面前晃了一晃:“看,行李都打包好了。”   君萌宝小朋友艰难地撑开眼皮子,将那包袱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小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小的人儿再忍不住那排山倒海袭来的困意,小嘴吐出一个泡泡,睡着了。   红樊的粗粝的手指落在君萌宝的眼眸上,唇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来:“和师妹,很像呢。”   一样的固执,坚持自己所坚持不动摇。   这一瞬间的他发现,君萌宝能听懂并且理解他里的意思,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不能陪伴在她身侧,便好好的照顾有着她影子的儿子,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一定会为她做好。   “师妹,要平安啊!”   悠悠叹息一声,他抚平了君萌宝小朋友即使睡着了还是皱着的小小眉头。   ……   地点:北越   当太皇太后的罪过被揭贬为庶人、封氏三族因参与谋反将被夷三族、其子孙将永世不得入朝为官的重磅消息被传到封氏族内的时候,封氏族长泪流满面,悔不该当时被权势迷眼才铸下大错害己害人!   可是已经晚了,太晚了!   不到三天的时间内,北越朝廷封氏的子弟全被撤职,封氏三族的子弟皆被押入校场。   那一日,君少扬亲自监斩!   那一日,君少扬特地令人带了昔日的太皇太后、如今已经沦为乞丐的封瑜到校场听着。   那一日,哭声震天、血流成河。   校场青色的石板缝隙里皆是被凝固的鲜血染成黑色,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红红的血肉就那样绽开在外面,宛若被切开的西瓜瓢儿。   无人去收尸,也无人敢去收尸。   上至北越大官、下至平头百姓,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北越最大氏族的毁灭,以及未来可以预见的没落,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是恨,他们的皇后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重要,这毒妇却要联合外人害他们的皇后,简直是天理难容!   “打!”   “打!”   “打!”   君少扬和一干金龙卫撤力校场之后,群情激奋的百姓纷纷将手上的萝卜、青菜、鸡蛋全往封瑜头上、身上猛砸。封瑜早在封氏族人一个个被斩首的时候哭得哑了声音,哪里还有力气躲闪?   菜叶、蛋清蛋黄、枯叶……黏在她身上、脸上、眼角、眉梢,一身的狼狈。   昔日高贵的封家女,一生荣宠的太皇太后,活像是落水狗。   ……   “痛吗?”   破庙,他的声音比地面更要冰凉。   封瑜短短几天就瘦得不成人形,容色枯槁。   因为君少扬不让她死,所以她不能死。   也,死不了。   她没有眼珠子,武功却未废,周边的动静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守她的人气息冗长,是高手。   是比她巅峰期的武功还要高的存在,她打不过他。   而……她宁愿没有这么好的耳力,这样就再听不到百姓骂她的声音。   现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对我的惩罚,够狠、够毒!”即使低到尘埃,封瑜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是你曾经教我的,谁让你痛,你就百倍、千倍的还给那个伤害你的人。”君少扬蹲下身,指着自己的胸膛:“这一颗心,现在的每一日、每一夜都跟被千针扎、万到捅一般的痛。我这么么痛,你也要很痛、很痛才对。我知道的,你记忆力超群,那么封氏三族之人临死的哭号声、鲜血飞溅声、头颅落地的声音,你一定都还没有忘记吧!”   “不要再说了!”封瑜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有本事,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了你?”君少扬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我要你活着日日为你犯下的过错而懊悔、夜夜为你死去的无辜族人而痛苦!而且我还要你看着曾经繁荣昌盛的封氏家族逐步走向没落,看到曾经高贵如凤凰一般百家求的封家女低贱、卑微到尘埃,让她们、让封氏剩下的族人恨你永生永世!”   有这么好的报复的方法在,他怎么舍得让她死?   不,他不但不会让她死,反而会要她好好的活着!   君少扬冷酷的声音如同是冬天湖面凝结不化的坚冰:“你别想着一死了之,封瑜,朕警告你,一旦你发疯或者自寻短见,朕便灭了封氏剩余的六族之人!”   他要她清醒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她犯下的罪孽她的族人为她承担的后果!   封瑜大骇,声音颤抖:“你……你好狠!你真的好狠呐!”   “比不得你。”君少扬重重一拂袖,对着盯着她的人道:“好好看着她!”   “诺!”暗处,一声应。   君少扬再不久留,起身便走。   “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封瑜蓦然疯了一般的大叫,摸索着去抓君少扬的手脚。   “呵!”   君少扬冷笑一声,眨眼不过的功夫他已经出了破庙,足尖一点,黑色的身影如同鹰隼直朝着北越的宫殿掠去。   封瑜撕心裂肺的哭声被他抛在了脑后。   五日后,北越朝堂再次迎来了它的巨变!   一夜之间,朝堂里大部分的文武官被撤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了新的官员。百官之中有但有反驳着,君少扬二话不说直接拉去砍了脑袋!   御史台的人控诉他的暴戾行径,道他是暴君,威胁要将他的行径记载进史册。   君少扬凉凉一笑,冰冷的面色宛若寒冬酷暑:“把此人拉下去,斩!”   御史台连死了三个御史后,再无一人敢发声。   朝堂里留下来的百官无不战战兢兢,而此次被提拔上来的官员——从地方选拔、经过聚贤楼层层筛选而被推荐上来的官员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处理朝事。   与此同时,没有了西门涟和宗主两大主将,战事暂休。   这样一来,也给北越实行休养生息政策争取到了最有利的时间。   在柳逸提出新政、君少扬全力支持新政的推出后,北越对内发展经济、对外扩展邦交,广修路、筑桥梁,鼓励商旅往来。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经三年。   北越经过君少扬三年的励精图治,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实力再攀升上一个新的高峰。   北越百姓对此人人欢喜,只期盼再也不要有战事,可是蛰伏了三年的三国又开始变得有些蠢蠢欲动。   “动,则杀!”   三年后的君少扬的身上再没有‘温柔’的感情存在,寒光熠熠的眸子充满肃杀之气,冷酷的唇角只微微一勾,便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没有了西门涟在身边,他的性格变得越发的霸道、且暴戾。   别说是在外边儿,就是在朝堂,一言不合下,他都会拔剑杀人!   朝堂文武百官上朝时莫不战战兢兢,他们心里怕着他的暴戾,却又敬畏他做出的成绩,一个个的苦不堪言。   柳逸深深叹息一口气:“皇上,且待时机。”   “打就打,要什么时机!”君少扬长袖一拂,从书桌后站起,深黑的眸子里冷光冻人:“朕已经没有耐心再容忍他们蹦跶了!他们一个个的早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那些个人,他早就想收拾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如今,是他们先动的!   既然他们这么想死,那他,便成全他们!   ☆、73:萌宝   “柳大人,皇上那边怎么说?”   “对呀对呀,怎么说?”   柳逸才出了御书房,外边蹲守等候的官员便是朝他围拢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柳逸脚步一顿,唇轻启,缓缓说出了一个字:“战。”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儿,就足以让所有人懂得里面包含的深意。   这才平静了三年,又要打仗了,打仗就意味着要流血牺牲……   “不能劝劝皇上吗?”有官员问出在场所有官员的心声。   柳逸平静的道:“皇上想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止!”   也无人敢阻止,包括他。   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懂。   一个个的人脸上皆露出哀色,摇摇头,这时候忽地有官员叹息道:“若是皇后还在就好了。”   “是啊,若是皇后在就好了。”立即有人叹息着附和道。   柳逸微微有些闪神,垂下眸子,没有答话,沉默地离开。   心里却是如他们一般想法,若是皇后在,此刻北越朝中的局势定不会如现在一般。那样的一个女子,即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一颗心却依然诚如赤子。   大西有她,曾经是灾,如今是福。   若是时间允许,他想去一趟大西,走她曾经走过的路、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了解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却能将众生真正视为同等的她。   “皇后……”   柳逸脚步一顿,深邃悠远的目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悠悠轻叹。   ……   与此同时,阳山之巅,小小的孩童一动不动地缩在一块巨岩后,眼神专注的看着底下盛开的紫色鸾花边儿上盘着的正‘咝咝’吐着信子巨蟒,捏紧了的一双肉嘟嘟的手成拳像两个小白馒头。   “怎么还不动啊?你倒是动动哇!”   小小的孩童嘟嘴,心里急躁地念着。   从最初的攀爬到中间的藏匿再到现在的苦等,他已经藏这藏了足足三个时辰!可是这巨蟒却还如他最初看到一般盘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在惹人心烦!   小小的孩童皱眉,扬起手悄悄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和脚踝,然后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取出一个藏青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吞下,这才觉得肚中没那么饿得那么难受了。   此时天已黑,月隐云中,周边的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清楚。   小小的孩童正了正身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后,继续屏气凝神地盯着下方洞穴里的巨蟒。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后,小小孩童乌黑漂亮的大眼睛忽而熠熠发光!   巨蟒动了、终于动了!   小小的孩童脸上掩不住喜色,更是屏气凝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巨蟒的动作。   那洞穴离崖顶约莫二十米左右,周边没别的活物,想要觅食的巨蟒粗壮的身子沿着崖壁上滑。   小小的孩童小心藏匿着身子,待巨蟒大半个身子都爬上崖壁后他娇小灵活的身子宛若灵猴般顺着边儿上的花藤下滑,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那鸾花的根部,使劲一扯!   “到手了!”   小小的孩童惊喜的呼一声,却还没等他将鸾花收到兜兜里,忽而敏锐的鼻子惊闻腥风声近!   小小的孩童一抬头,顿时惊见巨蟒粗壮的身子以惊人的速度往他这边的方向游来!   “不好!”   小小的孩童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胡乱地将鸾花塞入衣裳内,快搜出袖子里藏的雄黄以及各种毒药猛地朝巨蟒的身体洒去。   浓烈的雄黄味道让巨蟒的行动有一瞬间的迟钝,小小的孩童趁此机会捉住花藤快速度地上爬。   ‘咝咝’   巨蟒一回过神发现小小的孩童就要跑,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里顿时闪烁出幽幽的寒光,它再不迟疑,粗壮的身子快速地向上攀爬着。   “大白,快来!”   小小的孩童才爬上先前趴着的巨岩,就对着远处大声呼唤。   ‘嗷!’   远处立即有声音相应。   风声烈烈,一身雪白皮毛的巨大白狼从远处疾速奔来,在巨蟒的大嘴将要吞食小小孩童的那一刻猛地朝巨蟒的嘴撞了过去,它雄壮的身体将巨蟒的脑袋撞得一歪,也就在这时候临危不乱的小小孩童猛地窜到身上,趁此机会拔出匕首猛地朝巨蟒蛇胆所在的位置刺去!   巨蟒吃痛,顿时变得狂躁无比,巨大的身子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狂扫着四周的一切。   巨石成屑,草木乱飞。   小小的孩童被甩了出去,白狼一个跳跃,张大了嘴叼住他后衣领子将他悬在空中,这才未使得他免遭掉落悬崖的命运。   “大白,我要蛇胆!”   小小的孩童上一秒才安全,下一秒便是坚定的道。   方才死里逃生,他乌黑发亮的眸子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是写满了浓浓的战意!   白狼绿色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结实有力的四肢迅速做好袭击的准备。   它是他的伙伴,他要战,它随他战!   吃疼的巨蟒缓过劲儿后,雄壮的身子狂猛地朝着白狼扑来。   白狼猛地向上一个跳跃,张嘴。   小小孩童借着这力气跳下来骑在巨蟒的身上,拔出匕首就朝着巨蟒猛刺!   强烈的血腥味随着夜晚的冷风飞快向四周扩散,远处深林的野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巨蟒受到腥味刺激,巨大的身子忽地腾空而起朝着白狼卷去!   白狼猛地一跳,避开了它的攻击范围的同时张嘴对着巨蟒的身体狠狠一口咬下去,再一扯、一吐,一大块带着浓烈腥臭味道的蛇肉被吐出老远。   ‘咝咝’   巨蟒越发狂躁,巨大的尾巴狠狠地朝四方大扫特扫。   等的就是这时候!   一直骑马般骑在巨蟒身上的小小孩童眼眸中幽光一凝,纵身而起的那一刻抓紧青色瓶子,扯掉瓶胆,在狂性大发的巨蟒险要吞白狼的脑袋的那一刻将一整瓶的化尸水直朝着巨蟒的脑袋淋去。   狂躁的巨蟒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危机,大脑袋一偏,那大半瓶的化尸水便是洒在了地上。   可是只是一小部分的化尸水,那也是够了。   浓烈的黑烟从巨蟒的身体升起,巨蟒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化成水。   小小的孩童这时候猛地扑到蛇身上去,手起匕落,一划一扒再一扯,血淋淋的一颗蛇胆顿时被他扯了出来捏在手心里。   “走!”   小小孩童叱一声,白狼立即的叼起他的后衣领子将他甩在背上,风一般地朝远处而去。   静夜,池水清幽,清可见底。   小小的孩童洗干去一身的狼狈,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此时月儿已经从黑云之中露出了半个脸孔,有淡黄色的月光如同朦胧的轻纱将天地笼罩。   柔和的月光下,他五官精致得宛若天神之手精心雕刻,肤色白里透红,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同这夜明亮的星辰,看似清澈透亮熠熠发光,暗处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他便是西门涟和君少扬的儿子,今年近四岁的君萌宝。   换上白狼叼来的衣裳,君萌宝将染了蛇血的衣裳丢掉,拿起装有鸾花和蛇胆的玉盒,足尖一点,一跃便是坐上了白狼的宽厚的背脊。听着远处传来野兽的阵阵低吼声,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弧,低头,肉嘟嘟的小手抓着白狼的耳朵:“大白,我们回去咯。”   白狼亲昵地抬头蹭蹭他的脸,风驰电掣一般往他们的住地奔去。   半刻钟后,顺利到达目的地。   君萌宝从白狼身上蹦下来,漂亮的黑色大眼睛机警地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什么异常后才蹑手蹑脚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白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也是放轻了呼吸。   就在一人一狼到了门后,君萌宝的手碰上门环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忽地响起:“君萌宝,身上这么重的血腥味,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明老!   君萌宝眼珠子一转,一本正经地对着从天而降的老人道:“师叔祖师爷,宝儿心疼您日日吃斋饭,便伙同大白给您打了几只兔子孝敬您。”   说罢,就去摸大白的脖颈。   大白嗷一声,缩在了一边儿,前肢遮眼,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大白,你将我孝敬给师叔祖师爷的兔子吃了?”君萌宝蹲下来,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肉嘟嘟的小手儿掰开大白的嘴,哎呀一声叫:“好重的腥味啊!”   “你有孝顺的心便就够了。”明老十分通情达理的道。   君萌宝顺势站起来,奶声奶气的道:“日后宝儿定会好好教训大白,不许它偷吃、偷懒。”   大白呜咽一声,好似认错一般。   “我看,你将大白教训得很好。”明老负手在身后,别有深意的目光朝着白狼和君萌宝身上扫着。   “大白贪吃,是我没教训好。”君萌宝说说谎话眼皮子都不眨:“师叔祖师爷,下一次我一定会盯紧了大白,把孝敬您的猎物给带回来,然后亲自烧给您吃。”   “听听,这孩子多孝顺啊!”明老忽而转头,对着虚空那边道。   还有人?   君萌宝心里一个咯噔,白狼此时正朝他看过来,一人一狼顿时面面相觑。   ☆、74:萌宝的骄傲   “是啊,孝顺得都去悬崖给你抓兔子了。”低醇的声音如此道。   白色衣袂飘飘从天而降,鹤发童颜的老者轻轻落地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双含笑的眸子望着君萌宝,脸上扬起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促狭意味。   是师伯祖师爷!   君萌宝耳朵顿时有些发烧,心微微有些虚,却是挺直了小身板儿,努力维持面色的不变:“是啊!那兔子别看腿儿短,可跑得是极快,还东躲西藏的,我和大白两个都追不上它。”   “那兔子最后还是被你捉到了,只是可惜被大白吃了对不对?”另一道古板的声音如此道。   青衣飘飘从远处疾掠而来,面色冷凝的老者双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君萌宝。   师父祖师爷!   君萌宝深黑色的瞳孔深深一缩,直感觉有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脸色胀红,双腿颤颤。   他呼吸一滞。   玄老已经走到了君萌宝面前,脚步一顿,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深黑色的瞳眸与他的瞳眸平视,语气深沉却带着压力万钧:“对不对?”   君萌宝身体一颤,张嘴,差点说出实话。   下一刻,他闭紧了嘴。   努力地,调了调呼吸,才缓慢的道:“对!”   刚才的谎话已经说出,事已至此,他只能硬扛。   另外的还有两双眼睛看着他,他是小男子汉,不能认输!   “噢。”玄老意味不明应一声。   君萌宝努力挺直了小身板儿,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玄老忽地笑一声,捏捏君萌宝肉嘟嘟的小脸蛋,一把抱起他站起来:“就知道宝儿最是乖、最孝顺了。”   这一笑、一抱、一站,那刚才还压得君萌宝喘不过气的压力顿时散尽。   君萌宝眯着眼睛笑,红红的唇瓣弯起:“就知道师父祖师爷最好、最帅气、最光芒万丈、最令天下苍生羡慕并且佩服了。师父祖师爷,宝儿也要沾沾您的光,亲亲。”   说着,一口朝着玄老的左颊亲了去。   “真乖。”玄老笑眯了眼睛,抱着他走向天老和明老,一边像是闲聊一般问君萌宝:“你捉到小兔子的时候,小兔子的叫声是不是特别的凄惨呀?”   “是啊是啊,小兔子叫得可惨了。”君萌宝嘟着嘴,奶声奶气的道:“以后宝儿再也不捉小兔子了,小兔子叫起来好可怜好可怜的。”   ‘噗嗤’   ‘噗嗤’   天老和明老再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君萌宝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师伯祖师爷、师叔祖师爷,你们难道不觉得小兔子可怜吗?”   明老闻言笑得更大声,抱着肚子哀哀直叫痛,眼泪都笑出来了。   “咳咳咳。”天老清了清嗓子,忍笑道:“宝儿你看看前面的方向,再比较比较就知道你和小兔子哪个会叫得比较惨了。”   啥米!   君萌宝猛地一扭头,一张小嘴顿时张成了‘O’型。   竟然是鬼月千桩!   桩是让人练下盘的,练得久了自然不成问题。   寻常人多练习梅花桩,但是这对于天、玄、明三个活了百年的老寿星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于是他们合伙创了‘鬼月千桩’这一奇特的步法。所谓的‘鬼’便是结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变数;所谓的‘月’是越级,一步步的攀,步步危险;所谓的‘千桩’便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足足有一千个桩!   一千个桩啊!   君萌宝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玄老弯腰放他在地上,沉声道:“三天之内走不过这桩,就别回去了!”   “师父师叔祖,宝儿知道错了。”君萌宝一回过神,果断迅速地拉住玄老的袖子,泪眼汪汪的恳求道:“师父师叔祖,宝儿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错在哪里了?”玄老深沉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问道。   君萌宝泪眼汪汪,小小的鼻头一耸一耸地,抽抽噎噎的回答道:“宝儿……宝儿不该……不该撒谎……不该骗人。”   “等你想通了真正错在哪里,再叫我。”玄老毫不留情扯掉君萌宝的手,站起身,足尖一点地面,身影快速消失在暗夜里。   君萌宝懵了,傻站在那一动不动。   “自求多福。”天老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也是一点足尖,身影只一会便消失在了远方。   君萌宝机械般地扭头,看向还在笑的明老所在的方向。   明老立即不笑了,脚底抹油一般快速溜了。   君萌宝张大的嘴还未真正出声,眼前便是不见了所有人的踪影。   “什么意思嘛?”   懊恼地坐下来,刚才还泪眼汪汪的眸子已经是黑白分明,用力一捶地,嘟起的小嘴儿足足可以挂一个小茶壶。   白狼起身,慢吞吞走到他身边,毛茸茸的脸蹭蹭他的脸蛋,表示亲昵。   “大白,还是你好。”君萌宝搂住大白的颈项,脸蛋也是蹭了蹭它的脸。   大白身子往他身上压了压,试图让他暖和些。   “我都认错了,还说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别的地方我明明没错,师傅祖师爷定是被谁惹得不高兴了才故意拿我出气。”君萌宝嘟囔着,一边将整个身子偎依进大白的怀里。   他也真觉得冷了。   大白不会说话,只能蹭蹭他,表示在听。   “鬼月千桩哎。”君萌宝揪着大白颈项的毛,嘟嘴道:“我倒是不怕走这桩子,怕就怕我才取的蛇胆和鸾花不能及时交给红樊叔叔,没有这两味药材,娘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他说着,眼圈悄悄的红了,晶莹的泪滴从他眼中落下:“娘一直都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红樊叔叔说我娘是太累才得病,很快就会醒来的,只要我耐心的等,等我娘睡够了,就会醒来。可是我都等了两年了,两年多了娘还是没有醒。”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地砸进大白的皮毛里,小小的身子整个扑到大白身上,撕心裂肺般哭出了声来:“我不要娘陪我习文习武、陪我玩儿,我只要娘醒来抱抱我,我只要娘醒来抱抱我……醒来……抱抱我……呜呜呜。”   哭声,传至老远老远。   闻者心酸、落泪。   “也真是苦了这孩子。”明老最是心软,也是最清楚西门涟情形的人。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向玄老恳求道:“二师兄,就别惩罚宝儿了,他还那么的小。”   “他的爹娘皆是人中之龙,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和同年龄的孩子一般有无忧无虑的童年。”玄老深沉的眸子望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无比冷静的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还小。”天老听着那哭声,也是忍不住劝道。   “他的智慧却一点都比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少。奇书子算是收对了徒弟,得了西门涟这么一个天纵奇才继承衣钵,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君萌宝,若是以后得西门涟悉心教导,日后在军事上的成就必定非凡。”玄老说到这里,话头一顿,目光灼灼:“我北越开国几百年,只有君少扬和西门涟有开疆拓土有一统天下之野心和能力!等他们一统天下后,经过我们的手教出来的君萌宝武能定江山、文能守成,定会成为北越历史上最出色的帝皇!”   一席话,说得天老和明老也都热血沸腾!   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亲手教出一个出色的帝皇更让人有成就感?   他们人老了,心却不老!   天下大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一统,完成前人都未完成的夙愿,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   “人才,必定要从小养成!”天老决定回去就把自己平生所学全部整理一遍,再慢慢教给君萌宝。   “玉不琢不成器,同样的宝儿要成为人中之龙必定要吃苦再吃苦!”明老更坚定了要把自己在毒和医方面的知识全部灌输给君萌宝的信念。   一定要他好好的学!   “所以,别怪我心狠。”玄老深邃的眸子望着君萌宝所在的方向。   此时的君萌宝全然不知道三位打得主意,他哭够了,爬起来:“大白,我去了。”   大白蹭蹭他的手臂,无声为他加油。   “对不起连累了你。”君萌宝弯腰抱抱大白的头,然后将早先藏在怀里的玉盒放到它的嘴下方的地上:“这是我们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东西,你要替我看好了喔。”   大白点点头,绿幽幽的眸子轻轻一眨。   这是他们合作的暗号,十足默契。   君萌宝顿时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大白真乖,回头请你吃肉。”   一扭身,小短腿儿滑溜爬上木桩,跳。   鬼月千桩不止是过桩,更兼天地变化奥妙无穷,要过,极难。   君萌宝屏气凝神,心里快速算计着,然后飞快地过。   ‘嗵’   到底年纪小,即使人聪明能算出正确的方位,体力却有些跟不上。   一个不小心,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额头顿时就破了皮。   “我没事,不疼!”   咬紧了牙关,君萌宝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眼前的景象迅速变换,自己又回到最初的位置,他眸色一黯。   没有难过、也没有哭泣!   他快速爬上距离自己最近的木桩,算计好方位,然后继续跳!   ‘嗵’   ‘嗵’   ‘嗵’   ……   一整夜,小小的孩子从桩上摔下了无数次,也从地上爬起了无数次。   他原本白皙光洁的脸蛋如今满是大大小小的擦伤,破烂的衣衫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好肉,皆是布满了骇人的青紫。一身的狼狈,呼吸急促,却眼中的光芒始终如最初那般坚定!   “只有吃了加有蛇胆和鸾花的药,娘才会醒来。娘醒了,就可以抱我了!”   再一次从摔得眼冒金星的状态下恢复清醒,君萌宝咬着牙,艰难地撑着地面,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血肉模糊的小手摸到木桩,再次爬。   一次、两次、三次……   摔了,再爬!   再爬,还摔,起来,再爬!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君萌宝面色惨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浸透,几乎虚脱。   大白叼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   “娘的怀抱比大白的怀抱香,娘的身上香香的,好闻极了。”君萌宝疲惫地闭上眸子,小嘴嘟囔:“我两天没和娘说话了,大白,你说娘会不会想我啊?”   大白绿幽幽的眸子里升起一抹人性化的心疼之色,低下头,它轻轻舔着他受伤的手。   君萌宝轻轻一笑,奶声奶气的道:“要是娘醒了,看到我受伤肯定也会和你一般温柔地对我的。大白,我想娘了,我想和我娘说说话了。”   即使每一次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他都喜欢。   喜欢,待在娘的身边。   “大白你没离开过这不知道,我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她可厉害了。她一人足以胜过千军万马,在人们的心里是犹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君萌宝睁开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以后我也要像娘一样厉害,不,我以后一定要比娘更厉害。这样我就能保护她,再也不会让她累到了!”   他要努力!   再一次地,他从地上爬起来,爬上木桩。   此时,风起,远处雷电轰地一响,银光如龙。   天色越发沉黑,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君萌宝,现在你求饶说不可能过这桩,我可以带你回去,你便不用再吃苦受罪。”玄老的声音蓦然响起。   “为什么要求饶?!”君萌宝扭头望着声音传来的远方,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坚定:“昔日我娘敢以三万大军对战敌军十万余人而毫不畏怯,身为她的儿子的我岂能在几个桩子面前就屈膝承认失败?!”   他人是小,却也有一身的傲骨!   再不多话,他扭头,沉心定神,快速算计方位。   身体越疲惫,头脑越清醒!   君萌宝已经习惯谋定后动,现在的他十分冷静!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   暴风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大地。   也砸在木桩上跳着的小小的、孱弱的孩童身上。   暴风雨中,那小小的身影宛若钟摆般摇晃不定,好多次都眼看着要摔倒,却每每在最后一刻顽强地站直、站稳了!   暴风雨,更大了。   玄老从远处来,见此情形,一贯清冷的眸子此刻也有了情绪波动。   那情绪名为——心疼。   天老和明老一前一后而来,都是极力克制,才没冲过去把小小的孩子从桩子上抱下来。   这一瞬间,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心好狠,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   他……还不满四岁啊!   “大白,走,我们去找娘!”历尽千辛万苦,君萌宝终于平安地过完最后一个桩,落地的那一刻他欢喜地呼唤一声,咧嘴,露出灿烂如同朝阳般的笑容。   大白‘嗷’一声,叼起玉盒,从地上一跃而起,抖抖身上的雨滴,身形快如闪电,只是数步便从空地绕到了君萌宝的面前。   “走!”君萌宝欢喜地拿过盒子,一搂大白的颈项。   大白蹭蹭他的发心,在他松手后一口叼起他的后领,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把他甩在背上,而是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西门涟所在房间行去。   暴风雨中,一狼一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远处凝望着这边的天、玄、明三老脸上皆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转身离开。   风雨已停,夜,静默。   倏尔,一道身影‘砰’地撞开门,狂喜地冲向外面,大叫:“醒了!”   醒了!   谁,醒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倏尔在脑海中升起,君萌宝猛地一动,大白怕伤了他,立即松开了嘴。   君萌宝顿时如同球一般滚到了地上,摔得极重,他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急切的大呼:“大白,快,快叼我进去!”   大白迅速叼起他,往里边冲。   ------题外话------   谢谢Wangyijiu美人儿的花,现在是晚上一点半的时间,没能及时更新,表示十二分的抱歉。   习惯了沉默,文文已至尾声,灵儿在此想要感谢将文文看完的人,也十二分真诚的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未能尽所学把心里的那一个故事写好,对不起未能按时更新,对不起文中还有错别字。   下一本,灵儿会努力,加倍的努力!   ☆、75:滚   红樊只觉得眼前一阵疾风卷过,眨眼间眼前只余一道白色残影。   是大白和君萌宝。   无需看清楚,他也知道是他们。   终于德偿所愿,宝儿定是高兴坏了!   红樊喜上眉梢,高兴地出门报喜去了。   青纱帐,红木床,明珠上悬放光芒。   青铜炉,海棠香,丝丝缕缕缠心上。   在进来之前,君萌宝想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娘说,可是当他真正站稳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那菜放下书卷面色略有微澜的女子时,千言万语却只汇作一个字儿:“娘。”   眼泪,刷地滑下面颊。   却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眨。   心,微微的恐惧。   好怕,眼前的一切不过幻象。   一个他想了太久,才得上苍怜悯,给予的一个幻象。   孺慕情深。   西门涟身体一僵,眼圈微微地红了。   小小的孩子,曾经那么小的一团在她的怀里,而今,长大了啊!   时光悠悠,却没有给她安然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机会。   才使得他连唤她,都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心,很疼。   也,歉疚。   她欠他的岂止是懵懂时的相伴?   “宝儿。”   她哽咽唤一声,轻轻将他抱在了怀里,与他额头相抵时才发现了他额头上的青紫,这一发现再看去,她惊见他一身的伤痕,眉头顿时就沉了下来:“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宝儿是小男子汉,不疼的。”君萌宝仰起脸儿,努力地想要笑,却扯疼了受伤的唇角,忽地发出‘嘶’的一声。   “我带你去清洗清洗。”西门涟抱着他站起身来,却才走一步就一个踉跄,不是扶住了桌子,就连怀里的孩子都差点摔出去。   “娘,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等我。”差点被摔,君萌宝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恐惧之色,他轻轻拉开她的手,跳下来,仰起小脸看着一脸自责的她:“娘你要好好休息,不能累着。”   就这样醒着,抱抱他,跟他说说话儿。   不要再睡了,不要睡那么久了。   他会怕。   大白走过来,蹭蹭君萌宝的脸儿。   西门涟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越发难受。   可此刻的她能做什么?   武功尽废后又那般作为,她才调养好的身体机能近乎瘫痪,这一次尚能醒来已经是承苍天之怜悯,不能再想太多。   “好,我等你。”   轻轻地,西门涟摸着他的发旋儿,努力地,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嗯。”君萌宝眯着眼睛笑,搂着大白的脖子:“走咯。”   大白叼起他,屁颠屁颠地走了。   一路,君萌宝频频回头,忍不住笑。   即使这动作会扯得唇角生疼,可一点都不想要捂住嘴,这一刻的他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西门涟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仰头,咽下眼中的泪。   这一夜,君萌宝没有再回来。   这一夜,天、玄、明三老相携而来,同她聊了一整夜。   ……   “娘,下山啊,我也要去。”   又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四月桃花香,小小的人儿和白狼在滚了数个圈后,带着一身的青草香和水露而来,肉肉的小手臂撑起圆润的下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浅笑盈然的女子,唇角的笑容大大的。   西门涟取帕子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珠:“你还有许多的功课要做,娘先下山,等你功课做完了便随同娘汇合。”   “娘。”君萌宝软软地唤,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宝儿要跟娘一起去,一起去。”   功课什么的,哪有陪娘重要?   “要去嘛,要去嘛,要去要去。”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继续不依不饶的撒娇道。   “娘此行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纵使对这唯一的儿子多有纵容,一旦触及原则,西门涟的立场还是十分坚定的:“你在这里好好的学习,娘不求你将所有的知识学得通透,但是该学好的还是要用全部的精力学好。日日坚持,不能懈怠,这样才不辜负娘对你的信任。”   “可是阵术我真没有那个天分。”君萌宝委屈地嘟嘴。   “没有人是十项全能的。”西门涟抱起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学不好这个,你可以多学医术和星象之术。天老说你很有天分,这个你学好了不学阵法也是一样的。   然后西门涟讲起了曾经和奇亚对阵的事,以此为例来开导他。   “那人太坏了,以后见到他,宝儿打死他!”听完,君萌宝从她身上跳下来,愤怒地挥舞着小拳头道。   西门涟哑然,旋即又觉得好笑:“那宝儿就好好学。”   “嗯,宝儿一定会好好学的!”君萌宝挥舞着小拳头坚定的道,而后又像乳燕还巢一般扑到西门涟的怀里:“娘,你迟些走,多陪陪宝儿。”   他一点都不想要和娘分开。   “嗯。”这一次西门涟很快就允诺了。   “娘最好了。”君萌宝欢呼一声,开心地跳了起来。   西门涟弯唇浅笑,阳光的金色光芒映入她的眼底,一双妙目璀璨得宛若琉璃。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忽而这一笑,便是犹如百花齐盛开。   这一林子的桃花,都不及她三分的貌美。   君萌宝看得呆了,久久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一夜入睡时,君萌宝搂着大白的脖子絮絮叨叨:“大白,我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温柔的人。我好喜欢娘,娘也好喜欢我,等以后我长大了就造一个大的宫殿给娘住,再将三位祖师爷和红樊叔叔接来,到时候我们就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嘿嘿。”   至于他爹,没见过,不管!   大白蹭蹭他的脸,暗地里却打了个呵欠。   他不累,它累呀。   这些话他每天都要念上一遍,这么长时间了,它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   君萌宝正乐呵着,哪里能猜到大白此刻的想法,于是又不厌其烦地将西门涟的好处一一的数着,一边数一边笑,漂亮的大眼睛和小小的嘴儿都弯成月牙形,好不快乐。   他却不知道,西门涟守在门外,听得红了眼眶。   他更不知道,三位祖师爷在老远的地儿远远叹息:“唉,怎么就把他养成这样了?”   除了阵法难参透,别的文韬武略这孩子学起来非常之快,平日里沉稳得跟小大人似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一提到他娘,立即跟个二傻子似的。   对此,他们表示深深的忧虑,这孩子要是以后跟人打仗什么的,别人一提起他娘,他会不会就立即丢盔卸甲和人闲话家常从此握手言和了?   “唉……”   三人深深叹息,袖子一甩,各回各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罢罢罢。   ……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纵使君萌宝不舍,还是到了西门涟要离开的那一天。   这一天君萌宝送西门涟下山,当着西门涟的面是端着一副‘我是男子汉我坚强’的样儿,可等西门涟一走,他一转身就抱着大白嚎啕大哭。   天、玄、明三老看他哭,觉得一会儿就没事了,就没劝他。   可是君萌宝真不这样,他越想越舍不得,越哭声音就越大,一遍遍地在那里喊:“娘,娘你回来,我要娘回来呜呜呜呜。”   大白颈项上的毛不知道被他揪没了多少,却愣是没敢动。   天、玄、明三老再看不下去,轮换着劝。   君萌宝完全不听,就在那哭。   他就想他娘了,就哭,谁劝都没用。   这可就把天、玄、明三老折腾得不轻。   再说西门涟,母子连心,她心里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冷静。   “师妹,宝儿留在那里才是最好的。”照顾昏迷的她照顾了三年,红樊终于敢直视她不会脸红,说话也不再像是个二傻子一般结结巴巴。   西门涟‘嗯’一声,策马而行。   红樊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是也策马,跟在她后面而行。   她快,他便快;她慢,他就慢。   始终离她十米远,就如小时候一般。   只是小时候的他不知道,这十米,会是他一生都无法靠近的距离。   ……   大陆格局分割,一年的战争下来,又是遍地狼烟。   北越的宫殿,君少扬长指在天下疆域图上停下,冷凝的目光久久盯着那一块版图,手指猛地一划,那宣纸顿时四分五裂!   “皇上!”   一边候着的太监顿时跪下,身体犹如筛糠一般颤抖着。   “滚出去!”君少扬怒喝一声。   “诺。”太监顿时连滚带爬地跑了。   君少扬快步行至悬剑的台前,拔出惊霜剑,快速行至御花园。   剑风烈烈,道道银光若银龙,冰冷却绝望。   四年!   四年,数不尽的思念。   景犹在,伊人却不在。   座虽稳,孤身一人怎堪?   说好的并肩而行,而今的她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啊!   “啊!”   惊霜剑猛地劈下,一树桃花随着桃树的倒塌纷纷扬扬落下。   冷风起,扬起他如雪般白的发。   红的花,白的发,黑的衣。   这是世界上最极致的色泽对比,却又那般凄美。   他孑然而立的身影宛若受伤的孤狼,谁也无法靠近。   四年。   另一处的方向,司马瑜摔了面前的酒盏,对着那浅笑盈盈的女子怒吼:“滚出去!”   ☆、76:死   “瑜……”上官漓星脸上笑色顿失。   “我叫你滚!你滚呐!”司马瑜睁大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眸子,横臂,手指向门外的方向怒吼道。   “我不走!”上官漓星冲上前,扑到司马瑜怀里,紧紧抱着他,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在这陪你,永远的陪你,哪里都不去!”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司马瑜猛地甩开她,饱含着讥诮的眸子盯着栽倒在地的她:“不过就是一个仿造品,就是一个仿造品!连自己都不是的一个人,凭什么来可怜我?!”   “瑜……我没有……”上官漓星哭着爬过去,想要捉住他的衣角:“我只是……只是想要在你身边……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而已啊!”   “只是想要陪在我身边?”司马瑜面色扭曲,蹲下身来,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屈,捏着她的下颌,倏尔抬起来。   上官漓星吃痛,却不敢哭出声。   她一双眸子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司马瑜眼前一阵恍惚,似乎,有那个时候,那个人不肯吃药的时候也总会露出这般的表情。   “涟儿……”   他轻轻的唤,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间便卸了下来。   上官漓星身体微微轻颤,在他的脸庞靠近压下的那一刻,她痛楚地合上了眸子。   冰冷的泪,无声的滑下眼角。   ‘啪嗒’   无论多少次,心还是会痛。   可若不是和那人有着几分神似,她又有何本事待在他身边?   先爱上的人注定可悲,明明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却也要装作甘之如饴。   一日贪欢。   上官漓星先醒来,拖着酸软的身子穿上衣裙,而后唤伺候的人过来扶司马瑜回房间休息。   已是夜色弥漫时,将一切布置妥帖后她带人离开。   “且慢。”   软轿行至花园中时,却被人拦住。   上官漓星抬眼,便见到一身绫罗的女子在仆妇的搀扶下姿态万千地行来。   她眯眼,女子那一身艳丽到极致的大红色,深深刺疼了她的眼。   是康心莲。   “你们都退下。”   康心莲行至软轿前时道,她身边的仆妇应一声,退下了。   上官漓星却是不动声色看着她。   “你说本宫是唤你一声母后好呢还是唤你一声妹妹好呢?”康心莲笑着上前,轻轻地道。   “那便要看看你是想当活的侯爷夫人还是死的侯爷夫人了。”上官漓星浅笑盈盈,镶嵌着猫眼的护甲尖端轻轻拨开康心莲颊边散落的一缕黑发:“可要想好了呢。”   “当真是人贱则无敌啊!”康心莲脸上笑容灿烂无比,眼眸中则是充满毫不掩饰的厌恶:“对喔,嘴巴臭了,自当是什么恶心的话就说什么。”   上官漓星手下一重,康心莲白嫩的颊边顿时多出一道血痕来。   “再胡言乱语,下一刻伤的就是你的喉咙!”上官漓星面色含傻煞,森冷的眸子盯着康心莲,那阴毒的光芒宛若是盯着猎物的毒蛇。   “有本事,你杀了本宫!”康心莲不但不惧,反而是高高抬起了下颌,一字一句的道:“杀!你杀了本宫啊!”   “别以为我不敢!”上官漓星眼神顿时更为森然。   康心莲笑起来,下一刻她眼神一厉,猛地打掉她的手,后退一步:“上官漓星,你不敢杀本宫,也杀不了本宫,更杀不得本宫!本宫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一座宅邸真正的女主人!”   “很快你就不是了。”上官漓星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被打红的手:“这么多年了难道瑜还没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吗?”   康心莲脸色顿时一变。   上官漓星继续道:“为什么你的父皇要废后,拒绝见你?即使是瑜没有告诉过你,你自己就没动脑子想过?”   “你们,你们联手害了父皇和母后!”康心莲的声音隐隐发颤。   “是皇上自己年纪大了,觉得担负天下大任太累,便让驸马帮着分担一些。”上官漓星嘴角翘了翘,骄傲的道:“驸马做得相当之好,只唯一是其妻太过骄横跋扈,实非贤内助。”   “侯爷不会休了我!”康心莲色厉内荏地喝道。   “珍重吧公主殿下。”上官漓星轻笑一声,手儿轻扬起命令抬着软轿的护卫:“走!”   侍卫听令而行。   “不许走,你站住!”康心莲拎着裙角,不顾形象追着软轿跑。   可她即使是跑,又哪里能跑得过身怀武功的侍卫?   不一会儿,她便追丢了人,失魂落魄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盯紧了她。”   这是上官漓星离开侯府前最后一道命令。   第二天起,康心莲病了。   一病,七天。   期间司马瑜一次都没来过,只是派人问了一问。   上官漓星倒是有经常派人来探视,另还赏赐了许多药材让御医带来,此举在百官和百姓看来正是有仁善之心。   可在真正知情者的眼里,他们的叹息却是:“最毒妇人心啊!”   “最毒妇人心啊!”康心莲的奶娘再次将药汁倒入房间的小花盆里,端着空碗进来时,恨恨地对康心莲道:“侯爷莫不是瞎了眼,怎么地就跟她在一起了?!”   “不是侯爷瞎了眼,是本宫瞎了眼。”病中不过短短数日,康心莲从一个丰腴的美人瘦成了皮包骨,面色苍白得如同鬼魅一般,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一句话说完,便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公主……公主。”奶娘立即扶着她,为她顺着背,一边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明知道这话不当讲,还说这话刺激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现在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经。”   “奶娘,本宫的身子是养不好了。”康心莲好不容易才顺了气,整个人靠在奶娘的怀里,气若游丝的道:“即便他们想让本宫活下来,本宫自个儿也活不下去了。”   “公主您……”   “奶娘,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康心莲打断她的话,在她含泪的注视下道:“不要伤心啊!你应该开心才是,本宫很快,很快就可以看到孩儿了,和他团聚了。”   “公主您不会……不会的……”那一个‘死’字,奶娘怎么都说不出来。   康心莲勉力一笑:“奶娘啊!本宫应该早想到的……一个男人他……他能为了权利……权利割舍结发之妻,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割舍不下的?曾经本宫妒……妒忌西门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比不上她的,可是……可是现在本宫知道了,本宫……本宫知道自己真……真的比不过她,她……她有能力报仇……得天下人尊敬……更有疼她的夫君和一个健康的孩子……本宫什么……什么都没有,还死得这般……窝……囊……本宫输了啊!”   “公主您别说了,别说了……”奶娘泣不成声。   “不说……便没有机……机会了。”康心莲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金色的小令牌,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毕蓝,本宫……本宫知道……你……你在这里。这能调动皇城护龙苑的一万禁军为你所用,奶娘知道知……”   话未说完,她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去。   “公主!”奶娘惨叫一声!   毕蓝从暗处而来,接住康心莲软倒身子的那一刻也接下了令牌。   “我会为你报仇!”   康心莲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头往边上一歪。   毕蓝抬手,抚上了康心莲死都不能闭上的眼眸,轻轻为她合上。   “毕蓝小姐,求你为公主报仇!只要你能为公主报仇,老奴就是舍了这性命,在所不惜!”奶娘噗通一声朝着毕蓝跪下。   “会的。”   不止是为康心莲,更是为了在这里枉死的金龙卫的兄弟。   这仇,她一定会报!   毕蓝将康心莲的尸体放到床上,退后一步,朝着她深深一拜。   拜谢她的不揭穿和给予的令牌。   也希望她来生,可遇良人。   “这边监视的人我刚才打走了,我们刚才的话他们不会听到。”起身,毕蓝道。   奶娘流泪点点头:“老奴知道了。”   毕蓝深深看她一眼,行至暗处,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走后不久,奶娘便是撕心裂肺哭出了声来。   康心莲死的消息在半个时辰后传到了后宫,上官漓星听完对着形同木偶一般的皇帝轻笑一声,注意到他眼底有泪滑下。她笑着道:“死了,死了才好啊!”   康心莲的死讯传到司马瑜的耳朵里时已经到了要出殡的时候了,当司马瑜看到棺木里那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时,眼前有一阵的恍惚。   她……是谁?   曾经同床共枕数年的人,而今如斯陌生。   还是满堂的哭泣声将他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他冷静地指挥着一切事宜,也掉了几滴眼泪,没觉得悲伤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得紧。   夕阳西下,他在护卫的簇拥下回到府邸,挥退一干人等,他像是寻常一般看奏折。   烛火晕黄,光芒暖融。   忽地,有冷风吹来,外边的树叶因而沙沙作响。   有门的阻挡,外边的风是无法吹进来的。   司马瑜这一刻却忽地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升起,慢慢地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手上的奏折‘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眼前却是一花。   外面,忽而传来孩子的哭声。   他手的动作一顿,眼前忽然就看见了棺木中枯瘦如柴的女子,还有那才出生不到一日,就被他亲手溺死的儿子……那小小的,被泡得发白发胀的面孔,那……   “啊!”   一声惊叫,凄厉如鬼。   ……   与在大乾手握大权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司马瑜相比,三天前接到了西门涟将归来消息的君少扬简直太幸福。同样幸福的还有北越的文武百官,他们虽然不知道君少扬心情好的原因,但是能不用整日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皇上还能听进去他们的谏言,简直太幸福。   不过也有那么几个耳目灵通、心思玲珑的人看到此情形,明白这是皇后要回宫了,却都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百官里也有那么几个擅长溜须拍马,自以为能猜到帝心的臣子上折子奏请皇帝选妃。道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帝王不可无后……折子的内容旁征博引,说得是面面俱到,十分地突出了他们为帝王的江山社稷、百姓黎明着想的心思。   君少扬笑容可掬地听完他们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态度极好,语气诚恳。   上折子的人以为自己成功拍到了皇帝的马屁,忙不迭的道:“回皇上,臣等都说完了。”   “都说完了啊!”君少扬再问一遍。   “臣等都说完了。”   “既然说完了这辈子就不要再说话了!”君少扬脸色骤然一沉,冷喝道:“来人,将这三人的乌纱帽摘了,扒掉一身官服丢出去,缝上嘴!”   三人连哭带喊求饶,君少扬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朝堂内百官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拉下去,心里才松下的弦子再次绷紧。   龙有逆鳞,他们皇帝的逆鳞就是皇后哇。   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死的,绝对不要提什么选妃之事。   皇帝心情即便好是好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公公尖着嗓子喊道。   “臣等无事启奏!”   百官齐齐道。   “退朝!”   君少扬沉喝一声,站起身来。   “恭送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走,一片呼声响在背后。   君少扬去寻了太上皇,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半天,还是君少扬先开口:“父皇,皇后快回来了。”   这是从太皇太后出事以来,父子二人的第一次对话。   “什么时候?”太上皇语气沉静。   君少扬道:“不知。”   “不知道你说个屁!”太上皇手上抓的一把棋子劈头盖脑朝君少扬砸去,君少扬未躲,由着那棋子砸了满脸依然面色不改:“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死孩子!”太上皇霍然站起身来,指着君少扬的鼻子就欲开骂,可那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化作悠悠的一声长叹,颓然落座,摆摆手:“你走吧!”   君少扬起身:“儿臣告退。”   太上皇没有应答,目送他走出门外才幽幽的道:“你会带着宝儿来看朕吗?”   “皇后会的话,儿臣不会阻拦。”君少扬脚步微微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太上皇的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他抬头,目光望着那一次生辰西门涟送他的字画,嘴一咧,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儿媳妇,还是你在好。”   无论是在哪里,只要在,就好。   对谁,都好。   君少扬回了御书房,沉默地摊开宣纸,亲自磨墨,一笔笔细绘着每日临摹的她的容貌。   相思成线,心紧牵。   期盼再见,何时见?   满腹惦念,无声诉。   何时能见,再相见?   最后一笔收尾,君少扬久久凝视画纸上栩栩如生的人儿,修长的手覆上画上人的手:“小洛儿,何时归来?”   何时归去?   同样的话,客栈里,红樊问西门涟。   此时的西门涟作男装打扮,正在北越境内的一个茶馆,才听完了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说完了君少扬那一日在朝堂发怒贬了三个官员,且把人嘴缝了的故事。   “到了时机,自然就会回去。”端茶盏浅啜一口,西门涟放了下去。   “是不想面对他,还是不想面对太上皇?”红樊问出心里的疑问。   “我从来不是会逃避的人。”西门涟迎上他投来的视线,明眸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红樊低下了头去:“一切听你的安排。”   “明日我们启程,前往瑞国。”西门涟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起身便走。   红樊跟上:“不回去看看?”   “他等我已经四年,不少这区区几日。”西门涟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便提步下楼。   “你就不……”就不担心他真的选妃?   最后一句话红樊没问出来,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听到的故事——虽然说书先生话语里有些夸张,但是不得不承认里边真的成分也比较多。   自古人心易变,四年了,若是他变心,也早就变了,何必等到现在?   思及此,红樊放下心中担忧,快步追上了西门涟。   二人一前一后回客栈,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早,他们打包好干粮,带上换洗的衣裳便开始赶路。   能联合就能分散,若是这关系牢不可破,那边就逐个突破!   西门涟如此思考,也是如此行事。   ☆、77:牺牲   三年的休养生息,一年后再次引爆的战役远没有四年前那么激烈。   这是一个极好的现象。   西门涟和红樊在封国秘密行走,从各方了解到不少信息后,西门涟联系到了在这里潜伏的虎军的将士,从他们的口中她得到了关于瑞宏老将军和慕容子华之间口头的约定。   “等我的消息。”打发走虎军的将士后,西门涟去隔壁的房间唤红樊。   “你在外奔波了一天,还是先歇下吧!”红樊才坐下便道。   二人房间相近,即使她压低了声音,他在隔壁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不等她答应,他又道:“明天,明天一大早我便去为你请人去。”   西门涟眉头微皱,却在看见他眼中的执拗后败下阵来:“好。”   “我那边药熬好了,现在给你端来,你喝了便早些洗漱睡下。”红樊站起身来。   “谢谢师兄。”西门涟道谢道。   “你我之间何需客气。”红樊一笑,往外行去。   西门涟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是笑笑。   那些话,他不说破,她便也不会说。   他当她是师妹,她当他是师兄,这样很好。   这一夜,西门涟服下药后很快就睡下了。   红樊守在隔壁,听着她匀净的呼吸声,嘴角轻轻上翘。   此夜,月圆。   第二天一早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太阳落下的金色光芒铺满大地,天地一片暖融。   西门涟一觉睡得沉,起来也晚,洗漱后开窗,迎面桃花香扑鼻。   朵朵桃花枝头绽放,下面有小小的少女和少年带着小狗玩耍嬉戏。   西门涟唇角微微上翘,眼底亦有一抹柔光浅漾。   她的宝儿,这时候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带着大白在玩儿?   ‘咚咚’   敲门声唤回她的神智,嘴角苦涩一勾。   没有了功夫,她连最起码的警觉性都失去了,若是此时来的是刺客,她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进来。”   西门涟才坐下不久,门便是从外被推开。   “久闻皇后娘娘盛名,今日得见,某之荣幸。”瑞老将军进来,低头先施一礼。   “瑞老将军太客气,请坐。”   她起身,虚虚一扶。   瑞老将军起身,纵使之前闻她言语已经觉得十分悦耳,大概猜对方长相不差,心里即使已经有所准备,却在这一抬头的猝不及防间还是被她的容色所慑,恍惚了一下。   还是西门涟轻咳一声,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皇后娘娘美貌无双,天宫仙子也不过如此。”瑞老将军坦坦荡荡道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愧不敢当。”西门涟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赞美,亲自斟茶。   “多谢。”瑞老将军含笑接过,坐下。   西门涟浅抿一口茶:“瑞老将军,今日约您来此,实有要事相商。”   “某就是托大,亦然不敢在皇后娘娘您面前倚老卖老。”瑞老将军是个极爽快的人,当下放下茶盏道:“某久闻皇后娘娘精通布阵之术,某不才,今日便想讨教讨教。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方便移驾府中?”   “有何不可?”西门涟站起身来:“请。”   瑞老将军来时猜想到了她反应的数个可能,腹中积了无数说服她的话,却独独没有想到她竟然想都不想便答应了。这样坦坦荡荡,真让人不得不钦佩。   “皇后娘娘请!”就冲着这一份信任,瑞老将军对她就比之前更热情了三分。   “瑞老将军请。”   二人一前一后而行,红樊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微微一笑。   只要是跟她接触过、对她没有怀恶意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她折服。   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希望你马到功成。”红樊低低道一声,一吹口哨唤来信鸽,将信息传递给了藏匿于不远处的虎军将士。   她对瑞老将军放心,他却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如今的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瑞老将军对她动了杀心,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依着方才瑞老将军的态度来看,许是不会这般做,但是哪怕危险只有一丝的苗头,他也定将其掐死在萌芽之中!   放出信鸽的同时,他易容,行了出去。   西门涟同瑞老将军入了府,而后径直去了瑞老将军的书房。   房间很大,一屋子的冷兵器在架子上陈列着,在日光下闪烁着森森寒光。   西门涟一眼看过去便是知道这些兵器都是见过血的,却是面不改色地随着瑞老将军的示意而坐下,瑞老将军唤来下人去备茶水后自己亲自取了围棋过来。   “还请不吝赐教。”瑞老将军笑容满面的道。   西门涟浅浅一笑:“尽力而为。”   两双眸子相对,冷光相触,而后各自收回视线。   西门涟先下,随后瑞老将军才下。   棋场如战场,两军厮杀,岂容迟疑!   瑞老将军一开始还能勉力支撑,可随着西门涟手越来越快,他越发难以招架,只凭着一口不肯认输的气势在垂死挣扎。   “你输了。”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西门涟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   瑞老将军满头的热汗,不死心地将棋盘看了又看,怎么看都看不出活过来的可能。   “再下!”就不信,赢不了她。   “好!”他要下,她奉陪!   “你输了!”   “你输了!”   “你输了!”   ……   “你输了!”   西门涟指尖拈着的棋子落下,她抬头,深黑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不明的幽光。   瑞老将军近乎虚脱般靠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如纸。   七八百十一局!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七百八十一局,他连一个平局都没下过。   局局皆输!   太惨!   “还要再下吗?”西门涟慢条斯理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书桌中间有一个石龟的摆件,你挪动它,便可安然离开。”瑞老将军摇晃着站起身来,一掀袍子,在她面前跪下,双手捧上令牌:“这是某调动天机营三万兵马的令牌,现今天机营的将士尽驻扎在城门外五百米外的树林,以此令牌便可调动他们为您所用!”   “为什么不杀了我?”西门涟却没有接。   一路上,他数次都动了杀机,却没有动手;先前下棋也是,无数次他都想杀了她,却始终没有动手。   她要知道缘由。   瑞老将军抬头,斩钉截铁的道:“天下有您,黎民之幸。某以一己性命得换天下安宁,死有何惧?”   是,他是奉令要杀她。   皇帝以他的亲眷要挟他,命令他这么做。   为了亲眷,他动过杀机,可是在同她下棋之后,他却再无法起杀她的念头。   是惜她绝艳的才华,也是佩服她的铁腕手段,更是钦佩她的棋品。这样的一个心胸开阔,心怀天下之人,他宁愿自己一族尽亡,也要为天下留下她。   一掌,他重重轰在自己的心口!   西门涟瞳孔猛地一瞠,下一刻那染血的令牌便是被他强硬地塞到了她的手里。   “某相信你定是一代仁后,会庇佑万民安宁,终结流血牺牲。”瑞老将军咳出鲜血,努力地道:“可惜某见不到了……若有来生……来生……某定要拜您为师,好好向您学习。”   “瑞老将军,我……”   “快走!”瑞老将军捂住胸膛,声音沙哑:“快走!”   最后一掌,他轰碎了他们下棋的木桌。   木屑翻飞里,外面一道道劲风声响起。   西门涟深深凝望瑞老将军一眼,起身快步行至书桌边,握住那石龟的身体转动。   随着那摆件的转动,里面一条长长的密道便是呈现在了眼前。   西门涟毫不犹豫地走下去,在她身影消失后密道自动闭合,而那些疾行而来的人却才打开了房间,见到的也只是瑞老将军染血的尸体。   “追!”   领头的男子冷喝一声,带头离开。   西门涟快速在地道里行走着,怀里夜明珠散发的光芒足以让她行动无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走到密道的尽头,推开了眼前的门。   “拜见皇后娘娘!”   异口同声的行礼声让西门涟有着微微的发怔,但是很快的,她想到了瑞老将军临死的那一番话……闭上眸子,她再睁开时黝黑的眸子里已只有冷然之色:“众将听令,平身!”   她,高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天机营,瑞家军誓死效忠皇后娘娘!”   副将最先开口,其余的将士也是跟着吼道。   一个个的男儿汉眼圈红红,却都没有颓废之色,盛着的只有满满的坚定。   瑞老将军是早知道会有一死,才提早安排了一切。   “我西门涟对天发誓,定不负瑞老将军所托!”西门涟心知肚明后,是真正的对那戎马一生、坦坦荡荡的老将军起了钦佩之心。能如他一般为天下人而牺牲自己的人从来不多,他,是真正的英雄!   若真有来生,她愿意收他为徒,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今生,她定会好好用他留给她的天机营的三万瑞家军完成他的嘱托。   此生,不负天下!   ……   半个时辰后,她在客栈门口撞到了寻她的红樊。   “全城都在找你,你还敢回来。”红樊一把抱起她,足尖飞快点过地面,几个跳跃间行了许多路,寻到了潜伏在这里的虎军将士的秘密联系处。   “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哎!”   听到动静抄武器准备动手的虎军将士们看清楚了到来的二人,皆是惊喜地呼出了声来。   ?“哎呀哎呀,哪里呢哪里呢!”一道风一般的身影飞快朝这边卷来,而后某个二货站到西门涟面前,站稳,拂好乱发,调整好面部表情,清了清嗓子:“宫凌,字鹏飞,二十九岁未娶妻,姑娘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敢调戏我们的皇后!”   ?“打!”   ?“往死里打!”   虎军将士齐齐上阵,暴揍之。   听着宫凌那夸张的惨叫声,西门涟唇角微微一扯:“都别闹了,我有事要你们去做。”?   ?   ?   ☆、78:玉玺   傍晚时分,上京却是灯火通明。   几万禁军持兵器到处搜人,百姓家家户户的门都被踹开,身形比较娇小的女子皆是被禁军锁了带走,任她们如何哭喊都没用。她们的家人要去拦,皆是被禁卫拿下捆住一并带走。   一时间,整个城内闹得是鸡犬不宁。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有眼睁睁看着家中女儿被带走的老丈跌倒在地,捶地嚎啕大哭,涕泪纵横。   旁边的人皆是对他报以同情之色,却无一人能回答老丈。   他们将疑惑的目光望向在城内奔走的禁卫,都想知道这全城戒严,到处抓人是为了什么。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禁卫军身上的时候,暗夜里有四支小分队借助这夜色的天然优势悄无声息地分批潜入上京的宫殿,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将唯一的他们的呼吸声音都掩盖了去。   “东方。”   西门涟冷冽深邃的眸子锁定瑞国皇帝的寝宫所在,贴着红樊的耳朵道。   红樊‘嗯’一声,疾步而行。   她的注意力未放在他身上,所以未看见他此刻红透的耳根。   这一刻是窃喜的,却也有些许心酸。   正是因为她从不把心放在他身上,所以她不会听到他为她乱了的心跳。   悄无声息地落在目的地所在的屋顶,红樊定下心神来,全神贯注听着周边的动静。   西门涟从他背后下来,伏在屋顶平端,轻轻摘开一片琉璃瓦,往里面看去。   一片静默。   入目一片漆黑,她透过黑暗看去,仔细看了一番,转头对红樊道:“师兄,我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机关,只要打开了就能看到那个皇帝。”   “我听到了有呼吸声。”红樊刚也揭开了一片琉璃瓦,于是道。   虽然细弱,但是凭他的功夫,还是听得清楚的。   这皇帝大概是生性多疑,寝宫外有多人看守,寝宫门前却只有两个禁卫在这把守。而里面看似没人,可他却是听到了四个人的呼吸声,这样一来便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做掉那两个禁卫。”西门涟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红樊飘然从屋顶落下,一个闪身便是到了其中一个禁卫身后,指尖往前一伸、一弹,指甲里藏着的毒粉顿时就入了那禁卫的鼻,那禁卫哼都没能哼上一声便是死掉了。   红樊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将其拉到暗处,三下五除二换上他的衣裳后快速站到了他所在的位置,然后靠近另外一个看守这里的禁卫。   “嘿,兄弟。”   那禁卫闻声看向他,红樊哥俩好地一搭他的胳膊:“你看,这是什么?”   那禁卫朝他手上看,红樊变戏法般伸出手,此时正有风起,他手指一弹,刚才用剩下的毒药粉末借着这风力一点不剩地尽弹入那禁卫的鼻子里。   “你……”那禁卫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却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便是软倒在地。   成了!   红樊嘴角一翘,飞身而起抱西门涟下来。   西门涟和红樊一样,把人衣裳扒了自己穿上,而后从腰间所系的香囊里取出一支小瓶子交给红樊:“处理干净。”   红樊当下接过,快步行到那放着两个禁卫尸体的地方,小心地揭开瓶胆,倒出两滴毒液在两具尸体上。一阵瘆人的‘滋滋滋’声响过后,两具尸体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在夜色下看不清楚的黑水。   红樊收好药瓶,走回来,将药瓶还给了西门涟。   西门涟伸手接了。   “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红樊轻道一声,双手贴在门上,取腰间细如叶子的小刀,缓缓地伸到门微微被推开的缝隙里,往上一勾。   “当心。”西门涟轻道一声。   红樊应一声,收好小刀,就着那微敞的小半边门走了进去。   在外面的西门涟轻合上,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半刻钟的时间后,一道道烟花在远处耀眼的天空升起。   西门涟眼眸微眯,就在这时门从里边被拉开,红樊的声音低低:“里边我进去了,好似有个幻阵,对阵法你懂一些,你来看看。”   难怪他进去了这么久!   西门涟了然,一点头。   红樊让开身,西门涟走进去,往四周仔细看了看,果真发现了阵法所在。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当充作门板的壁画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摆设时,还在和后妃卿卿我我的封国皇帝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怀里几乎不着寸缕的后妃更是尖叫出声。   “区区小阵,拦得住我?”西门涟轻蔑笑一声。   红樊一个暗器打过去,那还在尖叫的后妃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即使是一脸惶恐,封国皇帝还是努力想维持他做皇帝的尊严。只是事实尽不如人意,他说完话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的恐惧。   “就这么脓包!”西门涟冷哼一声,走向皇帝。   红樊快步上前,在皇帝要逃的下一秒抓住他的领子,将他从黄金椅上拎起来,又在他想要尖叫的时候点了他的哑穴。   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皇帝瞪大了一双鱼泡眼,恐惧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只感觉到有一股子冷气从脚底升起,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直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这人……   这人是谁?   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冷气场?   西门涟在距离皇帝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住,眼眸危险地一眯:“身为一国之君,行事荒诞不经、宠后妃而废正宫皇后,一并废掉皇后所生的具有治世才华的太子,改而立你宠妃未满八岁的稚子为太子。遭天下人唾骂而浑然不觉,近些年你为了你宠妃,劳民伤财之事做得不胜枚举。”   皇帝的眼瞳深深一缩,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刺客?”   西门涟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意思,继而冷笑一声:“你不是以瑞老将军家眷亲属为要挟,逼他取我性命么?怎么,我到你跟前,你反而认不出我来了?”   西门涟!   皇帝瞪大了一双鱼泡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然而旋即,他便是绝望地低下了头。   他自负皇宫守卫固若金汤、寝宫内迷人无人能进,故而放心大胆玩乐,却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西门涟。有她,他花重金才请得宗主布置的阵法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如今,悔之晚矣。   “玉玺在哪里?!”西门涟冷声问。   皇帝猛地抬起头来,鱼泡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我对你封国的江山感兴趣的话,我定亲率兵马踏平你封国取而代之!”西门涟示意红樊解开皇帝的哑穴。   皇帝下颌往前面重重一点,好不容易稳了心神:“你要玉玺……要玉玺做什么?”   “盖两个章印而已。”西门涟说得轻巧。   “在什么东西上盖?”皇帝是近几年才昏庸,真正动起脑子来,也不是什么好哄的。   西门涟一向的原则就是说不通道理就直接动手解决,这一刻还有耐心,便是回答他道:“禅让出帝位、另在休战书上签字。”   “这不可能!”皇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西门涟脸色顿时一冷:“交则生,不交则死!”   “你……你欺人太甚!”皇帝不但是气得胡子翘起来,就连身体都开始发抖。   西门涟双手负在身后,冷声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皇帝面色顿时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不妨告诉你,我手底下四支队伍已经按照我的吩咐潜入这宫内,只要我放出最后一道烟花,别说是这里,就是你整个皇宫都会被夷为平地,从此寸草不生!”   西门涟一步步逼近皇帝,皇帝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如豆子般落下,眼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那来自于她身上的冷气压越是重,压得他心头泛寒,连呼吸都困难!   西门涟在他面前停住,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他喉咙一紧,顿时身体僵硬得犹如木头!   西门涟手卡在他喉咙处,脚尖点起与他平视,森冷的眸子看着冷汗涔涔的他:“说来还真是得感谢你的昏庸,若不是你把废太子流放在离京城百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我还不好下这么狠的手。”   皇帝这会儿想哭的心都有了,可他不敢哭啊!   双股战战,腿抖啊抖的,温热的液体从亵裤流下,一时间室内臭味熏人。   一国帝王,竟被吓得尿裤子了!   西门涟狠狠地甩开他,取丝帕擦自己的手。   皇帝噗通摔在地上,红樊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西门涟的身后。   “玉玺,你拿还是不拿?!”西门涟再问一遍。   “拿……这就拿……”皇帝声音都走调了。   “别耍花样!”红樊冷瞪他一眼。   “不敢……不敢……”皇帝连声道。   “玉玺在哪里?”西门涟再问道。   “就在……玉玺就在……”忽地皇帝肥胖的身体一旋,然后他重重一拍地面,顿时就有一股子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皇帝所在的地方顿时陷了下去。   “哈哈,你们都死吧!”   皇帝狂笑道,一张胖脸狰狞如恶鬼!   ☆、79:变脸   “是人都会死,但是在我们死之前,先死的那个人必定是你!”红樊声音冷冷,在那地面快合上的上一秒揪出了皇帝,手快如闪电在他身上几处大穴点过,将他丢到了地上。   皇帝死鱼一般摔在了地上,鱼泡眼瞪得老大,颤抖着唇:“你们……你们怎么……怎么会没事?”   那是他宫里大夫配置的毒药,寻常人只要吸入一点,必死无疑!   他是事先服下解药才没事的,可他们呢?   他都看到他们服下了,为什么他们丁点事都没有?   “既然你已经死到临头,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西门涟冷冷一笑,蹲下身来,在他惊骇的注视下手探进他的脖子里拉出一条暗红色的线。   “不!”皇帝惊恐的叫一声。   西门涟仿若未闻,手猛地一拽,暗红色的线全被拉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个玉石麒麟模样的印章,被她紧握在手上。   麒麟正是封国的象征,这印章是什么不言自明。   “朕的玉玺!”皇帝死死地盯着西门涟的手,拼了命地想要蠕动,可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他那张嘴!他不死心,额头都渗出了热汗,却是丝毫都动不得。   他的眼神开始从急切转为绝望,望向了红樊。   “九宫岛独门锁穴的功夫,一般人解不开的。”红樊很是好心的告诉他真相。   “所以刚才……你是故意的!”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你们……你和她……你们做戏给朕看!”   为的,就是骗他露馅儿。   “是你自己自作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西门涟将玉玺收在袖子里,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前摊开两张明黄的用作宣布旨意的圣旨,另将一根墨条放入砚台中,添水。   皇帝瞳孔深深一缩,忽而咬牙森然道:“西门涟,没有朕的御笔亲书,你就是有着印章也是没用的!”   红樊闻言轻蔑地看他一眼,对西门涟道:“师妹,这世界上还真有比驴更蠢的。”   西门涟意味不明笑一声,取狼毫蘸墨汁,笔走龙蛇般在圣旨上奋笔疾书。   皇帝的心,忽而就吊了起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西门涟的动作,胸腔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咚咚咚咚宛若擂鼓一般。   最后一笔重重落下,西门涟搁下狼毫,吹了吹墨汁,而后取出印章在圣旨的角落按下。而后她拎着圣旨,很是不怀好意地在皇帝面前打开:“来,看看。”   皇帝立即睁大了眼睛看去,一字一字的看下去,他那一双鱼泡眼越睁越大,一张嘴也是,几乎到了合不拢的地步。   这是让位的圣旨!   让他惊愕的不是里面的内容,而是圣旨上的字,那字——若不是他清醒看着西门涟写下,他恐怕都要认为这是自己亲笔所书!更可怕的是不但语气和他寻常下圣旨一模一样,就连字体的横竖撇捺的长短都丝毫不差。   这等强大的模仿能力,堪称逆天!   “我师妹不但在布阵上堪称天才,书法上也是,只要是她看过一遍的字就没有模仿不来的。再加上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一流的头脑……”红樊阴阴笑一声,在西门涟直起身子的时候弯下腰,取出自己先前轻易隔断门闩的小刀轻轻抵在皇帝的喉咙处:“你,可以安息了!”   皇帝瞳孔猛地一凝,下一秒只见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他想说话,喉咙却是被鲜血所充斥。   “脏!”西门涟眉头一拧,取化尸水滴在了皇帝身上。   ‘滋滋滋滋’   随着这瘆人声音升起了雾气,待那雾气散尽后便只看到地下有一摊黑水。   “这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红樊指着那被他用暗器打昏的后妃道。   西门涟看那后妃一眼,唇角冷冽一撇:“一并杀了,做干净点!”   她将瓶胆盖上,丢给红樊。   红樊抬手接过,将那后妃拖一边毁尸灭迹了。   这并非是他们狠辣无情,而是这后妃原本就是潜伏在皇帝身边的人,正是因为她对皇帝吹枕边风吹过了头,皇帝才会在这几年的时间内干出种种荒唐事,说她真正的祸国殃民绝不为过。这样的人,杀了才真正的为民除害,也是为他们今晚的行动彻底消除隐患。   所以红樊干这事,干得毫无负担。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墨迹干透后西门涟将两个圣旨皆收入怀中,而后对红樊道:“走!”   红樊对她一点头,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西门涟伏在他背上,抱住他的颈项。   红樊心忽地跳慢了一拍,失神只一瞬,下一刻他提起脚步,背着西门涟借着夜色的掩盖消失在宫殿内。   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宫廷禁卫统领被紧急召入御书房。   一刻钟后,他匆匆行出御书房,策马出宫。   半刻钟后,他下令撤回所有禁卫,带千人快马加鞭赶向郊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文忠为人孝悌、端方有度、文武双全,实乃治国之良才。朕已是行将就木之身,太子尚稚不能担治国之大任,朕几经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废太子,将皇位禅让给文忠,钦此。”   禁卫统领日夜兼程赶到了昔日废太子的宫殿,才下马都来不及喘一口气便是举着圣旨冲了进去,一看到废太子封意便是摊开了圣旨高声念道。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意领着妃子和宫殿里的下人一同接旨,除了他面色波澜不惊之外,其余人等莫不是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废太子,废太子意味着什么?   废太子意味着被放逐,永远无缘帝位之人!   可是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听到了废太子被立为帝,真正的完成了一场在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不可置信大的咸鱼大翻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禁卫统领揩了揩脸上的热汗,笑着道。   “王统领,这边请。”封意握着圣旨,亲自为他引路。   王统领拒绝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让您洗漱后立即回宫,等您回宫三日之后您的登基大典即刻举行。”   “诸位从上京而来,一路奔波劳累都累了,先喝口茶吧!”收到封意眼神示意的废太子侧妃上前道。   封意也道:“就喝杯茶,吃些点心。”   “那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统领再未推辞。   “且随妾身来。”废太子侧妃引路道。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封意道:“你们都退下!”   那些宫女、太监和杂役应一声,退下。   他们走后,封意才大步走向宫殿的另一端。   半刻钟后,他到了目的地,推开了房门。   “咳咳……”   才推开门,便是听到里边有女子的咳嗽声传出。   封意眉头顿时一皱,快步行进去,一眼便是看到女子只披着一件貂裘坐在书桌边,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正捂着喉咙处咳嗽着,她姣好的面庞因病而略显得苍白,显得弱不胜衣。   “柔儿,不是让你好生歇着吗?”封意走过去,取过她手中书卷,扶着她在贵妃椅上坐下来。   “收到圣旨了呵。”被唤作柔儿的女子不答反问,盈着笑的眸子望着面前伟岸的男子,苍白的脸上因为喜悦多出几分红晕来,气色比之先前好了许多。   “莫管那些,你……”   “夫君当前的事才最是重要。”柔儿捏着他的手,细声细气道:“夫君大可放心回上京。”   封意一怔,想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但是一想到许多事都是她拿主意,便也释然:“柔儿天性聪慧堪比男儿,我都自愧不如。”   柔儿以帕掩唇,轻笑一声:“妇人之见哪比的上夫君天纵英明。”   “妇人又怎么了?”封意抬手拂开她额前的发,柔声道:“当今名满天下的北越皇后西门涟,不也是妇人么?看当世之男儿,有谁能及得上她?”   “当世女子,也没几个有她一般的运气能……咳咳……遇到那般珍视妻子如性命的男子。”柔儿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看看,身子不好,就别说那些话了。”封意怜惜地将她搂在怀里,下颌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柔儿,你我青梅竹马,我何曾不想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没有君少扬那般的运气,我没有一个即使利用我却有能力保护我的皇祖母、没有一个嘴上说厌恶我,却实实在在想要保护我的父皇。你知道的,若不是敏儿那一年的生死相随,被废掉的你我早死在牢狱之中。她对我也是情深意重,今生我不能负她。”   “这些我都知道。”柔儿轻言细语道,只长长的睫毛垂下将眸底的冷色掩盖:“现在大事要紧,你且洗漱更衣带着敏儿先行一步。”   “你不同我们一起去吗?”封意惊讶道。   柔儿苦笑一声,仰头道:“妾身病体受不得奔波,恐耽误行程。”   “可苦了你了。”封意怜惜地将她搂在怀里,动情的道:“今生,我的皇后只会是你。”   “夫君……”柔儿动情唤一声,泪眼朦胧,双颊亦升起红晕,仿佛不胜娇羞。   封意着魔一般靠近她,就在他的唇将碰上她的唇时,却被她以右手的食指轻轻推开。   封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红红。   柔儿媚眼如丝:“皇上……来日方长。”   这句话顿时犹如冰水一般浇灭了封意眼中的红色,他站起身来:“柔儿,等我迎你归来。”   柔儿浅浅一笑,目送他出门。   当那一扇木门紧闭后,她坐直身子,脸上和眸底皆是掩饰不住的冷色:“封敏,你再有本事又如何?即使我输了背后的倚仗,皇后的位子那也是我的!”   ☆、80:做戏   “瑞意想立那女人为后,简直是痴心妄想!”西门涟听罢部下汇报的话,冷冷道一句后看向红樊:“师兄,你可看出她患的是何种病症?”   “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风寒,绝对不似她表现得那么严重。”红樊轻描淡写的道:“我便留了个心眼,特地去询问了瑞敏,从她那里得知这肖柔常年服各种药,身子却总不见好。我便让瑞敏寻了这些年肖柔从大夫那里取了肖柔近些年所服用的药的药方,这一看可就看出大问题了。”   西门涟‘嗯’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红樊接着道:“旁的药理那些我就不同你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总的来说,这些个药方一半的药都是用来调理身体的,另一半的药自是通过她的手掺在膳食里给瑞意服用的。”   “难怪瑞意至今未有一儿半女。”西门涟若有所思道。   红樊淡淡的道:“所以瑞敏让我给她探脉,我只简单看了看她的面色,就很明确的告诉她说最多一年后她就会有孩子。”   西门涟微微眯了眯眼睛:“几成把握?”   红樊肯定的道:“八成。”   西门涟站起身来:“师兄,瑞敏是瑞老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使他临终时未嘱托于我,我也必定会代替瑞老将军好好照顾她。她身子的事你多关注些,最好给她多把几次脉,其余的事便交给我。”   “你身子尚未大好,也要多注意些身体。”红樊关切的道。   每一夜看到她房间那么晚才灭灯,他看着真的很心疼。   西门涟唇角微微一翘:“会的。”   “今日无事,你便早些休息。”红樊站起身来:“马车里始终不如房间那么舒适,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立即告诉我。”   “放心。”   对她,他永远难放下心来。   这一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红樊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保重。”   随后掀开帘子,让车夫停下来,他下马后去寻瑞敏所在的马车了。   西门涟目送他离开,一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   解决了那瑞国皇帝,为了防止国乱生,给他人趁机而入的机会她特地寻了虎军之中擅长易容的人来装‘皇帝’,所以她的布置才能如此顺利的执行。   只是她终究不信任瑞意的人品,便亲自来看看。   论文治武功,瑞意确实算是人中龙凤,但是此人有个最大的缺点——优柔寡断且耳根子极软。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所表现的柔弱迷惑住,进而坏事。   而那个肖柔,便是最能影响他的人!   “肖柔么……”西门涟冷冷一笑,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眸子里冷光森森,毫不掩饰其内心的杀戮之意。   ……   (上京)   瑞意随着王统领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皇宫,休息一日后正参加了翌日的早朝。在早朝上病歪歪的‘皇帝’令总管太监宣读自己退位的圣旨后,又亲笔书了一道为瑞意立后的圣旨,未等瑞意领过旨意,‘皇帝’便是伏在龙案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面上也有大颗大颗冷汗掉下来。   “不好了,皇上病重了!”总管太监惊慌失措的大喊:“快,快传御医!”   一大片的兵荒马乱,却始终未能挽回什么。   次日,皇帝殡天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地传遍了上京,一夜之间,皇宫和寻常百姓家一样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全城缟素,皇宫内哭丧的人一批又一批。   “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叩请太子殿下早日登基!”   “是啊太子殿下,社稷为重啊!”   “太子殿下,早日登基吧!”   暂时的议事殿内,文武百官齐齐伏身请求道。   “明日大典之后,朕将亲自处理国事。”瑞意沉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拜。   瑞意的唇角悄悄一勾,随即悄然垂下。   翌日是个大晴天,瑞意祭祀太庙和天地之后终于戴上了象征帝王的玉冠,同他比肩的是瑞敏。是在前任皇帝的丧期内,她并未穿象征正宫皇后的大红凤裳,仅仅是一袭白衣却也有着胜过雪地梅花的美丽。   混迹在禁卫队伍里的西门涟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再一看瑞意,她瘪嘴,真真的一朵鲜花栽在了牛粪上!   ……   三日之后,上京的秩序恢复正常。   瑞意在得知其父皇曾经派人秘密抓西门涟的事后,心里的不免有些疑惑。西门涟出现,瑞老将军死,然后是父皇突然的让位、再是在驾崩时下了那么一道诡异的圣旨,他称帝。   这一切,似乎都是有迹可循。   可真正的说出来,他又觉得太匪夷所思。   肖柔不在身边,瑞意面对瑞敏却是不会将心里的揣测说出来,二人面对面喝了会茶,快就寝时瑞敏忽地道:“陛下,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臣妾想着是时候接柔姐姐回宫了。”   封意面色顿时便柔化了下来,随即又低低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是臣妾让陛下为难了。”瑞敏红了眼眶,忽地在他身侧跪下。   “敏儿,你这是做什么?”瑞意眼皮子一跳,立即弯腰搀她起来。   瑞敏却是不肯起来,她低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的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心里最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的人是柔姐姐。柔姐姐同您青梅竹马,这一份感情是臣妾渴盼,却渴盼不来的。臣妾不会嫉妒,能陪在陛下身边与您甘苦与共,已经是臣妾千年修得的福分。臣妾也希望陛下能幸福,故而有一求,还望陛下您允许!”   “你也是朕的好妻子啊!”面锐如此善解人意、楚楚可怜的瑞敏,瑞意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肖柔太过娇柔需要人保护,因而他很多时候都忽略了这个性子坚强执拗的表妹。却不知那样坚强、果决的她,竟然也有着如斯脆弱的一面。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微微的疼着。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是朕能办到的,一定会为你办到!”这时候就是要他给她捞海底的月亮,他都会去的。   瑞敏轻吸了吸鼻子,沉默好一会儿后猛地抬起头来:“陛下,臣妾自请下堂,希冀陛下赐休书一封!”   “敏儿……”瑞意震惊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瑞敏,都说不出话来。   瑞敏泪如雨下,头一磕到底:“陛下,臣妾只有一个爹爹啊!为人子女者未能在他身边尽孝已是大过,他出殡臣妾都未能去看上一眼,更是万死难赎其罪。如今陛下江山已稳,便请陛下您休了臣妾,另立柔姐姐为后,放臣妾归家打理瑞府,护老幼之安宁啊陛下!”   “傻敏儿,你这皇后是先皇御封的,岂是说废就能废的?!”瑞意红着眼眶将瑞敏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体不停地颤抖,他心疼的道:“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又聪颖懂事,这是父皇都夸你的,这后位舍你其谁?你府邸之事,朕自会去派人打理,朕答应你在朕的有生之年必定会护你和你府邸的人。”   “陛下……”   “君子一言九鼎!”封意截断了她的话,认真的看着她。   “陛下!”瑞敏伏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瑞意哄着她,然后,灯,灭了。   ……   翌日瑞意上朝后,瑞敏打开宫里的秘密通道,亲自行了出去。   这时候还早,西门涟尚未起床。   “瑞敏要见你。”红樊咚咚咚地敲西门涟的房门,没听到声音又问:“见是不见?”   西门涟快速穿好衣裙:“见。”   一边快速洗漱,打理好坐下不久门便是从外被推开。   一袭胜雪白衣的女子款款行进,身姿婀娜,许是昨夜太滋润,面上嫣红尚未褪尽,更为其增三分姿色,看起来极是美丽动人。她,自然就是瑞敏。   “唐突打扰,还望见谅。”瑞敏道。   西门涟示意她坐下:“长话短说吧!”   瑞敏一怔,旋即沉声道:“既如此,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瑞家军你是如何调动的?”   “你是想问你爹是怎么死的吧!”西门涟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西门涟轻叹息一口气。   “杀我爹的那个人是谁?!”封敏的手紧攥成拳。   “他已经死了。”西门涟轻描淡写的道:“你不必想报仇的事,好好的过你该过的日子,万事小心。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让我爹交出瑞家军的可能就是他对皇帝彻底失望了!”瑞敏红了眼眶:“所以真正杀了我爹的凶手,是皇帝对不对?所以皇帝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杀死的,我这个后位也是你设计给我做补偿的。”   西门涟平静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瑞敏,不想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只道:“后位是你应得的,如果你硬要说是补偿,那么便是补偿吧!”   “多谢你找的宫嬷嬷。”瑞敏哽咽道一身,站起身来连道别都不曾,拎着裙摆就冲了出去。   再不走,她怕自己崩溃地大哭。   西门涟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幽幽一叹:“若是真的相爱,何必去做那种试探和伪装呢?”   是的,教养瑞敏如何去示弱、如何以退为进获得瑞意的心的嬷嬷是西门涟让人去找的,若不是瑞敏练习了多日,昨夜怎会有那样出色的表现?   若不是这样,瑞国的皇后说不定很快就会换人了。   思及此,西门涟忽地想起远在北越的君少扬来,越想,也就越想见他。   “尽快办完手边的事,便回北越吧!”   久久,她道。   ☆、81:相爱相杀   半个时辰后,红樊亲手端了饭菜来与她一起用,饭后,西门涟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于他。   红樊怔住,半晌没有说话。   不是没有想过会有分开的那一天,而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快到让他措手不及。   “这边都安排好了吗?”   红樊喉头一片苦涩,其实他想要问她,问她——还能不能再多留几天?   西门涟微微避开眼去,低声道:“留的时间太长,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没有解释太多,从怀里取出瑞家军的令牌交给他:“这个你保管着,找个时间以北越使者的名义去见一见瑞意,探探他的口风。”   他们行事即使诡秘也多少回留下蛛丝马迹,瑞意并不笨,假以时日必定能查知真相。这正是纸包不住火,与其等他发现了发作,倒不如他们先动,这样事情的主动权便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红樊也是想到了这点,便是将心里的难过压了下去,从她手里接过令牌:“这边的事交给我,你放心。”   西门涟真诚的道:“师兄,我相信你。”   师兄,永远都只是师兄呵!   红樊咽下喉头的苦涩,笑道:“师妹,你就放心的走吧!”   “嗯。”西门涟一点头。   “好好休息。”红樊道一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装入食盒,拎着走了出去。   西门涟目送他离开,默然不发一语。   ……   三日后的晚上,西门涟独自一人策马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红樊得知她离开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看到她留下的字条,眼眶红红,几乎要掉下眼泪。   “师妹,我懂了。”   最后看一眼字条上那铁画银钩般的字迹,他用力闭上眼睛,将那字条碎在掌心。   有风起,他掌心的灰一点点的从指缝漏出。   在祭奠,他死去的心。   那字条上只有两行字——少扬许我今生来生,我亦发誓不负君。师兄心不应再放于我身上,寻个寻常女子娶之,子女承欢膝下才是我之所欲。   他的心思,他以为藏得很好,不会让她知道;却不知道她早已经洞悉了一切,只是从未说穿。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做到。”   努力的,忘了她。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   而她要他做的事,他一样会为她好好完成!   ……   一个月后。   诚如西门涟所说,瑞意起了疑心后忙着重新熟悉朝内情形的同时也开始派出人手暗地里调查先帝和先帝的宠妃死的原因。红樊得知此事后立即按照西门涟的交代——扮作北越的使者与其暗地里接洽。   当瑞意得知先帝和那宠妃死的真相时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们杀朕的父皇,莫非朕还要感激你不成?人间自有天理伦法,杀父仇人在前朕若不报此仇枉为人!”   他说罢,怒拔长剑!   红樊不动如山,任由瑞意将剑架在脖子上,森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逼视他的眸子:“瑞意,从来无情帝王家。”   “你……”瑞意双手发抖。   红樊冷笑一声:“江山易主从来都伴随着无数人的牺牲,为得至尊之位,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至交背叛诸如此类的事还少吗?若不是我北越皇后杀了你父皇,现在的你还在那冷宫苟且偷生,然后等那么一天你父皇殡天新皇继位,把脖子洗干净了同你那些妃子、仆人一起死去!”   瑞意面色惨白,手上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的话已经带到,要不要合作你自己考虑清楚!”红樊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瑞意像是落水狗一般摔在了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上京。   栖凤殿,瑞敏站在屋顶眺望远处的灯火,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表哥,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过她。既如此,君若无情我便休!”   用力一扯发簪,她用力闭上眼睛,摸出怀里的匕首狠狠地朝着散开的发斩去!   夜风寒,黑色的断发尽落在琉璃瓦片上。   一缕一缕,就如心碎成的一片一片。   “她的提议,我瑞敏,答应了!”   紧闭眼眸豁然睁开,悲伤不见,瑞敏的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话音落,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京。   翌日天亮,瑞国宫廷再次迎来了新的变化,再然后有许多的事都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红樊,一直都在。   ……   而这边不知情的瑞意还在催促车夫驾车往行宫赶,当他终于到达行宫目睹眼前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一切后,一颗心彻底冰凉。   “柔儿!”   他悲呼一声,疯了般地往里边冲。   侍卫拦不住他,也是不敢拦。   瑞意冲到昔日肖柔住的房间,不顾一切地撞了进去,眼前所见更是让他睚眦欲裂——肖柔整个胸腹被利剑洞穿,如钉子一般被钉在了柜子上,她的脚边是凝固的黑色的血!   “柔儿!柔儿!”   瑞意哭喊着扑了过去,摸到的只是她冰冷已经开始溃烂的尸体。   那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对他言笑晏晏的人儿,如今再也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了。   他悲恸大哭,声声催人泪下。   “柔儿,朕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   他发誓!   当天瑞意带着肖柔的尸体快马加鞭返回,一路加急,连口气都没喘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第三天赶回了皇宫。   当瑞敏得知此事后,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她不去打扰他,可不代表他不会来找她。   他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就拎着长剑冲进了栖凤宫。   彼时瑞敏正由宫女伺候着束发,瑞意冲进来一剑就将那宫女刺死,下一剑若不是瑞意闪躲得快,那一剑洞穿的就是她的咽喉。   “陛下,您这是何意?”   即使是心里早做好了准备,可真正的看到这样的瑞意,瑞敏的心还是会痛。   眼眶,微微的发红。   “瑞敏,你这个毒妇!”   瑞意长剑直指向瑞敏,执剑的手剧烈抖着:“后位朕已经给你了,你为何还不知足?柔儿何其善良,你为什么要害她?!你说啊?!”   他像是负伤的兽,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冲着她吼:“你说啊?!”   “陛下,如果妾身说不是妾身害死柔姐姐的,您会信吗?”瑞敏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不是你,还会有谁?!”瑞意大吼着道,这世上他再也想不出还会有人要害他的柔儿。   他眼瞳重重一缩,发狠的道:“你这贱人定是看不过朕心里一直惦记着柔儿,你怕朕会因为爱她而将你废掉转立她为后,所以你不择手段要她性命!你这毒妇!”   对,就是这样!   一定就是这样!   “陛下,在您的心里,妾身就是这样的人吗?”瑞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你就是个毒妇!”瑞意怒吼道,手中的长剑往前重重一递,直刺向瑞敏的胸腹!   这是致命的一剑!   瑞敏在剑将至的最后一秒躲开了,不但躲开了他的攻击,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动弹不得后抓着他的手,反手猛地刺下,正中他的腹部,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眸,她惨然一笑:“陛下说得没错,妾身就是一个毒妇。这世上的确没有妾身更想要她死的人了,真的。”   “朕……朕就知道是你!”瑞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眼底皆是怨毒的光芒。   “既然你知道了,那便可以死了。”瑞敏轻轻的道,就如他们耳鬓厮磨时一般在他耳旁道:“今日所有的宫人都知道你执剑闯进栖凤宫,我躲闪不及失手错杀了你,也是无罪。可即使有罪又如何,这瑞国的江山已经没有皇子或者王爷来继承,唯一有的便是我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儿,所以我是不会死的。”   瑞意听到‘孩子’二字时眼底有一抹光芒稍纵即逝,他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是瑞敏,她拔出了他身体里的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艳红的鲜血沿着剑尖不断流下,一滴一滴,啪嗒啪嗒!   “还有我要告诉你,我不会让人知道你是我杀死的。我会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知道我被刺客袭击后奋不顾身地来救我,结果却是不敌,为了救我死在了刺客的剑下。听听,这也是一段生死不离的佳话,多感人啊!”瑞敏吃吃的笑,眼泪也在这同时源源不断地落下。   此时的瑞意再也说不出话,只一双瞠大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最爱他的人剑下。   是的,这一刻他想起来了。   这个表妹,自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永远用一双崇拜的眼眸看着他。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她以死相逼嫁给他,为了保全他的性命的那一次?   还是在生死关头他丢开她的手去救肖柔,任她被刺客三剑刺穿肩胛的那一天?   又或者是在她小产后差点一命归西,他却因为陪着受了风寒的肖柔而未看她一眼的那一个月?   还是……就在刚刚呢?   她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看着她,眼底的怨毒渐渐消散,只剩下迷惘。   瑞敏不再笑,眼泪却落得更急。   但,一步未动。   “啊!”   从外面进来目睹这一切的宫女失声尖叫!   瑞敏眼眸顿时寒光四射:“来人,杀!”   ☆、82:变   这一夜,栖凤宫里的宫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冲天的大火和滚滚浓烟弥漫了整个皇城!   禁卫从四面八方急聚而来,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从温暖的被窝挖出来,拎着各种能装水的工具匆匆赶往栖凤宫,一时间喧嚣不已。   “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历经半个时辰的营救,王统领和人抬了帝后出来时,人们忍不住欢呼。   可是,当他们看到瑞意喉部的偌大的血窟窿时,再也出不了声。   “皇后,快!快帮皇后看看。”匆匆赶来主持大局的长公主拽着贴身宫女的手猛地一紧,身子几经摇晃方才站稳,便对着一旁的御医急吼道。   拎着药箱的御医急忙小跑着过去,连平日诊脉的丝巾都忘记要覆在瑞敏的手腕,就那么直接地按住了瑞敏的脉象。   这样的行为在平日里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可是在这样的关头,谁又顾得上?   御医把了脉后,又翻看了下瑞敏的眼皮,仔细看了一番后转身跪在长公主面前,喘息着道:“皇后只是吸多了烟尘被呛晕,并无大碍。只是……”   长公主怒道:“只是什么,快说!”   御医身体被吓得一颤,一口气道:“皇后腹中怀有龙子,怕保不住了。”   “保不住,本宫便要了你的脑袋!”长公主眉眼间俱是厉色:“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   “诺。”御医急退下。   一边的禁卫立即用担架将瑞敏抬走。   长公主跪倒在瑞意身边,泣不成声:“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次日,新皇和皇后遭遇刺杀,新皇为保护皇后不幸殡天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据说,皇后醒来后痛不欲生,几次三番欲寻死,还是长公主带着一干宫人以死相逼才把她劝了下来。   九个月后,瑞敏产下龙凤双胎。   此消息一传出,瑞国上下一片沸腾,男婴即刻被立为太子。   一年后,长公主和身体养好的瑞敏共同摄政,开创了瑞国史上女子主政的先河。   而到了这个时间,四国之间的战争,也差不多了。   瑞国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政务紊乱,后来又是女子主政,自然是不再参与战争。当然了,这是瑞敏刻意放出去的消息,实际是她和红樊达成协议,站到了北越的这边!   而北越,西门涟的回归于公,极大的鼓舞了全军士气,令敌人闻风丧胆;于私便是将君少扬的脾气压得一点不剩,而经过一遍遍肃清的臣子又都是贤臣,所以即使在与三国交战的情形下,北越也在以眼见的速度飞快的壮大!经济的腾飞后带来的是军事实力的暴涨,北越铁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次年七月,北越三万大军同大乾两万大军于东都大战,胜!   九月,北越铁骑与封国七万大军会战永和平原,胜!   十月七日,慕容子华带三千轻骑连夜出发,火烧了大乾位于南宁的粮草仓库!一月之后的十一月七日,慕容子华带一万大军围住南宁城,城内大乾的两万大军不战而降!   十二月,一条白狼带着上千头夜郎夜袭准备在第二天和北越大军对战的大乾、封国的联军,掀起了惊人的腥风血雨。与此同时丛林里的野性未驯的猛兽皆是闻风而来、加入战局!   次日,北越一万铁骑整齐而至。   联军的三万大军溃不成军,勉力战后,降。   “早点投降,小爷我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多留一条活路呢!”北越铁骑里一员红衣小将负手从大军中走出,他面如冠玉,精致的面孔宛若神来之笔细绘,身形不高,却给人以强烈的威慑力。   体型巨硕的白狼从远处来,亲热地蹭了蹭他的脸。   不远处,狼群跪伏在地,那样虔诚的姿态宛若在朝拜君王。   这个小将,是谁?   联军的残兵败将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却无人能回答他们的疑问。直到一轻骑从远处来,停在他的身边:“太子爷不好了!”   “回去再说!”君萌宝叱喝一声,足尖一点跃于白狼背上:“走!”   白狼‘嗷’一声叫,狼群散去。   联军的残兵败将望着那一人一狼威风凛凛离开的身影,脸色惨白如纸。   太子爷!   好狠的一道巨雷!   联军的残兵败将这下是彻底绝望了,北越有了那么强大的西门涟还不够,还来这么一位,这仗还打毛啊打!   “我们投降!”   “投降!”   “投降了……”   君萌宝,一战成名!   而此时急着赶回去的君萌宝哪里能顾上这些,他在知道报信的人说母后发现他私自出营的事,正亲策马从训练新护卫的深林策马赶来接他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母后啊!   他母后哎,从不动怒,就那冰冷的眼神都能把人冻死好不好!   是该牵着耳朵跪地认错,还是主动负荆请罪?   君萌宝满心纠结于此事,对擦耳而过的飒飒风声听而不闻,脸色苦的堪比苦瓜,而大白与他心意相通,也是有些战战兢兢,同他一样,它也怕……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身漂亮的皮毛被削光,那滋味儿不要太美好,它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抱着能早死不如晚死的心态,大白悄然放慢了速度。   而在一人一狼往回赶的时候,传闻中‘赶来接人’的西门涟才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到屋舍当中。   ‘咚咚’   外边忽地传来敲门声。   “进来。”西门涟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门外。   门‘嘎吱’一声从外边被推开,约莫六七岁的少女从外走进来,先行一礼,然后站在了她的面前。   “何事?”   “阿淼想问,何时才能继续下一课程的兵法学习?”名叫阿淼的少女不卑不亢,一双眼睛黑而有神,五官不算特别的精致,却足够英气。   这个女孩儿不但身体素质过硬,在对兵法和阵法的理解上,也是队伍中的佼佼者。   西门涟对她印象很是深刻,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明日黎明时分,榕树下等你。”   “我是没问题,倒是您的身体……”阿淼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我没问题。”西门涟略微停顿后道:“只是你要知道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的也不用我多说。”   “嗯,我知道的。”阿淼用力点头。   “嗯,这样就好。”西门涟唇角微微一勾,眼底也多了丝丝笑意。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阿淼恭敬道一声,退下出门后转身将门关上。   西门涟重新拿起了书卷,看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有海东青从敞开的窗户飞进来,停在了她的手边。她搁下书,拆下信笺,打开了看,脸上禁不住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写此信笺的不是别人,正是素有‘老顽固’之称的周老将军。从她把君萌宝托付给他照看后,此人是操碎了心,就怕君萌宝有个三长两短的。   这不,这个月已经是第十次他打小报告说君萌宝偷上战场的事儿了。   “随他去吧!”   还是和往常一样,她提笔回复。   寻常百姓家的少年不能娇养,她西门涟的儿子更不能!   血染的疆场才是男儿成长的地方,就如悬崖绝壁对于欲翱翔天际的幼鹰的意义一样,只有真正的经历过烽火、血与泪的洗礼,孩子才会真正的长大、成熟。   不过和疼爱孩子的寻常母亲一样,在信笺的结尾她多写了一句:注意身体。   尔后,等墨迹干透,她将信笺绑在了海东青的腿上,放飞了它。   ……   次日黎明时分,西门涟在榕树下看到了早等在那里的阿淼。   “坐吧。”西门涟一掀袍子,盘膝坐在了地上。   阿淼一怔,旋即也二话不说地坐了下来。   “前面学到了这里……”   一人认真教,一人认真学。   此时,天色未明,草木尚存雨露的湿润。   一个、两个……渐渐的,听到声音的少年呼朋引伴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却都在将到地点时放轻了脚步声,一个个安静地寻位子坐下,静静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乌从东边升起,将万丈光芒抛洒大地,蒸腾去夜间所留下的一切湿气,花香树叶绿,鸟儿在枝头欢快鸣叫,又是极好的天气。   这边西门涟在教知识给少年少女们,那边的君萌宝抱着大白的脑袋坐在营地外的空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大白颈项上的毛,越揪越不愉快。   “你说母后是不是不要我了啊!”君萌宝很惆怅,望天,泪眼汪汪:“母后都宁愿和那些个小孩子待在一起,都不愿意多陪陪我。”   大白呜咽一声。   “你也这么认为啊!”君萌宝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沮丧了,揪着大白颈项毛的那只手的力道因此也就更重了。   大白这下不敢吭声了,它先前叫不是它同意,是它疼啊!   “大白……”君萌宝哀哀低唤。   大白不吭声。   “哎哟太子爷呀,大早上的您怎么能一个人待这儿?快,快跟末将回去!”回答他的是周老将军的急唤声,以及快步跑向这边时发出的脚步声。   君萌宝一秒钟收掉所有的眼泪,和大白同一时间站起,转身,在周老将军跑到他跟前停住时,眉头往上一挑,声色俱厉的斥道:“周将军,你可知罪?!”   ☆、83:给   周老将军闻言立即屈膝跪下:“末将知罪!”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君萌宝怒道。   “末将犯错,甘愿受罚!”周老将军拱手,恳切的道:“只望太子爷多为江山社稷着想,护着己身安危。这样末将即使是死,也是死不足惜!微臣这就去自领军法,自……”   “你够了!”君萌宝恨得直咬牙。   “末将不敢!”周老将军头低到了地上。   君萌宝这下后槽牙都咬疼了!   什么不敢?   假传圣旨都敢,这世上还有着老匹夫不敢干的事?   可是,他又能奈他何?   周老将军已近耄耋之年,是真真的打打不得,骂骂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大白,走,我给你捉虱子去!”   君萌宝猛地一跺脚,拽着大白就跑。   再不走,他怕他会被这老匹夫给气得英年早逝。   “太子爷,您可千万要注意安全,补能乱跑啊!”周老将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着他们跑。   君萌宝一扭头看见周老将军跑一步三踉跄的模样,都快被气哭了,这真要是把他给累着了,他要怎么跟他母后交差啊交差啊?   无奈,只得停下。   周老将军欣喜看见君萌宝停下来,不由得更卖力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   君萌宝含泪望天:“真要亡我乎!”   ……   这边君萌宝的日子不好过,远在朝堂的君少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为啥?   因为西门涟不在啊!   两年前,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人给盼回来了,就以为从此鹣鲽相依,永不离分了。可没有想到她才在宫里待了没一个月就出宫了,此后的时间里他们多是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三个月了,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御书房,君少扬一遍遍的翻阅着西门涟近段时间内派人送来的信笺,无比郁闷的叹息。   在他的手边,一大堆折子堆着。   折子上都是近些日子来的捷报,可就是这些也无法让他真正开心起来。   “皇上,奴才估摸着皇后娘娘过个三四天就当回来了。”一旁研墨的太监闻言轻声的道。   这是个新换的太监,挺伶俐,会看人眼色办事,君少扬才将他留在了身边。   “小药子,你算准时候了?”君少扬挑眉,看他。   “回皇上的话,时候算得八九不离十了。”小药子很是肯定的说。   西门涟离开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许多次后,他也摸透了这规律,这样自然就好算了。   “你算是有心了。”君少扬龙心甚悦:“赏。”   顺手,将手中的玉扳指丢给了他。   “谢皇上恩典。”小药子欢天喜地的谢恩道。   “嗯。”君少扬继续翻奏折。   小药子默默退到一边,一会子后他试探的道:“皇上,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君少扬的视线没从奏折上离开。   小药子斟酌一会:“皇上,太上皇最近常常出宫,每次都出去很长时间才回来。”   “都去哪里了?”君少扬‘啪’的一声合上奏折,眉眼间陡然多出一抹厉色。   小药子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据奴才所知,太上皇是去佛寺祈福,可是在那寺庙隐蔽的庙里,有一个女子和太皇太后十分的相似,奴才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太皇太后。”   言毕,小药子不停的磕头。   “毕青!”   “在。”   “速彻查此事!”君少扬眯起眼睛:“发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报告给朕!”   “诺。”毕青退下。   御书房内气氛顿时寂静如死,小药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君少扬的目光停顿在手边西门涟的字迹上,垂下眼帘,遮住里面突升的森寒。   ……   四天后,西门涟如往常一般坐着马车回宫。   沿途,风景怡然。   只是当马车快到一处客栈时,她叫停了马车。   “皇后娘娘,要是此刻歇息的话,我们就无法在那边客栈住宿了。”护卫策马过来,对着马车里的西门涟道。   “皇后娘娘凤体不适,自当歇息,即刻选址扎营。”清冷的童音从马车里传出,不大,却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威慑力。   阿淼,姓周,是周老将军的嫡亲的孙女,也是周家唯一的孩子。她爹娘在一次战役中殉城后,她便女扮男装跟着周老将军在军营里边生活,直到西门涟寻找出色的少年、少女组成将来送给君萌宝作护卫队,她才作为被挑中的队员才跟在了西门涟的身边学习。   周淼年纪不大,却十分的聪明好学,又肯吃苦,身体素质极好,且为人谦虚谨慎,甚得西门涟喜爱。   是以,西门涟此次回宫才带上了她。   而也是,幸亏带上了她。   在护卫吆喝着扎营时,西门涟深深看她一眼:“不错。”   周淼黑红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羞赧之色:“皇后娘娘谬赞了。”   “今晚的安危交给你负责。”西门涟没有再多说什么,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谢谢皇后娘娘!”周淼在经历过短暂的惊愕,回过神之后立即欢天喜地的答应道。一张黑红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她就着西门涟打开的帘子,拎着包袱,单手撑着板子从马车上跳下来,黑黝黝的眼睛里皆是掩不住的喜色。   小跑着,她跟在她五米之后。   西门涟过去时,她的帐篷已经搭好,她进去,歇息。   周淼拎着包袱进去,将她常用的笔墨纸砚摆好,又伺候她换上衣裳后才出门。   不一会儿,她打了水来。   “你先去办事。”西门涟挥退她道。   “诺。”周淼退了下去。   ……   夜,寒风呼啸,月隐云中,似风雨欲来。   子时时分,除了守夜的那几个护卫,其余的人都陷入黑甜的梦乡里。   薪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护卫烤着火。   “咦,我怎么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守夜的一个护卫忽地转头,看向左侧的一处茅草丛。   “是风吧!”他的伙伴不以为意的道。   “几位大哥,天儿冷,小的这边温了酒,可要尝尝?”车夫笑嘻嘻地从不远处走来,他的手上还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   有酒!   几个护卫的眼睛顿时一亮,旋即又黯了下去。   其中一个护卫道:“今儿守夜呢,哪能喝酒!”   “就喝一口暖暖身子,也不会坏事儿。”车夫走到火边坐下,拍开封泥,这时候正有风在吹,酒的浓香顿时飘入人的鼻子,顿时就有人咕噜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车夫笑嘻嘻地将酒递给旁边的护卫:“来一口,这夜冷的,就这么一口酒,皇后娘娘纵然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护卫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蠢蠢欲动的馋虫:“就一口。”   听话是在告诉别人,其实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他从车夫手里双手捧过酒坛,送到嘴边,烈性的酒乍一入口,便是只感到口齿留香,仿若吞的是琼浆玉液,怎么都停不下来。   “别喝完了,给我留点儿。”   “喂,也给我留一点儿。”   一旁的护卫们见他喝得如此之香,一个个的也再憋不住的发话,有些个性子急的甚至已经去抢了。   这边他们为美酒而争夺,车夫的眼里的冷意无一人察觉。   “咦,怎么感觉脑袋有点晕啊!”   “眼前,有星星?”   “我……”   一个二个的,都跟下饺子一般倒在了地上。   “就你们,哼!”车夫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抹旗花,放了出去。   ‘咻’的一声,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绚烂绽放。   不多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个着黑衣的人从远处奔来。   “都搞定了吗?”为首的黑衣男子问着车夫。   “嗯。”车夫肯定的道。   “西门涟此人狡诈无比,即使胜券在握,我们也须得加倍提防。”为首的黑衣男子停顿一会,问车夫道:“你可知道她为何不去客栈住宿的原因?”   车夫道:“跟在她身边的女童道是西门涟身体不适,我后来悄悄地跑到她帐篷那边听了下,她好几次都咳嗽得极其厉害,的确是身体不适。依我看,若是她真的能赶路的话,便就不会在这荒郊野岭夜宿了。”   有好的客栈好吃好喝的,除非傻了吧唧,不然谁吃饱撑的自找罪受?   “而且西门涟自进帐篷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车夫的眼底隐现一抹凶光,手往脖子下面狠狠一比划:“杀了她,这是最好的时机!”   为首的黑衣男子眼神亦为是一厉,朝着身后一挥手:“动手!”   黑衣人齐齐出动,手起剑落,方才被酒放倒的侍卫便是在梦中就见了阎王爷。   解决了护卫,黑衣人一个个的逼近西门涟所在的帐篷。   “皇后娘娘……”   帐篷里周淼紧紧捏着西门涟的裙角,黑黝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道道映在帐篷上的黑影,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好几拍。在看到所有的黑影都齐齐举起长剑劈向帐篷时,她低低惊呼出声。   拽着西门涟裙角的那一只手,骤然一紧,巨大的力道差点将那袄裙都撕出口子来。   西门涟快手捂住她的唇,凑在她耳边:“还记得我教你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什么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吗?”   周淼的眼眸顿时瞠圆,紧绷的身体却一寸寸的软了下来。   记得,她记得。   越是危险,越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让人立于不败之地!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你还缺的,是强大的自信!”西门涟放开捂住她唇的那只手,在她看向她的时候,唇角勾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没关系,你缺的,今夜我通通给你!”   ☆、大结局   方才还如海浪滔天的情绪,只一瞬间,彻底平静。   周淼重重地点头。   下一刻,帐篷顶被剑劈开,作为支撑的木架在森冷的剑光中四散而开。   西门涟和周淼,顿时就曝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黑衣人的首领一马当先,执剑便是朝着西门涟的方向刺来!   周淼的眼皮子霍然一跳,下意识看向西门涟的方向,小拳头同一时间捏起,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西门涟却动也未动,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向她刺来的长剑。   莫非有诈?   黑衣人首领眼看着这一切,联想到昔日关于她的传闻,心下一怵,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一分。   也就是这一刻,周淼如豹子一般从地上跃起,凶悍的一拳直击向黑衣人首领的咽喉!   黑衣人首领惊见此变故,侧身一躲,便是躲开了这攻击。却还没等他放松,周淼那早已经等在他下方的腿凶猛地往上一踢!   须知,周氏武将一门最强的不是使武器,而是拳脚功夫,周淼年纪虽小,却是天生力大,加上打小练功,这么悍然的一踢比之一个成年男子的劲头只大不小!   “啊!”   立竿见影的,黑衣人首领顿时捂着下腹惨叫一声,他阴戾的眼神锁定周淼:“杀了她!”   其他的黑衣人闻声而齐齐亮剑,朝着西门涟和周淼袭来!   这一次,周淼没有立刻迎击,而是一扭身,一脚狠狠踏在了阵法中‘白虎’所在方位!   须臾间,数百颗棋子从地上腾地跃起,于空中成一个八卦的形状,尔后飞快散开,尽数射向黑衣人。   “啊!”   “啊!”   “啊!”   惨叫声不断,那些个黑衣人无一人不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   “我成功了。”周淼开心地告诉西门涟,小拳头兴奋地挥舞着,小小的脸上、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激动之色,和平日少年老成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布阵!   “嗯。”西门涟微微一勾蠢,是对她的赞许。   “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周淼握拳,发誓一般道。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刚才散开到四面八方的棋子再一次聚拢来,成八卦悬在她们的头顶。这俨然,就是她们的保护伞。   黑衣人首领恨得咬碎了后槽牙。   就在此时,忽有沉重的马蹄声往这边而来。   黑衣人首领顿时咧嘴:“西门涟,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夜间偷袭的有好几批人,定是他们的同伴赶到了。   西门涟的手,忽地一颤。   “皇后娘娘。”周淼担心的道一声,眉头亦皱了起来。   西门涟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抬眼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面上忽绽的笑容灿如春花:“错,是你的死期到了!”   黑衣人首领一怔冷,猛地一回头!   冰冷的剑光就在他转头的这一瞬间至,他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头颅便是落了地。   鲜血,染黑了他身下的土地。   “我来,接你。”   踏着鲜血,君少扬坚定地一步步走到西门涟面前弯下腰,微凉的唇亲上她白皙的额头。   “我等,你来接我。”   西门涟微笑着,朝他张开手臂。   心相印,深情无需赘语。   君少扬长臂一揽,将心上人纳入怀中,疾行数步,踩镫上马,一抖缰绳:“驾!”   风声飒飒,庄重的黑与艳色的红色衣袂交织于一处,情景美如画。   目送他们离去,周淼默默地开始收起棋子。   而后,她随他们一起回去。   ……   骏马蹄下升风,腾云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奔至皇宫。   小药子早领了一干宫人在寝宫外等候,在他几近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终于看到了往这方向冲来的骏马,他眼睛霍然一亮,率先跪在地上大呼:“奴才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岁万万岁!”   曾经这样的呼法,有朝臣提出异议说不合礼数。皇帝乃是真龙天子,皇后不过一介女流,岂能与帝王同寿?君少扬很耐心的听完了此大臣说的话,然后将他远远贬到一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从此以后,怕落到跟他一样下场的大臣们便是都这般向西门涟行礼叩拜了。   “奴才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干宫人也是拜倒在地。   黑色的劲风猛地从所有人面前狂卷而过,马蹄声沉。   “都平身,你拿着!”   君少扬险勒骏马,等马儿站稳后他抱西门涟下来,将手上的缰绳丢给小药子。   “谢皇上万岁万万岁。”小药子赶忙去接了。   君少扬不再看他,搀着西门涟往寝宫内走去。   “刚才只顾着赶路,倒是忘了你现在的身子不如往日了。”到寝宫里头,君少扬脸上冷漠的面具再挂不住,从桌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温茶,双手捧着到她面前。   “也没太碍事。”西门涟勉力一笑,皱了皱眉:“只是有些头晕。”   “喝点茶,早点休息。”君少扬将水喂到她唇边,心中颇为自责,要是能早一点注意到她的脸色,方才他就不会驾马驾那么快了。   西门涟‘嗯’一声,就着盏口,小口小口吞咽了几口后,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我带你去洗漱?”见状,君少扬的沉重的心总算是松了一点。   “嗯。”说实话,她自己的话,实在没了力气。   半刻钟后,温泉池中。   西门涟趴在壁沿,君少扬捏着一块温玉为她推着身上的穴道:“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老看不到她,他很难安心。   训练护卫什么的,那是未来他儿子的事,凭什么摊她头上,让她吃苦受累的?   “这次回来,也没打算走了。”西门涟舒适得眯起了眸子,轻吸了一口气道:“该教的,我都教得差不多了。里面最好的苗子,我这次带回来了。”   “周淼?”君少扬的手一顿。   “很谨慎、也很谦虚,且聪明。”对于自己看好的弟子,西门涟并不吝啬赞美。   “先把她送到你师傅身边一阵子吧!”君少扬建议道。   “为什么?”西门涟疑惑地回头看他。   君少扬当然不肯说是好难得她回来了儿子没回来,他不用跟儿子抢她,现在却要跟一个女孩儿抢人的残酷真相。   他略微思索,便道:“现在你师傅和你祖师爷他们住在一起,不是也闲着被虐么。找个人过去,正好是分散几个老爷子的注意力。如果周淼真的如你所说一般,你师傅定会十分感激你的。”   一席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   “他们的生活很无趣,确实需要人陪在他们身边。”西门涟一时没往别的地儿想,觉得他这个提议还是蛮不错的。   君少扬一见有戏,立即再接再厉:“而且能得几个老爷子的教导,就算不多,仅仅是些皮毛都够周淼一辈子用了。这样一来,也等于是为萌宝找了个好的下属。”   ‘萌宝’两个字他是咬着发音的!   为什么?   因为熊孩子什么的本来就是一种特别让人头疼的物种,当这个物种还聪明得跟妖孽成精似的不说还两面三刀的话,简直会让人崩溃!   他永远记得那一次,君萌宝撒娇让他帮忙摘桃花,说是要做桃花酿。那还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对这个酷似自己和西门涟组合版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对他提出的要求是一口就答应了。   然后,君萌宝选了一棵树,告诉他说是桃花要手摘的整朵的才好看。他想也没想就去爬树了,喜滋滋的为君萌宝摘花,然后这君萌宝就跑了。   当时他也没太在意,一心摘着花儿,直到——“母后您看,父皇也太幼稚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大白似的喜欢爬树呀?还有您看桃花开在枝头多美呀,就这么被父皇给毁了。”   望着一脸心疼的君萌宝,君少扬差点没从桃树上栽下来!   这刚才明明就是这熊孩子说要他帮摘桃花的,明明就是这熊孩子!   颠倒事实,混淆黑白,你敢不敢再坏一点?   君少扬还来不及咆哮出声,便是看到熊孩子仰起纯真的小脸,对着西门涟道:“母后,父皇毁了花很是可惜。可是既然已经是毁了,那萌宝便将花儿都做成桃花液,给母后保养皮肤,让母后永远美美的。”   那真挚的眼神、那恳切的言语、那乖巧得披了羊皮的大尾巴狼的模样……君少扬心里那时候真像是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然后,他悲催地从树上摔下来了。   然后,熊孩子蹲在他身边,用十二分怜悯的口气道:“父皇,大白从来不会跌倒的。”   谁家儿子会把自己老子跟自己养的宠物对比的?   他家的!   ……从那天后,父子二人陷入在西门涟面前是模范父子,背后是冤家对头的局面,二人斗智斗勇,计谋百出,然后谁都不想再见到谁。   他语气里的愤懑,西门涟就是想忽略都难,微微一笑,也不多语。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我泡得差不多了,你呢?”她问他。   “我抱你上岸。”君少扬缓和了情绪,将玉放下,抱着她站起来,披裳走回寝宫。   这一夜,二人都睡得相当安稳。   可是他们安稳了,却有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   一个月后的冬天,三军会战于硐石山时,封国的将士在开打的时候忽对盟友国大乾兵戈相向!   此战,大乾三万大军尽被歼灭于此。   硐山战役结束后,封国的兵马大元帅向北越递交了投降书,表明他们的皇帝愿意向北越称臣,年年纳贡以求结两国之间友好情谊。   西门涟和君少扬写了回信,应了此事。   半个月后,瑞国也送来了同样的求和书,当然了也获得了同意。   从此,三国达成协议,一致对付大乾。   这几年休战的时间内的,大乾的经济是有了一些恢复,军事上却是损兵折将无数。这三国再一达成协议,它的劣势是再明显不过,所以在后来的战役里连连失利,最后国都被破,大乾皇室中人和司马瑜通通被活捉。   大乾被灭,瑞国和封国的皇帝纷纷来朝贺,值此天下终于一统。   普天同庆,万民载歌载舞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君少扬在宫内大宴归来的武将,将他们的的职位一一擢升,以慕容子华为代表,尽数跪伏大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宫宴,君萌宝没有再对君少扬的命令阳奉阴违,他从君少扬手里接过圣旨后,恭恭敬敬地捧到了慕容子华的身边:“接旨。”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慕容子华接过圣旨,恭敬的呼道。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武将们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振聋发聩。   君萌宝道一声:“平身。”   小小的脸上即使努力掩饰,却还是很容易看出激动的情绪来。   目睹这一切的西门涟朝君少扬看去,君少扬同她心意相通,见状悄悄在她耳旁道:“没事,萌宝还小。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别想太多了。”   西门涟微微一笑:“嗯。”   “朕与皇后与诸君同饮这杯酒,干!”   宫宴进行到一半,君少扬偕同西门涟从座位上站起,朝他们举杯。   “微臣谢吾皇、吾后,吾皇、吾后万岁万万岁!”群臣齐站起身来,举杯呼道。   “干!”   君少扬喝一声,西门涟同他一起举杯,仰头饮下烈酒。   下方的人,皆是在饮酒。   一张张,在丝竹管乐中,展现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表情,正如人生百态。   这一刻,西门涟忽然有些恍惚。   这情景,如斯眼熟。   到底是哪见过呢?   她忽然想起来了,是的,终于登上至高的位置,拥有一切的感觉就是如今这般。   她与他从青葱的少年期走到现在,携手与共路过无数风雨,经历过无数苦难才有了今日之幸福。   这一刻,她豁然开朗。   “少扬,我再不会离开你了。”在心里,她无声发誓道。   ……   次年开春之后,大乾皇室一干人等皆是被绑到校场行刑,因为在与大乾一次会战中指挥时受了轻伤,西门涟被君少扬勒令修养至今才出了宫门。   “就坐在这。”君少扬将西门涟带到了较场上的监斩台,为了防止她受凉,他亲自从小药子手里接过了软的垫子,为她铺在了椅子上。   “你先喝口茶。”西门涟看他额头有微汗,递上茶盏的同时也取出帕子为他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君少扬幸福地眯起眼睛,将脸更往她面前凑了些。   这时候,一阵敲锣打鼓声,还有喊着号子般的声音一同响起。   “这……”西门涟手上动作一停,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你搞什么鬼?”   “不告诉你。”君少扬卖了个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西门涟缩回手,转脸看向校场。   一队队护卫先走上校场,而后被五花大绑的司马瑜,以及大乾皇室的一干人等皆是被押到了校场跪下,他们都被塞了嘴,一句话都不能说。   “皇上,带来了。”不知何时离去又回来的小药子签了一条健壮的大狗。   西门涟一挑眉:“这是?”   君少扬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人太脏,你胃肠不好,吃了定不消化,用它代劳就行。”   “不行!”西门涟一口否定,光天化日的怎么能让他这般胡闹?   心里却是有微微的感动的,她的话,原来他都记得。   是她曾经说过——若是捉到司马瑜,她必定生啖其肉、喝其血、挫其骨!   这些年的军旅生涯,见多了生死,这些话她自己都忘了。   可他,却一直记得。   “那我陪你。”君少扬明知她心思,却是故意打趣道。   “你?”西门涟也学着他的口气道。   君少扬一本正经的道:“牲畜的血肉吃多了,偶尔也想尝尝人肉的味道。皇后,朕先帮你试吃,没毒死的话你再吃也不迟。”   “……”   西门涟扭头看向校场:“我还是看行刑吧!”才懒得理这无赖。   鸣炮声响了三响,小药子呼:“行刑时间到!”   “所有人等,凌迟处死!”君少扬扔掉了面前所有的签筒。   在行刑的刽子手剥开司马瑜衣裳的那一刹那,一直安静的司马瑜霍然激烈挣扎起来,他凄切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西门涟,嘴徒劳地张着,恨不能吐出嘴中的布团。   西门涟冷漠的看着他,就如看一只将死的狗。   “挖了他的眼珠子!”君少扬对司马瑜可谓是厌恶透顶!   “诺!”   刽子手手起金勺落,司马瑜被强制定住身体,只来得及发出呜呜的声音,眼前骤然黑暗。   只听到君少扬很温柔的说:“小洛儿,起风了,你身子不好,我们先回宫吧!在你出来之前我给你熬了些鸡汤,你待会一定要记得喝。”   然后他听到西门涟应:“嗯。”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似帝后,更像是寻常的夫妻。   司马瑜血红的眼眶落下血泪,身上的疼痛到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心里的痛却是那么的清晰。   曾经,她是他的妻,为他张罗一切,为他的笑而笑,为他的殇而殇。   如果不是那一时的鬼迷心窍,不是那一时的被权势财富迷了眼睛,他和她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若没有落到这般境地,现在她依偎着的人就不会是君少扬而是他!   错,错错错,都是他的错。   过,过过过,苦酒自酿自饮。   如今说太多不过四个字——悔之晚矣。   “涟儿,若有来生我宁负天下也不负你。”三天后,司马瑜终于吐出了嘴中的布团,将死之时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多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回答他的是刽子手手上锋利的刀刺穿他心口的声音。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